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檸陌寒 #13 第十二章 塵世間關山難逾越 幻境滅誰悲失路人 (Pixiv member : Akame)

  “謊言?”


  縣令緊皺眉頭:“細細說來。”


  “回大人,北檸姑娘根本就從未經過臨溪城門。”石勇表情冰冷地像一塊石頭。


  堂下鴉雀無聲,百姓們都豎耳靜聽,仿佛一出好戲到了高潮。


  “你是說。”縣令深沈的眼神看向北檸,“她剛才的證詞,是在哄騙本官。”


  北檸覺得縣令的目光有種宣判死刑般的寒冷,但她沒有說話。


  “沒錯。”石勇一字一句說到。


  “因為北檸姑娘,是被綁架進城的。”


  


  兩個時辰前。


  “鐺!——”碰撞的刀刃發出刺耳的厲叫,從對決的二人間呼嘯而過。


  石勇揮舞著手中的武器,進攻剛猛無比,刀勢氣貫長虹,長刀如出籠的猛虎,急促而猛烈地撲向對手。而柱頭的刀氣卻孤寒而沈重,如同深冬噤聲的寒蟬,竟有種肅殺悲涼之感。


  二人交戰三十余合,石勇大開大合地進攻,柱頭卻只是沈默地防守,一時卻也無法分出勝負。


  突然間,石勇借柱頭格擋之力,向上騰空倒翻,落地之時,一束寒光從左手飛出。柱頭立刻反手擡刀,順勢向後滑步躲避這致命的刀刃,重重地撞到身後的墻壁上。


  “易手之刃,變化莫離。”柱頭擦擦嘴角,露出一抹詭笑。“你果然學的很好。”


  “你應該在後悔交給我這招。”石勇站在屋頂,居高臨下地看著柱頭,兩只手靈活地交換著長刀。


  “但這還不夠。我要親自問出,你為什麽這麽做?”石勇咬緊牙關,語氣中含著怒火。


  盡管已經猜到,但他還是難以接受,黑月教的逆黨,竟然是這個五年前教會自己用刀的人。


  柱頭沒有回答。突然他腳下一彈,以飛快的輕功跳上屋檐,朝墻外跑去。


  “別跑!”石勇低吼,一個箭步追了上去。


  


  公堂上,一座皆驚。


  “綁架?你說什麽?”


  縣令的神情由刺骨的寒冷轉為猝不及防的錯愕,門外更是如炸了鍋一般,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


  “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林皓嘴角輕揚。


  石勇向前邁了一步,面向在場眾人。他深吸一口氣,盡量保證語氣平穩。


  “諸位,兩年來,黑月逆黨興風作浪,罪行罄竹難書,臨溪百姓履受其擾,憤恨難言。幸得我大梁有一代明君,英明神武,也幸得這臨溪有劉知縣坐鎮,治理有方,黑月逆黨才不敢囂張放肆,只能在陰影里做見不得人的勾當,百姓也得以安居樂業。”


  “哈,還真沒想到,這縣衙內一個小小的捕快,腹中竟然有不少墨水。”陳文石有些驚奇地讚嘆道。


  “很顯然。”林皓說,“他不僅僅是一個捕快。”


  “但是……”石勇突然面色低沈,表情沈痛,“即便黑月教只活在陰暗的角落里,仍然有人慘遭他們的毒害,甚至一生的幸福都為止改變。”


  眾人屏息凝神,他們大概知道石勇接下來要說什麽,目光紛紛投向堂上的北檸。


  “這位北檸姑娘。”石勇緩緩地說,“她確實是從異國流浪至此的人,請大家稍等片刻。”


  說罷,石勇走向堂邊,縣令沒有阻攔,只是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大家請看。”石勇高舉起手上的物件。


  “這是……啥啊。”眾人疑惑地議論紛紛,只有北檸瞪大了眼睛。


  “我的書包?”


  “沒錯。”石勇說道,“北檸姑娘,我在米鋪現場找到了你丟失的包袱。”


  “這又能說明什麽?”縣令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大人請看這包上的圖案,這正是炎國崇尚的聖物:三足金烏啊。”


  北檸差點跳了起來,自己包上畫的明明是一只可愛的大嘴鳥,怎麽就被扯成什麽三足金烏了。不過看在場的人似乎也沒見過什麽金烏,表情都將信將疑。


  “另外,黑月教行事向來詭秘,但據百姓證詞,北檸姑娘身著奇裝異服大搖大擺地在集市行走,怎麽看也不符合黑月教的風格,這點想必大家都有所懷疑。”


  “喂喂喂,你這人怎麽回事?”堂下,一個鄉紳的發言打斷了石勇。


  “黑月教徒如此猖狂,做出什麽舉止都算不上奇怪。再說了,你一個縣衙捕快,怎麽老幫這妖女說話?”鄉紳講完,幾個看熱鬧的老不死們紛紛附和,“就是就是,怎麽還幫妖女開脫。”“我看他也被這丫頭的美貌蠱惑了心智。”“大家是來看縣太爺剛正執法,懲治妖女的,不是來看你絮絮叨叨的。”


  北檸神色黯然,石勇壓住火氣,繼續說道。


  “捕快的本職是找出真相,不是趨炎附勢。更何況,這妖女身上發現的吊墜是黑月教男子的,根本不屬於女子。”說罷,石勇看向縣令。


  縣令深吸一口氣:“你到底想說什麽?”


  “小人不敢。大人英明果斷,想必早就看出北檸並不是黑月教徒這一真相。”石勇低頭行禮。“小人鬥膽點明,請大人恕罪。”


  “這不重要。我想聽你的推斷。”縣令瞇起眼睛。


  石勇感到背後冷汗直冒,事到如今,只能豁出去了。


  “回大人。”石勇擡起頭,目光堅決,“您猜的沒錯,就在今日,小人已經查明事情的真相。”


  眾人屏息凝神,整個公堂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北檸,炎國人,因炎國內亂流浪至臨溪城外。如此可憐的一名女子,命運卻禍不單行,黑月教看到如此絕色的異國女子,竟殘忍地在城外抓住了她,迷暈後綁到送香料的推車里,送進了城。”


  “等等。”陳文石壓低聲音,“這是什麽,跟那女孩自己供述的不一樣啊。”


  “聽著。”林皓簡單地回應道。


  “原本一切都天衣無縫,黑月教徒本想趁集市的熱鬧混入人群,伺機和同伴碰面。沒曾想,那幾日城內嚴查亂黨,他們在路上遇到了沿路盤查的捕快。”


  “車里藏著個人,哪怕已經她昏迷,大搖大擺地從官差面前路過也是非常冒險的。而黑月教恰恰是一幫狡猾而不願涉險的鼠輩。”


  “所以,他們把尚不清醒的北檸姑娘偷偷丟到了集市,還惡毒至極地把一塊黑月教信物丟到北檸姑娘身邊,妄圖擾亂視聽,分散官府在集會期間本就緊張的人力。”


  “可惜,他們算岔了一步。”石勇恨恨地說道,“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知道黑月教男女信物不同,多加留心,北檸姑娘恐怕永無重見天日的機會了。”


  “諸位,這就是這場案件的真相。”


  石勇語畢,堂上仍然寂靜無聲,他講的故事實在太險象環生,以至於大夥都還沒反應過來。


  “你說的這些,有證據嗎?”縣令先開了口,“還是只是你的推斷。”


  “公堂上豈能信口開河。”石勇神情堅定,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證據就是,真正的黑月教徒,想要殺北檸姑娘。”


  此言一出,如平地驚雷,在大堂之上引爆。


  “你說什麽?”縣令神情驚訝至極。“有這樣的事,你為何沒有稟告本官?”


  “恕屬下無能,因為屬下今日才找到此人。”石勇有些為難地環顧四周,“他就是……”


  “但說無妨。”縣令語氣逐漸低沈。


  “他叫柱頭。是屬下的同僚,也是,官府里的一名捕快。”


  “啥?我沒聽錯吧?”“官府里有黑月教的人?!”堂下頓時炸鍋,驚呼聲不絕於耳,門口兩名衙役盡力地維持秩序。


  “肅靜!”縣令怒喝。


  混亂的場面在縣令的威嚴下被控制下來,石勇咽了口唾沫,低聲說道:“屬下此前有所懷疑,但都無真憑實據。今日上堂前,屬下親眼目睹,柱頭他,在本次審案的刑具上下毒。”


  “就是這個。”說完,石勇跑向堂側,拿起一根角落里的刑杖。柳師爺心領神會,立刻命左右取水來。片刻後衙役拿來一個裝水的葫蘆,石勇喝了一口,噴在刑杖上,刑杖顯現出斑斑點點的銀色。


  “銀蛇之毒。”柳含煙深吸一口氣。


  “如果不出在下所料,在柱頭住處應該能搜到原料。”石勇說道。


  縣令拍案而起:“來人!”


  “不必了,大人。”石勇緩緩說道。


  “柱頭他,已經死了。”


  


  臨溪城郊。


  柱頭身輕如燕,飛快地在樓宇間穿梭。石勇雖然輕功也不差,但相比於對方還是有些吃力,只能緊緊跟在後面。


  最終,柱頭停了下來,停在了一棟高樓的樓頂。


  這是闌珊閣,富家子弟飲酒作樂的地方。


  “你已經無路可逃。”石勇緊隨其後,平穩了下呼吸,站定在屋頂。


  柱頭卻不回頭,只是靜靜地看著遠方。


  “你不是有事要問我。”柱頭淡淡說道,“問吧。”


  石勇皺起眉頭,“明知故問。我要你告訴我,你為什麽害人,你跟黑月教是什麽關系?”


  “還有呢?”


  “還有。”石勇咬緊牙關,“你是什麽時候叛變的,一年前,兩年前,還是五年前?又或許,從最開始你就在演戲,就一直在他娘的騙我?”


  柱頭輕嘆一口氣。


  “我從一開始就是黑月教徒,從最開始就是,來到這里前就是。”


  “我騙了你,石勇。”柱頭說,“不過並不是所有事。”


  “我聽不懂!”石勇怒吼,隨之拔刀相向,“你既然是黑月教的人,就已經是與我為敵,那就沒什麽好說的,動手吧!”


  “石勇,你做過夢麽?”柱頭語氣平靜。


  “什麽……”


  “你有想過嗎,為什麽那些高官厚祿的人生來就高人一等,他們有辦不完的宴席,吃不完的酒肉,享不完的樂趣。而我們這些普通人,卻只能寄生在骯臟破落的街道里,啃著最硬的饅頭,喝著最臟的水,茍且度日?”


  “你想把這個作為加入黑月教的借口?”


  “不,石勇,我只是想變好。”柱頭眼神黯然。


  “石勇,有一個世界,百姓們不用再忍饑挨餓,權貴們也不敢囂張跋扈,甚至官府里都不再有各種殘酷的肉刑。在那個世界,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自由,可以做喜歡的事,可以像個真正的人一樣體面地生活。”


  “十三年前,我遇到了一個人,他告訴我找到了這樣的世界。”柱頭說,“從那天起,我就下定決心,我會永遠跟隨他,直到那個世界真的到來為止。”


  “我就這樣,懷著這個夢想向前走,向前滾,向前爬,一眨眼就是十三年。”


  “抱歉,我對你的這個世界不感興趣。”石勇冷冷說道,“你描述的世界很美好,可你們實際做了什麽?你們栽贓陷害了一個無辜的女人。我知道你想狡辯說這是成大業不拘小節,是所謂的犧牲,但在我這里,這些話狗屁不是。”


  柱頭看向石勇,眼神露出悲涼:“石勇,我從未想過辯解,因為我從最開始,就覺得,你說的都是事實。”


  “這就是我沒騙你的事,石勇。”午後的陽光灑下,柱頭回頭看向遠方,金色的陽光灑在沈默的瓦礫間,灑在城內每一個忙碌而焦慮的居民的身上。


  “你我都是這浪花里的落葉,拼命地想要左右一切的進程,卻終究只能隨波逐流,”


  “石勇,你我都是一樣的人。”


  柱頭突然縱身一躍,筆直地從樓頂越下。


  “柱頭!”石勇抓住高樓的柱子,一路滑落。


  耳邊傳來人群的尖叫聲,巨大的聲響接踵而至,有什麽東西撞到了地面。


  石勇最終跑到樓下,下滑的過程用盡了力氣,他氣喘籲籲地走到慌亂的人群邊上。


  柱頭面部朝下,安靜地躺在地上,鮮血從身體下滲出。石勇緩緩走過去,試圖讓他仰面朝上。此時,人群的尖叫聲再度響起,石勇看到那把柱頭五年來從不離身的匕首,直直地插入了他的胸口,鮮血如井噴而出。


  “快報官!”人們慌亂地跑來跑去。


  石勇知道這沒必要了,當捕快這些年,他見了太多屍體了。


  石勇擡起頭,看向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很快察覺到一雙熟悉的眼睛正盯著他,但這種感覺很快便消失在人群深處。


  畜生,別以為能這麽結束。石勇緊緊握住拳頭。


  你害了兩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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