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和縣衙

 暮春的夜,牛毛細雨滋潤得小街上的石板像抹了油。許多火把在雨絲中抖動著火舌,搖曵著黑黑的油煙。  

人聲嘈雜,樓窗一扇扇打開,連街兩旁的鋪板也有卸下來的了。兩盞有「興和縣衙」黑字的油紙燈籠引來一支隊伍。老遠就聽到鎖人的鐵鏈嘩啷嘩啷響。被許多人簇擁著兩男兩女,是當場捉姦的,所以都沒穿褲子。

「天雷劈的呀!過房兒子剛剛殺了老皮匠富清,屍首還沒找到。他女人和兒媳婦就這樣亂來呀,一家門男盜女娼啊!」「富皮匠的女人年齡只有他一半大,老富一死她就等不及了嘛,嘻嘻!」「兩個姦夫都是老皮匠的乾兒子呢!亂啊!」「乾兒子算什麼亂!好像只比乾娘小得二三歲的樣子。」「兒媳婦比婆婆還要好看哪,男人殺了公公坐牢,她倒在家裡偷人,真不要臉!沒見過這樣的!」

看熱鬧的人照例對女的更有興趣,她倆便被擁在最前面。身上都只剩小兜肚兒,雙臂反捆在背後。當她們的赤腳在滑溜溜的石板上挪步,不時扭動雙胯,那個最怕見人的部位就在兜肚的下角兩旁時隱時現。兩個精壯的「姦夫」也反捆著,倒都披了件布衫,下擺能擋著那個不宜赫露的器官。一人由一個捕快用鐵鏈套在脖頸上牽著。那兩個女的在睽睽眾目下已經羞得半死,尤其是年紀小的那個,嫩生生的小臉稚氣還沒褪盡,又長又密的睫毛間忽閃出一串串晶亮的淚珠,活似一匹待宰的小羊羔。哪有半點抗拒之意?差人也就不想小題大作,免了她倆戴鏈之苦。

這支隊伍人越聚越多,犯人押近縣衙時,已經超過三百人了。還有人陸續趕來看處置姦夫淫婦。……

杖責

三更天,黑洞洞的縣衙大堂上終於亮起八個大燈籠。庭院里還點了四堆大火。處置通姦犯照例要打屁股。打屁股照例要從堂上拖下來,趴在庭院當中的石板路上打。雨濕了的青石板在火光里幽幽地閃煜著。

知縣劉仁毅大人真辛苦,半夜裡還要升堂。驚堂木一聲響:「帶人犯!」已解了捆繩的四犯,都套了鐵鏈,從庭院西側的邊門裡魚貫牽了出來,穿過庭院,在虎威聲中帶上大堂。

兩個男犯濕布衫貼在身上,兩個女犯的後身,除了系兜肚的細帶外,完全赤。裸,粘著細密的雨珠,在篝火中映出綢緞般的光澤。上堂階時,兩爿馬上就要捱大板的光屁股左右扭擺著,成為注目的焦點。人群湧進庭中,衙役並不阻止,只是橫著手裡的攔桿在四堆篝火間擋出一片空場。

因為是在一張大床上當場捉姦的,劉知縣只依次問了四人的姓名、年紀、身份。拍案斥罵了幾句「好沒廉恥!」「禽獸不如!」就吩咐:「與我拉下去,每人先打三十大板!重重地打!打了收監,等本官來日再細審。」三四百人齊聲稱快。三面圍緊了那片空場,都想擠到最前面看個真切。

先拖下來的是二十三歲的蔡子龍。在城裡替人做木匠活的。長得人高馬大,濃眉闊臉,人稱「金槍趙子龍」。犯了事卻蔫得像只落湯雞,見要捱打竟抖得走不動路。捱頭一板他便孩子一樣「媽媽呀!」「媽媽呀!」的嚎,後來十八代祖宗都喊將出來,還屁滾尿流的。很叫看的人敗興。大白屁股又不經打,三十板已是皮開肉綻。架上堂由知縣驗刑時,雞啄米似的磕響頭喊:「小的該死!太爺饒小人狗命吧!」跪到階前的一個火堆旁示眾,還是抖個不停。

再就打那個二十二歲的小木匠張子秀了。他因為長得沒有蔡木匠好,平日攬活很吃些虧。  

捱打時倒比蔡木匠硬氣些。自已從堂上走下來,把濕布衫的下擺束在腰裡,很有架式地朝石板上由單腿跪變雙腿跪,再伏下身子。竟不要人按手腳,挺受了三十大板。衙役敬他有些好漢作派,板頭上便留些情面。只在最後幾板蕩破他的浮皮,好出些血讓縣太爺看得過去。這個張木匠痛急時也啊、啊地叫幾聲,有幾聲還拉長了聲。總還讓看的人比較佩服。他是自已一步步捱上台階向知縣磕頭謝恩的。又下來跪在另一個火堆前。

輪到富皮匠的年輕老婆,二十六歲的陳氏,從堂上牽下時,有人小聲議論說,富清生前喜歡打老婆,這個長得挺俏麗的陳氏在家常捱打,有幾次還被富清拖到街上打,所以大概練得很經打的。今天倒要看看她的屁股能挨多少下板子還不出血。

這小寡婦另有一副作派,跪上石板之後,先理了理披散在背後的長髮,攏著都挽到胸前,挽發扭腰時便出來許多風情,又朝兩邊的衙役挨個兒送去乞憐的眼神,低聲道:「小奴奴吃不起打的,求公差哥哥高抬貴手!可憐可憐奴吧!」邊說邊伏下身去,她赤裸的肌膚在接觸濕冷的石板時打著激凌,但還是展平了身體趴得端端正正,雙臂向前平伸,雙掌貼地;雙腳並緊,腳背綳得溜平。一動不動躺著,只有赤。裸的屁股在緊張和等待中輕微地顫動著。這使按她手腳的衙役竟少了一些暴戾,多了幾分憐惜之意。

頭一輪十板是兩個功力最好的中年衙役打的,他們能把大竹板掄出彎度,要是全力把帶出風聲的板子甩落在犯人的屁股上,三寸寬的板頭會把肉打陷下七八分。然而他們在板頭剛要落到皮肉時略一抖腕,甩擊的力度便會大不相同。現在打這個小寡婦,他倆都是掄得讓人看起來極狠,甩到她屁股上卻只陷下二三分。這樣打出來的劈拍聲反而很響亮,尤其因為她的屁股是細雨打濕的,響聲更加脆生生的,讓圍觀的眾人聽著很稱心。而十板下來,她嫩白的屁股,連帶著大腿的上段,自然要變得赤紅,卻是連油皮也沒蹭去一丁點兒。

不過。再怎樣也是捱的官法大板啊!和富清打她用的家法板子或是鋸梁大不一樣。她的屁股像被燒紅的鐵片一次次燙烙,每捱一板都要發出一串哀叫。她的叫聲比較特別,以一聲短促而強烈的「喔」開始,再繼以一串帶有抽泣性的「嗬、嗬、嗬、嗬……」聲音不是很響,但很凄慘動人。能接得上氣時,還在板打的間隔時喊上一兩句「痛—啊!」「行行好吧!」,想進一步打動衙役的憐憫心。

第二輪十板換了兩個青年衙役,一個是最容不得淫婦的耿性子,一個是一見小娘就癱半邊身子的色迷。那板子聲便分明不同了。看審人群嗡嗡議論,堂上知縣登時大怒。那個下手輕的被叫上堂去,光屁股罰了辣辣十板。拐著腿走下階來,又在陳氏的屁股上補打五板。這五板在她已經慢慢滲出細小血珠的粉臀上狠狠拍打下去,小寡婦越來越慘的號叫聲淹沒在鬨笑和怪聲叫好中。

最後的十板自然打得板板著力。陳氏痛得把什麼作派都丟得乾乾淨淨,雖被按著手腳,還是竭力掙動,活像一條在砧板上被刮鱗的活魚。板下的嬌呼,活像被肏到情濃魂飛時的叫床聲。這種映著跳抖火光的扭動身形,這種穿透陰森夜空的哀宛號叫,終於震攝了眾人的心神,在最後的幾板拍擊聲中,人群竟歸於寂靜了。

板子聲停了以後,陳氏的已經嘶啞的嗓音仍然繼續在叫:「疼死奴奴啦—!菩薩救命啊—!」富皮匠過房兒子富維德新娶的小媳婦許氏,在堂上等著捱板子的,見了拖到案前驗刑的陳氏打得皮開肉綻的屁股,嚇得半死,竭盡全力哭喊著:「大老爺饒饒奴吧—!奴往後再也不敢了呀—!饒饒奴吧—!」一面冬冬磕著響頭。

劉知縣嘿嘿冷笑,拍案喝道:「小賤人!你哪裡還有『往後』不成?與我拉下去打!」兩個衙役便扯著她的兩條藕臂,把她從階上拖下來。許氏還是昂著脖子哭喊:「饒饒奴吧—!不是我自已情願的啊!老爺開恩哪—!」她的臉在昂脖呼叫聲被燈火照得特別明亮,不少看熱鬧的人,直到這時才看清這個十七歲的小媳婦娟秀絕倫的花容玉貌。勾得好些人高聲叫道:「打!打這不要臉的騷貨啊!」「打這不規矩的小狐狸精!」情緒竟比陳氏捱打時更激昂了。

於是又開打。這場打實在是悲慘極了。許氏的身段比陳氏還要苗條,皮膚更加細嫩瑩白,

在毛竹大板無情拍打下扭曲起伏的那張小巧玲瓏的屁股,顯得那樣柔弱而無助!她不顧一切地竭力哀嚎著:「啊唷媽呀—!」「我的屁股啊—!」「疼死阿秀啦—!」「爺爺饒命吧—!」不消十板,她的嗓音就嘶啞了,而且上氣不接下氣,再也喊不出囫圇的話,只能發出短促的嗷、嗷極叫,而間以一串串痙攣性的抽噎。她屁股上滲出的血珠很快就在板子的拍擊下變成綻放的血花。但看熱鬧的人還是一味鼓噪著,想要她的屁股遭受更嚴酷的蹂躪。因為,即使在僻遠的廣西的小城裡,人們也奉「萬惡淫為首」為萬古不變的真理。這個許秀秀的臉蛋這般勾魂,屁股又如此誘人,既然人見人愛,必是首惡無疑。不作踐這等小淫婦那是天理難容了。

然而使眾人非常掃興的是,這個許秀秀還沒捱到二十大板,就停止了掙扎,聲息全無,昏絕在板下了。雖然試了她的鼻息,稟明了知縣大人。知縣教汲井水來澆醒了再打。一直未停的牛毛細雨,忽然變得大起來,大堂的檐頭水滴滴答答響成一片。庭中的四堆篝火忽明忽滅。圍觀眾人雖有貪戀不走的,大多紛紛搶著出衙回家了。那個赤身裸體的小媳婦合撲在青石板上,被雨水澆醒過來,發出了斷斷續續的凄凄呻吟,知縣也沒有興緻再監刑了。分付道:「權寄下這許氏的十板,先一起收監吧!」

火堆終於滅了,庭西的邊門裡隱約透出的暗紅色燈光,四個人犯又都套上了鐵鏈,在瀝淅的夜雨中,架進了邊門裡通向牢門的窄巷……

「老天爺啊,我秀秀冤枉呀—!」許氏在架進邊門時忽然哀怨地叫了一聲,但堂上已經空無一人了。

堂審

春雨還是時大時小下個不停。第二天午後,衙門前貼出了「明日早堂再審富清被殺案」的告示。天還沒黑,老皮匠的屍首就蓋著葦席從東門進城,送入縣衙。轟傳是在東門外五里的塘里找到,身上壓著大石頭,兇器是一把小斧子,還嵌在富清的後腦勺上呢。

春雨綿綿,城中議論紛紛。都說昨天上午,那個陳氏哭哭啼啼扭著富清的過房兒子富德維,告到縣衙。說他行為不端,被富清管教而懷恨在心,謀殺了養父。劉知縣傳鄰居和里長來問維德平時為人,都說他是老實規矩的小夥子。劉知縣便發怒,說他們都是德維買通了做假證的,當堂便把德維重打二十大板,釘了長枷,限他三天內尋到富清的屍首。原來都是做給陳氏他們看的。聽說昨天夜裡陳氏他們以為維德必判死刑,便飲酒作樂,又同床做愛。劉知縣當夜就微服私訪,悄悄摸進富家,把他們四個人在一張床上胡搞的醜態看得清清楚楚,連他們說私房話,講富清屍首扔哪裡都聽得明明白白。才叫來捕快捉了這四個狗男女。都把劉仁毅的破案手段越吹越神了。

次日黎明時分,依然是牛毛細雨。有五百多人來衙中看審,石板路上也站滿了人。  

上堂的人犯果然沒有富維德,只有那四個通姦的男女。在牢里都已穿上了土布囚衣囚褲,一人一面長枷。兩個女的佝僂著身子,長長的黑髮披散著,連臉也遮得看不清了。

劉大人先審兩個男的,痛罵道:「我把你這兩個黑心的東西!富清把你倆招在家住,認作乾兒,待你們不簿!你們奸占他的女人,還害他性命,天理難容!犯在老爺我手裡,還不快把實情招來么?」那兩個男的便都抖起來,嘴裡還犟。劉大人冷笑道:「我哪裡怕你們抵賴?既要自討苦吃,先一人再打四十大板。」堂上衙役便將兩人和枷按倒,把囚褲一直褪到小腿肚下面,高舉大板,又是十板一換。打得兩人都是殺豬般的叫!屁股大腿不剩一點好肉。又把小斧子擲下來,原來那斧子上刻有蔡子龍的名字。他還強辯道:「斧子是小人的,是維德偷去嫁禍與我。」兩人都上了一夾棍。夾了一袋煙的工夫,實在熬不過。張子秀先供了和蔡子龍合謀,趁富清、維德父子分頭下鄉收賬,在富清回城路上侯他,由蔡子龍下手劈死,兩人合抬扔進塘里,由張子秀搬來大石壓在屍身之上。蔡子龍也只好從實招了。兩個人的囚褲都是上夾棍時脫了下來的,股腿既打得血糊糊一大片,褲子也穿不上了。便光著下身爬在案前,呻吟不絕。

兩個兇手一鞫即伏,階下一片讚頌之聲,劉知縣也頗有得色。但又問到為何起意殺死富清,蔡、張都說,與陳氏、許氏通姦年余,近時被富清看出破綻,所以和陳氐商量要除掉富清,好做長久夫妻。,陳氏是主母,是她作主叫他倆人動手的。陳氏卻哭哭啼啼地分辯說:「這不幹小婦人的事,是他們兩人私下合計的,到殺了人,奴方才知道的呀!如今卻推在小婦人身上,冤枉啊!天地良心啊!」一頭說,一頭拜,把枷頭在地上戳得冬冬響。

劉知縣不覺失笑道:「你這賤人也有『良心』么?你背夫與乾兒子私通,這怎麼說?」陳氏慌忙拜道:「這是犯婦沒廉恥。只為老公年歲已大,又常常下鄉做活、討賬,夜裡犯婦常守空房。便和兩個小木匠做些不規矩的事。」但又分辯道:「犯婦嫁在富家八年了,一向盡心侍奉老倌,便是近日老倌疑我與小木匠不幹凈,屢受打罵,也不敢有半點怨恨之心。沒了老倌,靠那個過活?哪裡會有謀殺老公之心呢?」然而蔡、張兩人一口咬定,某日下午曾於陳氏卧房中三人商議過做長遠夫妻的事。陳氏發急道:「犯婦都實說了吧!是商議來,卻是他倆說要殺了我老倌,奴不肯。說只要多加小心,莫讓他捉到,他也無可奈何。那想這倆個殺胚便自已下了毒手!殺了人,才告訴奴,把奴嚇個半死。當時他倆充英雄,說是為了奴,血海乾系都一力承當。如今真見官,卻都推在奴身上。—奴早已聽人說了,通姦殺夫的,不論是不是主謀,女的都是剮罪。你倆就算不是主謀也都要殺頭的。你倆要對奴一片真心,奴便認了主謀,也算不得什麼。你倆卻反要都賴在奴的身上,便一點不念往日情分么?」說著就嚶嚶地哭起來,兩個男的都啞口無言,後來張子秀還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都是一個死罷了!」再也不說什麼了。

劉知縣見三人不再爭辯,單問陳氏道:「便如你說是殺後方知,既知道了為什麼不出首?!卻還誣告富維德謀殺養父,是何居心?」陳氏道:「這是張子秀出計,說維德既同時下鄉,就賴他害死了老子,問成死罪,我等才好放心做長遠夫妻。小婦人一時迷了心竅,便依他告了維德……」劉知縣打斷說:「你哪裡是迷了心竅,你的心分明全放在姦夫身上,還要把富清的家產都貼給姦夫。所以不但害他的命,還要絕他的嗣,真正是天下最毒婦人心!!與我再打三十!」陳氏情知求饒也是枉然,不等衙役來拖,便自已趴下身子,躺倒等打。堂下幾百雙眼睛都盯著她褪下囚褲後露出的屁股和大腿,前夜那兩丘水光溜滑羊脂美玉般的臀肉,已經全部紫中透紅,還帶著一道道沒全結痂的血口子,兩根大腿的上半段也是紫腫不堪,便似殘花敗柳難以想見艷麗春色。再加彭亂的長髮遮掩了臉頰,無從窺視她的容顏。所以,打板子時庭中的喊打、叫好聲雖也此起被落,畢竟不大熱烈了。

陳氏明知逃不過捱剮,對於再捱多少毛竹板也就不十分在乎了。而且她這樣的死刑犯人,反而盼望能在堂上索性打死了,倒可以免得赤身露體騎木驢赴法場去受「殺千刀」的酷刑。所以在啪啪的板子聲中,她只是痛得不由自主的扭腰顛臀、悲嘶哀號著,但一句討饒、呼救的話都沒有喊。這三十大板把她本已受了重傷的屁股幾乎完全打脫了皮,連上半段大腿也出現了不少血口子,鮮血從她屁股和大腿的兩側淌到身邊的青磚地上,也被拍擊的竹板濺到遠一點的青磚上。衙役事先都受了知縣的嚴令,一定不能讓這個女犯昏死過去。所以每打十板,就拎著頭髮朝她臉上噴一遍新汲的井水。使陳氏始終清醒地領略每一板在她下體造成的剜肉般的劇痛。使她最後痛到透不過氣,內臟彷彿揪成一團,全身不停的痙攣抽搐,嘶啞的嗓子只能發生短促的極叫和模糊不清的嗚咽。惟一喊出的一句完整的話是:「讓我死吧!」

這個小城的老百姓還沒有見過一個女犯人在不到兩天內連捱兩頓三十大板的。當時庭里一片議論聲,預示這將成為流傳很久的故事,還會傳到很遠的地方去……

就在陳氏受刑時,雨又下大了,但多數人都還想看那個最俊俏的許氏是不是也要再打一頓屁股,連一早就來而沒有帶傘戴笠的人,也只有很少出衙避雨的,都踮足伸脖子朝堂上一直跪著的許氏看。也有奔回家裡取了雨具又回來看的。

許氏被橫在她面前的三張血淋淋的屁股嚇得亂抖,一直縮成一團在抽泣。知縣當然不會放過她的,先問的是通姦的事。她哭訴說,她嫁到富家不久,一日公爹和男人都下鄉了,她去上房討線,撞見婆母和姓蔡的正在干那個事,臊得不行,不敢聲張。當晚公爹和男人都沒回來,陳氏和兩個姦夫就撬開她的房門,逼她做一路。她不肯,叫喊。婆母就捂她的嘴,又叫張子秀相幫按著她的手腳,讓蔡子龍上床姦淫了她。說到此地,許氏痛哭流涕,泣不成聲。

劉知縣聽了登時大怒,便問那三個可有此事,陳氏等都不敢分辯,顯是實的了。劉知縣道:「天下竟有如此無恥之惡人,原該依姦淫罪每人再加打四十大板,雖然三犯均已滿杖,不宜再打,本縣卻要盡法。先把蔡、張兩犯再夾一夾,陳氏拶一拶,方泄我恨!」於是堂上又夾的夾。拶的拶。一時鬼哭狼號。好不熱鬧。

結案  

劉知縣既懲處了陳氏三人,又問許氏道:「起先便是你婆母威逼,男的相強,怨不得你,為何後來你不告訴丈夫?又時時與蔡、張兩人同床,已近半年。天下有這等王法么?你怎麼說?嗯?」許氏只是凄凄地哭泣,無言以對。又問了兩遍,下拜道:「是小奴做下了不是,

求青天大老爺念小奴年小無知,勢孤力弱,法外施恩,寬饒些個!小奴再也不敢了,饒秀秀這次吧!」說了又冬冬磕頭,嗚嗚地哭。

劉知縣沉吟道:「我是不是法外施恩,倒要先聽聽你夫君怎麼說。只是你昨夜欠的十板是一板也饒不得的!「便傳富德維上堂。那富德維早已脫了囚衣,除了刑具,上堂來先叩謝了劉知縣替他查明殺父仇人,極口稱頌青天大老爺明鏡高懸斷案如神。劉知縣笑道:「休如此說!你不怨老爺我打你那一頓板子便好。不如此,那得這等順利破案?你也懵懂!家裡的事全不察覺,害得你爹送了命,打你一頓原也不算屈你的。」富維德連聲道:「不屈!不屈!大老爺教訓得是!是極!」劉知縣道:「你那個養母,作惡多端,一定是要剮的!你那個婆娘,雖也同污合流,卻是那惡婆婆逼從的。我念你小戶人家,娶個家室原也不易。老爺我替你教訓許氏一番,你還是領她回家過活,如何?」隨即吩咐衙役把許氏拖翻在案前,褪了囚褲,重新裸出打得赤紫的屁股來,當著德維的面,又一板一板打將起來。

堂前的眾人都是等著要看許氏再捱屁股板子的,不少人便隨著啪、啪的板子聲哄然叫好。   

看著她在板下撲騰著嬌軀,仰俯著粉頸,痛得要死要活的樣子,興奮地笑罵著。許氏此時卻是一心要她老公寬恕她,也顧不得疼痛。一聲聲的哀叫道:「秀秀再不敢了!」「秀秀悔青腸子了!」「饒了奴奴這一回吧!」「奴一心跟老公好好過啦!」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盯著德維,只盼他想到往日恩情,可憐自已,說出要領她回家的話。

打足了十板,許氏趴在地上痛得還是一陣陣的抖!劉知縣問德維道:「你意竟究如何?要老爺我再打這不規矩的小淫婦替你出氣么?」德維磕了兩個頭說:「回大老爺的話,小人雖說只是個皮匠,也要活個有志氣!這等淫賤的婦人,敗壞了我富家的門風,便是天仙的長相,也只是一堆臭屎。小的再不要她,聽憑大老爺發落便是。」

許氏聽了,登時哭了個死去活來,爬到德維身邊抱著他的腿,泣道:「你就不念秀秀往日同床的恩愛,服侍你的情分?秀秀自今都改了,一心只跟好哥哥你過活,你就不要秀秀替你生白胖小子了?你領秀秀回家吧!好哥哥啊!」德維扒開許氏的手,正色道:「還要你生?生的還不知是誰的種呢!」堂前眾人便大聲喝彩!

劉知縣贊德維道:「好個深明大義的漢子!實是難得。你且下堂等著,看我發落這個小淫婦。」德維推開許氏,又朝劉知縣磕了個頭,起身便下了堂階,站在階邊侯著。許氏連褲子都沒有提,想拉他又拉不住,又是嚎啕大哭。

劉知縣一拍驚堂木,喝道:「哭也晚了!你說你同夫君還有什麼恩愛情分,想前夜你夫君問了死罪,下在牢里。你在家中,如何還有興緻與那兩個惡人同床共枕?」許氏低了頭,無言對簽,只是光屁股跪著,嚶嚶地哭。劉知縣道:「你這賤人!我那夜聽得清清楚楚。你分明已經知道公爹是誰殺的,你夫君是誰陷害的,卻還和他們三個坐一桌吃酒。那蔡子龍說:『今日你秀秀這等不痛快,我這就與你做一對,讓你開心開心。』你這淫貨也就笑起來,又和張子秀打鬧。可是也不是?」許氏恨不能將頭扎進地里去,一言不發。劉知縣又道:「我聽得真真地,是你說的:『今日把床闊開了,四個人一起快活!』真真是無恥已極!心裡哪裡還有你夫君?你夫君不要你,真是明理之人!要按誅心之法,我判你一個絞罪還是輕的。念你年紀小,是被人誘壞的,便饒你一條小命,積個陰德吧。」許氏聽了,只是磕頭。

劉知縣卻又說:「你這等淫賤,活罪難逃!」便揮就判詞,判了個去衣打二十板,枷號一個月,官賣。許氏又癱在地下,嗚嗚哭出聲來。

檐外烏雲壓下來,雨又大起來。堂前的人大多還頂著雨不走,要看許秀秀怎樣捱這最後的二十大板。看捱完板子的許秀秀怎樣戴上枷架出衙門,跪到照壁前示眾。當著這個十分撩人的小淫婦的面,議論是那個妓院會買她做行首,那家大戶會買她做婢妾,也是很愜意的事呀。

閃電耀眼,沉雷滾過後,天邊竟明亮起來……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輕語 #2 實習老師被學生調教|踢陰|打屁股 (Pixiv member : colder)

懲戒局文員的工作日常 (一)

密室逃不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