腚堂春

 【40】老姜（3） “小伊，你們趙老師的電話，出來來接一下。”棠司令敲棠伊的房門說。 “哦，來了。”棠伊心里緊了一下，猛然覺得，自己對趙老師的感情變得非常覆雜。 棠奶奶坐在旁邊摘韭菜，棠司令坐在沙發上翻看著報紙，等棠伊掛了電話問：“老師都說什麽了？” “老師明天上午過來。” “哦，老師對你真上心啊。不過也真不巧，你媽得後天回來，你爸，唉……” 棠伊面上沒什麽表情，可是心里面不是滋味。現在，本能地不敢違抗趙雲萍什麽，老師說什麽，她就是什麽。可是，心里，還是有一些抵觸。在抵觸之下，竟還有一絲期盼。 棠伊進了屋，棠奶奶低下頭從花鏡上面看棠司令說：“老頭子，那報紙，你不是早上看過了。” 棠司令若無其事地放下報紙，慢悠悠往外走，“哎呦，我今天花兒還沒澆。” 趙雲萍進小院就看見棠伊規規矩矩站在大門口。見到自己，就走過來，問了老師好，幫自己拿包。乖巧到讓趙雲萍感到陌生。 進了棠伊的屋，棠伊手背後往旁邊一站。趙雲萍到是自然地坐在了棠伊書桌前的椅子上問，“這兩天幹嘛了？” “爬山。” “爬山？”趙雲萍驚訝了，就棠伊這個樣子，還爬山？不過看棠伊剛才走路，好像確實沒什麽問題了。 “嗯，就後面那座，爺爺每天讓我陪他爬一次。” “今天上過藥了嗎？” 棠伊聽到老師問這個，把頭偏向一邊，小聲說：“還沒有。” “趴床上，我看看。” “老師，沒事兒了……” “看看，讓我放個心。” 棠伊又把頭扭向另一邊，然後轉身趴到床上。趙雲萍起身，站到床邊，彎下腰。剛剛碰到棠伊外褲的邊緣，棠伊身體微微緊張了一下，畢竟，還是不好意思吧。 情況比趙雲萍預想的好，四五天的時間，淤血竟然基本都散開了，只是還有些青黃的印記。撩開衣服看了一下，後背已經沒事。幫棠伊把褲子提好。棠伊隨即就起了身，站在老師面前。 “能坐，就坐著吧。” 棠伊聽了，便彎腿，直接坐到了床上。 “怕我了？” 棠伊點點頭。 “唉……恨我嗎？” 棠伊聽得出老師的無奈，甚至聽出了歉意，可這不是棠伊想要的。“老師，我不怨您，也不恨您，但是，我……” “想說什麽就說吧。” “那天……我真的以為，您會打死我。”棠伊說著，眼眶就開始微微泛著紅。冷靜了幾天，什麽委屈，什麽怨恨，統統沒有了，可是恐懼，像是變成了本能。甚至晚上睡覺都會做噩夢。 身體的傷恢覆得很快，可是心里的傷，如何愈合？平時犯錯誤挨打，棠伊都知道，挨多重，和犯得錯誤是對等的。可是這次，懲罰，已經遠遠...

 【34】回歸（3） 棠伊和趙雲萍剛進辦公室的門就被徐欣雅叫住了，說是校長安排了午飯，請她們過去。就在學校對面的一家淮揚菜館。趙雲萍本想推辭，畢竟自己在學校就是一名老師，談合作的事情她不參與，但是想到她和棠伊的關系，知道校長的考慮，也就順了校長的意。 不過，棠伊倒是沒想到，校長這頓飯，叫了十幾個人來。除了學校項目的負責人，部分領導，還有曾經教過自己的政治老師。 “常老師好。” 政治老師看到棠伊，略驚訝了一下，畢竟十幾年沒見。棠伊看著常老師，覺得老師比自己拘謹。有些事情，就算過了十幾年，也還會記得。反倒是自己臉皮厚，已經可以坦然面對。趙雲萍拍拍棠伊的肩膀，“快坐吧，看常老師變化大不大？現在是年級組長了。” 變化當然大，當年的常老師，比自己現在的年紀還要小上很多。常老師也不多話，沖棠伊笑了笑就坐到徐欣雅旁邊。徐欣雅想得周到，問棠伊，要不要叫王叔也過來。棠伊很感謝徐欣雅，覺得老師記憶力真好，還認得出王叔。好意回絕，說王叔不習慣這樣的場合。 校長執意讓棠伊坐上首的位置，棠伊忙說不用，自己挨著老師們坐挺好，親切。而且，工作都談完了，自己還是以學生的身份跟老師們吃飯更自在。 “來來來，把酒都倒上，咱們敬棠總一杯。” 棠伊看校長這架勢，立刻沖助理使了個眼色，然後自己起身說：“段校長客氣了。咱們先不忙。您看在座的都是老師，下午還有課，就別讓老師們碰酒了。我是學生，第一杯我來敬各位領導各位老師。”小助理在棠伊說話的時候，已經在給各位老師倒果汁了。 趙雲萍看著棠伊，一口就幹了一小杯白酒，眼里透著擔心。 校長賠笑，“沒想到棠總這麽豪爽，好！老師們隨意，我陪棠總一杯。” 棠伊坐下，趙雲萍趕忙給棠伊夾了點菜，“哪有空腹喝酒的，吃一點。” “好好，您也吃。” 趙雲萍看著棠伊和學校領導觥籌交錯，突然覺得自己不認識棠伊了。說話沒有任何鋒芒，對誰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侃侃而談，卻不表露任何自己的情緒。這和當年的棠郡主，已是判若兩人。而所有的悵然若失都在棠伊給自己盛了一碗幹絲湯的時候一掃而光。“您嘗嘗這個湯，我剛試了下覺得還不錯。那年咱們去江南，您不是最愛喝這個。” “你還記得江南的事兒？” 小助理不知道棠伊是因為喝了些酒，還是想起了什麽，竟看到這個從容不迫的女人臉紅了。看棠伊跟趙雲萍小聲說了兩句。 棠伊微微壓低聲音，“唉，終生難忘。”說完就起身。 “今天，很感謝段校長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能見到曾經教...

 【28】廬山（2） 在趙雲萍的課精力高度集中，但別的課，棠伊就真的沒有再多的腦力了。棠伊很勉強的認真聽，可終究抵不過困，尤其是政治課。原本很激情的老師這學期被臨時抽調到高三，高二由一個年輕女老師代課。老師人很好，漂亮溫柔，可就是講課太平淡了。下午的課，棠伊支撐不住，任由自己夢周公去。 年輕的老師也不是很敢管學生，頂多看下面昏昏欲睡太嚴重才會敲敲講台。強調一下會考的重要性。 “棠伊，你最近怎麽這麽累啊。”關梓慧往棠伊面前放了一瓶可樂。 “我說我刻苦學習，你們都不信。你不會又中獎了吧？” 關梓慧湊到棠伊耳邊小聲說：“還真不是，是俊鵬少爺托我給你的。” 棠伊聽了還挺驚訝，看見關梓慧眼里露出了陰險之色，“喂！你不要多想！他這算是交學費！” “什麽情況？” “哎呀，也沒什麽，他不是明年也要參加藝考嘛，現在每周來找我媽輔導。”棠伊的話只說了一半，心里想著，大概是張俊鵬有時候走得晚，知道自己最近很辛苦吧。留學的事情，張俊鵬知道。心思還真細膩。 “哇！棠伊，張俊鵬每周都去你家？”喬曉瑜突然蹦過來。 關梓慧說：“耳朵真靈，我看，你幹脆主動表白吧。” “說什麽呢，我沒那意思。” 但是，班里的同學誰看不出來喬曉瑜喜歡張俊鵬，只不過礙與一些微妙的猜測，大家都不說。 “哎呀，爺什麽時候能有張俊鵬的待遇？聽說那小子每周能收到情書，小喬，也不多你這一封。說不定他真是你的周郎。”張馳路過喬曉瑜身邊說。 “張馳，你去死！你就是一輩子單身漢那種！” 棠伊沒理喬曉瑜，到是看向了童鶴，童鶴依舊那種柔柔弱弱，抿嘴笑著，但這次，是很專注地看著張馳。 課間不困，上課困，這種不合理的生物鐘慢慢得到棠伊的許可。而且，已經慢慢侵蝕到歷史課和地理課，甚至連語文課有時候棠伊都受不住了。徐欣雅和趙雲萍說過，棠伊最近精力不太集中。趙雲萍也知道，雖然棠伊上數學課精力還算集中，但稚嫩的面龐上，仍是難掩的疲憊。可是這幾日，趙雲萍也是真的無暇顧及棠伊。只是簡單提點幾句，讓棠伊注意。 好不容易忙完了講座的事，趙雲萍心想，班里的散漫之風，也該整頓了。但是她還沒來得及出手，管德育的老師就先找上自己了。說巡樓的時候，就看7班的學生不聽講的最多。趙雲萍生氣，去看自己班的學生。別的學生，就算困，也是手支著下巴，頭低著閉眼看不知道隨手翻的哪頁的書。可她棠伊厲害呀，直接趴桌子睡。帶的周圍的人都昏昏欲睡。趙雲萍看政治常老師看到自己，就像看到...

 【22】幾何（3） 趙雲萍剛剛消的氣一下子又上來了。本來看孩子跑的確實辛苦，也知道這次在班里立威對棠伊的懲罰力度有點大，想倒杯水緩和一下，直接讓孩子給頂回來了。棠伊剛才跑步，越跑心里越不是滋味，都不知道剛才怎麽就說出這麽一句話。可是說都說了，覆水難收。 “我怎麽說話了？您讓我跑我都跑了，我不能回班歇會兒嗎？20圈，我還想問您怎麽想的呢！”棠伊越說越激動。 “這事兒是不是你的不對！為什麽讓同學抄作業？” “您要說我粗心，我認。可是，抄作業又不是我讓抄的，跟我有什麽關系？您憑什麽因為這個罰我？” “同學有不會的，你可以講啊，為什麽直接把作業借給他們抄？你是想幫助他們，還是想害他們？” 棠伊聽了把頭瞥向一邊，她想起了周文強。昨天，確實周文強有問自己問題，但是當時自己沒空，就沒管，後來直接把作業給了他。可是，難道就因為這個，她就要被當眾摔作業趕出教室嗎？“您不覺得這是您的責任嗎？同學有不會，難道不是老師的問題嗎？我有什麽職責要去教會所有的同學？”棠伊梗著脖子，賭氣地說出這些話，說完，卻覺得後悔。這麽說，趙老師，有些過了。 趙雲萍聽了，略微感到心寒，但轉而被憤怒淹沒，“你想說‘子不學，師之惰’是吧，好啊，那我今天就先教教你這害群之馬！” 徐欣雅在外面批改作文，聽著里屋的爭吵感覺頭疼。看見趙雲萍怒氣沖沖開門出來，拿了教鞭就要進去，想攔一下，但還是算了。棠伊有些話，確實說重了。而當棠伊看見趙雲萍怒氣沖沖拎著教鞭進來，‘嘭’的一下把門關上，所有的不甘心和憤怒都被恐懼所淹沒，趙老師，從來不在憤怒的時候打自己的。 “老師……” “轉過去！” 棠伊後退，貼住墻，搖了搖頭。 趙雲萍直接左手扣住棠伊的肩膀，轉了半圈，按在了墻上，右手上來就抽。 “嗖，啪！” “嗖，啪！” “嗖，啪！” 有一下抽到了棠伊的腿上，本就發軟的下肢直接跪了下去。 “起來！什麽樣子！” 棠伊突然覺得趙雲萍的心好狠。就這樣打自己嗎？是發泄嗎？好啊？那我給你打！棠伊站起身，撐到墻上，任後面無休止的責打。 “嗖，啪！” “嗖，啪！” “嗖，啪！” 許是天冷了，衣服穿得確實厚，疼痛可以忍受，可是心中的委屈似是深潭中的淤泥，越積越厚。突然一下，來自腿上的痛感似是一塊石頭砸進深潭攪動了清澈的潭水，激蕩，渾濁。 “嗖，啪！” “嗖，啪！” 棠伊不顧疼痛，直起了身子。轉過來，看著趙雲萍。突然發現，老師眼睛竟然有些紅紅的。那種...

 “你幹嘛？” “我……您……沒……” “我接水！開完會回來連口水都沒喝上！都是你給我惹的好事。” 棠伊看趙雲萍不是要打自己，心落了一半，趕忙獻殷勤，“您早說啊，我去給您接水，您要熱的涼的。” “溫的！” 棠伊討好般的把水恭恭敬敬放到趙老師面前，然後退到一旁站好。趙雲萍喝了一口水，“離我那麽遠幹嘛，站近一點。” “哦。” “說說吧，我怎麽不知道咱們班同學繞口令說那麽好？” “可能，可能大家比較有語言天賦吧。” “編，你接著給我編！棠伊，我告訴你，今天的事情我沒打算跟你動手，但是你要是跟我這兒編瞎話，那可有你受的！”趙雲萍說著瞟了一眼墻角的教鞭。 棠伊兩只手背在身後，手指頭都攪在了一起。 “也沒有編……就是……提前幾天讓幾個同學回家練習了一下。每人一段，讀幾遍就熟了。”棠伊自然不會說自己和張馳謀劃的具體細節。 趙雲萍心說，好你個小丫頭，知道了我的行蹤之後就開始跟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你幹嘛跟人郝老師過不去？” “您應該問他，幹嘛和童鶴過不去。為人師表，表里如一，一視同仁，這才是當老師應該有的樣子，您再看他。” “徐老師的語文教得真好，學生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 徐老師笑盈盈地說，“這麽好的學生，我可教不出來，趙老師功不可沒。” 棠伊聽了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趙雲萍狠狠瞪了棠伊一眼，“我跟你說相聲呢？” “沒有，可是明顯啊，他都多大了，竟然還告老師，羞不羞啊。” “你還來勁了是不是。非讓我跟你掰扯掰扯道理是嗎？” 棠伊看趙雲萍變了臉色也不再多話。 “你增加活動沒有錯，但如果你的初衷是羞辱老師，就是你的問題。不論出於什麽理由，這是人家的考核，人家有認真準備，希望得到你們的配合，但你們就是這樣做的？” 趙雲萍喝了口水繼續說：“我找你，就是提醒你，任何時候，不要想著羞辱別人，更不能處心積慮的羞辱別人。得有容人之心！” 棠伊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 “人家童鶴都沒說什麽，你就急著給人家出頭？” “童鶴那性子能說什麽？” “你倆真應該中和一下。話不多說了，自己好好想想。” “哦……”棠伊看了眼趙雲萍，“那您不生氣了？” “生什麽氣？生你的氣？鬼丫頭，你要是知道我生氣，還敢那麽跟我說話？” 棠伊撇撇嘴，什麽都瞞不過趙老師的眼睛。 “去，站那兒，把練習卷寫了，寫得工整一點。” “啊？” “快點兒，放學前要是寫不完我不介意活動活動筋骨。” 棠伊不敢有一點怠慢。還好是數學，棠伊用二...

 【8】班規 趙雲萍很早地來到班里，一來是要月考了，又趕上運動會，怕大家心浮氣躁，所以自己多盯著一點。二來，還是有點放心不下棠伊。昨天棠伊走後，趙雲萍拿起教鞭，沒用太大力氣抽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她承認，實在是太疼了，更何況她用那麽大力氣打一個孩子。 早自習的鈴聲響了，棠伊沒有來，趙雲萍有點心急，因為棠伊是從來不遲到的。過了三分鐘，棠伊在門口喊了報告。 趙雲萍讓棠伊進來，棠伊看似正常，可是鬢角的頭發已經濕濕的貼在臉頰上。棠伊抱歉地沖趙雲萍笑笑。沒辦法，早上能爬起來就不錯了，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早上好像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了。上廁所比平時慢了很久，走路上學更是費勁，上樓梯狠一下心直接沖上來，還是比平時慢了近二十分鐘。 “扣分了？” “嗯，本來也沒差多久，那高一小妹妹太負責任了。”有苦說不出的感覺實在憋悶。 “咱們訂的班規怎麽說來著？”趙雲萍一問，班里的同學自動停止了早讀，看看趙雲萍是要唱哪出。自從趙雲萍整頓班紀，誰都想不到第一個敢遲到的竟然是棠伊。 “扣一分，男生30個俯臥撐，女生50個蹲起。”略帶委屈的聲音，讓趙雲萍自己都覺得自己太狠了。 “那你等什麽呢？做吧。”心疼是心疼，但是規矩立在這了，你又身為班長，再有苦衷，也得往心里面咽。 棠伊看著趙雲萍，心中沒有怨氣，只是她真的想說，自己做不到。氣氛有些尷尬，本來讓一個女生在全班面前做蹲起就有些丟面子。 “伊姐！你這是要提前進入運動會預備階段啊！”張馳適時的玩笑讓全班哈哈一樂。“來吧伊姐，別偷懶，爺親自幫你數著！” “張馳！男子3000米你必須報！”棠伊說著把書包甩在一邊，全班沖著張馳噓聲一片。棠伊的好朋友關梓慧跟張馳說自作孽不可活。 “行了行了，都湊什麽熱鬧，接著念英語。棠伊上後面做去，張馳你給她數著。記住了啊，棠伊就是你們的‘榜樣’。” 做蹲起，棠伊恨不得要把牙都咬碎了。 “伊姐，你這是‘姨媽’又來了？這麽虛啊！” “滾！你姨媽天天來！” “可是我姥姥就生我媽一個。” “幾個了，你數了嗎？”棠伊氣喘噓噓地說。 “我C，忘了！” “張馳，你想死嗎！” “哎呀，別做了，意思意思得了，老師都走了。” 趙雲萍了解她的學生，張馳不是死板的孩子，和棠伊關系又好，看到自己走了自然會放水。棠伊雖然有些倔強，但也知道量力而行，不會一根筋到不識時務。50個蹲起，對現在的棠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課間操改為了各班入場式練習，體育課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