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

 甲 出山

天山腳下,淩厲的寒風一陣陣刮著,漫天的雪花卻掩不住一座漆黑的墓。暗色的墓碑上寫著“幻生大師之墓 弟子歐陽昊、唐烈謹立”。墓前二人跪伏在地上,滿臉盡是悲傷之色。冷冽的風吹起了他們的頭發,在冰天雪地里,他們就這樣跪著,一夜無話。

“嗚,師父圓寂了。。。”其中一個火紅色短發的女孩兒滿臉淚痕,凍得通紅的手中死死攥著一條頭帶,正用凍得不成樣子的小手擦拭著同樣通紅的臉蛋。正當卯時,早晨淡淡的金光照在雪地上,映著兩人的身影。女孩身邊的男孩一副不忍心的樣子,輕輕伸手去把女孩攬到自己懷里,黑色的中長發與火紅色的發絲交錯在一起:“烈兒,師父仙去那是命中注定的,答應我,不要再傷心了好嗎。一夜都已經過去了,我們起來罷。”

持續了一夜的跪姿,兩個孩子的膝蓋都已僵硬,相互支撐著站起身來。劇烈顫抖的雙腿慢慢向著下山的小路慢慢邁開。

“烈兒,師父走了,我們二人也要去別處歷練。莫要再留戀了,走吧。”歐陽昊折了一根枯枝當做拐杖,另一只手攙著唐烈,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崎嶇山路上前行。“師兄,你……你會陪著我嗎,師父走了,你……”唐烈似乎已經止住了淚,怔怔望著一旁的歐陽昊,看他如刀削斧鑿般的側臉,他山岳般的身形。歐陽昊像感覺到了那灼熱的目光一般,側過頭去淡淡一笑:“傻丫頭,我會永遠永遠陪著你的,不要亂想,嗯?”帶著絕魅一般的笑,歐陽昊輕輕揉亂了唐烈的頭發,一臉的寵愛溢於言表。

唐烈同樣笑著看歐陽昊,卻被拍了一下腦袋:“小師妹還看什麽,快些走吧。”她卻是不舍一般再次回頭,目光定格在雪山上的那座小寺廟,那個承載了自己十五年記憶的地方。一顆晶瑩的淚珠悄然滾落,她不由自主又哽咽了起來,回憶如潮水般湧出……

幻生大師是一位隱世高僧,先後收養了同為棄嬰的歐陽昊和唐烈,並且收二人做了俗家弟子。記得在山上度過的日日夜夜,慈愛的大師總是帶著一臉祥和的笑,教他們念經打坐,教他們讀書寫字,教他們習武防身。那時候的唐烈總是興奮的在每天早上拉起貪睡的師兄,在每個清晨先為死在自己布履下的無辜螻蟻念一遍往生咒,之後開始調皮搗蛋的一天。他們無憂無慮無拘無束,常常故意念錯經文,一邊偷偷瞄著幻生大師的表情。大師只會又好笑又無奈地搖搖頭:“阿彌陀佛,差點被你們兩個小鬼破了嗔戒。” 她深深的記得幻生大師圓寂時淡淡的微笑,在誦經聲中化為飛灰,只留下一顆亮晶晶的舍利子。她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嚎哭,顫抖著和師兄把師父座下蓮台上的灰塵與舍利子埋在深深大雪中,她瘋了似的刨開大雪,十指中隱隱有些細密的血絲。沈寂的夜里二人默默地跪了一夜……

唐烈臉上的淚又緩緩流下,在臉上凝成冰粒。她沈湎在深深的回憶里,心在狂風大雪中狠狠痛著。突然,她像決定了什麽似的,猛地在山路上跪下,重重的三個響頭讓白嫩的額角溢出了血絲。隨後在山路上一蹬,整個人如同飛燕向山下馳去。歐陽昊看著自己的師妹,悄悄嘆了口氣,也如法炮制磕了三個頭,眼中帶著點點晶瑩向山上投去最後一撇,飛馳下山。自己的不舍與留念,統統埋在著童年的記憶里吧。他悄然想著,仍加快速度追趕自己的師妹。


乙 放下?放不下?

唐烈自從山路上下來時就一路疾行,以致身後的師兄只能全力追趕。唐烈一言不發,只是不斷地把身邊的景色全都甩到身後去,連晌午都不曾停息,自然也沒有吃飯。毒辣的太陽炙烤著飛馳的兩人,汗水一滴滴順著濕透的衣襟砸落在地上,歐陽昊也只能又氣又急的看著前面任性的師妹全力追趕。

漸漸地,天邊渲染上一層黃昏的昏暗。急速前行終是使唐烈功力耗盡,速度也逐漸減慢。面前是一片漆黑的小樹林,而歐陽昊終是在這個時候趕上了唐烈,一把抓住師妹的肩頭迫使她停了下來。唐烈經過一天瘋狂的趕路,終於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正當她大口喘息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張同樣疲憊但怒容滿面的大黑臉,兩條好看的劍眉緊緊的皺在一起。“烈兒,你到底是在幹什麽!”歐陽昊的大掌死死地扣著唐烈的肩,但唐烈縱使疼的咧嘴也一語不發,只是低著頭。兩人的喘息聲充斥著寂靜的小樹林。

突然,唐烈的下頜被一只手捏住、上擡,迫使她對上了那雙滿是憤怒的黑眸。“我知道是師父走了你心里難受,可你想過我沒有,我難道就不難受嗎?”歐陽昊的黑眸在極度憤怒下仍是溢出了些許晶瑩,“但是師父在圓寂前托付的大業是什麽,是讓你自虐還是自甘墮落!你這個樣子師父的在天之靈看到了會怎樣!你就這麽脆弱的在磨難前低頭嗎!”這幾句歐陽昊幾乎是吼出來的,他凝視著那一雙充斥著悲傷和倔強的眸子,心里除了憤怒還有失望,很明顯,那雙眸子里並沒有他要的答案。

“我……我有什麽錯,我連傷心都不可以嗎?”唐烈故作理直氣壯大聲辯解著,不過很是沒有底氣。歐陽昊眼中失望更甚,單手抓住師妹的後領,就像拎小雞一樣,縱身一躍,施展輕功飛進了小樹林的偏僻之處。唐烈還不及落地,就被摁到了一棵大樹上。歐陽昊順手從樹上折下了一根柔韌的枝條,聽到聲音的唐烈心里早就泛起了深深的恐懼,接下來的事,似乎在往自己極其不願的方向發展……

“跪下,去衣。”簡單的四個字生冷且僵硬,唐烈的小臉上滿是糾結。在想起自己無論如何是拗不過師兄的事實以及曾經的經驗後,還是很聰明地解開腰間的條帶,下身的衣物緩緩滑落,修長的臀腿勾勒出一道優美的曲線,然後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滿是落葉的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周圍小片的黃葉被跪下的力道掀起。

歐陽昊走到唐烈身後,擡手便是一鞭。一道恐怖的破空聲響起,唐烈便覺得一道烈火在身後炸響似的,撕裂的痛便讓自己無法忍受。不等師妹緩過勁兒來,又是一道狠厲的抽打。唐烈微微晃了晃身子,倔強的把呼痛聲壓抑在喉嚨里。光滑白皙的臀上,已然有兩道血紅的鞭痕。歐陽昊打人的時候都有一個習慣,就是動手的時候不說話,說話的時候不動手。就這樣,在無聲的寂靜中,駭人的鞭痕一次又一次炸響在唐烈身後。

“呃……”唐烈在如暴風雨一般的抽打下,身子晃動的越來越厲害,嘴里不受控制的痛哼出來。“ 啪 ”隨著這聲炸響,唐烈直接從跪姿變成了跪趴,而呼痛聲直接被喊了出來。而歐陽昊只是不動聲色的揮下手中的樹枝,破空聲之大絲毫不亞於之前。“師……師兄,我……呃啊……我錯了。”唐烈的上身幾乎是緊貼在地上,額上密布著豆大的汗水,然而意料之外,身後的鞭子依舊沒有停下,而唐烈臀上,橫七豎八的交錯著十幾道紅痕,深紅色交錯的地方略顯紫色。

歐陽昊終是停了手,平靜的聲音似乎聽不出怒氣:“錯在哪?”“我……我不該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不該……不該總是放不下。”看著地上疼的快要蜷成一團的師妹,歐陽昊心里湧起一絲心疼,扔掉了手里的樹枝,輕輕把唐烈從地上抱起:“師父說過,一切皆空,既然已是過去,何苦執迷不悟呢。”他心疼的把疼成一團的小人輕輕放在自己懷里,手上凝聚起為數不多冰涼的真氣揉著唐烈的痛處。唐烈仍是帶著些許的恐懼,小心地縮在師兄寬闊的懷里,輕輕抽泣著。歐陽昊微微笑著,輕輕擦去唐烈臉上的淚痕。他吻著她,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他輕輕發誓。那一夜,皎白的月光灑在兩人身上,似乎是見證著這溫馨的一切。


丙 大劫

是夜,漫天的星光從小樹林或密或疏的葉片縫隙間漏下,照耀著小樹林里溫馨的一對兒小情侶。月光輕輕照在唐烈只穿著一件薄衫的脊背上,歐陽昊輕輕撫著懷里小人兒的背。唐烈的肩背相對於平常女人的來說較為寬闊,柔和的肌肉曲線在月光下散發出迷人的味道。歐陽昊看得幾乎癡了。唐烈輕輕地伏在歐陽昊的胸膛上,在地上厚厚的一層枯葉上睡得很是香甜。不過墊在底下當床墊的歐陽昊就比較悲慘了,第二天早上發現左邊的手腳都已經麻木,幾乎動不了,簡單吃過早飯後卻很郁悶的還要背著唐烈趕路。

隨著越來越深入小樹林,二人才發現自己竟錯的離譜。這小樹林後竟是一大片原始森林,高大的樹木兩人環抱都抱不過來,潮濕的空氣讓人很是不舒服,各種各樣的野生動物隨處可見。不過唐烈趴在師兄背上,很是淡定的在指尖點燃一小簇火焰,驅趕著頭頂上樹枝上盤繞著的有腿兒的沒腿兒的爬行動物。沒錯,唐烈的能力就是將真氣化為火焰形態攻擊或防禦,這種能力還有個好處就是,隨時可以吃到熱的幹糧,不用可憐兮兮的啃硬邦邦的冷餅子。

走著走著,二人已經深入森林,卻意外的在一棵大樹下發現了一個衣衫襤褸氣息奄奄的男人。男人的臉很是獰惡,更是有幾道血淋淋的刀痕在臉上、肚腹、大腿上。臟兮兮的皮膚和好像雞窩似的頭發,滿臉是胡子,眼看著就快不行了。

兩人看到這個男人都不禁被他一身血糊糊的污物嚇了一跳,歐陽昊馬上輕輕放下背上的師妹:“師父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拿點水和幹凈的布,還有師父的療傷聖藥。”唐烈馬上把包袱里的一件幹凈衣服沾了水,給受傷的男人清理傷口。不愧是從小在山上長大的佛家弟子,竟一點沒有私心的用師父為他們準備的療傷藥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一小瓶療傷聖藥馬上就見了底。幾個時辰後,唐烈只能自己頂著身後的疼痛趕路,而歐陽烈則背著那個被他們救回小命仍在昏迷的男人,艱難行走在森林里。

漸漸地,唐烈發現這森林竟是長在一座山的山坡上,路越來越陡峭。兩人艱難前行,直至中午時分,他們才趕到山頂的位置。山頂上怪石嶙峋,有一面竟然還是陡峭的懸崖,筆直的崖壁上只是零星的長了幾棵野松樹。懸崖下像是一條河,深不見底的懸崖下閃著黑色的幽光。正午的太陽無比毒辣,三人就在一顆大樹下歇息下來。唐烈小心地坐在地上,結果還是疼的齜牙咧嘴。唐烈和歐陽昊都沒有發現,那個被他們救起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毒辣的光。

“師兄,好熱,我想喝……啊——不——”饑渴交加的唐烈正伸手向師兄要水喝,一旁裝暈的男人突然暴起發難,一腳狠狠踢在唐烈的腰眼上。唐烈此時正背對懸崖,被受傷男人踹在腰上,頓時跌落山崖。“烈兒!不!”歐陽昊爬在懸崖邊上嘶吼,雙眼滿是血色,青筋暴起。“忘恩負義的混蛋!你恩將仇報!害死烈兒我和你拼命……呃——”歐陽昊正要沖上去和男人拼命,男人卻用早已藏在身後的木棒猛地擊在歐陽昊的頭部。歐陽昊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血像蜿蜒的小蛇從嘴角溢出,已然說不出話了,一雙眼死死盯著受傷男人,眸子里滿是不甘和憤怒。

“哈哈,你們這兩個傻瓜,我受傷是假的都沒看出來麽,僅僅是皮外傷再用豬血塗飾,哈哈哈哈。你們的包里倒是有不少好東西啊,足夠的水和幹糧,如此多的盤纏。可惜了,這不知道你倆小兔崽子包里怎麽沒肉。”受傷男人放肆的笑著,滿口黃牙讓人覺得可惡惡心。他看著歐陽昊快要咽氣的樣子,幹笑幾聲,在地上吐了口痰就把包袱扛在肩上,一搖一晃的下了山。



丁 覺醒

在百尺山崖跌落的感覺絕不是只有恐懼那麽簡單。急速下落,周邊的空氣竟然像刀鋒般鋒利的切割著唐烈的衣袍、她的皮膚、她的俏臉。她緊緊地閉上了雙眼,又長又翹的睫毛下溢出幾大滴晶瑩的淚。在死亡的面前,唐烈把她最後的記憶留給了她的師父、師兄。或許是感覺到死之將至,唐烈所有的感官都在瘋狂的搏動、耗氧,導致在她看來時間也格外緩慢。想起曾經點點滴滴的感動和幸福和對師兄的牽掛,如同回放的電影,一幕又一幕。或許這就是她對這個世界最後的眷戀了吧,她想。

她暈了過去,就在百尺高空……

先前的傷勢以及趕路的消耗就讓她體力不支,在師父圓寂的打擊下她的神經本就脆弱,再加以刺激,她沈沈的昏去,將死亡留給麻木的知覺。

良久,唐烈睜開了眼睛,她是被痛醒的。回頭一看才發現,一根斜著長在懸崖縫里的枯木掛住了她的衣服,可惜枯木銳利的枝頭狠狠地劃過唐烈的脊背,一條血紅色還溢著血的傷口貫穿了她寬闊的背,從右下方的腰際直到左肩。猙獰的血紅色傷口在白皙的背上看起來是那樣的令人疼惜,當然她自己是看不到自己的傷,只是覺得疼痛如潮水般從背上湧起。

她忍著劇痛,回身握住了掛住衣服的枯枝,小心翼翼的攀回崖壁。粗糙的樹皮無數次摩擦著她的背,然她只是咬牙硬挺,一寸一寸的向著陡峭的崖壁靠近。

“嗤——”布帛撕裂的聲音在她雙手觸及崖壁上的巖石時響起,她背上那片帶著血跡的衣衫就留在了那枯枝上,風輕輕地吹著,帶血的布片輕輕搖擺,那是一種慘烈的美。

巖壁上的石頭粗糙且鋒利,未曾鍛造過的巖石的棱角不知多少次劃破了唐烈的掌心,她握過的石頭上斑斑駁駁的蹭著血跡。唐烈只是一點一點地下移,一步又一步。在如此陡峭的山崖上攀巖,就像把命吊在褲腰帶上,隨時會命葬黃泉。不知過了多久,唐烈的雙腳終於觸及地面的時候,她長長的吐了口氣,劫後余生的喜悅完全沖洗掉了身上的傷痛。此時的唐烈簡直可以用叫花子來形容,不論是靴子還是衣衫,都已經破的不成樣子,臟兮兮的一條一條掛在身上,映著斑斑的血跡。細小的傷口在唐烈身上已經不知有幾百處了,然而她只是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氣,孤獨卻堅毅的背影在夕陽下拉的很長

黃昏時分,唐烈休息的差不多了,走進了山下的小樹林。想起師兄教訓自己的那晚、無比溫馨的那晚,再次回到這里確是傷橫累累,兩人生死未知。唐烈苦笑了一下,便拖著疲累的身子踉踉蹌蹌走進了小樹林。

黃昏的光給整個小樹林都鍍上了一層昏暗,隱隱有些危險的預感在唐烈心里閃現。她走走停停,無意間擡頭望去,卻在最深處的昏暗中看見了一雙閃著綠光的眼睛。不止是一雙,漸漸地,一雙接著一雙綠色的兇光閃亮,隱隱有著包圍之勢。唐烈嚇了一跳,卻沒有楞的失神,直覺中危險的氣息直刺她的神經。她拔出一直藏在靴子內側的利刃,這把利刃是師父送她的防身利器,告誡她只能在生死攸關時使用,很明顯現在是時候了。

綠色的眸子的主人們集體前進,包圍圈被縮小了許多。灰色的毛發,尖利的獠牙,赫然是一群覓食的餓狼。唐烈藏起心頭的一絲恐懼,擡手將利刃橫在胸前,雙腳開立。雙方都在等對方的攻擊,攻擊就意味著有破綻可尋,群狼和一個女孩就這麽對峙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每一秒的流逝都帶著令人牙算的血腥和恐懼。

然而,群狼中的頭狼在一頓即將到手的“美食”之前先耐不住性子了,兩條粗壯的後腿在地上一蹬,竟是朝著唐烈飛撲了過來。唐烈看準了狼的腹部,一記膝蓋狠狠的頂在頭狼的腹部,同時手上利刃下劈。那利刃竟然直接插進了狼最堅硬的頭骨,足可見其鋒銳。頭狼的腦漿混著血在利刃拔出的瞬間迸射而出,濺了唐烈一頭一臉,而利刃上也是滴答著黃紅交雜的液體。唐烈很順利的解決了一頭狼,但代價是那只狼的雙爪狠狠地抓在唐烈的右腿上,幾條爪痕血淋淋的洇在破成布條的衣衫上。群狼雖失了頭狼,兇厲之氣仍是不減。在幾頭狼單獨撲食都被唐烈用以傷換命的方式解決掉之後,三頭強壯的狼一齊沖向唐烈,傷痕累累的唐烈勉強提聚真氣將火焰附著在利刃上擊退了三只進攻的狼,正要松一口氣時,一股毛骨悚然的氣息從脊背升起,唐烈一驚,回頭一看下,一頭狼趁著她對付正面的敵人,兇猛地撲向他。想要閃躲已是不可能了,那只狼一只爪子狠狠地在唐烈背上留下自己深可見骨的爪印,幾乎覆蓋了之前枯枝留下的傷痕,而另一只爪子則是拍在了唐烈臉上,立刻在她的右臉上劃下一道深深的溝壑。血,娟然流下。此時的唐烈就像渾身染了血一樣,劇烈的痛頓時讓她發出一聲痛吼。

正當這時,唐烈的右臂突然劇烈的刺痛起來,手臂上的袖子早就被狼抓掉了,她發現自己渾身都熾烈得像是要燃燒,一個血紅色的火焰圖案隱隱在右臂靠近肩膀的地方閃現。而那些狼卻因為她渾身散發的灼熱氣息不敢近前。突然,那個火焰圖案像是烙印一般烙在第一次閃現的位置,突如其來的灼痛令唐烈仰天大吼。一股極其巨大的烈炎從她腳下噴薄而出,大部分狼都被火焰吞噬,只剩骨頭渣滓,而剩下的狼則被強大的氣浪翻卷著砸落。唐烈的眼睛已經變成了血紅色,憤怒的血紅。那頭抓傷唐烈的脊背和臉的狼被掀翻到唐烈眼前,而她就這麽用覆著火焰的雙手將其抓住,猛地用力,火熱鮮紅的狼血濺了唐烈一臉,地上只剩被撕成兩半的狼。

入夜,漆黑的天空上竟然沒有星星。唐烈在力戰之後竟然沒有乏力的感覺,似乎在爆發出強大火焰之後,所有的疲憊都被一掃而空,剛剛的大戰像是未曾發生過一般寂靜,只有唐烈如浴血一般的恐怖傷痕證明這這一切。她坐在一棵樹下,輕輕地用那只傷痕累累的手撫著右臂上如紋身一般的火焰圖騰,此時的圖騰已然不是血紅色,灰暗的顏色仿佛沈睡一般。但唐烈意念一動,圖騰便亮起血色的光芒,一大團火焰從她右手上噴出,在黑暗中搖曳著,像是一曲血色的舞蹈。

“你的右臂里掩藏著你的身世,在覺醒之後將開始新的人生。師父傳給你們的菩提心經在那時就可以修煉,若是大成,可保你們大難不死。”師父曾經這麽對她和他說過。那麽打開覺醒之門的鑰匙便是血戰麽,似乎有悖佛理,因為她破了戒了,還是最不可饒恕的殺戒,但她的火焰覺醒了,不是麽。

天上淅淅瀝瀝的下著雨,潑瓢大雨沖刷著地上的血跡。唐烈又被淋了個落湯雞,但她右手上明亮的火焰在雨水沖刷下仍閃著耀眼明亮的火光,絲毫沒有減小的趨勢。她勝了,她覺醒了,是的她勝了,在群狼的攻擊下勝了。輕撫身上道道凝結的傷痕,她在樹下狂笑著,嘴里仍然溢著鮮血。瘋狂的笑著,兩顆混濁的淚,悄然隨著雨水,混在嘴角流出的血里。


己 再相見

戰火彌漫了整個邊疆,將士們時時刻刻都準備著與兇殘的匈奴人作戰。而唐烈身為騎將更是閑不下來,整日在邊關城樓上監督修築防禦工事,操練騎兵。

而聖朝軍隊還有一支王牌軍隊,就是一支完全由肋生雙翅的羽人組成軍隊(我總不能說是鳥人吧)。這支軍隊就像空軍,每每當戰況危急時,這一支羽人軍隊就會攜帶毒箭巨石在天空向敵方投擲,精準度極佳,而且速度快,所以這支羽人軍被稱為“必勝之師”,而統領這支軍隊的宇文明將軍則是聖朝權利極大的將軍,位置甚至和幾位平亂大元帥齊平。而這些羽人有時也會擔當信使的職責,某些加急的軍事情報都會請他們來送達。

正當午時,烈陽狠狠照射著底下的城池和土地,在城頭待命的官兵全都飽受日曬之苦,而唐烈也在他們中間,不斷地拿出水囊灌上一口,也給身邊的狻猊喝幾口冰涼的井水。“唐小將——”一個羽人從遠處飛了過來“負責明日城池防禦的唐小將——”他大聲喊著,身上的衣衫盡濕,目光四處搜尋著。唐烈一臉疑惑的站了起來,掏出自己的腰牌,黃銅刻的腰牌在烈日下閃著灼人的金光。“找我有什麽事嗎?”“朝廷派來了一位新的元帥知道嗎。”“嗯,就是不知道元帥是那位將軍。”“正是歐陽大將軍宣城防將過去安排作戰。”

唐烈的心突然一顫,突然覺得著歐陽將軍不會是和自己走散了三年的師兄有什麽關系吧。傳信的羽人催促了幾聲唐烈也渾然不知,等到反應過來,只是一臉歉意的說了聲抱歉,就快步跟著來人走了,心里滿滿的是緊張和期待。

“稟報將軍,城防將來了。”“進來吧。”唐烈突然感到一陣狂喜,那個聲音正是她等了三年失散了的師兄啊,正當她想高興的喊出一聲 “師兄”的時候,房里突然傳出了幾聲媚笑,唐烈一楞,還沒出口的話立刻又咽了回去。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扯進帳里單膝跪下。“參見將軍,這位唐小將就是城防將。”唐烈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了,她的師兄——歐陽昊,就這麽端坐在帥位上,身邊……身邊竟然還摟著一個嫵媚的女人!她只是怔怔的跪在地上,呆看著曾經對她如此癡情的師兄。再見歐陽昊,他竟然只是用看下屬的目光冷冷的壓著她呆滯的眼神。“再去任命一名騎將作為城防將,把他叫到我的副將那里商討對策,唐小將就調到我身邊和我一並出征。”“可是……元帥這不……”歐陽昊不耐煩的揮揮手,打斷了那位羽人的話,那羽人眼底閃過一絲不被察覺的怨恨,還是知趣的退出大帳。

“昊~~這位小將軍呆呆的真是可愛呢,你說,她漂亮還是我漂亮啊……”嫵媚女人輕輕在歐陽昊胸前的鎧甲上畫起了圈圈,甜膩的語氣將唐烈塞得一陣氣血上湧,她在這一瞬間困惑、傷心、委屈甚至是極怒,但她只是努力憋在心里,默默地等著歐陽昊的一個解釋。

“乖,當然是我的小甜心你漂亮啊,這還用說的嗎。”歐陽昊輕輕撫摸著懷里女人的手,目光里面是幾分迷離。“我不喜歡那個女人在這里煞風景!讓她出去!”歐陽昊懷里的女人越發的飛揚跋扈起來,看著唐烈的眼神里滿是嫉妒和小人得志的得意。唐烈心開始痛了,她只是嘴唇嗡動著“師……兄”。“唐烈你沒聽見?小玲叫你出去!”歐陽昊冷漠的眼神狠狠刺痛了唐烈,而他看那個女人的眼神中竟然是迷離和寵溺!“唐烈!你這是給臉不要臉!來人啊,轟出去!”幾個身強力壯的彪形大漢直接拖著唐烈把她扔出帳外。

唐烈的心徹底的痛了起來,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就這麽無視她傷害她甚至侮辱她麽,僅僅是三年不見就能把她忘得徹徹底底,把她在他心里的影子磨得一點都不剩麽。曾經他說的山盟海誓是什麽,他曾經的溫柔是什麽……唐烈突然蹲了下來,雙手狠狠的抱住頭,她不敢再想,但那些殘酷的畫面卻不受控制的從腦海中湧出來,狠狠地戳在唐烈的心里最柔軟的那一塊上。心臟每一次的搏動都伴隨著痛徹心扉的刺痛,唐烈突然咳出了一小口血,噴在面前的泥土上,變成一塊深色的印記。她輕輕撫胸,兩行淚不受控制的從臉上滑落。呵,她怎麽這麽傻,這時候她才知道,心痛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一個動詞。似乎要把身體一塊一塊撕裂的痛,從心扉蔓延……

她也不知在帳外呆了多久,也沒有人來理她。她靠著帳外的木樁坐了很久,淚一直緩緩流著。渾渾噩噩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舔她的臉。狻猊火紅色的毛發就好像唐烈的頭發,三年時間,它已經長得很大了,已經長成一只成年的狻猊、一匹極好的坐騎了。它將前蹄跪在地上,伏低身子用它粗糙的舌頭輕輕舔著唐烈臉上的淚痕。唐烈似乎找到了什麽地方發泄似的,抱著狻猊的頭痛哭失聲。那一刻,她三年來的冀望轟然倒塌……

第二日的時候,當她抱著狻猊醒來的時候,行軍號已經吹遍全軍。將士們都從自己的崗位上醒過來,即將按照準備向敵人發起攻擊。唐烈正想向城樓走去,才苦笑著想到自己已然不是城防將了,而是要跟在那個自己連見都不想見的人身邊,保護他的安全。

正當她思索的瞬間,城頭的戰鼓已經擂響,三聲炮轟,是進攻的信號。唐烈只是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跨上狻猊,抱著涼透了的心,靜靜的等著元帥出現,而自己只需要跟在他後面就好。


庚 不言而別

三聲炮轟之後,城門緩緩升起,護城河的吊橋在那一刻重重搭在河的兩岸,早已在城門後列陣的人馬如潮水般湧了出去。早有馬夫為歐陽昊遷來了一匹肥壯的戰馬,馬兒呼哧呼哧打了個響鼻,在軍隊最後也緩緩走出了城門。唐烈只是默默跟著歐陽昊周圍的護衛,故意不去看前面歐陽昊的背影,強忍著淚水。狻猊輕輕地叫了一聲,像是安慰。

唐烈跟著元帥護衛大隊走到了軍隊後面的一輛大車上,足有十六匹馬拉著的大車。車上只是簡單的擺了幾張椅子,在這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大平原上,站在這一人多高的大車上顯然高出了不少,也是觀察戰局形勢的好地方。不過因為高度的原因,如果敵軍集體放箭或者使用遠程攻擊的武器,這大車很容易成為靶子,這也是為什麽要有一批高手護衛啊大車周圍的原因。唐烈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任務,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參加戰鬥,她的職責只是去保護一個她不想見到的人的安全。

即使是在大車周圍,唐烈也很清楚的看到了敵軍,就像己方軍隊一樣整齊的隊列,整整占滿大半個平原。滿山遍野的軍隊就這麽在平原上對峙著,只是等著各家主帥的一聲令下,便會沖在一起廝殺。默默地,坐在大車正中的虎皮大椅上的歐陽昊只是輕輕揮了下手。

剎那間,如雷聲轟響般的戰鼓擂起,聖朝的軍隊率先發起了沖鋒。漫山遍野的步兵和騎兵夾雜在一起,就像一股洪流湧向同樣漫山遍野的另一支軍隊。只是剛發起沖鋒,匈奴人的軍隊也同樣擂起了戰鼓,雙方就這麽混戰在一起,一道又一道的鮮血不斷激射而出,唐烈悄然低了頭,即使是身經百戰也不願意親眼看著一朵朵生命之花在腥風血雨中雕謝,而自己卻只能冷眼旁觀。

時間仿佛很漫長,大車上的歐陽昊在派出了前鋒之後又連連發下了幾道命令,將剩下的幾只軍隊派了出去。頓時,大車前除了有一只兩百人左右的羽人軍隊之外,整塊的空地顯得很是空曠。廝殺一直從日上三竿持續到夕陽西下,聖朝軍隊明顯吃了虧,隨著在前線搏殺的人越來越少,歐陽昊的眉頭漸漸皺起。“羽人軍,該是你們為我大聖朝立功的時候了,擊潰了匈奴人自有重賞。全部升空,攻擊!”歐陽昊沈聲說道。但奇怪的是羽人軍並未按照命令升空,而是統領這支羽人軍的將領緩緩轉身面向歐陽昊,歐陽昊只是皺了皺眉,什麽都沒說。但唐烈心中馬上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哈哈哈,歐陽大元帥,我們偉大的羽人軍隊為什麽要聽你使喚?在聖朝,你們這些無翅的愚蠢人類也能使喚我們,竟然還把我們當做低級信差使喚,哼。你還不知道吧,匈奴人早就暗中用萬兩黃金買通我們了,在那里我們可以享受至高無上的待遇,比你這破地方……呃啊——”那個羽人軍隊的小頭領正眉飛色舞的說著,可話還沒說完就被歐陽昊一支水箭削去了一只胳膊,鮮血噴淋而出,他立刻捂著斷臂疼的怪叫起來。“你……,兄弟們上啊,把這個聖朝豬碎屍萬段!”,他狂吼道。身後的羽人軍隊紛紛拿出自己的兵器朝著大車瘋狂攻擊,而前面抵擋匈奴大軍的前鋒也漸漸陣亡,匈奴士兵嘴里吼著唐莉聽不懂的匈奴語口號蜂擁而來。

此時的戰鬥完全逆轉,龐大的匈奴軍隊再加上一支所向披靡的羽人軍,就這麽朝著歐陽昊沖殺而來。大車邊元帥的護衛們拼死抵抗,怎奈敵眾我寡,沒有抵抗多久就被前面的羽人軍沖垮,本就為數不多的護衛如同割稻子一般。縱使歐陽昊手中水箭頻發,也沒能扭轉這大勢已去的局面。大難臨頭,唐烈還好是在大車後面的位置。在用火焰烤熟了幾個羽人之後,她跳上大車,一把揪住歐陽昊的後脖領,就像曾經在小樹林里被他拎著一樣,拎小雞一樣扔到狻猊身上,然後布下一大片火幕,然後跳上狻猊。狻猊是上古神獸,傳說中龍生九子,狻猊是老七。此時狻猊也爆發出強大的戰鬥能力,一邊噴吐著火球,一邊迅速升空。狻猊的速度可不是羽人可以相比的,僅僅是一息之間,狻猊就載著兩人遠遠地逃開了蜂擁而至的羽人軍隊。唐烈聰明的沒有逃進城池,如果進城的話將會無處可逃,而是掉頭沖向平原外一大片廣袤的山區。

眼見追兵漸漸被拋下很遠,唐烈剛剛松了口氣,斜刺里卻冒出幾個羽人伏兵,雖然箭石都被兩人盡數攔下,幾個羽人也被覺醒的水火之力打中從高空跌落,眼看是活不成了。然而最後一個滯空的羽人趁著最後一口氣,向著他們灑出了一大包黃色的粉末。唐烈馬上把被粉末撒了一臉的歐陽昊扯到身後,而她自己也不可避免的吸到了一點。只見一片龐大的火光閃過,空中所有的粉末都燃燒殆盡。唐烈和歐陽昊兩人力戰良久,在山腹深處發現了一處隱蔽的山洞,就策動胯下的狻猊向著山洞疾行而去。

這不過是個很小的山洞,兩人筋疲力盡,而一開始就沒和歐陽昊說過一句話的唐烈只是把自己的戰袍脫了鋪在地上之後坐了上去,心中彌漫的只是漠然,自顧自的整理身上的武器和鎧甲,絲毫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烈……烈兒,我……我好渴……水……水囊……”歐陽昊的聲音極是沙啞,唐烈詫異的轉過頭,才看到師兄嘴唇幹裂,渾身沒有力氣,只是虛擡著一只手,似乎要去抓唐烈戰袍上的一小壺水。她雖然一語不發,還是拿過了水囊給歐陽昊灌了一小口。默默地思考著剛剛兩人中招的黃色粉末。瞬間幹咳、虛弱無力、眼神渙散、粉末是黃色、有種異香……這不正是苗疆奇毒——合歡蠱嗎。想到這里她突然一驚,是什麽人這麽狠毒,而那些羽人身上怎麽可能帶著苗疆蠱術中的奇毒呢,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水……水……”歐陽昊過了不久又要喝水,唐烈幹脆把水囊塞到了他手里。合歡蠱是苗疆蠱術中極其特殊的毒藥,是由一種性奇淫的毒舌的毒液制成,中此毒的早期是極度幹渴、虛弱,接著出現幻覺、渾身燥熱,之後便會有服用春藥的那種反應,對身體傷害極大。看著身邊的師兄大口大口的把小水囊里的水喝的七七八八,唐烈雖是只吸入了一點點,但也感覺嗓子冒煙似的幹渴,但她深知她決不能喝水,若是喝了水只會讓合歡蠱發作的更快,但對於師兄,她也沒辦法了。

“水……還有沒有……”歐陽昊喝完了唐烈隨身帶著的也是唯一的一壺水,見再倒不出一滴水,便把水囊扔到了一邊。“呃,怎麽這麽熱……”就像唐烈預料到的那樣,歐陽昊此時進入了幻覺和燥熱的階段,他似乎像是瘋狂的撕扯著自己的衣服,薄薄的內袍很快就被扯開了,露出了他滿是肌肉的壯闊上身。他眼中渙散的目光緩緩聚集在唐烈身上,只是,就像一只野獸再看獵物的眼神。

一步一步,就像預料中的那樣,可惜無論怎樣,唐烈卻無法逃離這預料之中的結局,恐懼在心中蔓延。他一點一點靠過來了,直到撐在唐烈身後的石壁上凝視著唐烈的眼睛。“烈兒,你……你好美。”歐陽昊沈吟著,唐烈卻是一驚,為什麽他的幻覺中還是自己。但此時她已經緩緩進入了合歡蠱初期的虛弱,盡管虛弱感並不強,但是要她直接掙開這個中了合歡蠱正在幻覺之中的男人,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性。歐陽昊慢慢靠近唐烈的臉,迷離的眼緩緩閉上。唐烈心中滿滿的是無力回天的悲哀和恐懼,突然急中生智,拔出腰間的一個小壺先抵上了歐陽昊的唇。被打擾的歐陽昊眼中怒意大盛,正要撕扯眼前人的衣物,一股冰涼醇香的液體灌進了自己的喉嚨。唐烈用盡了自己的力氣把一整瓶液體盡數灌進了歐陽昊的喉嚨,後直直地跌進身後的石壁。

夜晚又一次的來臨,森林中的夜晚是那樣的寂靜,除了那個隱蔽的山洞……

從無盡的黑再到滿地灑滿太陽的金光,洞中的歐陽昊才緩緩醒來,他只是感覺頭很疼,而他的手里只是抓著唐烈的外袍,而他身旁土地上只有一個深色的血漬,正如唐烈外袍上面戰鬥時留下的斑斑血跡。


辛 一見傾心、二見鐘情

午夜時分,大森林里漆黑一片,某些夜間行動的動物的眼睛時明時滅的閃爍在無盡的漆黑里,到處都彌漫著一曲死寂和恐怖譜成的無聲曲子。唐烈跌跌撞撞的從二人藏身的洞口中走出來,絲毫沒有在無盡的漆黑中迷路的恐慌,只是凝聚起最後一點力氣,在指尖竄起小小的火苗,簡單辨明方向之後,就向著森林深處走去。

黑,到處都是黑。唐烈強行壓下心里因為無邊的黑暗萌生的極度恐懼,找著了一科還算粗壯的大樹,靠樹坐下。身上只剩下力戰和虛弱之後的疲憊,在身邊撒了點火藥之後,靠著大樹就這麽沈沈睡去了,輕輕地呼吸聲淹沒在大森林的寂靜里。

寂靜中,一個身影悄悄然在離唐烈不遠的一棵大樹濃密的樹冠中浮現,他只是悄悄看著唐烈,嘴角掛著微微的笑,包含著一絲心疼、一絲憐惜。

漸漸地天空上吹起了一陣微風,黑暗中,微風悄悄拂動唐烈那一頭不羈的短發,幾根發絲半掩在白皙的臉上。風吹開了天上薄薄的雲層,月亮悄悄拉開了遮羞的面紗,柔和的月光灑在唐烈身上,那本就在暗中美絕的側臉上仿佛度了一層金光,伴著均勻的呼吸,安詳的有種美艷不可方物的感覺。

似乎是做了夢,又夢見了什麽不願見到的東西,小家夥就這麽在睡夢中哭了。一顆晶瑩的淚就掛在長長的睫毛上,接著又是淚水湧了出來,唐烈臉上劃過兩道長長的淚痕,在月光下反著亮晶晶的光,順著剛毅的臉線,悄然隱沒在衣物之中。或許是因為夜里太涼,戰袍鎧甲什麽能禦寒的衣物都留在山洞里了,亦或是因為夢里的委屈和害怕,唐烈側著身子縮成了一團。薄薄的玄黑色衣袍悄然滑下了一點,唐烈寬闊的肩露出了一半,和著月光散發出一種柔和的美。躲在樹上的沐風悄悄看著,漸漸地癡了……

這注定是一個寂靜的夜,卻湧動著悄然萌生的情感……

第二天早上,當唐烈醒來的時候,意外的看到自己並不是躺在原先靠著的大樹上,而是躺在一個人的胸前,擡頭一看,赫然入眼的是沐風的微笑。唐烈顯然沒有想到竟然是他“沐風……你……你怎麽會在這里?” “怎麽了,不允許我在看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受委屈的時候陪著她嗎?”沐風依舊是掛著溫暖的笑,唐烈顯然是一怔“你……你喜歡我?”“當然,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一見傾心、二見鐘情’?我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沐風談起這個話題的時候仍舊是一臉平靜的笑,“而且,又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美……”他深情的望著她的眸子,輕輕捧起了她的臉。唐烈怔怔的望著正在表白的沐風,她一直都覺得沐風是一個溫柔的男人,有種能讓人依靠的安全感。而且她可不信在這麽偏僻的地方沐風還能來這里采藥,並且偶遇。他……他一定是一直悄悄跟著自己,一直跟著……

想到這里,唐烈不敢再想下去了,跟了自己三年啊……她突然抱住沐風,直接把臉埋在沐風的胸膛上哭了起來,沐風則被這個動作嚇了一跳,笑著揉著懷里小家夥的腦袋,輕輕拍著小家夥的背,直接把唐烈的一頭紅毛揉成了雞窩。唐烈在沐風懷里輕輕抽泣著,心底里卻湧起一陣幸福。

“烈兒”沐風給懷里的小家夥順著毛,輕輕喚道。唐烈迷離著淚眼擡起頭,一個輕柔的吻已經輕輕落在她的兩瓣唇上。沐風直接用雙臂把唐烈環了起來,結實的擁抱著。唐烈兩頰飛起紅暈,在這時候也聰明的閉了眼,悄悄回應著。這是一個綿長的吻,也只是一個綿長的吻,沒有任何巧妙的舌技,兩個人只是激烈的吻著,森林中仿佛又迎來了一片春意,濃濃愛意萌生在每一個角落。


壬 暴風雨前的死寂

一家小客棧的一間上房里,沐風正笑吟吟的端著一碗黑糊糊的中藥:“烈兒,喝掉它你身體里合歡蠱留下的殘毒就都能清除掉了。”正對著唐烈幽怨的眼神,沐風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微笑,唐烈只好翻了個白眼,接過藥湯直接大口大口灌了下去,咽下最後一口奇苦的藥之後用袖口抹了抹嘴角殘留的藥汁。唐烈砸吧砸吧嘴,可憐兮兮的看著沐風:“不過是解毒藥為什麽要在里面加黃連啊喂……”“這個……和師父煲藥習慣了……嘿嘿,其實黃連也是好東西,喝了對身體好,嗯。”沐風一臉尷尬的笑,“你手里還沒有蜜餞!沒有蜜餞還在我碗里加黃連!嗷……”唐烈一臉崩潰的慘嚎了一聲。有一個小神醫做男友固然是好事,小病大傷什麽的全部都不在話下,不過這位小神醫煎藥條件反射似的放黃連,這個習慣就苦了唐烈了,真的是“苦”了她啊。

二人在客棧住了一晚,再出去時才知戰報都傳到聖朝的各個角落。聖朝軍隊屢戰屢敗,幾千羽人軍隊背叛,匈奴軍隊氣勢洶洶直逼都城,現在聖朝上下人人自危。似乎是敗局已定,幾個城池接連失陷,皇上和大元帥接連斬了好幾個守城的將領,但仍然擋不住來勢洶洶的匈奴人。唐烈和沐風大驚之下連忙趕到都城,在危急之下揭了招募將領的皇榜。從此,兩人開始一起並肩作戰,為著聖朝做最後的掙紮。

夜晚巡營,唐烈不情願的又見到了作為自己上司的歐陽昊。這次他的身邊並沒有帶著女人,獨自坐在帳中翻看著兵書。黑暗中,兩人同時對上對方深邃的眸子,卻出奇的都沒有逃避。周圍出奇的安靜,他們就這樣靜靜凝視著,似乎誰都不願打破這難得的寂靜。“師兄,為什麽?諸相非相,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我想你不會不明白。”唐烈靜靜看著歐陽昊,臉上是滿滿的擔憂和不解。“我慧根太淺,悟不懂。”歐陽昊只是丟下了這句話,目光又轉回自己手上的兵書上。“什麽悟不懂,師兄,你想瞞我到什麽時候。不是悟不懂,而是不想悟。你若是想悟又怎麽會悟不懂……”唐烈急切的看著她的師兄,眉頭皺的更緊了。而歐陽昊像是怔了一下,淡淡一絲欣喜終於浮上臉龐:“你終於悟了。呵,即是在這紅塵之中歷練,旁騖太多,又怎能清心寡欲的遵守清規戒律,這殺戒……好了不說了,做你的事去罷。”歐陽昊臉上漾起的笑略帶一絲嘲諷,不知道是在笑唐烈,還是在笑他自己。

唐烈帶著滿心的心疼走了,也帶著暗中默默注視的沐風目光。空留下歐陽昊與周圍的寂寞化為一體……

日子就在重壓下慢慢流淌,孤立無援的京城和城外的匈奴大軍靜靜對峙著。前者在佯裝的冷靜下是熱鍋燒螞蟻的焦急,而後者則是超然的淡定。

糧草奇缺的聖朝都城終是等不下去了。在和匈奴軍隊膠著半月之後,率先打開城門向匈奴軍隊發起沖鋒。然而準備充分糧草充足驍勇善戰的匈奴人似乎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更何況有背叛的羽人軍隊和匈奴軍隊的王牌昆侖人馬軍隊。不到三天,在大軍肉搏的刀光劍影下,聖朝軍隊的人數幾乎是幾何數倍的減少,城頭上的弓箭基本放完,只能用磚石支援城外的軍隊,一不小心砸到的還是自己人。戰事告急,唐烈沐風歐陽昊天天在戰場上力戰,戰袍上都是血,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甚至皇帝一家子都上了城頭督戰,但大勢已去的聖朝很快就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斑斑駁駁的城墻,被鮮血染紅的護城河,橫屍遍野的城樓……

搖搖欲墜的城池終於在那一次聲勢浩大的夜襲中破碎,兇狠的匈奴人沖進城里,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沖進街巷或者皇宮,而是整齊的列成一隊。唐烈這些聖朝殘存的將領只是呆呆看著匈奴人拿著火把等待著什麽。


癸 終將寂寞

黑夜,大片的烏雲遮蔽了明亮的月光,墨色在漆黑的夜空陰沈沈的暈開,搖曳的火光帶來的是城破的淒涼和慘烈。唐烈似乎預感到了即將到來的劫難,她的心一直不斷地顫抖著。沐風默默地將她攬入懷中,用自己溫暖的胸膛給予她自己最後的溫暖。

一列一列的步兵、馬隊,密密麻麻的在城頭後的廣場上排列開來,手中兵器的碰撞聲、火焰燃燒的劈啪聲回蕩在一片死寂的廣場,聖朝殘留的將領們默默看著匈奴的軍隊在自己身旁兩側列隊,不知所謂的他們只能緊握手中沾滿鮮血的兵器,目光死死盯著另一頭大開的城門中深邃的黑暗。匈奴人整齊的下跪,齊聲大吼“大汗萬歲”。勝利者的吼聲伴著厚厚的壓抑的雲翳化作眾人心中的陰霾,而那深邃的黑暗中,步出的幹瘦男人全身被黑袍包裹著,大兜帽幾乎完全遮住了他的臉。傲然立於匈奴軍隊的隊列之中,忽明忽暗的火光照映著他半遮掩著的臉。他猛然扯下自己的黑色袍子,露出了精赤的上身,猛地仰天長笑,放肆的幹笑聲似乎在嘲笑聖朝殘軍的死寂。而讓唐烈歐陽昊大吃一驚的是他的臉,這個男人竟然是當初在山中森林陷害他們的那個假裝受傷的男人。“你……怎麽可能是你!”唐烈眼中似乎要噴火,當初謀財害命之仇,她永遠都忘不掉抹殺了她純真的血腥。歐陽昊眼中充斥著濃烈的憤怒和不甘,或許還有一絲悲哀。“哈哈哈,果然,本王沒猜錯,炎魂在你身上。小丫頭,交出來吧。”匈奴大汗,也就是那個曾經謀財害命的男人,指著唐烈大聲笑著,眸子里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唐烈正不明所以,一直沈默的歐陽昊卻嘆了口氣:“我早該告訴你吧,他身上的能力叫做吞噬,若是集齊五行魂印就能變成混沌,那時他將會無人可敵。我覺醒的水魂早就在跟你分離之後被他從身上剝下、吞噬。我本以為傷害你就能讓你遠離我,遠離戰爭,這樣他就不容易找到你身上唯一未被吞噬的炎魂,可惜啊……”他緩緩地說,渾濁的眼望著唐烈,唐烈直視著他的眸子,兩人同時輕輕搖頭,千言萬語融化在不言之中。

“乖乖的,把自己身上的炎魂剝離,否則,讓本王動手的話,本王會讓你受盡折磨!”匈奴大汗陰狠的眸子狠狠地釘在唐烈身上。但回答他的是唐烈猛烈的攻擊,從他腳下噴發而出的火焰瞬間包裹了他幹瘦的身軀,但瞬間擴張的水盾將攻擊盡數化解。猙獰的笑傳出,唐烈在那一剎那被轟得倒飛而出,整個人砸在身後的墻上,一大口內臟破裂而噴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襟。一只包裹著金屬的拳頭收回,盡是嘲諷的笑聲充斥著唐烈的耳膜。“這個能力還真是好用啊,當初殺了那個老鬼郎中可是費了本王好大的力氣。哼,真是不識時務。”匈奴王輕蔑的眼神落在跌在一片廢墟的唐烈身上。

“老鬼,去死!”沐風狂吼一聲,巨大的風刃劈頭蓋臉的向著匈奴王劈去,撕裂空氣的恐怖聲音伴著他的狂吼。此時的沐風近乎狂怒,不僅僅是因為他打傷了唐烈,而且他口中金魂原先的主人正是他的師父。緊接著沐風的攻擊,歐陽昊用盡身上殘留的水真氣凝成一柄重劍,向著匈奴王急速射去。這兩個幾乎是情敵的男人,第一次聯手攻擊。漫天的浮塵中,又是兩道鮮血狂噴的身體在空中倒飛而出。而塵埃中間站立的那個身影,全身上下都附上了一層堅硬的金屬鎧甲。

“不——”唐烈的悲呼在同一時間響起,她拖著那殘破的身體,向著兩人砸落的地面爬去,鮮紅的血跡拉出一道慘烈的痕跡。她輕輕扶起沐風的身體,顫抖著擦去沐風嘴角噴出的血跡,“不要……你們別嚇我……”顫抖著帶著哭腔的話語,唐烈輕拍著沐風的臉頰,淚水大滴大滴的滴落在他滿是鮮血的臉上。

“嘖嘖,真是越來越好玩了呢。”匈奴王輕笑著,張開雙臂,雙手上各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吸力,沐風和歐陽昊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前爆射。唐烈向前一抓,卻只抓下沐風腰間的一只竹笛。匈奴王那一雙幹枯的手掌分別扣在二人的脖頸處,將二人的身體懸空拎起,“兩個男人,你想先死哪一個啊?”血腥殘忍的笑浮現在匈奴王的臉上。“不——放了他們!求你,放了他們,我自剝炎魂!”唐烈哭喊出聲。“嘿嘿,你忘了我說過的麽,若是讓我動了手,我就會讓你受、盡、折、磨!”匈奴王的左手猛然一抖,歐陽昊的身體像一個破麻袋被拋飛到空中,匈奴王的掌心閃過一道光,一聲巨響……

時間好像停滯了……

唐烈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師兄拋飛在空中,在那聲巨響中,化為漫天血霧中的碎片。

“啊——”唐烈瘋狂的嘶吼出聲,她的精神近乎崩潰,湧出的淚模糊了她的視線,碎片星星點點,漫天的血霧點綴著漆黑的夜空……這是一場血腥的盛宴。唐烈猛地跪下,她這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麽的在乎他,這個幾乎陪伴了以及大半個人生的男人。她愛他嗎,她愛他,即使她知道他變了心,即使她知道他再也不會回頭,但她依然愛他,用自己的生命愛他。破碎的他,似乎也敲碎了自己的心……

“嗯,好像你愛這個男人更深呢,嘿嘿。”匈奴王又抖了抖右手,沐風像一具屍體似的漂浮在空中,平日溫暖的雙眸緊閉,再睜開眼時,露出的竟是滿眼兇光。“吼——”此時的他就是一頭狂化的猛獸,身體周圍憑空出現的是成千上萬的風刃。

“哈哈哈,小娘們,你不是愛這個男人嗎,就嘗嘗被他用風刃淩遲的滋味吧,哈哈哈!”

風刃瘋湧向唐烈,風壓將她擠壓向空中,她的身體被無數風刃包圍。每一道風刃掠過都是一道鮮紅的血花雕零。她緊閉著雙眸,嘴角挑起一道詭異的弧度。她在笑,在這鮮血浸淫的殘忍中笑得那樣雲淡風輕。呵,死在沐風的手里,似乎也是一種殘忍的享受呢。她悄然想著,眼角滑落的淚融化在綻開的血花里,在風中破碎。

她漸漸麻木了,昏迷了。耳畔隱隱約約響起幻生大師的誦經聲聲,仿佛聞到了香爐前的檀香,仿佛看見了師父手中轉動不停的佛珠……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覆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她仿佛置身宇宙,周圍只有師父誦經的聲聲梵唱,似乎從自己心底飄然而出的梵唱。她感覺身體里有什麽東西似乎被喚醒了,召喚著她緩緩醒來,睜開眼睛……

她睜開了眼睛,望向對面遙遙對立的沐風。身邊的風刃依舊,可她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她只是靜靜注視著沐風。她看見了他恢覆溫柔的眸子,她看見了他悄然溢出的淚,她看見他用最後一道風刃劃過自己的脖頸,她看見他對自己最後一抹溫柔的笑。她想嘶吼出聲叫他不要,卻什麽都做不到。只是心底的吟唱越來越大聲,她經不由自主的用左手沾了自己右臂上那個火焰圖騰上的鮮血,在空中勾畫出一朵佛蓮。突然她想起來了,這正是師父教給她的菩提心經。她默默地吟誦出聲:“佛說,有生有死脫六道,太陰太陽返本初。”而那朵用鮮血勾勒出的蓮花,竟然隨著她的吟誦緩緩轉動,“天雷,滅世間屠戮。”隨著她淡淡的吟誦,佛蓮猛地閃亮起五彩的光華,轟然巨響,幾道天雷從天空劈下,匈奴的軍隊在電光繚繞的閃電中,化為飛灰。最後一道粗如水桶的閃電,單獨降臨在匈奴王的頭上。“不——怎麽會這樣……”他的狂吼還未結束,就在天雷之罰中化為了飛灰。

天上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雨點紛紛砸落在鮮血染紅的土地上。五彩的佛蓮化作一道光華沒入唐烈胸口處,而她再也支持不住,如推金山倒玉柱,倒在地上,卻還緊緊的抓著沐風腰間的那只竹笛……

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當她再次醒來,是在亂葬崗,一卷草席簡單裹住了她的身體。菩提心經護住了她的心脈,才保她在那場大劫中留下小命。她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天山,回到了曾經成長的寺廟。沐風死了,歐陽昊死了,師父也早已不在。現在的她,還剩了什麽呢。她瘋了似的削了自己的發,卻並不是出家,這樣六根不凈的人,還怎麽能安心修行呢。她火紅色不羈的的發絲夾雜著些許銀白,飄然落在寺廟門前。輕輕掂起落地的發絲,“這不是頭發,這是煩惱。”她喃喃地說。

又是一個寂靜的夜,她靜靜坐在寺廟的屋頂上,清亮的竹笛聲奏成一曲又一曲淒婉悲涼的曲子。她放縱著自己肆意思念著他,也思念著他。淚水又一次滑落,在月光下滑下一道晶瑩的淚痕。她悄然望著天邊的月,默默回想著曾經的一切……

未飲人先醉,眼中落淚,心已成灰。


番外:

春去秋來,轉眼離當年的大戰已有一年的時間,聖朝默默地恢覆著往日的生機。唐烈當初削掉的頭發又再長了出來,火紅色的中長發幾乎能碰到肩膀,一條發帶將散落的頭發束起,幾綹火紅色的發絲搭在耳旁,腦後短短的火紅色發辮透著張揚和不羈的味道,而額前夾雜著的些許白發讓人感覺些許憔悴和滄桑。

是夜,唐烈像往常一樣靜靜坐在屋頂吹著竹笛,吹著吹著,兩行清淚悄然滑落,淒然的樂曲戛然而止,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就這麽捂著嘴抽泣:“沐風,我好想你……”

“傻瓜,我也想你啊。”一個強壯而溫暖的懷抱緊緊將她環了起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灼熱的氣息吹得耳朵癢癢的。唐烈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回頭,看到的竟然是沐風暖暖的笑臉。那張平日幹凈的臉上長出了密匝匝的胡茬兒,看起來同樣有著幾分憔悴和滄桑。“風,不要離開我。這是夢,一直抱著我不要醒好麽……”唐烈反手緊緊抱住沐風寬闊的背,像是要把自己整個兒揉進他溫暖的懷里,斑斑駁駁的淚痕盡數蹭在沐風月白色的袍子上。沐風小心的擡起唐烈的臉,擦去了她眼角的淚。兩個人就在夜空下緊緊相擁,什麽都沒有說,此時無聲勝有聲。

摟著懷里的小人兒,沐風絲毫不吝嗇自己的溫柔:“烈兒,這是真的,我還活著,還在你身邊……”懷里的小人兒擡頭,沐風對上了她一臉的疑惑。笑著拍拍她的背:“入冬了,屋頂上風大,去屋里說話吧。”說罷一把抄起了唐烈的雙腿,輕巧的跳下屋頂,邁進那一間常年寂寞的寺廟。

唐烈從沐風懷里跳下來,把漫天飛舞的雪花和狂風遮擋在門板之外。“風,你是怎麽回事,還有你怎麽找到我的?”沐風笑著在唐烈的床上坐下,攬過唐烈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小笨蛋,我師父可是神醫啊。龜息丹你聽說過吧,那時候我覺得情況危急就悄悄吞了一顆,那道看似奪命的風刃不過是做戲而已。”

“哇,你有這保命絕技都不和我說,我的心都差點為你焚燒成灰。”唐烈小女人似的輕錘沐風健壯的胸膛。“你這家夥還不是,要不是我醒來之後在亂葬崗找不到你,我也以為你死了。這一年,我找你可是找的好苦,”沐風戲謔的目光盯著唐烈的略帶吃驚的眸子,“烈兒,你醒來之後怎麽不想著找找我,嗯?害得我找你找了一年,心碎滿地。”唐烈心里湧起的愧疚瞬間淹沒了她心中剛剛泛起的欣喜。沐風抱著唐烈的大手遊移到唐烈的臀上,示威似的拍了兩下。唐烈的臉瞬間就像火燒一樣紅到耳根,狠狠的把臉埋在沐風懷里。“我認罰,任憑你發落好了。”唐烈聲如蚊吶,在沐風眼里則是說不出的可愛。

“哼,我要把你屁股打爛呢。”沐風故作兇狠捏著懷里小人兒的下巴,意料之中的對上一臉大窘而變成酡紅色的面頰,沐風邪惡的笑笑,把小人兒的腦袋輕輕搭在自己肩頭。唐烈抱著沐風健碩的肩,跪在沐風的雙腿上。沐風解下唐烈腰間的條帶,下身的衣物順著光滑的臀腿滑落,優美的曲線一覽無余。沐風輕撫著小人兒充滿彈性的臀,另一只手輕輕撫著小人兒的背。

懲罰性的一掌落下,毫無準備的唐烈發出一聲痛哼,淺粉色的掌印浮現在光滑的肌膚上。並未等她消化完疼痛,接二連三清脆的著肉聲回蕩在空蕩蕩的小屋里。唐烈把自己的臉埋在沐風的肩頭,緊緊圈著沐風的背,心里除了深深的愧疚、受罰的坦然和小小的恐懼之外,竟然還夾雜著一絲期待和滿足。深淺不一的紅色在臀上暈開,唐烈盡力忍著沖出口中的呻吟,將其壓抑在喉中化作聲聲嗚咽。

沐風手上奇妙的觸感幾乎讓他停不下來,小人兒身後嬌嫩的肌膚和充滿彈性的手感讓他不禁大呼暗爽。盡管這樣,當他看到幾乎布滿大紅色掌印的嬌臀時,心里還是悄悄疼了一下。雖然唐烈埋頭什麽都沒說,沐風還是能感覺到小人兒在極力忍痛。不由自主停下了巴掌,大掌附在小人兒身後輕輕揉了起來。

“風,不要心疼我,這是我活該。我……我不該讓你找我這麽久,我錯了……”唐烈埋頭悶聲說。沐風靜靜看著唐烈,嘆了口氣。“你確定?”“嗯,罰吧。”

沐風把小人兒從腿上抱到床上,拿過床頭的枕頭墊在人腰下。在墻角找到了一根散鞭,鞭柄上是十幾根短小的皮條。“烈兒,最後五下,疼就喊出來吧。”沐風平靜的臉色看起來古井無波,散鞭平穩的搭在唐烈緋紅的臀上。

鞭梢掃過即是一片雜亂的深紅,五下不間斷的揮下。“唔——”唐烈在最後一鞭落下時忍不住痛呼,嬌嫩的臀上又染上一層深色的紅。沐風扔下散鞭摟著心愛的小人兒,輕輕給人揉著傷處,其實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是手下留情,受過巴掌的臀不論怎樣輕的力道都會疼,但他實在是不舍得再下手讓唐烈受苦。沐風抱著唐烈,輕輕吻上了她的臉頰。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過,當臀上的刺痛變成了陣陣酥癢,唐烈輕輕的哼唧著。不知不覺中,兩人的身體漸漸緊貼在一起,而唐烈細小的呻吟撩撥著沐風期待已久的心。月光靜靜灑在屋子里,灑在二人逐漸褪盡衣衫的身體上,勾勒出兩人身體完美的線條。

“烈兒,嫁給我,好麽?”沐風注視著唐烈豐滿的少女的胴體,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唐烈燦爛地笑著,輕輕把一根手指貼在沐風的唇上。沐風欣喜夾雜著紊亂的氣息的吻落在唐烈的脖頸、鎖骨、香肩……唐烈輕撫著沐風壯碩的胸肌,柔柔的在他耳邊呢喃:“這可是我的初夜呢,輕一點……”“怎麽,這算是給我的驚喜麽?歐陽昊他……”“我最後灌了他一口天仙醉。”唐烈笑的有那麽點壞壞的,可愛的樣子幾乎讓沐風的心顫動。

“這可是你給我的驚喜……”沐風還未說完的話淹沒在唐烈主動獻上的香吻里。沐風忘情的吸吮著唐烈香軟的唇,靈舌叩開小人兒的貝齒,挑逗著小人兒口中的小香舌。大手不住的遊移,掠過飽滿的雙峰,掠過精仕的小腹,掠過芳林下的禁地……似乎一陣電流在唐烈的身體里流淌,敏感的身軀就是沐風動作最好的回應。唐烈的身體輕輕顫抖著,兩人都不自覺的呢喃著對方的名字。經歷了一年之久的分別,兩人都特別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兩人都調動所有神經,盡力回應著對方,不是急色,而是證明著對方的存在,證明著他們相愛的痕跡。激烈動作中,沐風找到了那個最佳的契合點,呻吟著唐烈的名字,叩關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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