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 21.5

第二十一章:橫也絲來豎也絲(下)

蕭靖衍驟然舉眸,只見遠處跪伏著一個嬌小身影,只是看不分明,便朗聲問道:“是何人?”還未等旁人发話,義陽卻已急著起身回道:“皇兄,那是博山侯夫人吳霜。”蕭靖衍略一思忖,便對著那小人兒說道:“侯夫人,近前回話。”吳雙一邊口中稱是,一邊起身向前殿走去,絲毫未在意璟皓那已煞白的面容。

吳雙走到距帝後處十幾步外,停下後覆又拜倒,頭也不敢擡起。蕭靖衍雖不曾見過吳雙倒是常聽璟琪和義陽談起,不但不覺得陌生,反而還有幾分親切,又聽她方才的言語似是要為璟琪解圍,臉上更是帶了笑意,溫文說道:
“侯夫人,不必拘禮,擡起頭來,起身說話無妨。”

想是走得近,聽得皇帝的聲音很是溫暖且帶有磁性。雙雙叩謝後起身,緩緩擡起頭來,只看見眼前的男子濃眉斜長入鬢,瞳仁幽黑似深潭,那唇與義陽非常相似,皆是唇紋清冽,雖是微抿含笑,亦顯莊嚴。吳雙不敢盯看太久,只是一瞥心中便已嘆服,這才體會到什麽叫做不怒而威、貴氣逼人。

蕭靖衍看到吳雙的一張俏臉時,驚得心頭倏然一緊,目光也是一滯,牢牢穩住心神,才沒有被旁人看出什麽異樣。強按好這不知是喜還是痛的情緒,才依然笑著緩緩問道:
“不知侯夫人剛才所言何意呀?”

看著皇帝這樣溫和,吳雙也不再害怕了,垂首回道:
“皇上,月前在琪妃娘娘宮中陪著閑談,曾提到自己在一本散佚文集中看到的一首詩文,娘娘聽後覺得很有感觸,才想出送此壽禮。”

“那是什麽詩文,請侯夫人說來聽聽。” 蕭靖衍依然盯著眼前的人兒。

雙雙先是笑看向璟琪,方才目視皇帝吟道:“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顛倒看,橫也絲來豎也絲。這般心事有誰知。”

詩念完,蕭靖衍的笑意更濃,他緩緩走到璟琪身前,執起素手,溫柔說道:
“倒是朕魯鈍了,琪琪的這般心事竟未參透。”

一句話唬得璟琪和吳雙皆跪倒在地。蕭靖衍攙起璟琪,又示意吳雙起身,方對著璟琪問:“這樣的好詩,剛才便應講出來,何需煩勞侯夫人。”

璟琪只是低聲說:“臣妾覺得此詩太過旖旎,原想著…….”

“原想著什麽?”邊說,蕭靖衍邊貼近璟琪的臉側似是私語一般:“想著入夜再說與朕聽嗎?”這眾目睽睽之下,璟琪的小臉兒頓時羞得通紅,皇後、貴妃一眾卻別過臉去不願再看。
殿上之人,如璟皓、陳瑄等皆是一點即通,有些不明白的,見著皇帝如此,想是風波已過,覆又熱鬧起來。

蕭靖衍吩咐將璟琪與趙王如彬的座席移到自己身旁,竟與那貴妃和瑯琊王如彥比肩,眾人更是吃驚不小。正在紛紛議論之時,又見他與劉永低聲說了幾句。一轉眼的功夫,劉總官便托著錦盤走到吳雙面前。

蕭靖衍清聲說道:“博山侯夫人果然才情不凡。能夠襄助琪妃送朕如此情深意重的壽禮,要大大獎賞才是。”

還未等吳雙反應過來謝恩,義陽已經盈盈走到身前,拿起那托盤上的琥珀手串。這手串是由一顆顆琢成圓珠的琥珀串成。難得的是這每粒琥珀珠中均藏著一朵小花。花形和顏色各不相同,竟如爭奇鬥艷一般,自是珍貴無比。公主將琥珀手串戴於雙雙腕上,托著那纖腕,說道:“紅酥手配這琥珀串正是相得益彰。”說完又來至皇帝座前,搖著兄長的袖子嬌聲報怨:“皇兄真是偏心。這串琥珀我與貴妃求了您那麽久,也沒得到,卻這樣輕意就送給了旁人。”這話聽起來是似乎是對吳雙含酸帶醋,可稍稍一想便可明白是語意雙關。一時間,有些耐不性子的妃嬪已然忍不住笑出了聲,貴妃更是氣得紫脹了臉皮。

蕭靖衍對這個小妹是七分寵溺三分無奈,雖知她在連捎帶打旁人,也只作不知。拍著那身上的小手,笑著斥道:“你也忒是貪心。前個,那鄯鄯國統共就進上三件寶物,因想著是你母妃故國已是將那紫玉如意贈於你了,怎的,還不許朕留上兩件給旁人麽。”說完這話,卻又對著劉永吩咐道:“去,把剩下的那個碧玉彩鳳也拿來給了這個丫頭,省得她總是在朕面前聒噪個沒完。”說著又用手指刮上那小鼻頭,兄妹情深更是羨煞眾人。

義陽也不管其他人是羨也好,是妒也罷,只拿了那鳳又回到吳雙身旁,挽上雙雙的胳膊。兩個嬌俏的小人兒站在一起含笑相望,竟如那畫中仙子一般。蕭靖衍、璟皓、陳瑄三人雖都看似春風滿面地望著,只是那蕭靖衍的笑中是寵,那璟皓的笑中是惱,那陳瑄的笑中是怨,各懷心事不同。

終是沒有不散的宴席,也終是沒有常駐的笑顏。還沒出宮,小人兒的嬌臀上就已經被掐了好幾下,更是哆嗦著看那帶著邪邪笑意的俊臉貼上自己的耳邊:“咱們的賬回家再算。”
這才剛剛出浴,只披了件綺羅浴衣便已被那惡人打橫按在了膝頭。小雙雙早已是身經百戰,覆在臀上的輕羅剛被掀起,便急急嬌聲討饒:“哥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會了。”
璟皓卻也不惱,只邊用手在那兩團白嫩如玉的嬌肉上輕輕畫圈,邊問道:“小霜霜,你錯在哪里啊。”

“我不該那樣貿然行事。”話說到這,雙雙還是不忘為自己轉圜,“可今晚也是逼不得已,總得有人為姊姊解圍。”

璟皓那手指畫圈的力度在加大,竟如刮肉一般:“我何時說過是為了璟琪的事惱你。”

雙雙有些懵了,不過仍苦苦思索,找著挨打的理由:“哥哥,我不該在你面前誇駙馬。”

璟皓竟笑出了聲:“你不提醒,我竟忘了還有這麽一檔子事。不過,”他輕輕拍了拍那已經有些顫抖的小屁股,咬著牙說:“這筆帳我們改日再算。”

雙雙終是腦力用盡,絕望地垂下頭,一頭的烏发幾要流淌到地上。

璟皓卻幫她把頭发攏好,柔柔地說:“霜霜,你詩書滿腹,讀了那麽多的纏綿悱惻的情詩,橫也是絲豎也是絲的,怎的卻沒聽你對我吟過一字半句呢?”這話的尾音竟有了狠意。

吳雙的身子跟著一顫,才要解釋,璟皓卻又開口:“吳霜,我們玩個遊戲,好嗎?先由我來念上一首詩。念完後便開始打你的小屁股。你呢也一樣要接著再念一首,如果我聽著滿意呢,就饒了你這遭。如果不滿意,就一直打到你想出讓我滿意的詩文為止。”

小雙雙幾乎是哭著在問:“我能說不好嗎?”

只聽“啪”的一聲,巴掌便扇在了臀肉上。那個邪惡的聲音又起:“當然是不能。”

說完,璟皓撫上那順長青絲含情吟誦:“宿昔不梳頭,絲发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有這樣婉伸膝上的嗎?”小雙雙的哭喊卻被接踵而來的巴掌拍斷。頭頂更有人在提醒:“我要是你,便把心思用在想那詩文上。”

剛剛洗完澡的熱身子,哪禁得住這麽摧殘,沒一會兒便已是发火发麻。正是一心不可二用,雙雙只顧著求饒和閃躲,腦子中竟是一片空白,連一句話也想不出來,竟不知道這頓打要挨到什麽時候。正紛亂之間,突然心中便有了計較,怯怯出聲:“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說完之後,也沒什麽把握,依然瑟縮著等著巴掌的繼續落下。誰知,竟一下子被那雙手翻轉過來。

璟皓緊緊地將吳雙摟在懷里,仿佛不這樣就不能平覆自己聽完這幾句誓言的激蕩心情。他將小人兒的手與自己的手手心相對,輕輕訴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吳雙也含情相望,婉轉接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話音剛落,那帶著淡淡江蘺氣息的吻便鋪天蓋地地覆蓋了下來。

在雙雙與璟皓濃情蜜意之時。蕭靖衍正靠在初元殿闊大的蟠龍雕花大椅上,聽著劉永的細聲回稟:“皇上,奴才方才細細查問了。琪妃娘娘的寶筪除了娘娘身邊的宛青和靜朱以外,便只有涉禮司的王喜接觸過。聽說,這王喜最近與……”說到這,他略停了一下,擡頭瞧了一眼,才又回到,“與葉昭儀宮里的人過從甚密,但也沒有什麽實實在在的證據。”說完,便只低頭不語。

“葉昭儀”,蕭靖衍口出念著這個名字,眼中卻有了森意,冷冷吩咐:“將那王喜打发去服苦役。你拿一匹素錦到葉氏宮中,傳朕的口喻,只說是賞她的,讓她全部做成絲帕。”“奴才遵旨。”說完,劉永便躬身退了出去。

蕭靖衍又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才起身走到書架前,伸手打開一個紅木櫃子,從最里邊掏出一卷畫軸,展開撫平。只見那畫卷上,一名衣著簡素的少婦含笑而立,體態輕裊,青絲如雲。她的面上紅暈嬌俏,柳葉細眉含青染黛,朱唇微啟似軟語輕喃。懷中更抱著一白胖童子,一身紅衣紅褲,脖子上還掛著長命金鎖,趴在少婦肩頭,母子相視而望,十分依戀。
有淚滴落在畫軸之上,“娘親”,殿內空寂無人,只聞更漏聲聲,任誰也聽不到如此悲涼呼喚。終是止了淚,蕭靖衍又仔細看上那面龐,覆又回想今晚那小人兒的模樣,心中仍是驚動不已:“竟是這般得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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