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燕子

 邢州縣衙門這回出了大風頭,負案在外五年的「雌雄大盜」栽在了他們手裡!聽說是夫妻倆回鄉祭掃時被捕快發現,糾合巡檢司兵馬圍攻。

「金翅大鵬」徐偉在混亂中被當場格斃,「銀燕子」邱雨荷臀上中了一刀,被捉住了,今日要在縣衙公開審結!消息象陣風一樣,迅速傳遍了大街小巷,滿城人奔走相告,趕著去縣衙去看稀奇。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把偌大個邢州府鬧了個雞犬不寧。但凡沒什麼要緊事情之人,紛紛去湊熱鬧,麻二爺也在其中。

麻二爺是盛合當鋪的朝奉,一個五十多歲、乾瘦的小老頭兒。他平時就泡在當鋪里,今天聽說有熱鬧看,而且是審「女人」!連忙整頓衣帽,囑咐夥計照看生意,自己出門向縣衙而去。沒走幾步,恰碰上一個「篾片」叫邵明的。這傢伙是個「地里鬼」,常年在各大戶家幫閑走動,十里八鄉、三州六府的奇聞逸事,沒有他不知道的。他曾在麻二爺東家家裡幫過閑,因此倆人認得。當下互相拱手寒暄,問明了他也是去縣衙看審,便作一路同行。

縣衙離這裡有六條街,街上人頭涌動,一派興旺景象。倆人雜在人流中,並肩走著,麻二爺道:「這娘兒在外面闖了這些年,穿州過府,殺人越貨,也算個人物了;聽說還是個美人。一個弱女子,怎麼好好的想當起強盜來了?」邵明嘆道:「說起來,這就是命了。騾馬市的馮拐子和她同鄉,兩村只隔了一條小河。銀燕子的身世,他曾跟我們說過。」於是二人邊走邊聊。這邵先生是個講故事的好手,一番繪聲繪色的描述,把麻掌柜聽得也是不勝慨嘆。

那邱雨荷原是廟庄鄉人。因她落生時正直春暖花開,旅燕重歸,她乳名就叫「燕子」。祖上薄有資產,後來漸漸破落了。族裡人丁單薄,傳到她父親這裡,已是數代單傳了。她父親是個書獃子,考了一輩子,到死還是個童生,身後只遺下一所小院和十幾畝水田。那時她才十二歲,和寡母幼弟相依為命,靠田租過活。不料十六歲那年夏天,她十歲的弟弟生起痘疹來。恰值刑部員外吳鐵外放浙江按察使,順路回鄉探望他哥哥。他哥哥吳大爺便和他商議要擴建宅院,吳鐵年近五旬,也覺得有必要給自己營建個頤養天年之所,當下一拍即合。怎麼那麼巧?邱家就住隔壁,正在規劃之內。沒說的,搬吧!

吳大爺派家人來讓她們騰院子。其實她們沒想、也不敢和吳家爭論,所謂「民不與官斗」,讓出去也就罷了。叵耐吳大爺仗勢欺人,「撅嘴騾子給個驢價錢」,扔下二十兩銀子,就讓她們搬家。她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的,這幾兩銀子濟得甚事?何況弟弟還在病中,只好一再哀求,請那家再加些錢—好歹再置辦個安身的地方啊!並且請求寬限些日子,等弟弟的病勢平穩些再說。吳大爺已找陰陽擇了「吉日」,人手也招齊了,就要開工,哪裡等得?她抗辯了兩句,惹惱了大爺,一聲令下,一群人竟「乒乒乓乓」的打砸起來,將她和母親趕打出門,弟弟也硬抬出來。

孩子生著疹子,本就怕風,移動不得。這下又受了驚嚇,當晚就死在她的懷裡。娘兒倆哭天搶地,痛不欲生,直哭了一宿。她娘急怒攻心,吐血數升,奄奄一息。鄉人畏懼權勢,無人敢收留她們,娘兒倆只能在村口的破廟棲身。第二天一早,她安頓了母親,撕一幅素裙包裹了弟弟的屍身,上縣鳴冤。她才一上路,吳大爺便得了消息,見她竟敢捋虎鬚,不禁勃然大怒。索性一不作、二不休,乾脆修書一封,命家人快馬先行,去縣衙投遞。縣太爺盧恩見了書信,怎好駁回?只說得一句,「一切在下官身上」,便聽得堂鼓「咚咚」連響,忙命升堂。

衙役一聲傳喚,邱雨荷抱屍上堂跪下,口中大叫「冤枉!」盧大人一拍驚堂木,兩邊齊喝「威~武~」。邱雨荷雖是滿腔悲憤,終究只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哪見過這個陣勢?不由得低下頭去。盧大人問道:「擊鼓人,報上姓名。有什麼冤枉,講!」邱雨荷穩穩心神,把事情來龍去脈講述一遍。說到後來,忍不住痛哭失聲,連連磕頭,求青天大老爺做主。大老爺雖然向以「青天」自居,只是這片只是這片天卻不是為她而「青」的。道:「這樣人命大事,可有狀紙?」雨荷看著大人,指著弟弟的屍首回道:「大人,我弟弟屍身現在就在這裡,還不如狀紙嗎?」

盧大人看見屍首,便吩咐傳來仵作,命搭出堂外驗看。然後看著雨荷道:「邱姑娘,你無狀擊鼓,按律當重責四十大板。本官念你家遭橫事,就免了你這頓打罷。」雨荷忙磕頭謝過。盧大人和顏道:「邱姑娘,你且回去聽傳。放心,待審問清楚,老爺定與你做主。」邱雨荷詫異道:「我回去做什麼?您現在就派人去抓他們,我在這裡等著。」大人打了個哈哈,「小姑娘,縣衙到你們那裡,來回六十多里路,怕不要跑上一天?你如何在這裡等得?依本官吩咐,且先回去;或者就在附近住下,待傳齊了被告,自然會去叫你。」

雨荷無奈,只得磕頭起來。天已近午,姑娘心裡左右為難。有心等在這裡,一者來的匆忙,身無分文;二者母親抱病在家,放心不下。回去等著,弟弟屍身在此,也難割捨;況且來時憑著一口怨氣支持,此時腹內空虛,三十多里路程,亦是一個不小的考驗。思來想去,只得硬起心腸,先回去照看母親。她出了縣衙,一步三回頭,眼噙熱淚,滿懷悲涼,拖著沉重的雙腿向家中走去。她不知道,與此同時,吳家的僕人揣著縣太爺的書信,早已經快馬趕在她前面去了。

熬過一夜,第二天上午,縣衙果然來人傳喚。她辭別破廟中卧病的母親,和衙役一起趕赴縣衙。縣衙里,吳大爺領著一眾人等已經先到了。吳大爺是舉人,所以別人(包括雨禾)都跪著,而他卻大模大樣的坐在公案的下手。盧大人冠帶鮮明,兩邊喝號升堂。和昨天不同的是,盧大人換了副面孔,一上來就喝斥雨荷,說她家欠吳府的債務未償,反誣吳家奪產;弟弟分明是病亡,卻說吳家害人。吳大爺當堂反訴,並且拿出一張五百兩的欠據,還有村民為其做證。

證據確鑿,盧大人判邱雨荷「欲圖抵賴,藉屍訛詐。」一聲令下,命將雨荷重打四十大板,枷號三日示眾。所有家資、田產官賣,抵償舊債。不足之數,刑滿後,由她入吳家為奴折抵。雨荷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她怎能料到,就是這短短的一天,吳家早已經把一切「證據」都安排停當,就等著她自投羅網呢!事到如今,百口莫辯。被皂隸拖到堂口,搭上刑床,捆住手腳,掄動六尺來長的毛竹大板,惡狠狠的抽在她的屁股上。

可憐的姑娘,自出娘胎,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官府的板子會打在自己的屁股上。那用來拷打巨奸大盜的刑杖,哪消三、五下,早把她單薄的裙子抽個稀爛,把兩團緊楸楸、白嫩嫩的小屁股暴露出來。皂隸都得了銀錢,就是要羞辱她,因此雖然衣裙打的粉碎,屁股上卻嫩白如常,沒有絲毫傷損。閑漢們見了,轟然喝彩,把小姑娘羞的面紅耳赤,只恨沒有地縫兒可鑽。伏在刑床上,哀哀抽泣。

皂隸們見眾人惡狼般貪婪的眼神,直往姑娘的屁股肉里盯;那邊吳大爺也微微頷首。二人心滿意足,方才施展出手段來。板子「呼呼」帶風,「啪!啪!」脆響,開始在雨荷的屁股上肆虐。這些傢伙專意要折磨她,雖把她揍的身子亂扭,撕心裂肺的慘叫,稚嫩的小屁股,象氣兒吹的一樣紅腫、膨脹起來,卻是一絲傷口也沒有。這般拷打,便是男子漢也抵受不住,何況她這樣一個嬌弱少女?四十大板把她打了個發昏到死,屁滾尿流。皂隸連噴了三桶水,才讓她蘇醒過來。

打罷屁股,有衙役給她上了鎖鏈,就穿著露屁股的破裙子,拖到衙前示眾,還要她在衙前來回走動,展示她受過杖刑的屁股—說是「遊街」。她的屁股被打的青紫腫脹,動一動就鑽心的疼。稍一遲疑,衙役的鞭子就抽上來。一群潑皮閑漢,你摸一把、我掐一下,不斷的調戲。倆衙役笑嘻嘻的看著,並不阻攔,還故意押她向人多處去。她大聲抗辯,回應她的只是抽到屁股上的皮鞭!一趟街游下來,她的屁股被抽的血肉模糊。

她受此侮辱,只想一死了之。卻因為弟弟冤讎未報,又掛記母親的病勢,只得強自撐持。苦捱了三日,又被告知,家產只賣了不足三百兩銀子,她還得去吳家為婢,傭工還債。衙役押她回家,才聽說兩日前,母親得知她被官府責打,又抄沒了家私,連叫了幾聲「蒼天!」口吐鮮血,一頭撞在地上,氣絕身亡了。里正去請示吳家,大爺開恩,「賞」了領席子,著人抬去後坡胡亂埋了。

死去的再無煩惱,一了百了,無憂無慮,活的卻還要繼續「活受罪」。短短數日間,弟亡母喪,家中片瓦無存,自己也淪為奴僕。雨荷遭此劇變,不覺萬念俱灰。本以為就此渾渾噩噩的寄人籬下,了卻殘生就罷了。誰知道吳大爺還不過癮,在她入府不久的一天夜裡,潛到她房裡,趕開旁人,強佔了她的身子。邱雨荷本性柔弱,不料絕望之下,激發了她的烈性。趁吳大爺齁齁酣睡之際,摸出作活的剪子,將吳大爺的命根子鉸了下來!吳大爺疼醒過來,才坐起身,被她沖咽喉又是一傢伙吳大爺順手一推,剪刀刺在肩頭上,殺豬也似的喊叫起來。她終是個小孩子,見血流滿地,手腳先自軟了。家丁聞得聲音不對,忙衝進來,將她捆了。吳大爺連驚帶嚇,又受了重傷,第二天下午就死了。吳家先把她痛打一頓,隨即押去衙門。盧大人聽說吳大人的哥哥遇害,只嚇的魂飛天外。一面升堂,將雨荷帶上來,不容分說,先打了四十大板,押入死牢。一面寫了封書信,派人飛馬寄送吳大人。

本來事情至此,雨荷已是斷無生理了。可是偏偏「天有不測風雲」!就在她等著秋決的時候,邢州府守備剋扣軍餉,激成兵變。巡防營哨長徐偉率眾亂軍打破縣城,守備被殺,盧知縣棄城而逃。亂軍佔了縣城,搶掠府庫,砸開監牢,她意外的撿回一條命。朝廷兵馬一到,徐偉等寡不敵眾,暴亂很快就被平息下去。徐偉逃離之際,偶然得知她的遭遇,深表同情,勸她一起離開。她也自知留下難逃一死,安葬了母親和弟弟,便隨徐偉逃走。

這一逃就是五年。徐偉殺官造反,朝廷發下文書,懸賞緝拿,自不必說。她弄死吳大爺,便是旁人不問,吳大人又怎肯干休?他原是刑部出身,頗有故舊,便將邱雨荷也一起打入「反案」,令天下各州、府、縣,一體嚴拿!二人東躲西藏,幾番死裡逃生。為了活命,只好先拚命!手中也傷了許多捕快、官兵。徐偉原就是軍官,頗有武藝。雨荷跟他在一起,生死之間,也漸漸學得幾手防身之術。二人索性結為夫妻,一同闖蕩江湖。幾年工夫,竟得了「金翅大鵬」和「銀燕子」兩個綽號。

邵明講罷,自家搖頭道:「她兩個自從逃離家鄉,五年來從沒消息,不知這次怎麼又回來了?」麻二爺捻著下巴上幾根稀疏的山羊鬍子,嘆道:「唉,『死生有命,報應不爽』。你在此處殺人,老天便叫你回到此間受死!唉~~」邵明哼了一聲,心下不以為然,卻也沒出聲辯駁。抬起頭來,一隻手遮陽,道:「嗬,人還真不少啊!」只見遠遠的,縣衙前已是密密匝匝圍滿了人。倆人不再言語,連忙緊衣束帶,拚命往前面擠去,引起前面的人們陣陣斥罵。

前任盧老爺棄城而逃,事後被追究責任,罷官充軍廣西,另調待選官補任。這位老爺姓關,有個很詩意的名字叫「蘭亭」,字山月。年紀四十不到,進士出身。生得方面大耳,頗有官儀。他已坐了一任,雖然為人操守略有小瑕疵,但是斷案理詞卻很有一手,亦且對小民不甚盤剝,因此聲名還不錯。適值年考,監察御使報上去,朝廷旨下,便以「優異」留任了。知縣大人得知」金翅大鵬「斃命,」銀燕子「落網,急忙吩咐嚴加看護,一面差人連夜呈文上司。要說還是案情重大,上面第二天就來了指示,命他就在當地開審,宣判罪行—死罪無疑!府里已經上報刑部,待公文批回,即可行刑。關大人和師爺計議妥當,便貼出告示,定於今日公審。天明升座,聽見外面嘈雜,吩咐當值的班頭帶人出去彈壓,一面皺眉問手下,人犯怎麼還沒帶來?「銀燕子」邱雨荷關在單人牢房,還穿著她那身鴉青色短衣靠,未換囚服。她臀上的刀傷並無大礙,只由郎中略為包紮了一下,連金創葯都沒用。她坐在骯髒、潮濕的鋪草堆里,背靠著牆邊,手腳上著鐐銬,兩眼茫然的看著面前的柵欄,獃獃的出神。對面過道牆上那眼小窗外,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看不見月牙兒,只有幾點幽暗的星光忽隱忽現。五年時光,猶如夢境一般,從她的腦海里歷歷閃過……

「從家鄉逃出來,咱倆人改頭換面,整日價東躲西藏。到處是榜文,到處有官差,到處是危險,好幾次差點就給擒住了,多虧了徐偉,拚了命才殺開條血路。徐偉是個好男人,為了自己,身上又添了四處傷疤。後來,自己跟徐偉學了些防身保命的手段—也不能總靠他一個人啊!再後來,咱倆索性結成了夫妻。他不嫌我這殘花敗柳,對我百般呵護。我們幾乎就有自己的孩子了!在我懷孕四個多月的時候,在山西境內,又被捕快發現了。一場惡戰,殺了對方三個人,我自己小腹中了一槍,幾乎喪命。徐大哥也負了傷,斗到筋疲力盡時,咱倆相互抱在一起滾下了山坡。那時我想:死就死吧!能和自己心愛的男人死在一起,這輩子也值了!

到底沒死了。他背著我逃進山溝,整整一個多月,從鬼門關又把我硬拉了回來;可孩子沒了。痛哭一場之後,抹去眼淚,還得繼續逃亡。幾經輾轉,我們又轉回河北。五年了,我忽然極想去看看親人的墳墓。和丈夫說了,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只要自己的女人高興,他是連命都豁的出去的!我也不是沒想過這事的危險性;可就象他說的,「在外面躲藏的就安全嗎?」經年累月的活在刀尖上,生死只在呼吸之間,還有什麼好怕的?好!反正我們連命都是撿來的,再拚一次又怎樣?!

母親五周年的晚上,天下著雨,咱倆摸到墳前哭奠了一番。心愿已了,那就走吧。可徐大哥,我親愛的丈夫,一定要去燒了吳家的莊院,給我,和我屈死的母親跟弟弟報仇!第二天,我倆進了邢州城,採買引火之物。也是皇天不佑,在街邊吃面的時候,被捕快盯上了。這個該死的賊!偷偷去找了巡檢司的人馬,在我們剛從鋪子里出來的時候,一枝冷箭正射在徐大哥的胸口。我拔出匕首撲上去和他們拚命,可是,短傢伙抵擋不住那些」強盜「的刀槍!為了我,已經垂死的徐大哥奮力遮護在我身前,被亂槍攢刺,倒在我懷裡咽了氣。

是我害死了他!害死了我至親至愛的丈夫!我真該死啊!他死了,我也不要活了!我象瘋了一樣,腦子裡就一個念頭:殺!殺!殺!!!混戰中,匕首被砸飛了,我就用手撓,用腳踢,用牙咬!沒有一點章法,沒有一點目標,拚了!後來,腳下不知道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撲倒在地上,幾條大漢山一樣壓在我的身上。我拚著最後一點力氣,扼住緊貼著我的那傢伙的喉嚨,死命咬下去。再後來,頭上被重重的一擊,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嘩楞楞」一陣鎖鏈響,把雨荷從回憶中拉回現實。牢門一開,一個紅眼邊兒、滿身酒氣的獄卒走了進來。她微微一愣:女監里怎麼進來個男人?她自然不曉得,這位就是本縣大名鼎鼎的「男禁婆」薄三爺。今天本不是他當班,正和弟兄們喝酒,聽說美女大盜「銀燕子」剛送進牢里,登時來了興趣,酒也不喝了,辭別眾人,徑自來牢中查看。他在女牢里平趟,當值的婆子聽見問「銀燕子」,忙提了盞燈籠,他拐彎抹角,來到裡面關押重犯的單身牢房。看見燈籠,她才意識到,天已經黑了。隔著柵欄,薄爺仔細打量,嗯,這女人還真是漂亮!烏黑的頭髮略顯散亂,在腦後挽了個髮髻,白凈的鴨蛋臉,兩道細彎彎的眉毛,一雙似怨似艾的妙目,懸膽似的小翹鼻子,元寶樣的小嘴巴緊緊閉著。一身鴉青色衣服,上面沾染了一些泥污。雖是坐著,也看出身段婀娜,丰姿綽約。手腳都戴著鐐銬,斜依在牆邊,見到他,只是揚了下眉毛。

那婆子沖雨荷吼道:「你這賤婦,還不參見薄爺?!」雨荷看了看薄三,又瞟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閉上眼睛,養起神來。薄三見她如此囂張,不由得冷笑一聲。那婆子要在薄三跟前獻勤,從他身後搶上一步,伸手抓住雨荷胸口,罵道:「好大的狗膽!」要往起扯她。雨荷覺到她欺近,睜眼時,恰被她抓住胸前,雖是雙手戴銬,仍是身手靈便,抬臂格住,雙手扣上婆子的手腕,向外一推,婆子不由自主的轉了個圈。雨荷底下飛起一腳,正踹在她腰間。婆子「媽呀」一聲,直撞出去。

薄三單手搭住婆子的肩膀,向旁邊一撥,卸去來勢。見她出手迅捷,也暗暗稱奇。踏步向前,也向她胸前抓去。雨荷雖不知他的底細,但這胸乳「重地」,焉能容男人碰觸?雙手一合,要故伎重施,去拿他手腕。怎料這薄三貌不驚人,卻是出手如電,不待她手碰上,已然變招。抽回右手,左手已抄住她的手肘向上一抖,竟要卸她的膀子。雨荷一驚,忙借勢站起,見他離的切近,便抬膝向薄三襠下頂去。薄三搶在頭裡,左腳踏住她腳鐐的鎖鏈,右腿一勾,雨荷「撲通」一個大屁墩兒,摔在地上。

論真功夫,別說雨荷身披枷鎖,就是輕手利腳,再把枷鎖套在薄三身上,她也不是對手。只一招間,就被薄三制住,「喀喀」兩下,扭脫了她雙臂的關節。雨荷猝不及防,「哎喲」一聲,疼的額現冷汗,拚命咬牙忍住。薄三冷笑道:「原來就這三腳貓的功夫,也配立個字型大小?!」命婆子:「把這刁婦送過去,待老子好好炮製她!」婆子捂著後腰,揪著雨荷的髮髻從地上拽起來,先照屁股踢了一腳,罵道:「這個潑婦!不勞你薄爺動手,讓老婆子先收拾她!」雨荷無法反抗,只得任人擺布。

薄三說「送過去」的地方,就是牢里的刑房。婆子把雨荷扯著,一路踢打到刑房門口。開了門,屁股上又是一腳,直踹了進去—她可報了仇了!薄三奸笑著過去,給她把手臂複位。雨荷不願看他的嘴臉,轉過身去。忽覺腰骶間猛的一陣刺痛,兩腿一麻,不由自主的癱坐在地上,才曉得又著了他的道兒了。耳聽得薄三陰陽怪氣的道:「這婆娘既已入監,如何還這等裝束?沒有王法了嗎?」婆子忙陪笑道:「三爺教訓的是,我這就給她換。」說罷,轉身跑了出去。

雨荷喘息半晌,雙腿才有了知覺,強掙扎扶著刑床站起來。見薄三身子一動,忙不迭的向後連退幾步—心中已自怯了。婆子手拿一套骯髒的囚服,身後還跟著個三十來歲的女人,一塊兒走了進來。婆子把囚衣劈臉摔過去,喝道:「換上,麻利點兒!」有薄三在跟前,雨荷明知不敵,又不甘示弱,只好瞪視著三人,一言不發。那年輕女人哼了一聲,「看她那個樣子,還不服氣呢!」婆子罵道:「不給你點兒顏色,你也不知道老娘是誰!」從腰裡扯出一條皮鞭,夾頭夾腦就打。

雨荷左右躲閃,尋機要奪她的鞭子。終是鐐銬在身,又吃薄三兩番挫折,尚未恢復,到底挨了幾鞭。好容易才看個空檔,剛拿住她的手,卻被那該死的薄三悄沒聲的欺到近前,不知是手是膝,在左臀上一頂,一個踉蹌,又栽倒了。那年輕女人搶過來,抓著她的手銬,橫著拉到刑床上。自己繞到對面,死死的壓住她的雙手。婆子從後面過去,「哧哧」幾下,把她鴉青衫隨手扯碎,揮鞭在她光滑的脊背上就是一頓亂抽。

這脊背最不禁疼,一頓亂鞭,把雨荷抽的滿床亂滾。婆子停下手時,雨荷趴在刑床上,已自站不起來了。那年輕女人又跑過來,索性把還搭她身上的破布片兒都扯掉了,又去解她的褲帶。雨荷一者身上疼痛,二者有那「喪門星」在旁邊,准知道討不了好去,也只好由得她。女人把她腰帶抽走,褲子便滑落到腳踝。因為鐐銬擋著,女人便動手撕扯,要同衣服似的扯碎了。雨荷剛向後一退,婆子抬手就是一鞭,正抽在雨荷雪白的左乳上,登時一道紅線。薄三「呀」的一叫,嘆道:「可惜!」兩個母老虎一起下手,雨荷的褲子也化為片片碎布了。她赤條條的站在三人眼前,滿腔怒火,卻是誰也奈何不得,急怒交加,一陣暈眩,竟昏了過去。「嘩」的一桶涼水從頭澆下,雨荷一個激靈,蘇醒過來。她定定神,才發現自己的鐐銬已經去掉,手腳現在都被繩索捆著。依兩條光溜溜的胳臂所處的位置看,自己現在肯定是個「大」字形,光著屁股趴在粗糙的刑床上。她努力抬頭看看,果然,薄三在對面的一把椅子上,蹺著二郎腿沖自己微笑。她正要回頭去察看那倆婆娘的去向,只聽「啪」的一聲,隨即一陣刺痛從屁股上傳來;人家已經開打了!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都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人!薄三看著她,心裡嘆息;他很少這樣認真細緻的品評一個女人。邱雨荷無疑是個出色的美女。身材玲瓏有致,皮膚象嬰兒般細膩柔滑。光潔的後背上,剛才被禁婆鞭打的笞痕縱橫交錯。腰肢雖然纖細,卻顯得頗有力量。屁股豐滿卻不臃腫,大腿修長而不孱弱。剛才抬她上刑床時,看見她圓翹堅挺的雙乳;美中不足的,是在臍下有塊酒杯口大的疤(他不知道,那正是這個女人一生中最大的痛!)。面對赤條條的女人,他竟然頭一次覺得下不去手了!

有人下得去手!倆禁婆一左一右,各持一條大竹板,交替向雨荷的屁股上抽打。雨荷屁股上遮掩傷口的白布已經解去,左邊屁股上,有一道約么兩寸長、淺淺的傷口。那般慘烈的苦戰,她也只受了這樣一點兒微傷,足見徐偉對她呵護之周。可是現在,這具丈夫拚了性命保護的美麗身體,無遮無擋的呈現在幾個凶神惡煞的獄卒面前,正被無情的刑杖肆意的拷掠。一杖下去,她豐滿的屁股上就是一道紫亮的笞痕。

五年時光,儘管櫛風沐雨,但是她一直生活的相對(徐偉)比較舒適。二十二歲的她,益發出落的亭亭玉立,明艷照人(這對他們來說倒是很不利),渾身散發出青春的氣息。日子固然顛沛,可是有全心全意疼愛她的丈夫,她已經非常的滿足了;如果說有什麼遺憾,就是沒能給她的愛人留個後代。在愛情的滋潤下,在生死的考驗下,她一天天長大。不再是那個嬌嬌怯怯的、單薄的小女孩兒,而成為一個筋骨強健、意志堅定的、成熟的女人了!

因為還沒有過堂,倆禁婆不敢過分拷打,便使出手段來,要把她那令無數男人銷魂蝕魄的屁股打的紅腫紫脹,讓她坐立不得,以此發泄私憤。然而在刑杖的摧殘下,雨荷左臀的傷口還是很快綻裂,油皮兒翻卷,細碎的血沫從破潰處噴濺出來,年輕的禁婆連忙住了手。那老婆子恨她倔強,便專意抽打她的右邊屁股蛋兒。一下、一下,雨荷已經數不清她挨了多少板子,她看不見屁股上的傷勢,卻能感覺到實實在在的痛楚。她繃緊渾身的肌肉,緊握雙拳,咬緊牙關忍受著,一聲不吭。為了死去丈夫,為了自己的尊嚴,絕不能向這些禽獸低頭!她也只能作到這一點了。漸漸的,她的意識又模糊起來……

「閃開閃開!」倆禁婆大聲呵斥堂外圍觀的人們,一邊伸手亂推搡。堂口當值的衙役也掄動手裡的鞭子,在半空中甩的「叭叭」作響,口中咒罵驅趕。人們紛紛向兩邊退避,閃出一條「人衚衕」來。禁婆身後,兩個軍卒提著腰刀,拖拉著犯人過來。邱雨荷穿著一身還算乾淨的囚衣,頭髮梳成一根辮子,在腦後盤了個髮髻。她是重刑犯,手腳都戴著鐐銬,鎖鏈搭在脖子上,倆軍卒一左一右的架著她的胳膊。她右腿似乎行動不便,拖拖拉拉的,腳步有些踉蹌,眉頭微蹙,臉上卻看不出有多麼憤怒或恐懼。

這雨荷在牢里關了數日,被禁婆好一通折磨,弄得形容憔悴。因為老爺關照過,要公開審判,薄三怕她一身傷痕拉出去不好看,便特意囑咐倆禁婆,今天早起,打水把雨荷上下洗個乾淨,又給她換衣梳頭,精心打扮了一番。又強灌了兩碗米湯,看著有了些精神。昨晚為圖一時痛快,那頓板子有點打過頭了。雨荷左邊屁股雖然皮破,然受杖卻少,歇了一夜,基本恢復了。只是右邊屁股上的傷痕過重,雖然忙著放了血散淤,卻是倉促之間,一時不得痊癒,恐怕老爺要怪罪哩!事已至此,只得由他。婆子懷著鬼胎,上堂回稟:「犯婦邱氏帶到!」

「帶上來!」關大人一拍堂木,兩廂齊喝「威~武~」雨荷被架到堂上,軍卒在她肩上一按,下面抬腳在腿彎里一踢,喝聲:「跪下!」,「撲通、唏哩嘩啦」一陣亂響,雨荷身子一栽,連人帶銬摔到地上。她用力撐起身體,回頭輕蔑地瞟了那軍卒一眼,咬牙挺身站了起來,堂下頓時一片嘩然。關大人眉頭一皺,又一拍堂木,斥道:「大膽犯婦!你殺官造反,拒捕傷人,身犯數罪,死在眼前,到這大堂之上,還敢立而不跪嗎?!」雨荷向他看了一看,便轉過臉去,對他來個不理不睬。關大人怒往上撞,伸手掣出一把簽子丟下,喝道:「這犯婦藐視法度,給我拖下去,著實重打!」

衙役們「呼啦」一下,撲過來六、七個。有兩個拾起簽子—大人隨手抽出五支,就是二十五板—舉過頭頂,向堂下展示。另外幾個把雨荷放翻在地,扯手按腳,準備行刑。一個衙役扒開雨荷的褲子,剛露出屁股來,底下又是一陣騷動。前面圍觀眾人看見,婦人屁股上傷痕纍纍,尤其是右邊屁股,青紫歷歷,比左邊屁股高出二指有餘。衙役們心知有異,扭頭向倆禁婆看去,婆子忙順下眼睛,心裡惴惴不安。縣令坐在公案後,有衙役擋著看不見,只連聲催促「重打」!倆掌刑衙役不敢遲疑,舉杖向雨荷屁股上打去。

這刑杖乃是大毛竹所制,打在屁股上,疼的雨荷渾身一緊,冷汗立刻從額頭上涌了出來。昨晚禁婆的板子雖然疼痛,總歸稍有顧忌,並未下死力笞打。饒是那樣,也把雨荷打了個發昏到死。如今這頓板子,是在公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衙役們絲毫不敢怠忽,真箇是臂搖白肉顫,杖落紅痕生,一板一道紫痧。雨荷拚命忍住不叫,牙齒把嘴唇都咬出血來。衙役見她不叫,恐老爺嗔怪,手下越重,堪堪才十板,雨荷的兩般兒屁股便給打的皮開肉綻,鮮血迸流。她也頭一垂,昏死過去。

衙役停手,單膝跪下稟道:「犯婦不堪刑罰,昏死過去,請大人示下。」關大人也覺奇怪,長身站起來,向公案下看去,也吃了一驚,只見那女犯屁股上皮肉翻卷,鮮血淋漓,不成個樣子了。他手捻鬍鬚,不禁皺眉沉吟。雖然這些衙役們手段高強,但十個板子把人打成這樣,還真是前所未見。堂下眾人也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一旁的師爺是個老油條,見老爺神色有異,也湊過去看了一眼,自言自語道:「嗯,這是先前受過刑啊!」關大人聽了,眉頭越發緊了,整衣落座,招衙役近前,小聲詢問。衙役不敢隱瞞,只得據實說,「刑前已自帶傷,應是在牢里所為。」大人吩咐把雨荷救醒,向下面喝問道:「昨晚是誰看押這婦人的?」

倆禁婆在堂口伺候,聽見師爺的話時,便是心裡一驚。待老爺喝問,那婆子忙上堂跪倒磕頭,道:「老爺開恩,是小的該死!昨晚是小的們一時氣憤,將這女賊(特別加重」賊「字的語氣)責打一頓,小的們妄為,求老爺饒恕。」那年輕禁婆許氏,聽那婆子一口一個「小的們」,說不得,也忙上堂跪了,口稱「該死!」關大人對牢中的私刑早有耳聞,只不過是睜一眼、閉一眼罷了。「惡人自有惡人磨」,既然是罪犯,只要不傷性命,打一頓屁股、關幾天黑牢、吊兩下繩子又算得什麼?這些小事,管他做甚!只是今天當眾抖了出來,總不好公然不問?!略一思索,罵道:「該死的東西!身為獄卒,私刑拷打人犯,知法犯法,好生可惡!來人,把她們帶下去,就堂下各打二十,枷號一個時辰,以儆將來!」眾衙役答應一聲,把二人擁將下去。

倆婆子到此地步,怎敢羅嗦?顧不得羞丑,老老實實自家褪下褲子,在堂口趴好,聳起屁股準備受責。衙役領簽下來,將圍觀眾人約退數步,倆人服侍一個,左右站定,互相遞個眼色,舉起板子。這些傢伙平時常去女牢揩油,和禁婆都頗有交情,尤其這許氏又是個年輕寡婦,更成了一眾色棍的「紅顏知己」。今天犯到這裡,怎能真箇下手?當下乘人不見,用腳尖在她腿上輕輕一踢,許氏會意,忙把屁股撅了起來。那邊兩個,也和婆子通了暗號。一聲吆喝,板子雨點一般落在二人的屁股上。

這婆子侯氏,四十多歲,長的膀大腰圓,一身的肥肉。兩片白花花的大屁股,便和兩盤小磨相似。倆衙役板子上下翻飛,「噼哩啪啦」一陣,把婆子屁股揍的通紅,侯氏叫聲悠揚,配合的絲絲入扣。那邊的許氏,雖然長相一般,但剛剛三十歲,恰是豐華正茂。她又不曾生養,腰身還似少女般苗條。粉嘟嘟兒的兩團屁股肉,這幾個衙役都曾經行雲送雨,領略過無限風情。此時欲刑杖加之,豈有不憐香惜玉的?況先已通了款曲,板子高高舉起,挾著勁風落在許氏的屁股上,打的「噼啪」脆響。許氏也哭叫連聲,屁股顛的天翻地覆,和衙役的刑杖配合的嚴絲合縫,不露一些兒痕迹。刑畢,衙役拖起她倆,每人一部紅彤彤的屁股,上堂請老爺驗刑。圍觀眾人在下面小聲議論,眾「明公」在評說衙役的手法優劣高下,幾個看出眉目的偷偷冷笑。二人的屁股看上去紅彤彤一片,其實所受傷害,都不如踢兩腳來的嚴重。關大人又不是傻子,這些小伎倆如何瞞得過他?雖然耳朵里不時飄進一兩聲「假打」「作弊」之類觀眾的「呼聲」,卻打定主意把糊塗裝到底。他習慣的捻著鬍鬚,裝出一副認真的樣子,眼睛在兩個禁婆的屁股上查看一番。斥道:「以後再敢胡行亂為,定要重處!」命衙役,「帶去旗杆下,枷號示眾!」衙役領命,取兩面八斤半的團頭枷給二人扛了,牽去衙前的旗杆下,光著紅屁股示眾,有幾個閑漢便跟了過去。

堂上雨荷已經被弄醒,兀自掙扎著不肯跪,關大人命衙役們再打。這一番重新開打,和剛才又大有不同。衙役揣摩大人的意思,是要在眾人面前打掉這女人的氣焰,把審判這做下驚天大案的女人,弄成個終身顯揚的名堂。倆衙役把雨荷橫放在公案前,用力按牢扯緊,身子綳成一條線,分毫不得動轉。一個掌刑的衙役遮在關大人前面,另一個背對眾人,懷裡摸出只小酒葫蘆,拔去塞子,向雨荷血淋淋的屁股上一傾,一陣突如其來的刺痛,把她疼的衝口叫了出來。對面的衙役早就作好準備,趁著她開口的空檔兒就是一板子,外人看不見,只道雨荷是吃打叫喚。頭一下叫出了聲,再閉嘴就難了。何況這些傢伙都是行家裡手,真箇把打屁股的技術發揮到了極致。一頓暴風驟雨似的板子,把雨荷打了個死去活來,卻又絲毫動彈不了,直著脖子就是個慘叫。

縣令吩咐且住,衙役分立左右,讓出地方給老爺驗傷。關大人站起來,探身向公案下看去,只見雨荷的屁股上裂開數道血口子,白花花的碎肉翻出來,殷紅的鮮血和裹著亮晶晶的油脂從傷口裡流向地上。她趴伏在公案前,背心急劇的起伏,汗水把囚衣緊緊的粘在脊樑上。關老爺象關二爺一般,左手瀟洒地在頦下一攏,得意的問道:「大膽犯婦,還敢藐視王法么?」雨荷強抬起汗津津的頭,努力向他擠出一絲微笑,頭一垂,又昏了過去。

大人很是鬱悶,額角也隱隱滲出了汗珠。這女人看似柔弱,卻不料這等倔強,真是出乎意外,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審問犯人,而犯人卻一言不發,成了老爺唱「獨角戲」了,這還怎麼問!思來想去,大人決定趕緊結束這常訊問;拖的時候越久,自己的臉也就丟的越大。好在邱雨荷殺人是事實,至於造反,反正徐偉已是死無對證,誰吃了豹子膽,敢替她叫屈不成?!再者說,她既與徐偉是夫妻,這「謀逆」重罪,是要滅三族的!因此就算她本身啥事都沒有,也是難逃一死的。想到這裡,關大人取出事先和師爺擬好的判詞,讓書吏宣判。

書吏接詞在手,清了清嗓子,對堂下眾人念道:「大眾聽者:查犯婦邱氏,年二十二歲,本州廟庄鄉人氏。查該婦於五年前,因私怨刺殺本鄉縉紳吳某,後結連叛逆軍官徐偉,反獄出逃。後與徐逆苟合,自號『銀燕子』,多行不法之事。在逃期間,共殺死捕役人等七名,傷二十三名,殘一名。渠與徐逆日前潛入本州,欲圖不軌。賴朝廷天威,神明庇佑,被本處緝捕人役偵知,遽行圍剿。徐逆拒捕,當場格斃。該婦子直罪孽深重,束手就擒。嗚呼,大逆之行,罪在不赦!邱氏殺人越獄,私合叛逆,按律亦應與徐逆同罪。擬凌遲、斬監候,候旨行刑。邢州府盛安縣正堂關,年、月、日。」

眾人聽罷宣判,「嘁嘁喳喳」的議論起來,有的說是罪有應得,有的嘆息紅顏薄命,有的已經開始憧憬凌遲那天的好戲了。關大人聽書吏宣罷,便命將邱雨荷還押,吩咐退堂。走在回後衙的路上,他還對今天的過堂很是不滿。衙役們架起雨荷回監牢,有幾個悄悄在底下合計,去找禁婆子,趁刑部迴文未到,好歹要佔了她的身子!雨荷今天從頭到尾,始終一言不發—和這些禽獸有什麼好說的?只是在聽到判她「凌遲」時,身體微微抖了一下。自從徐偉死在她懷裡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具行屍走肉,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她知道,在自己死之前,難免還要遭受一次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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