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勒瑟蘭的慶典前夜

 (作者:溫妮)


耶勒瑟蘭,王國的首都,人類世界的心臟,神明,教宗和主教理事會的住所。布萊絲卡經常覺得在這里連每一口呼吸都是聖潔的,今天更是如此,不知道是因為冬日空氣分外清新,還是因為明天將會是一個特別日子的緣故——冬日午間的融融陽光里,護教軍們在長官的指揮下用繩索在街道兩旁魔晶焰燈柱上拉出禁止通行線,市民們用手推車推著各種小玩意,衣著華貴的金邊審判官們有說有笑地四處巡邏——他們是在為明天一月一日開始的,每年一度的斯班克例大祭做最後準備。同時,五天後的一月五日是邊境戰爭停戰協定簽訂十周年紀念日。在接下來這意義非凡的一周里,想必耶勒瑟蘭將會盈滿聖歌,宗教性的儀式和競技項目,以及從外省來的大貴族和朝聖者。這一周也是審判官大會和教區之鞭大會召開的日子,散布各地的教團精銳們來到首都,進行述職和相互間的友好切磋。寬敞的街道和高聳的塔樓間洋溢著喜慶的氣氛,這段時間耶勒瑟蘭會解除宵禁,每一位市民都會收到教會發放的一小袋錢幣,花在參加教會舉辦的各種祭典和競技上。一年里再也沒有哪一天,耶勒瑟蘭是如此接近神明;也再也沒有哪一天,是如此充滿人氣的了。

    

“您好,請問要到什麽地方?”


“主教大道二十號”


布萊絲卡剛剛結束了對學院的拜訪,走出校門後想了一會,還是招呼了一輛馬車,載著她向貴族區駛去。這種馬車的設計和其他城市中可見的別無二致,但在原本堅硬的座位上加裝了昂貴的海綿,如果布萊絲卡想的話還能屈著身子縮在上面睡覺——她的身材外表與十七歲少女相當,魔力抑制生長的情況在遊擊者中非常普遍。


因為崗哨增多的緣故,馬車不得不時常停下。這時布萊絲卡就伸出帶著露指手套的小手,展示握著的銀邊黑底銀圖案遊擊者徽章。上面刻有交叉騎士劍和處刑斧圖案,代表遊擊者既是戰士,又是全權審判官的雙重身份。它是教會精英的象征,整片大陸僅有不過二十七枚。無怪每一次亮出,即使是見慣大人物的首都衛士們都會微微一驚,然後立刻放行。


呼,好冷啊。布萊絲卡把指尖湊到嘴唇前吹氣取暖,手指相互摩擦著。雖然還沒下雪,但那也是近在眼前的事了,因此她在平時的裝束外加了一件厚外套和羊絨圍巾,紮起的黑發用兜帽護好。進入貴族區後兩邊的建築逐漸變得高大而精致,不過,最好的一間當然是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教會海軍總指揮,曾是布萊絲卡的上司,邊境戰爭的傳奇英雄,悠紀·伊卡大人的私人宅邸。適才她收到悠紀的一封信件,希望她能幫忙做一件小事。畢竟曾為軍旅同袍,人人為我我為人人.....所以便如約前來了。


“據說帝國曾把一月一日訂做和平日,所以教會便把這一天定為斯班克例大祭——開玩笑的。是因為秋收之後無事可做,又是聖日,所以設計的慶典而已,精靈在相近的時間段也有類似的祭神節日。啊對了,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邊境戰爭期間這一周也是停戰哦”


——當問起悠紀大人有關例大祭日期選擇的問題時,她就是這樣回答的。跳下馬車付完錢後,布萊絲卡在車軲轆遠去的聲音中注視著面前的,無論從任何審美角度來說都屬百里挑一的闊氣三層大宅。耶勒瑟蘭用地緊張,不過眼前的宅邸有大教堂的三分之一那麽大,里面可以裝得下好幾個團的護教軍,共有三扇大門和兩扇小門,不對稱,有精美的屋頂和其上銀質的斯班克教會標志——交叉的板子,藤條和皮帶。宅邸外圍有一個栽有灌木的小花園,以及一個大而無當,豎有雕像的廣場。


布萊絲卡無視豎有大門旁豎起的“忙碌中,請勿入內”牌子,將遊擊者徽章別回胸前,迎著寒冷的冬季風向內走去。披有重鎧的巡邏守衛早已對她非常熟悉,朝她敬了一個禮,她足足走了兩分鐘才穿過巨大的前院,被仆人迎接著走進客廳。但畢竟悠紀大人除這一處和布林迪西軍港的宅邸外就沒有其他領地了,而且也沒有成婚。老實說,這些土地還遠遠配不上她的功績呢,布萊絲卡得意地想,這些功績里面當然也有她的一分貢獻。.


“悠紀大人在平時辦公的房間等您”


女仆鞠躬後按慣例先行告退了,布萊絲卡悠然自得地踱步,欣賞著兩邊收納著各種工藝品的展台。這間宅邸的一層近似於一個大型博物館,其他房間還有異國的書籍,武器和鎧甲,動植物標本,還有建築的圖紙和模型等等——這里存放的都是悠紀在十年征戰生涯中得到的戰利品,在環繞四周的華麗裝飾和魔晶焰的照射下猶如異教的神殿。布萊絲卡知道得這麽清楚是因為她曾花了好幾周全部細細參觀過。她並不是唯一對這些異國珍品感興趣的人,到了夏天社交季,每天都會有一批貴族或主教前來參觀,悠紀則會抖擻精神招待,伺機在餐會席間問起一些情報。不過除了社交季以外的時間段嘛.......


“悠紀大人......啊!!......”


“哈哈哈哈哈......又要重新打了!”


宅邸深處傳來熟悉的令布萊絲卡撲哧笑出聲的豪爽笑聲,隨即是抽打和哭叫的聲音,看來是舊病覆發也,布萊絲卡抿嘴偷笑著循聲前去。順帶一提這幾面混了火山灰和糯米的墻壁隔音效果一流,就算在里面尖叫也保證穿不過三個房間,僅僅是因為自身魔法的緣故布萊絲卡才聽得這樣清楚。門大開著所以她直接走了進去,毫不意外地看見布置典雅的寬敞房間里站著一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一絲不掛小姑娘,約莫二十歲出頭,雙手平舉,左右各自托舉著一本小書,白嫩的肌膚和青春的軀體在魔晶焰照射下一覽無遺,唯有臀部一片赤紅,隱約可以看到板子的印跡,還鼓起了好幾道藤條痕。大概是被要求不能把書掉下來吧,布萊絲卡靜靜旁觀,真可憐,她抖得好厲害啊。至於悠紀,她穿著一身絲綢制的睡袍,抓著一根藤條背著手在抽泣著的小姑娘身後踱步,待哭聲稍稍平息後咻地一藤條抽打在飽受苦難的臀部上,激起一陣新的哭叫,和拼命保持兩本書的平衡而極為有限的掙紮。身旁的小矮桌上堆有手稿,各種型號的板子和藤條,以及好幾個空酒瓶。大概是為了品味強忍痛苦和屈辱的表情,悠紀踱步到小姑娘的面前——然後頭一擡看見了門邊抱著雙臂的布萊絲卡。


“啊呀,來客人了”


“咿?!”


羞恥心使得小姑娘再也堅持不住,兩本小書嘩啦地掉下地面,慌了神地蹲下身抱著自己不停道歉,夾雜著委屈的哭聲。布萊絲卡憐憫地看著她在悠紀的調笑聲中抓起自己的衣服,紅著臉小跑著從自己身邊離開,緩緩開口:


“您還真是.....身體健康吶”


“哦,來,布萊絲卡,坐吧”


她們在一張辦公桌前後坐好,寒暄幾句之後布萊絲卡問起信件里提到的,要她幫忙做的一件小事是什麽,悠紀遞給她一張莎草紙,大概是從一整本中撕下來的,一邊有裝訂縫線的痕跡,底下的居中的小字寫著:聖歷一五四四年年耶勒瑟蘭斯班克例大祭寶物一覽。


原來是讓我幫忙買例大祭的商品啊.....布萊絲卡讀著上面的花體字:“限量版......北境雪衫木板子,鑲有十顆符文石,天際線之手協會正五階技師立方密奧手制.....您想要這玩意啊?”


“十顆符文石的板子不是很少見嘛,而且”悠紀低頭用鑰匙打開抽屜,從里面抓出錢幣塞進一個拳頭大小的鹿皮口袋,語氣柔和了半分,大概是想起了十年前的故事,“立方手制的作品,我的收藏館怎麽能少了呢?”


“是嘛.....等等”布萊絲卡瞇著眼把莎草紙拿近了點,盯著一處看了好一會,然後指著對“會場限定”四個大字下面的那幾行小字擡頭看向悠紀:“好像買不到欸。您看,上面寫著是作為競技場和攤位的獎品,是非賣品——這樣”


“就是讓你幫我贏一個過來嘛......”悠紀不為所動,頭也不擡地用絲帶紮緊已經變得鼓鼓囊囊,不時發出金錢聲音的口袋,“仆人當然幹不了這事,所以就找上了你.....或者你動用遊擊者的特權隨便幫我幫我拿一個過來,謝啦”


“......”遊擊者的特權可不是拿來用在這里的,布萊絲卡忍住沒有出聲。悠紀大人總是這樣口無遮攔......


“雖然我以海軍總指揮的名義也能拿一個,但是濫用職權有損我的名譽,對吧布萊絲卡”


.....而且繼續說著恬不知恥的話,她投降般地嘆了口氣,“唉,好啦好啦,我接受就是.....所以您真的不去參觀例大祭嗎?”


“邊境戰爭結束十周年慶,光是應付宴會估計我就要忙死啦。如果今天出門一定會被崇拜者和祝賀的人淹死的,所以饒了我吧”


布萊絲卡從露齒而笑的悠紀手中接過那袋錢幣——用於參加競技項目和遊玩祭典攤位的開銷,心中微微一動。十年過去了,只有從她偶爾露出的鯊魚嗜血般的微笑中能窺見當年那個悠紀·伊卡,英傑提督;和弗艾爾鮑歐教宗大人,艾瑞克公爵大人一同在邊境戰爭中,從精靈侵略軍的邪惡魔法底下保護了人類....布萊絲卡聽著悠紀的東拉西扯,心思飄到了別的地方。.對主教公爵各位大人來說,悠紀是可以信任的強力教友;對努力在教會謀求晉升的人來說,悠紀是平民出身的勵志傳奇;對於聽慣了吟遊詩人頌歌的普通民眾來說,糅合了航海家,親臨前線的指揮官,智計百出的常勝將軍等等受歡迎元素的悠紀更是人氣偶像.....


“……如果讓大家知道悠紀大人的真實形象就糟糕了呢”“你在說什麽呢小子”


糟糕,不小心又把內心的話說出來了。布萊絲卡露出一個天真無害的無辜微笑,而悠紀一如既往地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離去,然後拉扯著天花板下垂下的鈴鐺吊繩,想必是繼續剛才中斷的女仆改造工作:


“我就是有自知之明所以才不想上街啊”







從宅邸出來後布萊絲卡看了看遠處的鐘樓盤算著,說到獎品,那當然是去例大祭的攤位了......有一些攤位已經提前開放,考慮到行人會越變越多,還是走路.....抄近路好了。她向著大致的方向徑自走去,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個布滿紀念堂和雕塑的無人廣場。


“名人廣場啊......” 


冬日依舊保有生機的行道樹和灌木叢遮擋住了視線,這里有意識地修建得道路曲折,所以她不得不頻頻停下尋找路牌。說起來,海軍英雄紀念館在兩年前就已經建好了,不過特意拖延到邊境戰爭結束十周年,也就是悠紀提過的下周再剪彩開放。到那時自己說不定也要被邀請過去致辭什麽的.....正當這樣想時,一個充滿活力的熟悉聲音叫住了她:


“啊,布萊絲卡前輩!”


她擡頭望向站在不遠處,笑容燦爛朝自己招手的陽光活潑女孩子,是同為遊擊者的好友格麗莎,像往常一樣穿著一身獵裝,紮兩根麻花辮子,金黃色的頭發和藍寶石色的瞳孔在冬日陽光下分外明亮。她外表看上去只是個活潑的十四五歲鄰家小女孩,不像是曾用背後那把半人高的魔弓在橫渡安眠河戰役中用箭雨染紅一大片河灘的人,不過她就是。鋥亮懾人的遊擊者徽章,和鑲有符文而沒有弓弦,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魔弓都能證明這一點。


“真巧啊在這里遇見.....吶前輩,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參加遊擊者演武?”


遊擊者演武就是每年“審判官和教區之鞭之間友好切磋”的一部分,從不參加的布萊絲卡僅知道這麽多而已。一般的遊擊者都不願意在寶貴的例大祭中花費時間在這種......在眾目睽睽之下揮舞魔法。畢竟平日的戰鬥已經夠多了,而且還有很多其他的原因——除了一個人之外。


“這種事情讓絲埃芙亞來不就好了”她腦中自然而然地出現一個充滿正義感的善戰精靈形象:腰間懸掛太刀,懾人的淩厲目光和遊擊者徽章相得益彰,從不缺席教會組織的大型活動,雖然是精靈,卻是主教理事會最強大的棋子之一,僅次於布萊絲卡。“以往都是她吧?”


“她好像有別的任務脫不開身所以不在——”四處張望一番後格麗莎湊到布萊絲卡耳邊,目光遊移,手掩著嘴悄聲道:“——畢竟和邊境戰爭結束十周年慶典處在同一時間段,她出現不太合適吧”


“哦糟糕”布萊絲卡恍然大悟,不由得暗罵自己的粗心。“這下糟糕了,她不出席的話就沒有人了.....咦不對”


她反應過來,盯著滿臉期待的格麗莎慢慢地說:


“格麗莎,你一個人不就可以了嗎”


“我是魔弓手耶”格麗莎在胸前握緊兩個小拳頭,顯出萬分苦惱的模樣“一般來說魔弓手不是一邊逃跑一邊射擊嗎?或者趁敵人不注意用彈跳箭從死角偷襲,或者突然站定來個連魔彈十連發什麽的......不覺得沒有觀賞性嗎??對於想要堂堂正正對決,刀與劍碰撞的人來說,戰鬥體驗極差耶!”


“欸......”魔弓手的情緒越說越是激動,魔弓也嗡嗡地響應。大概是因為絲埃芙亞不能出席,所以被哪一位主教強拉著參加吧......布萊絲卡“哦嗯啊”地應和著,至於自己,還是剩下這些時間精力幫悠紀大人找找立方手制的板子好了。.


“看看這個啦!”看見布萊絲卡毫無誠意的模樣,格麗莎著急地把一張皺巴巴的莎草紙塞到她手中“這是獎品哦!以布萊絲卡前輩的實力,和我組隊的話,這些不是隨便拿嗎!”


無視格麗莎的懇求語調,布萊絲卡一邊想怎麽找借口溜掉,一邊隨意掃視著獎品單——然後上面“立方”的字眼一下子吸引住了她。 


“連勝三場的獎品是......”


咦,這不是悠紀大人想要的那板子嗎?布萊絲卡眼睛一亮,堪比聆聽到神諭的修女。這真是太巧了.....旁邊的格麗莎悄悄把手摸向背後的魔弓,她可能盤算著用眩暈箭把布萊絲卡射倒然後拖到營地報名的計劃。布萊絲卡猛地擡頭,把她嚇了一跳。


“我我我沒有在想用暴力什麽的.......”“我參加,走吧格麗莎”


“.......欸?”


格麗莎楞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後歡呼著抱住布萊絲卡,像小貓一樣胡亂蹭著她的臉頰,喊著不明所以,大概是感謝的話語,直到布萊絲卡輕輕把她推開。兩人有說有笑地向耶勒瑟蘭城外的護教軍營地走去,呵著白氣交換過去一年里的執行任務中的有趣故事。






護教軍營地背靠耶勒瑟蘭大城墻,有幾處小門相連,另外三面則是自建的較矮城墻。即使如此,這一處依然是耶勒瑟蘭防守最強大的位置:在魔導炮的支援下騎兵可以在營地前的大片平原發起反中鋒,護盾則足以抵抗隕石術這樣的大魔法——當然,這種危險情況從未發生過,布萊絲卡估計永遠不會發生——這里有好幾處訓練場,模擬樹叢和街道等各種場景,而最大的一處則是樸實無華的圓形競技場。除了述職大會以外,其他節慶也可能在這里舉行競技賽。教團精英們在這里展示從無上正神斯班克和所信奉正神處獲得的威能,擊敗對手,然後用對手的身體進行謝神的斯班克儀式。例大祭時這里會對有幸的公眾開放,名不見經傳的新人也可以借機得到大人物們的青睞。布萊絲卡聽聞這里有許多昂貴的魔道具和藥物,只要對手同意即可登台競技,受傷也能得到醫治,不過其後失敗者要以自己的斯班克謝神祭作為償謝。她僅在被征召前往悠紀艦隊報道的前一天來過此處,和好幾位教區之鞭友好地交了手然後友好地打了她們一頓屁股——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我去弄一下報名手續什麽的.....前輩呢?”


“我直接去熱身場了.....三號正好空著”


“那,回見啦”


說起來格麗莎也是第一次參加吧.....不過根本不覺得會輸。述職大會在三天前結束,加上此時從圓形競技場傳來的嘈雜人聲,想必比賽已經開始了。布萊絲卡不想和可能會出現在看台上的大人物們見面,直接沿整潔的石板道路走進環繞大競技場的小熱身場。兩邊的歷代教會勇者雕像似乎在告誡她,牢記戰鬥的勇氣和智慧,否則將被用斯班克儀式來增強;布萊絲卡步伐輕快,撩起簾子,在設有更衣室和訓練草人,以及武器和斯班克工具櫃的熱身場里做著拉伸。


當然,聖職者們的招數和黑魔法師完全不同,空無一物的圓形競技場也不能還原真實遭遇戰時的多樣場景。而且,以遊擊者為對手的話......與其說是提升審判官和教區之鞭們完成任務的能力,倒不如說是在培養她們在面對擁有巨大優勢敵人時,依然能保持沈著心態吧。


“話說,誰勝誰負到底是怎麽判定的”等到格麗莎做著“搞定”的手勢走進熱身室,然後一屁股躺倒在長凳上等待入場時,布萊絲卡活動著手指,開口問起這個問題。雖然自己從來沒有參加過,但想必不是像一般競技場那樣把對方打暈.....之類的,畢竟都是教友......而且要擊敗遊擊者根本沒可能嘛。 


“啊,那個啊”格麗莎檢視著魔弓的魔力環,露出滿意的笑容,“我剛剛問了,是由大人物們作評委,評估雙方的戰鬥能力,勇氣和智慧然後判定的,所以經常是平局啦......噗”


她突然笑出聲,擱下魔弓翻身坐起,寶石色的眼睛賊兮兮地看向布萊絲卡,雙手掩著嘴,兩條辮子微微抖動:“噗.....前輩難道是想輸了,然後被......嗎?.....如果前輩有這種需求的話,我可以幫忙哦?”


“你在說什麽呢”布萊絲卡檢查好了手套,擡起手,魔力在手指間流轉。一根藤條自動飛起,隔空被揮舞著發出呼呼風聲,“大人物嗎.....教宗大人來了?”


“嗯.....沒有,不過艾姐來了。好像他打算在例大祭面向公眾的那場競技在登場......教團內部的事交給艾姐來做就完全夠啦。戰鬥的方式是前輩打一場,休息十分鐘,然後輪到我.....這樣交替著,總之我們只管贏就是了。話說回來.....”


艾姐是弗艾爾鮑歐教宗的秘書官,通常是她來和遊擊者打交道。格麗莎被藤條吸引著慢慢靠近,像小動物打量毛絨球一樣慢慢靠近,“有這個魔法的話,自己給自己儀式也很方便呢”


“.....”布萊絲卡手一轉對準了她。


“哇!”格麗莎驚呼著,似乎被大力推動著向後倒去。布萊絲卡手指一勾,及時用相反的力量將她扶好。魔弓手睜大了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好厲害”


“在這種近距離下我能夠輕易施力.....再亂說話的話就把你按倒在墻上,脫得光光的然後用所有這些工具打腫你的小屁股哦”


“嗚哇!等會還要比賽所以拒絕!”格麗莎舔了舔嘴唇,拼命搖手拒絕,“布萊絲卡前輩大壞蛋!......不過,感覺剛剛那一下推開,是可以卸力的?”


“如果把關節扭到不可思議的位置,還能繼續向我靠近呢”布拉絲卡隨口回答,她的好友似懂非懂地歪著頭,眨了眨眼。






“遊擊者布萊絲卡,對陣,銅邊審判官艾米莉,競技——開始!”


第一場戰鬥是我嘛.....布萊絲卡站在競技場中,感覺到四周觀眾們——都是教團內部的聖職者——在艾姐喊出開始的信號後,火炬般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而對面手持戰錘的青年女性挑戰者報上名字後一刻也不敢大意地盯著自己,整個競技場飄溢著緊張的氣息。也對呢,教區之鞭分為披有重鎧,沖鋒陷陣的沖擊者;攻勢淩厲,以摧毀敵人為主要任務的殲滅者;保護,治療和增幅己方戰力的守護者;以及,主教理事會的王牌,所謂“能夠單獨執行所有類型任務”的遊擊者。以往的絲埃芙亞,每一次戰鬥都是所有人矚目的,這一次換了人所以更受關注嘛....她緩緩放射著魔力,感受到場地外圍似乎有圓柱形的護盾,有兩層,不管是火球還是飛刀都透不出去——可以放心大鬧。


“......”她的目光落到艾米婭的徽章上,上面是交叉的錘子和斧頭,邊緣是一層銅。銅邊審判官經常在邊區活動,她堅毅的額頭和眼神和手中的一尺半戰錘很般配,錘頭大約有兩個拳頭大,腰間還掛著刀具和繩索。雙方的實力毫無疑問差距巨大,所以她必定會選擇速戰速決的戰法......見她遲遲不進攻,布萊絲卡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招了招手,“請吧艾米莉......不必如此拘謹”


“那麽,我先進攻了......請多指教”


艾米莉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向前沖鋒。戰錘劃過一個簡潔的弧線砸向布萊絲卡的肩膀——


“!”


觀眾席上傳來一陣充滿驚訝的吵鬧聲,布萊絲卡屈起上臂,輕巧地停住了足以敲碎一般人骨骼的一錘,露指手套閃著藍色的熒光。艾米莉幾乎是用全身力量揮出的一擊,所以這一下手上傳回的反沖力會讓她失去平衡.....


但並沒有反沖力。審判官在一瞬間雙手放開了錘子,隨即從布萊絲卡身側猛竄過去,伴隨著寒光一閃——她在剛剛一瞬間拔出了腰間的匕首,反手劃過布萊絲卡的手臂——她行雲流水的動作贏得了一片讚嘆聲,伴隨著戰錘砸上地板的沈甸甸響聲,和其後斷裂的匕首刀尖掉在地上的脆響。


“......”艾米莉猛地將有缺口的匕首摔在地上,轉身拋出腰間繩索,布下一層即將收攏的大網——布萊絲卡雙手一振,強大的魔力卷起強風,把繩索向外猛推,啪地打在場地邊緣的護盾上,勾勒出了些許圓柱形狀後滑落。艾米莉好不容易躲過反卷繩索的拍擊,失去所有武器的她屈起雙臂,擺出了拳擊的姿勢。


“停”看台上傳來艾姐放大的聲音,壓過了旁觀者們為艾米莉喝彩打氣的聲浪——再晚幾秒的話布萊絲卡就要積蓄滿魔力一擊把對方打暈了“勝利者是布拉絲卡.....銅邊審判官艾米莉,你戰鬥得很勇敢,可以得到你索要的額外獎品”


咦,居然還有額外獎品。布萊絲卡收回法陣,看著場地邊緣的護盾降下後,一個見習修士抱著什麽小跑上競技台遞給艾米莉,是紅布匣子裝的一把精致短刀和刀鞘。她的身體下意識地微微一縮,很快明白這種不愉快的感覺是來源於短刀——那是由純反魔法金屬打造的。這種金屬比黃金還要昂貴,因為它可以中和魔力,而且提純和加工價格高昂,無怪即使是見過不少寶物的周圍聖職者也投來一圈驚嘆聲和火熱的目光。艾姐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麽,布萊絲卡和格麗莎兩位組成的隊伍,將間隔一場後迎戰下一人——有志願挑戰者請到.....”






“前輩,幹得漂亮!”返回熱身場短暫休息時——因為布萊絲卡還是不願和大人物們一個個打招呼所以直接回到了這里——格麗莎不知從哪里裝了一杯蘋果汁,布萊絲卡接過後一飲而盡。老實說自己還是有消耗精神力的,如果是功率全開的進攻或者規律性的魔力放出倒還好,但配合性的有效防禦要時常切換術式結構和強度所以還是......正當她苦惱於下一輪是否應該果斷地放棄比賽觀賞性轉而一擊打倒對方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撩開簾子走進熱身場。


“遊擊者前輩,您好。”


“咦你是.....艾米莉吧?”布萊絲卡記住了剛剛這個英勇而應變迅速的年輕審判官,不過現在出現在她面前的艾米莉.....感覺有點不一樣?雖然仍穿著審判官的制服,但艾米莉在被叫到名字時慌亂地行了一個禮,不安地撥弄著自己的頭發。這和她年齡很相符的,微咬嘴唇的羞赧表情和緊抓自己手腕的拘謹到底是怎麽回.....額,布萊絲卡腦子嗡地告訴運轉起來,搜索著剛剛短暫交戰的記憶。難不成我對她做了什麽壞事......


“那個,請問你來這里有什麽事.....好疼!”


被格麗莎在後背猛拍了一記,“前輩好壞”魔弓手露出不滿的神情小聲罵道“這種事情.....怎麽可能說得出口嘛”


她湊到布萊絲卡耳邊咬字小聲說著:“是因為競技輸了,所以要領受斯班克儀式的訓誡啦”


“啊??”布萊絲卡吃了一驚,第一反應是想如何拒絕。雖然她也不是完全沒有興趣,但這種不在計劃內的還是......“這不是教團內部的競技嗎?”


“如果是公開比賽的話,就要公開訓誡了,前輩不是很喜歡欺負小姑娘的屁股嘛,剝光了衣服欣賞她害羞的表情然後打哭什麽的”格麗莎吃吃地笑著損了一句,在布萊絲卡能夠做出任何回擊之前抓起魔弓晃著辮子一溜煙從入口處逃走了。“玩得開心......我先回避一下嘍!”


“那,請問是怎麽樣......”艾麗莎聽著格麗莎的旁敲側擊滿早已臉紅暈,手指滑進褲腰,可憐兮兮地偷瞄著布萊絲卡,希望能有奇跡發生。面對這麽可愛的女孩子......


“你是貝奧特教派的嘛?”


“是.....”


“那先把衣服都脫了吧”


......還無動於衷,不想狠狠給她一頓,難忘斯班克儀式的人,就不是一個好的斯班克教徒了。布萊絲卡走到工具欄前挑揀著,聽著外袍和內衣一件件滑落的聲音。艾米莉勻稱的身子逐漸毫無保留地展露出來,鍛煉過的肌膚充滿少女的彈性,疊好衣物後低著頭盯著自己光裸的胸脯和腳趾。布萊絲卡讓她擺出一個彎腰的姿勢,雙腿分開,手放在膝蓋上。這個羞恥的姿勢讓艾米莉,然後驚覺手,腳,脖子和腰部都被一層圓環狀的力量所固定,在恐懼和羞恥的雙重壓迫下發出了小聲的哭泣。看來畢竟是個孩子嘛.....布萊絲卡用帶著正瑩瑩發光手套的手指抓起一根末端享有符文石的皮帶。


“這樣就算完成了”她把皮帶折起輕輕放在少女柔軟的臀肉上,清楚地看見她的身子一抖,“我有設置隔音術式所以你盡可放心大喊......準備好了嗎?”


即使是獲得認可的銅邊審判官,畢竟才二十歲出頭,被以這樣毫無防備的姿勢固定著迎接儀式,而布萊絲卡的話語則象征著肯定也是恐懼的.....艾米莉咽了口唾沫,顫聲說道:“好了”


皮帶應聲又快又很地落在艾麗莎的屁股上,然後毫不停歇地快速抽打得兩片臀肉亂顫,不到十下她就忍不住失聲哭喊出來。貝奧特教派追究通過儀式增強精神在強大壓迫下的穩定性,所以布萊絲卡毫不留情地抖動手指,用魔法控制皮帶,以人手所無法達到的每秒兩下速度打得艾麗莎高聲悲鳴。皮帶的手法是狠辣的,按貝奧特儀式的習慣,經常在同一寸皮膚上連打好幾下,剛挨了一記,痛得還沒緩過勁來,緊接著就是第二記又到了,重疊在一起.....最高是在同一寸皮膚連打無效。艾米莉身子被固定住不能動,拼命扭動屁股也無法躲過皮帶的抽打,只有手指和腳趾徒勞地抓緊又松開,眼淚止不住地滑落。布萊絲卡慢慢打得越來越狠,原本白嫩的臀肉漸漸變成顫抖著的紅腫發紫,但皮帶還是一下接一下地抽打著,如果沒有隔音魔法的話大概整個競技場都會聽見哭聲吧......她沒有告訴艾米莉具體的數目,接下來不知還有多少劇烈疼痛的恐懼讓她放聲嚎哭著。雖然貝奧特教派的儀式時長最短——這一次布萊絲卡只打了不記數目的五分鐘,但到她丟下皮帶時,挨了好幾百下的兩個屁股蛋已經腫大了一圈,布滿紫紅色的腫塊。解除了固定後艾米莉軟癱在布萊絲卡懷里,不敢碰臀部的傷處所以埋頭放聲大哭,好久才慢慢變成哽咽著的道謝。






“那麽,我先離開去看同伴的戰鬥了.....傷好了的話就先回看台去吧,再見啦”


布萊絲卡給趴在長凳上光著屁股的艾米莉細細塗了藥,還給她披了一件衣服,之後才繞了一圈來到熱身場的頂層,倚在這里的欄桿處,等待馬上就要開幕的,自己好友的競技。她首先被對手那一身閃著金屬冷光的護具吸引:胸前的徽章是盾和劍,所以是沖擊者......教區之鞭中主要負責在武力征戰中,頂著敵方箭矢,向前突進,撕開防線並造成最大程度破壞的角色。女騎士披著厚重的板甲,左手一面倒三角形的厚盾,右手是標準長度的騎士闊劍——很有利於沖鋒陷陣的裝備。她很可能就是一名曾引兵沖鋒的貴族,五官端正精致,眉宇間隱約帶著一種領軍的凜冽威嚴,眼神里流轉著毫不畏懼的勇士氣概,還有一頭披肩的漂亮金發。


她細細打量著對方的神色和裝備,暗中把她與以前共事過的,瓦薩家族的沖擊者,經常令敵人和己方都大吃一驚的精英雙手劍士阿爾卡諾·瓦薩相比較。阿爾卡諾臉上經常掛著大膽而自信的笑容,行事幹凈利落而似乎無所不能,曾在戰況膠著時領著五百騎士突襲了敵方總指揮所在的小山頭。相比之下莫妮卡少了幾分霸氣,但更有聖騎士的莊嚴威勢——簡而言之,就是雙手劍和盾牌劍的差距嘛,布萊絲卡啞然失笑,主教大人們肯定更欣賞莫妮卡,但如果讓我選的話......果然還是瓦薩家族的不羈風格更受我的歡迎啊。


場地上的另外一人,在身形和護具似乎都遠遠處在下風的格麗莎,與其說是弓箭手,倒不如說是遊俠的裝備,披風和皮制的輕便護甲僅僅是能防禦小石頭的程度,至於魔弓......布萊絲卡可以感受到,觀眾們的興奮和期待程度比自己的哪一場還要高,看台上暗中流淌著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沖擊者是有足以正面頂著大魔法沖鋒的傲人防禦,那麽區區一把小魔弓能夠造成什麽傷害?還是說.....依然能夠取勝?這些情緒在艾姐宣布比賽開始時達到了最頂峰,所有人全神貫注地盯著場地間的兩人,生怕漏過任何一個不起眼的小動作——那可能就是制勝的關鍵。


“遊擊者格麗莎,對陣,沖擊者莫妮卡,競技——開始!”


名叫莫妮卡的重裝騎士以厚重防具毫不相符的驚人速度向前突進,但因為沒有必要拉弓弦,所以吟唱好後魔弓手立刻擡手一箭正中莫妮卡.....面前的競技場地板。女騎士身形一滯,好像被一股力量拉扯無法向前。


(“....引力箭!”)


女騎士立刻揮劍砸碎了腳邊那一只閃著紫光和電火花的魔箭,擺脫牽制後立刻再次突進,但格麗莎已經利用這些時間讓魔弓再一次發光:二十四發深藍色的魔箭,這一次選擇了直射。莫妮卡站穩後豎起盾牌防禦,魔箭不斷擊中聖盾迸發出的能量讓布萊絲卡都情不自禁握緊拳頭,觀眾席上響起混雜著驚訝的讚嘆聲。


這就是格麗莎威力最強的招式嗎.....布萊絲卡盯緊了場地中心的莫妮卡,女騎士毫不畏懼地站定不動,有如在暴風魔法撼動下巋然不動的攻城魔像。不行,她暗暗搖頭,已經猜到了結局。魔弓手果然不可能正面突破聖騎士的防禦,二十四發連魔彈打完的時間足夠格麗莎再吟唱一支新的魔箭,但據我所知她應該沒有更強的攻擊了......


(“......在這個距離下,勝負就在下一箭後決出!”)


莫妮卡在最後一箭打上盾牌後飛身前沖,全身的鎧甲在高速運動中發出令人恐懼的相碰聲,任何魔法都很難阻擋;格麗莎微微一笑,目光如炬,指尖捏起新的一支,縈繞著金色霧氣的魔箭,擡起魔弓,對準了正以雷霆之勢向她沖來的莫妮卡.....的頭頂。


(“......!”)


魔箭輕巧地劃破空氣,然後箭體迸射出利刃般刺人的,強烈耀眼的金色光芒。非條件反射下布萊絲卡幾乎一瞬間就低頭閉上雙眼,但視界還是金星亂晃。她因為眩暈而伸手扶住欄桿,看台也爆發出一陣混亂的驚呼聲。閃光很快消失,被過度刺激而流著淚雙眼還是不能視物,但從魔力波動中布萊絲卡清楚感覺到格麗莎射出了最後一箭——決定勝負的一箭。並沒有射向,因為被暫時奪去了視力而緊急豎起盾牌防禦的聖騎士,而是她側後方的看台。帶有奇異波動的魔箭擊中了環繞場地的護盾,以同樣的速度彈射了一個角度,又擊中了另一邊的護盾,最後彈射向莫妮卡毫無防備的後背位置——!


競技場上傳來清晰的金屬砸地聲,那是莫妮卡拿捏不住的劍盾,以及她自己單膝跪倒的聲音。背後那支箭頭沒入鎧甲的魔箭漸漸消隱——當然只是麻痹作用而已。而場地上被歡呼聲所包圍的,站得穩穩的格麗莎笑著朝布萊絲卡揮舞手臂,調皮地眨了眨眼。布萊絲卡會意一笑,和其他觀眾們一同鼓掌。她也清楚,如果不是魔力構造較稀疏的麻痹魔箭,而是真正有殺傷力箭矢的話,莫妮卡一定能夠擋下.....不過嘛.....


“比賽結束,勝利者是,用閃光魔箭遮蔽視線,然後用彈跳魔箭巧妙取勝的遊擊者格麗莎!”


從艾姐響徹全場的宣告聲來看,判定的最終結果是毫無疑問的己方全勝了。






“相當漂亮啊”


“是前輩的功勞啦......在您把繩索打到外圍護盾上時,我就意識到這是可以利用的部分——魔弓手總是充滿想象力的!”


“連魔彈則是讓她了解你的攻擊力,引誘她舉盾防禦的,對吧”


“正解!前輩果然聰明!”


布萊絲卡和格麗莎悠然享受著停戰的間隙,交流著剛剛戰鬥的過程——就像以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話說之前都沒有和她說過,我贏了第三場就走......嘛,到時再說吧。布萊絲卡不再想這個問題,就在這時門簾又一次被掀起。


是莫妮卡嘛......看著脫下鎧甲僅穿棉布衣褲進入的女騎士,布萊絲卡會意地一口吞下剩下果汁,然後拍拍格麗莎的肩膀,快步走出了熱身場。莫妮卡比剛剛的艾米莉鎮定多了,僅僅是堅毅面容的線條柔和了一點。不過遇到格麗莎的話肯定.....


“莫妮卡姐姐的身材好棒,衣服全部脫得光光的然後跪在這里吧”格麗莎的聲音聽起來像從父親處得到禮物的小女孩一樣興奮。“皮膚也好棒哦......咕嘿嘿......”


“......下次就輪到你了。來吧”


......會很糟糕的吧。等待著自己的第三場戰鬥,布萊絲卡靠著門簾旁的墻壁,傳出的聲響聽得一清二楚。


“是呢,莫妮卡姐姐很堅強呢......那麽就打到求饒為止吧”傳出了細長工具劃破空氣的咻咻作響聲,打在屁股上一定很疼.....“啊對了,我不會隔音術式所以特意選用了聲音比較小的藤條哦。”“咻——啪!”


格麗莎不緊不慢地揮舞著藤條,一邊調笑道:“莫妮卡姐姐強忍著不哭出聲的樣子真的好可愛啊!.....我來給你揉揉.....嘿!”


響起了巴掌打在肉上的響亮脆響,然後是莫妮卡強壓痛苦的呻吟,“用力揉完了之後再這樣”一連五下藤條的抽打聲,激起一陣粗重的喘氣“的話就能腫起得很好看了......嘿!”


毫無規律的藤條和巴掌聲音交替響起,伴隨著格麗莎的戲謔調戲,組成了別具美感的聲樂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莫妮卡的呼吸聲慢慢帶上了啜泣聲,然後終於小聲哭出了聲,在接下來的幾十下中漸漸失控,直到競技場上傳來“第三場比賽準備開始”的聲音時才得以解脫。






嘖,原來失敗者的命運就是這樣的啊。布萊絲卡第二次站在競技場中心,不時回想起剛剛莫妮卡想個小女孩一樣,趴在長凳上啜泣著給自己傷痕累累的腫脹臀部敷藥的場景。自己仍是被全場關注的焦點,而且投來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畏懼和敬意,艾姐的聲音使得競技場安靜了下來:


“那麽,有意願者請上台”


布萊絲卡相信斯班克神的激勵下不會缺少勇於挑戰的人——即使剛剛見識過兩位遊擊者的強大也是一樣,她猜對了。一位不起眼的少女躍上了競技台——所謂不起眼指的是她既沒有佩戴散發著強大氣息的魔道具或兵器,也沒有華麗的衣飾或神采,但她的確有足夠的資格挑戰:少女胸前佩戴的,毫無疑問是同屬於遊擊者的黑底銀邊,交叉的劍與斧圖案。雙手兩把細長的刀刃沒有任何裝飾,和她的黑色短發一樣幹凈利落,大約和小臂等長,外觀近似伊泰肋差。比艾麗莎還要年輕一些,給布萊絲卡第一印象就是瘦,手腕纖細得似乎很容易被折斷,但是眼睛里卻隱約燃燒著沈寂的鬥志,肯定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類型......布萊絲卡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對手不好應付。沒有見過的面孔,是新人嗎。少女沒有自報姓名,而是向看台上的艾姐揚了揚自己手上的刀刃。


“有機會的話,我想要和同一種款式的反魔法軍刀作為獎品,就像艾米莉小姐那樣......行嗎艾姐?”


大概是責怪其無禮的嘀咕聲從四周響起,但布萊絲卡卻有一點詫異:新人遊擊者的口音是正統的耶勒瑟蘭標準語,而且元音的發音腔調明顯是貴族特有。某一位落魄貴族的子女?.....但居然是遊擊者?怎麽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麽一個人?至於艾姐,她也沒有生氣,反而像學院里的慈祥老師一樣微笑點點頭:


“嗯,可以哦莎莉雅,只要你勇敢戰鬥的話”


名叫莎莉雅的年輕遊擊者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這種微笑和悠紀時常露出的,嗜血野生動物的兇狠微笑很是相似。雖然似乎只有兩把短刀.....不對。感受到刀刃上熟悉的氣息,她可以感受到魔力場在莎莉雅右手刀附近的空缺。難道是......反魔法金屬的合金?如果是的話,被砍中可不好辦.....布萊絲卡沈思著,沒想到對方卻搶先開口:


“前輩您好,我右手這把刀是混有反魔法金屬的”


“......”被小看了嗎.....布萊絲卡微笑著反問,“為什麽告訴我?”


“前輩您的戰鬥我剛剛看得很清楚.....如果反過來您不了解我的秘密武器,那豈不是很不公平嗎?”莎莉雅一擺刀刃,姿勢縈繞著一股枯萎的氣息,但有殘余著貴族的風雅感,就像是.....陽光下被遺棄神殿的感覺。“我可不好對付吶,請小心哦”


“.....是嘛”


“那麽,遊擊者布萊絲卡,對陣,遊擊者莎莉雅,競技——開始!”


(“好快!”)


幾乎是在艾姐話音剛落的瞬間莎莉雅就竄到了布萊絲卡的身前,掄起刀刃,眼中倒映著兇惡的刀光。應該是類似伊泰武術的“縮地”步法.....布萊絲卡手套的魔法靈光舞成了一團光網,右手手腕和莎莉雅異常堅硬的左手刀硬碰硬地格擋;左手則準備著,等待著對方右手刀的出擊。對方的步法緊湊而有殺傷力,不管是急停還是轉身,每一次攻擊結束時都已經處於微微屈起身體的蓄力狀態,然後便是下一刀襲來。刀刃暴風驟雨般,敲,斬,砸,刺,以切換奇快的力度和方向,擊打著她的的貼身防衛術式。


(“這家夥......剛剛一場戰鬥就把我看透了”)


布萊絲卡怒視著對方有如遊龍入水般肆意劃動的左手刀,靈巧地變更著防禦術式的強度和形態——過於關注一處就會暴露另一處弱點,而應對刺的法陣和應對砸的也有所不同。觀眾們為這令人目眩的快刀爆發出喝彩聲,而布萊絲卡全神貫注緊跟對方的攻勢,試圖分出多余的精神力構建反擊術式......不行。


她確認了好幾次,答案都是相同:光是防衛住左手刀的攻勢就已經耗費不少心力了,然而真正要注意的是右手的反魔法金屬刀刃——像遊蛇一樣靜靜蟄伏著,等待布萊絲卡因專注時間過長而出現的疏漏——這是遲早的事。


(“這樣下去的話不行!”)


不愧是老道的遊擊者,她馬上意識到這種戰鬥方式完全落入了對方的節奏。如果想要有所轉機的話那只能.....!


布萊絲卡全力向後一躍,瞬間拉開了和飛舞刀片間的距離。當然她很清楚,後躍的速度和平衡性比起前沖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雖然暫時拉開了距離,也不過相當於飲鴆止渴,大概在自己剛一落地,因為努力穩住平衡而破綻百出的一瞬間,飛身上前的對方就已經手持刀刃架到她的脖子上了吧。但只要爭取到了這一秒時間......!


她對準了莎莉雅猛獸般敏捷的身形,擡起左手打出了之前在訓練場里對格麗莎使用過的斥力場。露指手套迸射出的魔法靈光,伴隨著數道不同方向的強橫力道橫掃整個競技場。


(“只要拉開距離就......什?!”)


名叫莎莉雅的遊擊者絕對是第一次——但她作出了為數不多的,可以卸力繼續向布萊絲卡靠近的姿勢。莎莉雅想躲避極近處射出的火球術一般把身體彎曲到一個不妙的角度,幾近失去平衡,好幾處關節都扭到了盡頭,布萊絲卡甚至能聽到關節即將脫臼的危險聲音。她下意識地調集魔力在右手整備了補充的術式,但一瞬間又放棄了。然後,毫無疑問地,莎莉雅的右手刀割向布萊絲卡的鎖骨——然後斷成了兩截。


(“好大的力氣”)


魔法強化的臂力.....原來如此,布萊絲卡咬著牙忍住肩旁傳來的鈍痛,她也注意到對方的虎口因為用力過猛而被撕開了一個傷口。但兩人都絲毫沒有停戰的意思——如果不是被艾姐及時制止的話。


“競技結束——布萊絲卡被擊中,莎莉雅展現了高超的技藝但是武器斷裂——平局!”


大家都在為這場精彩的戰鬥鼓掌。布萊絲卡呼了口氣,柔著自己生疼的脖。如果是被純反魔法刀刃打中的話,剛剛那一下我就真的死了吧,她出神地想,努力朝莎莉雅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你叫什麽名字?住在哪里?......你戰鬥得很精彩,有空我想拜訪下你”


莎莉雅露出驚詫的表情,似乎沒有預想到會被布萊絲卡這樣讚揚,回話時語氣恭敬了很多“前輩過獎了......我叫莎莉雅·瓦薩,爵士大道56號......隨時歡迎”


“哦,原來是瓦薩家族的戰士,久仰久仰......欸?”


瓦薩家族......布萊絲卡睜大了眼,無數過往的圖景在她腦中閃過。不會吧,這麽巧.....眼看莎莉雅馬上就要轉身離去,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冒昧問多一句,阿爾比諾·瓦薩大人是你的......”


“是家母”


莎莉雅似乎不願繼續交談,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布萊絲卡目送著她離開,然後也慢慢走下了場。是你的女兒嗎,阿爾比諾......她嘴角露出一絲欽佩的微笑,光從戰法來看,倒的確和你很相似呢。







結果因為是平局,所以也不算連勝三場......布萊絲卡把盒裝的獎品——她也不知道裝的是什麽——隨手塞給了格麗莎,問了下艾米莉所分管的區域後便裹著披風走出了競技場。走出競技場是天已經黑了,格麗莎好像要陪某個主教吃晚飯,而布萊絲卡——在夜間寒風中打了個哆嗦,尋思著去某個攤位買一杯熱飲——腦中縈繞的依然是剛剛莎莉雅的身形。是個好孩子,不過好像有什麽心事.....


不過現在不是在意這種事情的時候,布萊絲卡盯著街道兩邊為驅散黑暗的魔晶焰燈發呆,因為悠紀大人的委托沒能完成啊.......雖然明天才是正式的例大祭開幕,但我可沒計劃花兩天在這玩意上......此時有一些攤位已經開始營業,所以人流漸漸多了起來。懷著碰碰運氣和喝點什麽暖暖身子的想法,她漫無目地跟隨著人群走進了舉辦例大祭的廣場。這里已經被臨時搭建的攤位分割成了好幾百個部分,原本空曠的廣場變成了夜空星鬥下熱鬧而嘈雜的迷宮,使人亂人耳目的燈火與喧嘩聲中迷失方向。布萊絲卡任由自己的魔法延伸,傾聽著四面八方傳來的攤位老板叫賣聲,市民交談聲和......少女混雜著哭腔的喊叫聲?布萊絲卡好奇地把魔力對準了那個方向。


“棄權!棄權!”


“遺憾!這位小姐也沒能完成挑戰......還有誰想要嘗試?!”


是一個中年男子吆喝的聲音,隨後是一片反彈的聲討聲浪,混雜著戲謔的起哄:


“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嘛老板!”


“教會的高手們大概也做不到吶”


“就連教區之鞭恐怕也完成不了這個挑戰啊!”


“遊擊者說不定也不可以呢”


.....還是去看看好了。布萊絲卡整了整胸前的遊擊者徽章,捕捉著聲波,在人流中慢慢向那個方向移動,隨後聽見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


“我來”


咦這個聲音,難道說......她來到聲音的源頭,踮起腳遠眺,借著攤位點起的油燈光細細識別,果然是希比奇。曾與自己共事,在邊境戰爭後繼續跟隨悠紀,所以反而不被人熟悉的遊擊者。她正趴在一個半人高的木桌上,身下墊了一層軟墊,二十歲出頭少女般的豐滿臀部被額外的支撐墊高。桌上有一把架起的可調節十字弓,對面則是弧形排開的十個靶子。一個大概是攤位老板模樣的中年人正從桌上的孔處拉出皮帶繞希比奇的腰部一圈綁緊,旁邊圍了一圈竊竊私語的觀眾。


“準備好了的話就開始吧”老板把板子貼在希比奇被裁減得很貼身的黑色包裹起的臀部。啊,原來是這種小遊戲。布萊絲卡看著希比奇把箭搭上弓時,高高舉起然後打在臀肉上發出喑啞響聲的板子,是在被幹擾時的精準射擊嘛……好像遠程攻擊型的殲滅者都有做這種訓練。


當然遊擊者也是血肉之軀……而且希比奇是很少有受傷經歷的遠程支援者。即使是隔著衣物,夾著風打落的板子在著肉的一瞬間還是疼得一抖。但她並沒有被不斷抽落在自己豐滿臀部的工具擾亂,而是咬著嘴唇屏息瞄準,很聰明地在一下剛打完時立刻扣下機關射擊——正中靶心。


人群為這漂亮的一箭發出一陣讚嘆,希比奇借機喘了口氣,唇齒間漏出小聲的呻吟,用手指擦凈眼角泛起的淚花,在下一個間隙射出第二箭——正中靶心。攤位老板掩飾不住地驚訝,繼續揮舞著板子,漸漸地少女開始不由自主地扭著屁股,但出手依然精準——正中靶心。


“這位小姐,能不能手下留情......”


“那可不行,我算是背負著教會的榮譽在身吶”


小聲交談後老板似乎放棄了一般,只是為了完成希比奇的挑戰而機械揮舞著板子。周圍的驚訝加油聲越來越大,蓋過了希比奇漸漸帶上哭腔的喘息,揉眼睛的動作也越來越匆忙,但在人群越來越大的鼓勵聲中箭支還是一只只命中了目標,正中靶心,正中靶心,正中靶心.....


“我棄權”


非常意外地,希比奇沒有射滿手邊的箭只就宣布棄權了。射出的七只箭都穩穩地插在靶心,所以任何人都看得出她的棄權肯定不是因為耐不住疼……不過那也是她的自由。在人群的歡呼聲中希比奇被松了綁,揉著自己的屁股慢慢下了桌子,從總算松了一口氣的老板手中接過大概是禮物的匣子和一小盒藥膏,披上外套,微笑著朝助威的觀眾們揮手告別。大概是被她的成績所感染,好幾位少女湧上來想要充當新的挑戰者,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布萊絲卡沒有繼續再看,朝希比奇招招手,笑著來到她面前。“真讓我意外啊希比奇前輩…您在這做什麽吶?”


“晚上好喲,我嗎?我在幫悠紀大人跑腿呢”希比奇擦了擦眼淚,遞給布萊絲卡一張莎草紙,“喏,這個是剛剛那個攤位的獎品單......我想要四等獎所以射了七箭就主動棄權了。老實說我沒打算挨那麽多下的,用慣了槍械所以十字弓反而不熟悉了呢”


布萊絲卡接過後掃視著,讀出上面記錄四等獎品的名字:“立方密奧手制,鑲有十顆符文石的限量板子......嘛”


她不禁啞然失笑,希比奇注意到布萊絲卡的奇特表情,溫柔地發問:


“怎麽?如果你也想要一個的話我可以再來一次?”


“不不不,還是我自己來吧”布萊絲卡忍笑搖搖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歧義,“啊,我不是喜歡這種玩鬧的儀式啦,而是我靠自己的魔法完全就能控制箭矢的走向.....而且我不怎麽想要啊......這個是給悠紀大人的禮物吧?快點送去吧”


“嗯,那麽例大祭時再見啦。”


希比奇揮手告別,雖然剛被打了一頓,但步伐只稍稍放緩地,漸漸消失在了人群後,想必是朝著悠紀宅邸的方向。街道上響起了叫賣食物的聲音,還有空靈的斯班克讚歌,在千家亮起燈火的民居間飄散。也算是任務完成,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她遙望著斯班克大教堂的方向,夜幕下隱約能看見其頂端的標志。布萊絲卡閉上眼,右手在胸前劃出象征三工具的漏鬥形圖案,默默在心底祈禱,虔誠地感謝斯班克神,和弗艾爾鮑歐教宗,在過去一年里給自己帶來的......所有這一切。至於跨年夜里剩下的時間嘛——她搖手叫住一輛馬車,輕巧地一躍而上。


“爵士大道56號”


——和某位可愛後輩一起度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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