刺兒魚

 刺兒魚（一）

刺兒魚是我小妹，我十歲時，媽媽突然又懷孕，然後在某個秋日的午後，捧著一個哇哇哭的小肉團告訴我這是

妹妹。隨後幾年間，小肉團迅速成為害人精，媽媽說她渾身上下都是刺兒，所到之處杯倒盤翻，家里的墻紙地毯均

一片狼籍，慘不忍睹。我不得不一次次因為自己被撕成條的作業本到處抓她，抓到後就氣急敗壞的打她小屁股，當

然不敢真的用力，不過她的眼淚永遠比我揮舞的手掌來的快，一邊哭一邊喊：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我那時已聽大人

講過進化論，知道人是由猴子變的，不過我寧願相信這個妹妹是刺猥的變異也不願相信她真的會再也不敢了。

我不明白溫柔賢淑的媽媽怎麽生了個刺猬妹妹，直到若幹年後我才想到小妹在家中是何等孤獨，她天性活潑，

能量無限，可是所有人都比她大很多，她與父母更是隔了不止一個代溝，這也許是為什麽她喜歡粘我纏我，想方設

法吸引我的注意力的原因。

害人精慢慢的長成天使的臉孔，以前與父母出門，我是大家眼中的小美人，後來漸漸不再有人誇我，人人見了

小刺猬都要忍不住捏捏她的臉蛋兒說一聲：好一個美人胚子！說得多了，小妹也開始懂得自己的魅力，只要大眼睛

眨一眨，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擺出一副可憐相，不論闖了什麽禍都不會被認真追究了，但只有一樣例外，就是功課。

父母工作忙，常常出差不在家，小妹的功課由我負責，她腦筋靈，記得快，就是不認真，每次貪玩忘了做功課，

我都少不得唬著臉給她一個教訓，每次巴掌落在她的小屁股上，看著她小小的身子在我腿上掙紮，我都會不忍，可

是想到她的成績單，只好狠下心來。

就這樣中學總算讓她考進了名校，可是她依舊是渾身帶刺的樣子，頑的興起恨不得連房子都拆了，教室更是她

永遠的戰場，自己不認真學習卻能把所有老師同學都點評一番。我自覺任重而道遠，便在書房放了一把戒尺，希望

小妹能有所收斂，可她的屁股一個月之中總有一兩次要嘗嘗戒尺的滋味。有次她玩的實在不像話，小測驗考的一塌

糊塗，我一氣之下把她摁在膝上狠打了一頓，看著她屁股蛋上滿是戒尺留下的一道道腫痕，我一時又生氣又心疼，

忍不住掉下淚來。小妹本來正哭的淅瀝嘩啦，突然見我抹眼淚，便楞了一下，然後撲到我懷里說，“姐姐不哭了，

是我不好”。我摸著她紅腫的屁股問還疼嗎？誰知她說道：“我寧願被你打，多疼也不怕，不然等期末考砸了，爸

媽會更傷心”。

她什麽都明白，可就是管不住自己，非要屢屢測試戒尺的硬度，就這樣在戒尺的一次次勝利中，小妹如願考上

了自己想去的高中。那個暑假我教她遊泳，突然发現小刺猬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是個豆蔻年華的美人了。

小妹運動細胞发達，一個星期就遊的有模有樣，兩個星期後她對我說：“姐，我明白了，我是魚變的”，我噗

嗤一下就樂了，“真的”，她無比認真的說道，“我喜歡被水包圍的感覺，就像……就像在水中能作回我自己一樣，

你說，那不是魚嘛？”我笑道，“你就算是魚，也是一條渾身長滿刺兒的魚”。

那以後，我就叫她刺兒魚，後來家人都跟著我這麽叫她了。

刺兒魚張牙舞爪的一天天長大，我也終於把自己嫁了出去，不過婚姻並未阻礙刺兒魚對我的依賴，每次闖了禍

照例先到我家里報道，匯報完畢後自己乖乖脫掉褲子露出屁屁趴到我腿上等著懲罰，等屁屁打紅打腫了，擦擦眼淚，

大吃大喝一通再高高興興走人，因為她知道過了我這一關後，天大的事被父母知道了我也會為她開脫。

刺兒魚考上大學那天，我無限感慨，鄭重的對她說：“你長大了，以後要學會對自己負責，我不再管你了”。

她完全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兒，蹦蹦跳跳的嚷：“不，不，就要你管！你不管誰管！”

刺兒魚（二）

媽媽說我小時候像刺猬一樣，破壞力驚人，不知道的以為我是乖乖女，知道的見了我就躲，附近的男孩都怕我

的惡作劇，姐姐那麽好的脾氣，都被我氣哭過。這些我都不記得了，不過我知道姐姐脾氣好，我喜歡讓她管著我，

全家人只有她認真聽我說話，父母只會敷衍，被我纏急了就讓我自己一邊兒玩去，我寂寞，相信嗎？我從小就知道

什麽叫寂寞，所以我要想辦法吸引姐姐的注意力，有時過分了她就會打我屁屁。

其實我知道姐姐是為我好，可是她不知道，我之所以闖禍不斷是因為不知何時起我喜歡上了被打屁股的感覺，

喜歡疼痛伴隨的酥麻，所以我要隔三岔五的讓姐姐有理由打我屁股。後來姐姐結婚了，我一度害怕會失去她，失去

我秘密的快樂，幸而姐姐對我依然關心如舊，我自然樂得做個小刺猬，不，是刺兒魚。因為我喜歡水。

在水中暢遊讓我覺得自己與天地融為一起，我可以從把我密密包圍的水中得到力量，讓所有的寂寞不快都在水

中融化。也許是我的本質太貪心，我總在渴望很多很多的愛，渴望能有一個人，他擁有像海一樣無盡的愛，並且毫

不吝惜的全都給我，讓我被他的愛緊緊包圍，就像水中的魚一樣。我知道，這個人應該是人們口中說的“戀人”。

我上大學了，姐姐說她不再管我了，我沒當真，直到第一年末我的成績從期中的第三名落到期末第十四名，我

以為姐姐會打我，可她只是嘆氣，那把給了我無數痛苦的戒尺早已不知去向，我終於明白，雖然姐姐有很多很多愛，

但已經不屬於我而屬於姐夫了。

我愛面子，虛榮心強，糟糕的成績單不能換來姐姐的痛打，對我就失去了意義，我只好認真學習，做個規矩的

學生，年年都考前三名。姐姐甚至不無遺憾的說我太乖了，不像以前那個刺兒魚了。可是我常常會懷念昔日屁股上

的疼痛，有時在夢中，我會遇到一位哥哥，他有寬寬的胸膛，我把臉埋在他懷里就像魚兒回到水中，而且他寵著我

也管著我，在我犯錯時打我，讓我屁股疼的睡不著覺。可是我看不到他的臉，這樣的人在哪里呢？

有不少男生對我有好感，笑話，我從小就被稱為美人－－當然是在他們沒碰到我的刺兒之前。這些男生我一個

也看不上。我看不慣他們屁顛兒屁顛兒的討好女生的樣子。我逃課，然後說聲誰能借給我筆記用一用？立即有好幾

份遞到我面前，我只好全部收下，回去挑一份字跡最漂亮的去覆印。真是的，有些人寫的跟螃蟹爬一樣也敢往我跟

前遞！其實每次我都會挑雲濤的，他的字遒勁秀美，象是練過，不過我從不讓他知道，我不想給任何人自作多情的

借口，即便是優秀如雲濤。

我依然時不時做著我的夢，我在一個寬闊的胸膛上遊泳，而且他會打我屁股，不停的打，很疼很疼，直到把我

疼醒。這樣的夢境折磨著我，我試圖忘掉兒時的記憶，可常常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想起被姐姐痛打的情景。幾番

掙紮，我明白再也甩不掉對虐臀的期盼，我開始自己動手了。

這時我對大學宿舍里擁擠的生活已經感到厭倦，反正功課越來越輕松，我有更多的時間待在家里，當然要挑父

母都出差的時候。

我喜歡想著法兒折磨自己的屁股，脫了衣服站在鏡子前自己用皮帶打兩下，只覺得又痛又舒服。或者洗澡時用

浴室里的木制衣架猛抽。後來膽子大了，媽媽在家時，我就放著音樂洗澡，那一陣，媽媽最煩我洗澡，洗就洗，聽

什麽搖滾？洗起來還沒個完！

我在家住的時間越多，逃課也越多，我不得不一次次去覆印雲濤的筆記，其實我對他印象不壞，至少他不像某

些人，給點好臉色就以為自己中了大獎，後來我幹脆直接向他借，他也只是笑笑，痛快的給我，從不多說話。直到

又一次，我們在主樓後面的小徑相遇，我再次提出要借他的筆記，他燦爛的笑容忽然消失，很嚴肅的對我說，“我

知道你很聰明，可是你逃課太多，這是我最後一次借給你，以後你最好不要再逃課了”，我頓時火起，“你以為你

不借我，我就借不到嘛？你以為你是誰！”想不到他的聲音更高，“我知道很多人願意借給你！可他們是在害你！”

說完竟轉身而去，留下我一腔怒火無處发泄。

我們的友誼宣告破裂。我憤憤的去找別人借筆記，自然是手到擒來，可是不再是那筆遒勁秀美的字體，而且我

发現上面的各種公式對我來說越來越像外星語言，我知道自己不該自恃聰慧肆意逃課了。是的，雲濤說的對。可是

我咽不下這口氣，我乖乖的回到學校，重新做回好學生，拼命趕功課，和所有的男生女生睦鄰友好，可就是不理雲

濤，我要讓他知道，我視他為空氣。

但我的目光會悄悄的跟著他，以前我從不知道他是籃球健將，三步上籃英姿颯爽。我從不知道他燦爛一笑，露

露潔白的牙齒就可以讓很多女生圍著他轉。他是除了家人外破天荒第一個敢教訓我的人，我忘不了他當時鄭重其事

的樣子。我開始希望他能知道我聽從了他的建議，並且依舊監督我的功課，可是又不肯主動向他低頭。我越來越覺

得自己的孤獨，夢中寬闊的胸膛，夢中打我屁股的那雙手，以及在這之上的臉龐，已日漸清晰，那張臉上依稀有著

和雲濤一樣俊朗的眉眼。

到了年底，我們仍然形同陌路。各系都在辦新年晚會，雲濤與一位活潑的女生的小品成為最叫好的節目，看著

他們扮演一對戀人卿卿我我惟妙惟肖，我突然覺得胸口疼痛，呼吸困難，就像一條被擱淺的魚。

刺兒魚（三）

她是個驕傲的公主，因為她有驕傲的資本。粉光精致的面孔像個小天使，人又聰明，玩玩鬧鬧就能考前幾名。

不知何時起我的目光開始追尋著她，但我不敢讓她知道，因為我親眼看到一個個勇士在她面前大敗而歸，我不想徒

增笑料，只能暗暗的關注這朵帶刺的玫瑰，很久以後我從她姐姐口中知道，她有個綽號叫“刺兒魚”，真是太形象

了，一條有刺兒的，美麗的，卻又滑不溜手，很難抓住的魚。

她總是一付對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仿佛心神常在外太空遨遊。花季少女，應該有很多綺麗的夢吧。我知道她

的夢中不會有我，她能知道我的名字叫雲濤，只是因為借筆記的緣故。每次她缺什麽筆記，我都主動遞上去，我希

望她功課好，希望她樣樣順利，希望她無憂無慮，天知道為什麽！

但是她愈演愈烈，到後來幾乎每周都要有幾次逃課，我知道她聰明，可是最後幾門功課都關系到做畢業設計，

不是好對付的。終於有一次我忍不住勸她不要逃課了，可沒想到好心不得好報，她從此視我為陌路。

有幾次我想主動搭話，可是看到她冷冷的面孔只好忍住，這個高傲的不可理喻的人！我心里也有氣，她又開始

規規矩矩來上課了，可見也知道我說的對，偏偏還要擺出一付仇人的架勢，罷罷罷，隨她去吧。

但我常在夢中與她相遇，夢中她對我甜甜的笑，這笑容令我心花怒放，然後在許多個難眠的夜晚思索夢境與現

實的差距。

又到年底了，明年大家就各奔東西，我想還是趁著新年晚會的機會和她言歸於好吧。我很後悔，堂堂男子漢，

幹嗎要和女生賭氣，本來我們之間即使沒有未來至少也可以成為好朋友，我後悔自己的窄量。

我決定利用這個喜氣洋洋的晚上和她恢覆邦交。可是等我下台來想找她時，卻发現她不見了。怎麽會呢？剛剛

還看見的。我在會場四處搜尋，看到她正往門外走。我穿過擁擠的人群，在外面追上她。

我追上她，攔在她面前，在那一瞬間我清清楚楚看到她的臉上寫著傷心落寞，我的心里仿佛被一只手揪了一把，

原先想好的開場白不翼而飛，我伸出手對她說，對不起，我們和好吧。她猶豫了一下，終於也伸出了手，我看到她

的眼睛慢慢濕潤，然後有晶瑩的淚珠溢出，我慌了，急急哄著她說，別哭別哭，是我不對。她卻大哭了起來。

我們恢覆邦交，並簽訂友好協約，在尊重主權的基礎上互利互惠，我們切磋功課，一起做畢業設計，畢業後我

為了她也留在這個城市。我不再做那個曾讓我半夜醒來無法入睡的夢，因為現實中我常常可以看到她甜甜的笑容。

又過了一年，我想我們之間大局已定，我知道她美麗的容顏下有一顆曾經孤獨的心，她說過，她曾經非常渴望

有很多很多的愛，多到能把她緊緊包圍，就像魚兒在水中。她說她曾經是一條被擱淺的魚，直到遇見我，才讓她重

新回到愛的海洋。其實她不知道，我關心她遠在她知道之前，我愛她遠在她愛我之前，可過去已不重要，現在，以

及將來，我的胸膛都是她的港灣，我會永遠寵著她也管著她。

但有時候我會看到她怔怔坐在窗前，眼中一片茫然，難道是我給她的海洋養分不夠？難道是我忽略了什麽重要

的東西？每當我問她，她總是說她想起了童年，想起了姐姐。

刺兒魚（四）

我不再夢見寬闊的胸膛，因為現實中，我隨時可以把自己的頭埋在雲濤寬闊的胸膛里。他的愛讓我重新回到水

中，我開始慢慢收攏自己的刺兒，可是依然會夢到那雙打我屁股的手，依然渴望那雙手帶給我的疼痛。當我在雲濤

的愛中暢遊，我遺憾的感到水中缺了一點兒我需要的鹽。

他寵著我，也管著我，可他是個動口不動手的君子，我只好惆悵的回憶著童年時被姐姐打的情景，那把令我又

愛又恨的戒尺，如今在哪里呢？我知道我和雲濤大局已定，可是我不敢傾訴我思慕已久的夢。我會莫名其妙的亂发

脾氣，以至於雲濤也像姐姐那樣叫我刺兒魚，我的刺兒越发多起來，終於有一次刺傷了雲濤也刺傷了我自己，雲濤

很無奈的說：也許是我的愛不夠多，不能讓你舒適的悠遊。

我淚流滿面，我不想再次體會被擱淺的痛苦，於是我對他講了我的夢，我的童年，我與父母的隔閡以及姐姐的

管教。我對他說，我找到了寬闊的胸膛，但還沒有找到夢中打我的那雙手。聽了我的話，雲濤思慮良久，最後說道

：讓我想想。

我在忐忑不安中等待他對我的審判，三天後，雲濤來了，手中是我記憶里的那把戒尺！

他說他與姐姐做了一次長談，明白了我始終是個需要管教的小孩子，姐姐找出以前的戒尺，把管教我的任務轉

交給了他。

“現在，趴到我的腿上”，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要給你一個教訓”，我心里一陣竊喜，磨磨蹭蹭趴了上

去，他的手掀開我的裙子，接著又扯下內褲，在我的屁股上輕柔撫摸，突然間“啪”的一聲戒尺帶著風聲落了下來，

久違的疼痛使我顫栗，“知道我為什麽要打你嗎”？我搖搖頭，忍著痛說不知道，“啪”！又是一下！“記住，以

後有話要直說”！“啪”！“你以為我有讀心術嗎”？“啪”！“你不說明白還要找茬吵架，這樣對嗎”？！啪！

啪！啪！戒尺接連落下，熟悉的疼痛勾起我所有的前塵往事，我死命忍住不掙紮，只低著頭讓淚水緩緩落下，我終

於找到了夢中打我的那雙手。

以後我犯了錯就會有戒尺給我一頓教訓，就像當年姐姐所做的一樣，有時我會故意做錯事，就像當年為吸引姐

姐的注意力一樣，不同的是，雲濤是我的，他的愛全部屬於我。不過雲濤多少還是保留了些君子風度，每次打到屁

股泛紅就不肯再打，我只好到暗夜上把watch 寫的幾篇東東給他看，雲濤從此大徹大悟。

這就是我的故事，一條魚的故事，我得到了我夢中的海洋，也得到了我喜歡的sp，我的刺兒正在漸漸退化，但

我還是喜歡大家叫我刺兒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