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 20

第二十章:春日宴(下)

那璟皓對吳雙,雖是慘烈了點兒,可也只似那初春寒流的逆襲,來得快,去得更快,轉眼又是春色滿園。可這陳瑄與義陽,卻是蕭殺得讓人如處隆冬。

快到晌午了,公主才起來,還未梳妝,卻見自己從宮里帶來的貼身侍女晶兒期期艾艾的,一副有話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義陽最見不得人不爽快,帶了幾分不豫,問道:
“什麽事,嚇成這樣。”

晶兒想了又想,終是小聲回道:
“公主,駙馬他,駙馬他讓奴婢來回稟您。說,說……”

“說呀,說什麽了?”義陽真是有點惱了。

“說從今兒個起,十日之內都不許您再離開公主府,讓公主您,讓您好好靜靜心思。”晶兒說完這番話,幾是出了一頭的汗,最後幾個字都低得沒了聲。

義陽簡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大璃的男人都怎麽了?皇兄關了璟琪,璟皓關了吳雙,陳瑄也要關自己,難道這也要有樣學樣。不提這些還好,提起來,義陽倒似是記起了什麽。她舉起右手看了又看,隱隱約約記得昨晚好像醉了,好像陳瑄打了自己的手。現在似乎是什麽也看不出來了,可記得當時卻是火辣辣的疼。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萌生出來,有惱怒、有懼怕,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期盼。可她想了又想,還是決定找陳瑄去理論,不能讓他想關自己就關自己,她可不是小雙雙那般好欺負。

“駙馬現在在哪?”義陽問道。

“駙馬在後堂的書房。”晶兒小心地回答。

義陽也不再梳洗了,穿著寢衣就沖了出去。唬得一眾宮女嬤嬤們忙不叠地給她披上織錦的鬥篷。

義陽闖進時,陳駙馬正在寫字,看到睡得髻发松散的小人兒就這樣出現,特別是那大紅的鬥篷只是披在身上,里面藕粉色的寢衣松松散散,領上的扣子也沒系全,露出了一小片香肩,陳瑄的喉頭不由自主的地動了一下。他只作沒有看到公主的怒容,放下筆,走過去,為她系好鬥篷的帶子,並示意下人們出去,待書房里只剩了他們兩個了,才半是責備半是寵溺地說:
“穿得這麽少,也敢跑出來,受了涼可怎麽好。”

義陽一下子有了錯覺,這不還是那個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人嗎?怎麽會又是打她,又是要關她呢。倒是生生地把剛才要興師問罪地話又憋了回去。張了張嘴,竟不知說什麽好了。尋思了一陣,才問:
“剛才晶兒說,你不讓我出去了,是嗎?還是她聽錯了。”

“她沒聽錯。十天。十天,你都要老老實實地呆公主府,哪里也不許去。知道了嗎?”陳瑄的表情沒有變,還是那樣一幅關懷備至的樣子,只是這說話的口氣卻是不容置疑。

“我不,就不。”義陽此時才真是怒了,一張粉臉脹得通紅,“我是公主。”

“你是公主又怎樣?”陳瑄臉上的暖意已瞬間全無,“博山侯說得沒錯,你就是天家公主,既嫁做人婦也應守該守的規矩。”

義陽從未見陳瑄這樣聲色俱厲地對自己講過話,也不知是惱得,還是怕得,竟什麽也說不出來了。楞了一大陣子,才哭著喊道:
“憑什麽,你憑什麽這樣對我。”

以前只要義陽一流眼淚就會立刻和緩的陳瑄,這次卻是絲毫不為所動,不但如此,他還伸手托起小人兒的下巴,一字一頓地說:
“憑我是你的夫君。”說完也不再理義陽,轉身便走了出去。

義陽真是傷心到極點了,回到自己寢殿,倒在床上就哭,任誰勸也止不住。
公主連午膳也不用,晶兒只得去找駙馬回稟。誰想坐著看書的陳瑄竟然連頭也不擡,吩咐道:
“不吃就撤掉,等她餓了自然會找你們。”

晶兒簡直不相信這是駙馬說的話,實在是弄不懂這兩位貴主是怎麽了,也只好回去按吩咐辦事。

晚膳義陽也只用了一點點,坐在一旁的陳瑄也沒有像以往那樣勸她多吃,為她布菜,甚至來句安慰的話都未對她說。公主更覺得委曲,也就更加痛恨那無良的博山侯。她似乎記起昨晚上好像璟皓也在場,一定是他,是他教壞了自己賢良淑德的好駙馬。

就寢時,一時激憤的義陽本打算讓宮人們關上寢殿的大門,不讓那人進來。可不知怎的,想了又想,還是沒敢那樣做。很晚了,陳瑄才回來,上床便睡了,依舊是什麽話也沒說。公主又哭了許久,雲絲的枕頭都快被打濕了,才漸漸睡去。想是哭累了,睡得太沈,沒能聽到身邊那聲長長的嘆息。

第二日,義陽起得很早,可发現陳瑄已經不在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上朝去了,可又不願去問別人,倒是怕墮了自己的面子。想想自己昨天的境遇,決定不再忍下去了,她要出去,誰也別想攔住她。

心思定了,倒也平靜下來,公主認認真真地開始梳妝。珊瑚粉的緞子夾襖,繡了繁密的夾竹桃花紋,煙紫色百摺織錦長裙,長可垂地,外搭一件銀色素錦披風,衣襟上皆鑲著大小一致的滾圓粉色珍珠。迎春髻上插了一支紫玉八寶玲瓏簪,綴下細細的水晶流蘇,流海邊平、還別了一排粉晶蝴蝶押发。襯上天生的粉面紅唇、修長雙目,整個人都如同那瑩玉芙蓉一般。
照著銅鏡中的如花姣容,義陽心情也好了許多,帶了一眾的宮女侍從大大方方地向正門走去。誰知,走過去,卻发現陳瑄一襲牙白色如意紋長衫,背對著大門站在那里。她倒是一下子楞住了,穩了穩心神,才開口問:
“你不用去上朝嗎?”

陳駙馬微微笑道:“我告了假,這幾日都會在府里陪你。”

義陽一直喜歡陳瑄的笑容,因為是那麽明凈和溫暖,可今日看來,不知為什麽竟與那璟皓一般邪邪的讓人不寒而栗。

說完這話,陳瑄收了笑,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一圈義陽身後的下人,冷冷說道:
“你們當中,是誰慫恿公主出門,違抗我的命令的?”

在這公主府中,雖然仆役們大多是宮中賞賜的舊人,可這些年來一直是陳瑄管家。陳駙馬很講法度,律下也極嚴,倒是公主是個好糊弄的,所以全府上下皆懼陳瑄。眾人聽了這話慌不叠地退後十幾步,都紛紛否認。一下子,只閃出公主一人站在了前邊,連那晶兒都沒敢再跟上來。

義陽氣得幾要咬碎一口銀牙,也不理這許多,直沖沖地向大門走去。剛與陳瑄擦肩而過,便聽到身後那人說道:
“你敢邁出這大門一步試試。”

只這一句,卻教義陽就那樣定定地站在門前,停了許久,才哇地一起哭出來,跑了回去。
回了房,義陽也不哭了,拿出紙筆開始給哥哥寫信,痛陳駙馬的種種惡行,自然也不忘了將那扇風點火、挑撥離間的璟皓告上一狀。洋洋灑灑寫滿了五頁薛濤箋,激憤之情力透紙背。封好了,蓋上自己的徽印,便讓晶兒送進宮里去。那晶兒戰戰兢兢地接了,立刻拿去給駙馬,陳瑄也不在意,只讓她按公主的交待辦即可。

到底是兄妹情深,剛過晌午,皇帝就有了回信,而且是總管劉永親自送來。陳瑄與義陽皆到正堂跪迎。禮畢,義陽便伸手去拿那書信,誰知劉永卻先遞給了陳瑄,而且口稱這是皇上的旨意。陳瑄也有些納罕,只得打開看了。看完之後,饒他一向穩健持重,也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隨手便傳給義陽。義陽雖不知陳瑄在笑什麽,還是急著展開那禦用金紙。她這哥哥還真是政務繁忙,惜字如金,通篇只有六個字:“既關之,則安之。”義陽覺得自己這兩日簡直就像在夢中,猛地將那信往陳瑄懷里一塞,再一次哭著跑開了。

劉永也只是笑著搖頭,不過他還是欠身對駙馬說:
“駙馬,皇上讓雜家給您帶句話。公主性子是嬌縱些,不過您立規矩時也要宜緩不宜急。”

陳瑄也垂首回道:
“有勞總管回稟皇上,就說陳瑄省得分寸”

兩人又寒暄幾句,劉永便回皇宮覆命不提。

義陽趴在床上不知道哭了多久,覺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實在是想不明白,一向疼自己的兄長,寵自己的夫君,幫自己的好友,這三個男人怎麽現在都這麽無情地對自己,傷心得簡直無法形容,再想到自己還要暗無天日地被關上八天,更是欲哭無淚。哭著哭著便覺得有人坐在了身邊。義陽知道是陳瑄,卻不想理他,她現在無比懷念以前的駙馬,那個永遠對她溫柔呵護的駙馬。

陳瑄坐在床上,看著一旁哭得都快啞了嗓子的小人兒,也有些心疼。他擡手推了推義陽,輕輕喚了一聲“公主”,那人也不理,還是在哭。他停了停,不知怎地,又叫了聲“義陽”。小人兒似乎動了一下,緩緩地轉過臉來,抽抽嗒嗒地看著他。看著這張哭花了小臉兒,陳瑄笑了,笑容和煦滿是寵愛,義陽的心又開始暖了起來,她有些興奮,覺得陳瑄還是像以前那樣愛她的。

陳瑄並不知義陽心中在想些什麽,他只是像往常一樣,一邊給這個小人兒擦眼淚,一邊靜靜地問道:
“義陽,你是不是很想出去啊?”

小人兒也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陳瑄又說:“那你知不知道你這段時間的耽於遊樂、飲酒無度是不對的呢?”

義陽停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陳瑄看了,還算滿意,又笑著說:“你不願被關在家里。要不,我們這樣好不好,把那後五日換一種罰法。”

“怎麽換?”義陽終於開了口。

“嗯,很簡單,你可以選擇罰也可以選擇打。”陳瑄說。

“什麽意思?”義陽覺得自己有些懵。

陳瑄拍了拍她的小臉說:“你要是選擇罰呢,後五天繼續關在家里。如果你選擇打呢,我打你五下抵那五天,也就是再過三天,你就可以出去了。”

義陽的小臉開始发紅,不再說話了。

陳瑄把她扶起來,攬在懷里,問:“說啊,你選擇什麽?”

義陽真不知該如何回答了,其實她想選擇打,可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陳瑄有意想刁難她,於是說:“要是怕挨打,還是繼續在家呆著吧。”

義陽有些急了,忙說:“不不不,我不想被關在家里。”

陳瑄笑了起來:“那你選擇打了。”

義陽的臉更紅了,不過還是小聲問:“那你要怎麽打呢?”

陳瑄看著她:“你可以選擇打手心。”說到這,停了一下,又說,“也可以選擇打屁股。”

義陽的心都怦怦直跳。自己也在盤算,如果打手心,是不是會讓別人看出來呢,那天就曾被打紅過。可是打屁股,雖然心里癢癢的,可怎麽能說出口呢。

陳瑄推了推她,示意她選擇。義陽實在沒辦法,只能輕聲說:“我不想打手心。”

陳瑄的笑意更濃了,不過義陽怎麽看都覺得那笑又跟璟皓一樣了呢。

“那我們就開始吧。”陳瑄把她扶到眼前站定。

義陽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陳瑄看她只是不動,便問:“怎麽了?後悔了?”

義陽忙擺手,只是頭埋得更低問:“那,那我趴哪呢?”

陳瑄起先還沒聽懂,後來想明白了,簡直暴笑出聲:“隨便,你趴床上也可以,趴我腿上也可以。”還沒等小人兒說話,又道:“你不用再問我脫不脫衣服了。我認為不必。不過你願意去衣,我也不攔著。”

義陽真得快哭了,這哪是打人啊,這純粹是羞辱人。也不再理他,趴到了床邊上。

陳瑄並不起身,只是伸出手來,在那被裙子裹得緊緊的小圓屁股上啪啪啪啪拍了五下。然後推了推閉著眼縮著肩膀的小人兒說:“好了,起來吧,打完了。”

這回義陽是真搞不懂了,這就是打嗎,撣土的力道也要比這大些。她還在吃驚,卻又被摟在懷里了。陳瑄捧著她的小臉問:“怎麽,打疼你了?”

他滿眼的關心,讓義陽的眼淚都流了下來,她終於相信璟皓說的,自己到哪也找不到這麽疼惜自己的人了。她緊緊地靠在那懷中,帶著哭腔說:“你為什麽對我那麽好?”那人笑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說:“這是問的什麽話。”說完又笑起來。

義陽摟著陳瑄的胳膊,問:“三天以後,你能和我一起出去嗎,我想要你陪著我。”

陳瑄拍著她的小手,說:“當然,我本來也要陪著你。”

義陽的眼睛一亮,以為陳瑄為她早有安排,興奮地問:“我們去哪?”

陳瑄壞壞地笑著對小人兒說:“當然是入宮啊。”也不看義陽吃驚的表情,又說:“再過三天不就是皇上的生辰嗎?這‘天長節’,我們不入宮還能去哪?”

義陽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終日捉雁,今日竟讓雁千眼。自己居然會忘了皇兄的生日。也就是說,他只能關自己五日,卻還讓自己為那根本就不可能的禁足主動討打。真是欺人太甚。
義陽紅著眼轉過身,狠狠地將陳瑄推倒在床上,按在他身上,大聲地問:“你為什麽要戲弄我?”

誰想,那陳瑄只一用力,便將義陽扳倒,反而把她壓在了身下。陳瑄的臉與義陽貼得很近,似是有些发狠地說:
“戲弄你又怎樣。你以為我想幹嘛?打你嗎?我不是你那青梅竹馬的博山侯。”不知怎的,一想那起那日義陽挨打後可憐巴巴看向璟皓的眼神,陳瑄的心里就不舒服。

真是奇怪,義陽看著這樣的陳瑄,反而有些動心,可能是被壓在身下的姿勢太過曖昧,身體里竟如有暗流湧動。聽著陳瑄帶著醋意的話也不惱,伸手撫上對方的面龐,半是薄嗔,半是撒嬌地說:“別胡說,璟皓就像我哥哥一樣。”誰知就這一句話竟燃點了陳瑄眼中的怒火,他抓住義陽的兩只手,將它們牢牢地按在頭頂,臉挨得更近,森森地說:“你的哥哥太多。”

義陽有些怕了,身體都在抖,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但又覺得得說點什麽,顫顫地開口:“陳瑄,我……”話未說完,卻被陳瑄用手指輕輕按住了櫻唇。他眼中的怒意不知何時已經褪盡,嘴角也含著笑,那笑中雖多是無奈,可也有期盼。他附在小人兒耳邊柔柔地說:“義陽,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說完,便深深地吻上那嬌艷的紅唇,兩個的從未這樣忘情地吻過,軟軟的舌緊緊地糾纏在一起,似是要合二為一了一般。

有低低的呻吟和喘息之聲傳來,屋內屋外,一派春光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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