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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顯示的是有「芭蕾小記」標籤的文章

芭蕾小記 4

 “哥。”。 男人把目光從病歷上移出來,身體靠向椅背,似笑非笑,“不錯,還認得我是你哥。” 陳疏被這一句話激得脾氣上來,頭朝旁邊一扭,“老爺子讓你來的?”。 “是,也不是。”男人倒沒在意,“在美國呆煩了,幹脆隨著這次‘千人計劃’,順便把父親的骨灰遷回國。”。 陳疏心里一緊。陳疏知道,當年周寧的爺爺奶奶在風雨飄搖之際,堅守信念,堅決不肯跟隨陳疏的爺爺出國,卻把當時只有十幾歲的周寧的父親托付給陳老爺子代為撫養。 幾十年過去了,周寧的父親在異國他鄉長大成人,娶妻生子,而周寧的爺爺奶奶早在那場浩劫中香消玉殞。或許因為思鄉情切,或者憤懣造化弄人,周寧的父親一生郁郁寡歡,竟然在周寧出生不到一年的時候便撒手人寰了。 陳老爺子向來把周寧的父親當親子養育,連遺囑和公司的股份都一視同仁。如今痛失愛子,一腔慈愛便全部傾瀉給了周寧。所以周寧可以說是陳老爺子親手養大的,跟陳老爺子的感情也最深。可是即便再深的感情,也取代不了沒有父親的缺憾。 陳疏以為自己剛剛無意間戳到了周寧的傷處,內心非常負罪,自知理虧,哪敢再有脾氣? “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陳疏低著頭,发出的聲音也軟軟糯糯的,跟剛剛得爆仗性子簡直判若兩人。 周寧嘴角微勾,說出的話卻不辨喜怒,“半年前。如果你看了我給你发的任何一封郵件或者接聽了我的任何一通電話的話,你就會知道。”又趁著陳疏負罪感未消,添了一把火,“爺爺他很想你。”。 陳疏不說話了。“我也很想爺爺”,他在心里默默說。 “叔叔也很想你。”。 一聽“叔叔”二字,陳疏的火氣又上來了,卻終不敢太放肆,只在嘴邊小聲嘟囔,“我沒有這樣的父親。”。 周寧卻聽得清清楚楚。 “陳疏。”周寧暗含警告。 陳疏低頭不語,半天之後,才擡起頭,卻不敢看周寧,視線飄向遠方,竟又是一句,“我沒有他這樣的父親。”。 周寧看著眼前倔強的男孩兒,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這麽半天功夫,敢情是為了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給自己鼓勁兒打氣去了?周寧溫柔地盯著男孩兒的眼睛,吐出的話卻極冷,“陳疏,你再說一遍?”。 陳疏徹底被周寧的語氣激怒,像一頭炸了毛的小獸,瞪著周寧大吼,“我沒有這樣的父親!沒他我過得更好!”吼完眼眶卻紅了。 周寧看陳疏的樣子,心痛得不能自已,嘴上卻不慣他,冷笑道,“你未免過分自負!你以為憑什麽你就能以留學生的身份免試進入大,又憑什麽能在舞院附中做助教?洛桑大獎很了不起嗎?不過是一個在Tulsllt做了不...

芭蕾小記 3

  出了練功房,剛把門關上,袁朗就一把從後面抱住了陳疏。陳疏被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吃了一驚,近幾年來,袁朗愈发喜歡與自己肢體接觸了。本以為是不做自己的學生以後,自己訓斥他少了所以才愈发粘自己,可是隨著袁朗各種摟摟抱抱做得越來越自然,揣著同樣心思的自己怎麽能察覺不出來?從那麽大點兒的孩子,細心調/教,到長成這麽大,本以為自己的那點心思可以帶進墓地,只要看著他結婚生子、幸福安樂就好,沒想到這孩子也跟自己一樣!陳疏倒不是怕袁朗发覺,論心思深沈,十個袁朗也玩不過他,只是頭痛,袁朗變成這個樣子,將來可如何跟袁教授一家交代!聽著袁朗趴在他的背上悶悶地控訴“怎麽提前回來也不說一聲……”,陳疏的心里不禁湧起一陣煩躁。 陳疏把袁朗圈著自己的手掰下來,沈聲道“跟我來”,便頭也不回地上樓。袁朗戰戰兢兢得跟著陳疏走進那個讓自己心驚膽顫的房間,剛一踏進來就不自覺地開始反省自己的錯。這簡直就成了條件反射。自從爸媽去了美國之後,陳疏就在爸媽的委托之下成了自己的監護人,甚至跟自己的教練李奇都成了朋友。平常訓練時偷個小懶,惹個小事兒,教練懶得管就睜只眼閉只眼,可自從認識了陳疏,突然意識到所有的“懶得管”實際上都“有人管”。於是事無巨細,定時定期向陳疏匯報。導致自己每每犯事兒,都會被陳疏罰得去了半條命。 其實一進這個房間,陳疏就冷靜下來了。訓誡,是對教育者清醒頭腦的考驗。訓誡的目的,永遠是為了讓孩子記住教訓,而絕非发泄自己的怒氣。陳疏走到自己慣常的位置坐下,才對袁朗道:“楞著幹什麽,過來坐。”。 袁朗怔住了—在這個房間里,自己不是站著就是跪著要麽趴著,還從來沒有坐著的時候。 看到袁朗的表情,陳疏不禁一陣心軟。自己甫一回來,一句溫情的話都沒說,就把他拉到懲戒室,作勢要罰他。袁朗卻二話沒有,這一副認打認罰的樣子,無端的讓人心疼。 “過來坐吧,”陳疏見他沒動,放柔了聲音,“我沒有要罰你的意思。” 陳疏確實沒有要罰他的意思。把談話地點選在懲戒室,只是為了拉開與袁朗的距離。肢體接觸能夠迅速拉近感情,這一點,教育學出身的陳疏再清楚不過了。 袁朗這才過去直直地坐了。 “叫你上來,沒別的事,就是問問你們這一天都幹了什麽。”看著袁朗張肩拔背的坐姿,陳疏既心疼又欣慰。每次進這個房間,袁朗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每每在這里接受慘烈的訓誡,這孩子,心里是怕他的吧。陳疏盡可能得放松語氣,好讓他不這麽緊張。“你跟小肆兒說了什麽,...

芭蕾小記 2

 “我以為你再也不疼我了。”我哭道,“我不好好練功,我把老師氣走了,你也討厭我了是不是?”我哭得一抽一抽地,“你怎麽可以對我這麽兇?你怎麽可以對我這麽兇……” 袁朗也不勸,就任我发泄,然後隨時揩掉我的鼻涕眼淚。等我漸漸平靜下來,才淡淡地開口,“楊肆,我從小看你長大,你什麽性子我最清楚。倔強,冷硬,不服管束。”袁朗一個手勢止住我將要出口的反駁,繼續說道,“就比如這次要學舞,你自作主張,瞞著家里,最終還不是老師去幫你叔叔阿姨挨個兒的勸。你越長越大,主意也越來越多,叔叔阿姨也挾制不了你。” “這些年,你都習慣自己拿主意,也開始不相信任何人,你認準了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袁朗嘆了一口氣,“你一個女孩子,有主見,我很開心,但是,別人的意見,最好還是要聽一下。”說完,突然話鋒一轉,“這幾天你跟著老師,我也從老師那里聽說了不少你的事,想不到你竟是越发的野性難馴!”說到這里,語氣已是嚴厲至極… “我今天就是想看看,你楊肆,心里到底還有沒有‘聽話’兩個字!”。 我一時呆在那里… “舞蹈這一行當,就沒有自學成才的。為什麽?因為她太需要經驗,太需要鞭策,也太需要一雙別人的眼睛。我相信以你的聰慧,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依舊呆呆的點頭,就聽袁朗厲聲道,“可即便沒有這些理由,你眼里還有沒有‘尊師重道’了?!”。 “我看你這些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袁朗冷冷道… 我慚愧得滿臉通紅… “但我看你今天還算是有些覺悟,”袁朗聲線軟了下來,“不然,就算老師想收你,我也再也不會管你!”。 我慌了,慌忙表決心,“不要,袁朗,不,師兄,我聽話,我以後都聽話,您別不管我,”說著,竟又是要掉眼淚了… “你先別忙著表態,”袁朗打斷我,“你這次,鬧得老師很傷心,老師最後還要不要你這個學生,我心里也沒有數。”袁朗沒理會我突變的臉色,接著說,“但是,你把布置給你的功練好了,做好了你的本分,才有資格談其他。”。 我低低應了… “現在接著耗,分鐘後就可以起來了。”。 袁朗番外一 盛夏的午後,空氣中的躁動正是最活躍的時候。不過對於舞校的孩子來說,暑假決不意味著冰激淩和美國大片。頭天剛剛上完小課的袁朗,正在家里的客廳耗腿。17歲的少年,後膝蓋穩穩地搭在半米高的凳子上,上身挺直,胯也嚴嚴地壓在地上,安靜得就像一台雕塑。不知少年已經這樣耗了多久,似是覺得無聊,或是因為疼得厲害想分散一下注意力,少年撿起手邊的遙控器,打...

芭蕾小記 1

 楔子 那天是我第一次走在舞院和民族大學之間的夾道里,不時有幾個高挑的女生三三兩兩的擦肩而過。我在她們的身後慢慢走著,順便正大光明的窺視觀察。細長的脖頸,挺直卻不顯僵直的脊背,和獨特的走路姿勢,渾身上下都散发著呼之欲出的舞者氣質… 這條夾道通往一個叫“榆子舞苑”的舞蹈教室,舞院的練功房緊張,舞院的學生們便常常在課余時間,在這個“榆子舞苑”合租一個教室,一練就是一下午。 前方的小姑娘們嘰嘰喳喳地談論著什麽,時不時夾雜著幾聲清脆的笑聲和打鬧,貌似在討論上課的趣事。她們看起來相當親密,估計是多年在一起“受虐”,培養出來了“革/命情誼”。 看著眼前青春洋溢的背影,我不禁有些退縮。我十八歲了,早已不是亂做夢的年紀。沒有任何基礎,不過看了幾部芭蕾舞劇和錄像,便認定是心中所愛,非它不可,是不是太過草率?想起那日給陳老師发信息的情景,我問他可不可上您的小課,他問我多大了,我握著手機,躊躇半天,才一咬牙,回過去“我十八歲了,沒有任何基礎,但是我想從頭開始認真學。”回信的間隔,我握著手機,心中忐忑,生怕下一條短信就是“不要做夢了,死了這條心”之類的殘酷卻極現實的話。幸好陳老師沒有讓我忐忑太久。不一會兒便收到回信“想認真學是好的,這周六下午3點到榆子舞苑03教室,我們談談。”看這這條簡潔的回信,我難掩心中的激動—雖然沒有直接說收我這個學生,但是願意見見我也是好的。我心中充滿了離夢想更進一步的雀躍… 可是離榆子舞苑越近,我的心頭越忐忑。我再一次審視自己,微胖的身材,不算高挑的個頭,還有十六歲這個感尷尬尬的年紀,我真沒有什麽值得芭蕾對我敞開大門,伸出橄欖枝的。這麽多從5歲就泡在練功房的既有天賦又肯努力的孩子,我拿什麽去跟他們比? 我長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既來之則安之,誰說追逐夢想沒有風險?我推開沈重的旋轉門,順著大廳右側的“榆子舞苑”的告示牌,推開了舞苑的門。接待處坐了一個很有精氣神兒的老大爺,正用電腦做著什麽,我小心的上前,正躊躇該怎麽開口,就聽見他笑意滿滿的聲音“探頭探腦的幹什麽呢,小姑娘?”我一怔,馬上打蛇隨棍上,狗腿地說“我不是怕打攪您嘛,老師您好,我是來找陳老師的,他告訴我在03教室。”老大爺看了我一眼,哦了一聲,“楊肆是吧,陳老師跟我說了”往右後方一指,“陳老師正在上小課呢,讓你直接進去”,說完還從老花鏡的上面促狹地看了我一眼,“小姑娘好好幹啊”。我紅了臉,奪荒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