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 21

第二十一章:橫也絲來豎也絲(上)

啟元六年三月初九,是當今皇上蕭靖衍二十七歲聖壽。在大璃,皇帝的生日被定為天長節,取自“日月生天久,壽遠節長來”之意,每朝天子繼位後均著之甲令,布於天下。

蕭靖衍是中興之帝,勤德政,重民息,尚勤儉,不喜奢靡之事。但因著去年平定了南陳國君陳紹棠的叛亂,一舉將南陳納入大璃版圖。至此,經過過數代君主的征戰討伐,中原之內除南越偏安一隅外,均為大璃疆土。南越王江弘是今上潛邸舊友,如今潛心修佛從無不臣之心。而那北戎、西域、南疆、東倭等番幫異族或已上表稱臣或已永結盟好,端的是四海升平,八方靖寧。群臣上書提議天長節 “普天同慶,大赦天下”,各番幫屬國也有入京朝賀之意,但未被蕭靖衍納采。唯下旨,除內宮按規制舉辦典儀外,民間不設慶典;大郝也是昭命清查獄訟,解釋含冤之人;更是婉拒朝賀,只令上祝壽賀表而已。

三月初九之日,春和景明。白天,皇帝在前朝祈元殿大宴群臣。百官進萬壽酒,獻金鏡綬帶和以絲織成的承露囊,共慶皇上福壽安康。傍晚是闔宮歡宴,設在慶儀殿,臨著液池,絲竹管樂之聲伴著湖水流波,愈顯清亮悠遠。更因在坐的皆是妃嬪、宗親和近臣,又都攜了家眷,真是輕紗飛揚,琉璃溢彩,華燈爍動,香風撲面,處處是一派令人目不暇接的喜慶之氣。

這還是吳雙第一次參加如此規模的宮廷宴飲。最早時是懼著璟皓,自是能躲就躲。後來的趙王生辰自己風寒未愈,年夜那次又因從錦秀峰回來時扭傷了腳,竟一再錯過。如今已是快一年的時間了,小雙雙甚至還沒機會見過皇帝的真容。所以剛一坐下,便向那上位望去,卻是相隔太遠看不分明神情樣貌,只覺身姿挺拔,一襲明黃色的九龍華袍,燦爛耀目。

今日太後欠安,夜宴便由皇後主持。帝後並排端坐在主位之上,左右兩邊分別是宗室、親貴和妃嬪的宴桌。吳雙伴在璟皓身側,剛才雖未看清皇帝,卻與琪妃母子和義陽公主夫婦遙遙示意算是問候。最喜的是義陽,對著吳雙時還笑逐顏開,可當璟皓也看向她時,立刻就轉為冷若冰霜,更是狠狠剜了幾眼後才猛地轉過頭去。璟皓還以為她在惱自己當日被陳瑄打了手心之時未去勸阻,也並未在意。倒是雙雙看著有趣,笑著問他:“你又是如何招惹公主啦?”
璟皓只是嗤笑:“誰會去招惹她。想來也如你一樣,前些時日酒醉後被駙馬排遣,倒記在我的頭上。”

吳雙倒是吃了一驚,又側臉向公主那桌望去,只見陳駙馬正含笑與公主說著什麽,兩人低頭竊語很是親密。小雙雙笑著搖搖頭說:“駙馬為人溫厚,待人如冬日暖陽,縱使公主真的有什麽錯處,他也斷不會如你一樣。”

璟皓悄悄從桌下伸手在那小人兒的臀上擰了一記,恨恨說道:“膽子真是大了,敢在夫君面前誇講別的男子。”說著,也瞧了一眼陳瑄,“你那日是喝得昏睡,沒看到那溫厚之人露出真容。”

說完,看到惱人的小人兒還在捂著嘴笑,伸手又要擰,卻在桌下被攔住。小雙雙一邊躲,一邊悄悄笑著說道:“你與陳駙馬雖屬兩極,卻也是各入人眼。侯爺你自有你的好處。”

璟皓也笑著看著吳雙:“說與我聽聽。”

吳雙揚頭看向自己的夫君。今日因屬家宴,璟皓未著朝服,穿了一身鸚哥綠的暗紋綾衫,越发襯得面如冠玉。雙雙稍稍將身子向外移了移才緩緩說道:“你雖英氣逼人,豐神俊朗,但,但卻總是隱隱透著一股子邪氣。”

璟皓看著身邊的雙雙嘆了一口氣:“我想你真的是不要命了。”說完便在桌下擒住了一只小手,將那手指頭一根一根的夾在自己的指間,微一用力,小人兒就已疼地抖動起來。

吳雙一邊用力縮回手,一邊接著說:“你急什麽,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也正是你身上的這股子邪氣,才真真讓人欲罷不能。連義陽都這麽說過。”說到這,小臉竟有些紅了起來。

璟皓的心里很是受用,只是這臉上還裝著惱怒,嘴上也較著勁:“你再說什麽也是無用。今晚你恐怕不會好過了。”話雖如此,唇角還是不自覺地上揚,桌帷之下更是十指交纏。

兩人這廂情意綿綿,壽宴卻已到高潮。殿上湧入百余名十一二歲的童子,戴玉冠、裹頭巾、舞劍器、執錦仗、捧寶盤、跨雕箭,扮八方來朝獻寶。女樂清音朗朗,齊聲吟唱:“太陽升兮照萬方。開閶闔兮臨玉堂。儼晚旒兮垂衣裳。金天凈兮麗三光。彤庭曙兮延八荒。德合天兮禮神遍。靈芝生兮慶雲見。唯堯後兮稷契臣。匝宇宙兮華胥人。盡九服兮皆四鄰。乾降瑞兮坤降珍。”歌畢,眾人皆離席,向上位行大禮,口中祝禱“吾皇萬壽無疆。”

內侍擡出福壽盤,由諸妃獻壽禮。壽禮多為如意、盆景、插屏、織繡等等,均由劉永唱念出名稱。因為皇帝勤儉,所以妃嬪們準備的物件也多重心意而不比珍奇,只以福壽吉祥為題即可。獻壽之時也都說上一兩句慣用的吉利話祝興。只有那葉昭儀的壽辭最是與眾不同。她獻上一套文房四寶後,含情舉杯斟向皇帝,柔聲說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萬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一時贏得滿堂喝彩,皇帝也含笑飲下杯中之酒。吳雙亦不住讚嘆葉昭儀的才思,璟皓卻十分地不以為然,他附在雙雙耳邊竊竊說道:“我看,她遠不及你。”說得小人兒的臉上似飄過紅霞一般。

是時輪到琪妃獻壽,她雙手捧上寶匣,劉永躬身接過後打開,卻楞了一下,看看璟琪又看看皇帝,方才猶猶豫豫地唱念出聲:“素白絲帕一方。”原本還喜氣洋洋的壽宴登時靜了下來,璟琪是一臉的驚異不說,就連皇帝蕭靖衍也一下子收了笑容。端坐於鳳位之上的皇後泠然发問:“琪妃你這壽禮雖素儉,可未免有敷衍之嫌。且這白色是素色,在大喜之日呈於禦前,不知你是何居心?”貴妃也跟著幫腔:“皇後娘娘說的極是,這可是大不敬呢。”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霎時都落在琪妃身上,周圍鴉雀無聲。璟琪雖想不明白自己精心繡制的一方龍鳳彩帕怎麽變成素帕,知道不好,卻念著問心無愧,也不理會別人,只依理站著。座上的趙王如彬年幼,也知母親有難,帶著哭腔喊道:“母妃,那……”話未講完,璟琪已笑著示意他禁聲。蕭靖衍看著這對母子如此,內心更是信此事必有蹊蹺,只將目光望著璟琪,卻不知該如何破局。這在這膠著之際,忽有女子聲音清亮傳來:“啟稟皇上,這一方素帕之中藏著琪妃娘娘的的濃濃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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