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婚 17
語霏這場病拖了幾天就慢慢好轉。本來嘛,感冒,燒退了就好一半了。她長得瘦弱,可也不是林黛玉轉世,用不著病奄奄的倒在床上休養生息。
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她放下手中的書,走到門邊迎接下班回來的丈夫。
「怎麼穿那麼少?」言焰皺起了眉,自沙发上抓起了薄外套披在她肩上。雖然病好得差不多了,但她仍是一臉蒼白憔悴,整個人消瘦了不少,看得他心驚,暗暗发誓至少得讓她再胖上個幾公斤才行。語霏沒有異議,隨他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雖然不覺得冷,但是他這樣的舉動卻讓她很安心。該鬧的也鬧過了,就讓一切從頭開始吧。
「往好處想,現在妳不用怕妳家里的人找妳麻煩了。」
這是言焰在她病後說的。語霏只是苦笑。
「給妳個東西。」言焰手伸進口袋摸索:「手伸出來。」
「什麼東西?」她不解的擡頭看著他的臉,只看到他莫測高深的表情,雖然想不透他想幹嘛,仍是聽話的伸出了右手。他掏出一個小東西,扔在她手心里。
是戒指。
語霏伸出左手撥弄了一下掌心里的戒指。是她弄丟的結婚戒指沒有錯,上面有著之前不小心磕到的刮痕。
「你找到了?」水池那麼深,又混濁不清,他是怎麼找回來的?
「我把池子里的水抽乾了。」他淡淡答。
「什麼?!」她睜大了雙眼,差點咬到自己舌頭:「那里面魚怎麼辦?」
見她驚訝的模樣,言焰唇角勾出了笑意:「騙妳的。我去撈回來的。」
他的確是很想省事的把水抽乾就好,但要是他真的把水池抽乾,只怕言夫人旅行歸來會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當場掐死了語霏這個罪魁禍首。不得已,只好自己在水里人工打撈了幾天,總算幸運的找回了戒指。
她咬住了下唇,有些欣喜又感動:「我以為找不回來了。」
見她開心,他略松了一口氣:「還有,我請人把水池築上一道欄桿,明早會動工,先跟妳說一聲。」
她只嘆了一口氣,喃喃道:「媽會不高興的。」
之前也不是沒想過在池邊加欄桿,但言夫人死活不肯,說會破壞景觀,過幾天她回到家看見她的寶貝水池變了副模樣,不暴跳如雷才怪。
「總比妳再落水一次來得好。」言焰無所謂的答,接著正色道:「別再弄丟了,我可不會再妳撿第二次。」
「不會有第二次了。」早就習慣了他這樣的口氣,她不以為意,含笑小心的把戒指套回左手無名指。仰起臉,她看出了言焰平靜自在的表情身後有些心不在焉。明白他在煩惱什麼,她小聲問:「小妍還是沒有消息?」
言焰劍眉微攏,簡短答:「沒。手機也沒人接。」
「她的朋友都問過了?」感染了他的不安,她也替言妍憂心。一個貌美又涉世未深的年輕女孩晚上跑出家門就一去不回,一連五六天沒和家人聯絡,有太多種可怕的可能性了。而且,依言妍莽撞沖動的個性,惹麻煩的機率實在太高了。
言焰搖了搖頭:「幾個她比較熟的朋友都問過了,都沒看見她。」
輕嘆了一口氣,她想了想道:「或許是怕被你罵,躲著不敢回家?你留個話哄一哄,她就肯回來了。」言焰发脾氣時那張冷臉她是見過太多次了,完全能理解言妍受到的驚嚇。
「她——」言焰一臉的不情願,欲言又止,最後只嘆了一口氣:「算了,我看她是在跟我賭氣,鬧夠了自己會回來的。」
見他一副事情到此為止的口氣,語霏不再多言,只是垂下了頭。
說實話,家里沒了言夫人和言妍,她的日子好過許多——至少可以自由的在屋內遊走,不必提心吊膽,隨時冷眼數落聲伺候——但再怎麼說,言妍是言焰的妹妹,她不想看見他煩惱失落,而且言妍對她的評價雖然難聽了些,但也屬事實,怪不得她對自己這麼苛薄。何況,言妍只是任性胡鬧了些,除了口頭上不饒她外,也沒真做過什麼傷害她的惡行。
只希望她不要出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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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好,你不要擔心。」夾著話筒,她有些心虛的安撫著電話另一頭的人,心中暗暗慶幸對方看不見自己微紅的臉。
「不要擔心?小霏,妳打電話對著我哭,然後整整失蹤了一個星期,妳叫我不要擔心?」江文宇氣急敗壞的聲音自另一端傳來,但有著大松一口氣的意味:「我找妳找到快瘋了,好險妳沒出事!」
「對不起……」她小聲的道歉:「我病了幾天……之後我有打電話給你啊,你沒接……」
「我有聽到留言,我出差兩天。」聲音聽起來冷靜許多,但接著話音一冷:「到底发生了什麼事?言焰那個混帳對妳做了什麼?」
「就沒事嘛……吵架了。」不想把事情覆雜化,她將整件事情的經過濃縮成了三個字。
一聲冷哼透過線路傳來:「什麼樣的吵架?吵到妳會打電話來哭?」她那打落牙齒和血吞的個性他再了解不過,平時受了委屈都不會抱怨,還主動打電話哭給他聽?肯定很嚴重。
語霏輕咬著下唇,支唔道:「就……就大吵嘛,然後手機不小心摔壞了。」
「他有傷害妳嗎?」急切的問話,他只怕語霏的病和他有直接關系。
「沒有。」她迅速的否決,空著的左手卻不自覺的往身後摸了摸。呃,如果打她那一頓不算是傷害的一種的話。就算是,這也很難以啟齒啊。
「哪家夫妻不吵架?你不要擔心,我沒事。要不改天我們見個面,你就知道了我很好了。」她柔聲的安慰達到了效果,江文宇似乎真的放下了心。
「妳沒事就好。」
「嗯。」她應了一聲,有些抱歉:「真的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算了,妳人好好的就好了。」電話另一頭在嘆氣。
「下次我請你吃飯好——」她提議,暗暗盤算要想個辦法讓江文宇和言焰這兩個男人解開一下心結——她不敢奢望兩人會成為刎頸之交,只求兩人能在同一空間內和平的共處,而不是現在提到對方都咬牙切齒的模樣。她話還沒說完,卻話筒卻又響了起來。有一通插撥。
「你先等一下行嗎?我先接個插撥。」怕漏接了重要來電,她對江文宇道歉,得到他允諾後才接起電話:「請問您找——」
「是我。言妍。」傳來的女聲輕慢又慵懶,語霏先是一震,接著喜上眉稍。
「小妍?妳還好嗎?焰他——」她忙著要打聽她的下落,卻被不客氣的打斷:「我有事想跟妳談,妳出來好嗎?」雖然是問句,卻像是肯定句一樣不容拒絕。
「現在?」看著窗外全黑的天色,墻上鐘指著九點半,語霏有些錯愕。
「對,現在。這件事很重要,妳一定要過來。」聲音忽然放軟,卻有些急躁。
「怎麼了?妳遇到麻煩了嗎?」握緊了話筒,語霏緊張的問。七晚八晚的打電話回家,怎麼聽都像是出事了一樣。
「嗯。」言妍小聲的應了一聲:「妳一定要來!還有……不要讓我哥知道,拜托!」
沒聽過她大小姐求人,雖然口氣還是比較像命令,但這樣反常的態度讓語霏心頓時慌了起來。希望不是惹出什麼大麻煩,才會這麼怕哥哥发現才好!
「我給妳地址。」言妍一秒鐘都不拖延,迅速的念出了一串地址,確定語霏抄對後,喀一聲便掛了電話,連句再見也沒說。
聽著斷線的嘟嘟聲,她抓著寫了地址的便條紙呆了半晌,完全不知該怎麼辦,過了幾秒才想起江文宇仍在電話上等著她,急急的轉回去。
等待了幾分鐘,江文宇完全沒有不耐煩的樣子,仍是那悠閑的口氣:「回來了?剛剛誰打的?」
「小妍,焰的妹妹,她約我出去。」她老實的將事情講述給他聽,並把地址念了一遍:「離我家不太遠……你覺得我要去嗎?」
「她要妳別通知言焰?」他的重點不是在出門,而是這一項要求。
「嗯。」語霏有些遲疑:「可是我覺得他應該要知道……」
「廢話,快點通知他。就算真出事了也該是他來扛,別連累到妳。」江文宇迅速的指示,就怕語霏真的傻傻的單身赴會。約人出去還怕被知道?十之八九有鬼。那姓言的一家人看來沒半個好東西,若有事,準不會是好事。
「嗯……」她順從的點點頭,「那就先這樣羅,下次再聊,我先處理小妍的事情。」
「嗯,如果遇到麻煩,不要猶豫,打電話給我。晚安。」他知道她此時絕對沒心情多閑聊,識趣的主動收了線。
語霏和他道了聲晚安,接著便改撥到言焰公司——他加班——但不巧的他正在開會。怕擔誤下去言妍會出事,她不敢等到他結束,托助理記下的地址後急急忙忙的跑去換抓了一件薄外套,抓起包包,吩咐司機一聲後便出門了。
目的地果然不是太遠,不到二十分鐘的車程,但看著那華麗的招牌,穿著時髦的人潮,語霏有些傻眼。
夜店?小妍約她來夜店?!
玻璃門看進去黑漆漆的一片,隱約只有七彩的燈光閃閃爍爍的打在門上,投射在店前的大片走道上,門口站著兩名高大的侍應生,還有一位泊車的小弟。看起來很貴的地方,但是小妍……約她來這里?!她還沒回過神來,一個人影從暗處走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是言妍。
被嚇了一大跳,在認清來人後語霏大松一口氣,急著打量失蹤了一個星期的言妍,「小妍,怎麼了?」
一個星期不見,言妍看起來和往常並無二致,臉上仍是施著淡裝,打扮得明艷動人,沒有變瘦,也沒有臉色蒼白,更沒有她所預期的驚慌或是急切的表情。她看起來……非常好。
「我們進去談。」言妍眼神沒有和她交會,口氣依然很主斷,她伸手朝司機揮了揮要他先回家,接著不由分說的抓著語霏朝店門口走去。她示出了會員卡,左右門神點了點頭,立刻恭敬的閃出一條路,放她們兩人踏入里頭的浮華世界。
語霏從沒來過夜店,但進去不出十秒她已非常確定,她絕對不想再踏入第二次。店內很寬敞,卻擠滿了人,重金屬的音樂聲震耳欲聾,除了人們高聲的尖叫笑鬧聲外,什麼也聽不到。里面如外頭所見一樣,一片黑暗,只有刺目的金色和銀色閃光不斷的打在地上丶投射在墻上,制造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波動效果。舞廳上方旋掛著的彩燈不停旋轉,一塊塊色彩四處亂射,紅的黃的綠的藍的紫的光影滑過地板和人,拉出一道道流動的色譜。在這樣能見度極低的情況下,語霏幾乎是被言妍拖著走,連路在哪里都看不清,倒是言妍老馬識途,踩著三吋細跟鞋還能準確無誤的在人群中開出一條通路,帶著她走向角落的座位。
語霏跌跌撞撞的跟著前進,大病初愈的她呼吸有些困難,只覺得頭很暈,差一點便要缺。驚恐萬分的走過那些又跳又扭,手擺來又揮去,看起來都很瘋狂的人潮,角落的雅座安靜了許多,讓她稍微舒了一口氣。言妍把她帶到最角落的位置上,指示她坐下。出乎語霏意料的,雅座里沒有什麼兇神惡煞的麻煩對象,只有一個十分漂亮時尚的粉領女人。她穿著合身的裙裝,手里玩弄著冷飲插著的吸管,淺褐色的長发落在桌上,眼角以眼線筆和亮粉精心勾勒過,顯得嫵媚又聰明幹練。言妍在旁邊跟著坐下,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喝了兩口,得意的瞧了語霏一眼。事情发展至此,再看言妍慢悠悠的態度,她再傻也知道,是自己多慮了,該煩惱的人不是言妍,而是她自己。
「妳好,我叫沈蜜砂,妳可以叫我Misa就行了。」大方的一笑,對方親熱的朝她伸出一只手。但不論她笑得再怎麼甜蜜無害,仍是可以嗅到那笑容背後的暗潮洶湧。語霏沒伸手。這個名字,她幾乎熟背於心。她在言焰手機上看過,聽言夫人稱讚過,更有言妍仔細替她講解過。邀她出來的目的,再明顯不過了——要她見見言焰的『正牌女友』,來突顯她的萬事不足。她有些驚慌的向言妍瞥去一眼,言妍只是格格嬌笑了起來:「我說Misa姊真的是一個美女,是吧?」
「妳們找我來有什麼事?」在喧鬧的環境下,她不得不提高音量,才能讓對方聽見自己的聲音。抓緊了包包,她覺得呼吸有一點困難。她不喜歡Misa,一點也不。不管Misa是否是言焰的舊愛(或真愛?),不管對方態度再怎麼親切,自己個性再怎麼軟弱,她仍是個女人。說她不介意?騙人的。
「聊聊天,沒別的意思。」Misa臉上的微笑仍穩穩掛在原處,她再度漫不經心的攪了一下吸管,「真是不好意思,你們結婚時我人在國外,都忘了送結婚禮物,妳不會不高興吧?」
搖了搖頭,語霏不知道該回些什麼話。言妍又插嘴:「Misa姊跟我們家關系密切,我媽把她當女兒一樣,這點妳早該知道了吧?」
語霏沈默,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低垂著視線,再度恢覆那個剪了線的傀儡娃娃。她的沒反應讓言妍為之氣結,只能怒目瞪視著她,正想再說些什麼戳她個幾下,一個聲音卻傳了過來:「小妍,是妳嗎?」聲音的主人是個年輕男人,長得挺端正,只是眼神不大誠懇,帶點桃花相。他看到了言妍又驚又喜,還有些慌亂。
「小紀!」言妍兩眼放光,驚喜的站了起來,完全忘了原本的意圖。言焰自從那天出面幹涉過她的感情後,不但把她盯得緊緊的,私底下不知道對小紀做了什麼,讓他躲她躲得老遠。想不到在這里突然碰上愛人,她興奮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的朋友在那邊,」小紀朝身後的舞池一點,緊張的問:「妳要過來嗎?」
「好!」言妍歡喜的答應,扔下手提包就要跟著他去。
「哎,小妍——」知道這人沒安好心,也知道言焰若是在場絕對不可能放行,語霏忍不住出聲叫喚,卻被Misa打斷:「讓她去玩吧,都成年了還有什麼不可以的?」
眼睜睜看著言妍消失在人群里,語霏垂下了頭,心底有絲不好的預感。服務生替端上了一杯飲料,她也沒有心情喝。
眼神一直定在她身上,Misa嘴角的笑意加深:「好了,現在外人也不在了,我們可以聊聊了吧?妳知道的,women’s talk.」
「妳想聊什麼?」語霏輕聲問,不敢接觸她那不帶感情又咄咄逼人的視線。隨著言妍的離去,Misa原有的溫和態度也走得一乾二凈。
「焰。」單刀直入的,她切入了正題。語霏只是深吸了一口氣:「我很抱歉……」頭低得不能再低,她只擠得出這句話。
Misa卻笑了:「喔,沒必要道歉的,妳也是受害者不是嗎?妳和焰都是的。」她撥弄了一下長发,語氣一樣隨興:「焰是個好男人,只是脾氣易怒了點,個性固執了些,如此而已。」她朝她投去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你們結婚後,他沒讓妳太難堪吧?」
感受到了她問話里的譏諷,語霏的臉頰微微发紅。他帶給她的羞辱和折磨,在Misa的微笑下,一一浮上心頭。她不願去回想,但是他……的確狠狠傷過她。
仿佛沒注意到她的表情變化,Misa輕笑出聲:「唉呀,我可不是說焰會是那種人哦,只是妳應該也知道,焰一向對他不在意的人很冷淡,只有他重視的人才會拚了命去保護,這種個性,從以前到現在應該都沒變吧?」她的聲音還是很溫柔,溫柔得讓人窒息,每一個字都像根針,直紮入語霏心底深處。Misa顯然很了解她和言焰的關系,更了解她對言焰根深柢固的畏懼——不管他現在對她怎麼溫和,她對他仍然不信任,就怕他今天對著她笑,隔天又咆哮著要把她扔出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有沒有任何地位。
臉色蒼白如紙,她一陣心酸,頭忍不住痛了起來。病還沒完全康覆,鄰座飄來的菸味更是讓她受不了,忍不住轉頭拿著餐巾紙,劇烈的咳起嗽來。Misa拉過了那杯飲料,迅速輕悄的將藏在手里許久的白色小藥丸扔進了冰塊中,藥丸立刻像蘇打粉一樣冒出白沫,接著消失無蹤。她用吸管攪了攪,一臉關切的推向語霏:「怎麼咳嗽了?來,喝口紅茶順順氣吧。」
她的計劃很簡單,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言焰是給下藥陷害的?那她就把語霏給迷昏,再拖上別的男人的床就行了。人她都找好了——只要肯給錢,又是個活色生香的女人,總有人肯做的——到時再把言妍和言焰兄妹倆帶去捉奸就大功告成了。依言焰那種脾氣,不當場手刃那對奸夫淫婦才怪。人證物證都有了,要離婚,也不怕受到輿論批評。
語霏咳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只能頹喪的搖搖頭,婉拒她的好意。她倒楣的天生對香菸過敏,聞到菸味就受不了,而喝冰品更是會加重病情,哪里敢碰?「我……我去一下洗手間……」她搖搖晃晃的起身,Misa正想要阻攔,言妍卻回到了桌邊。她看慣了語霏面無人色淚眼汪汪的樣子,完全沒察覺兩個女人間異樣的氣氛,徑自朝語霏不客氣的開口:「喂,我今天還是不回家,妳等一下自己回去,別跟我哥說妳見過我,懂嗎?」她神彩奕奕,長发有些散亂,額上還有些汗,顯然是玩得正瘋。也不待語霏回覆,她扭頭就要走回舞池,但視線落在那杯全滿的紅茶上,正口渴的她隨手就抓起來喝了幾口,「沒人喝過吧?我拿走了哦,妳們再點一杯就好了。」
「小妍——!」Misa大驚失色,想要奪下那杯紅茶,但言妍只是心不在焉的朝她們一揮手,噔噔噔又朝著舞池里的小紀奔去。Misa抓了個空,瞪大了眼不知該如何是好。看見語霏想要離開,她氣急攻心,忍不住喝道:「不準走,我話還沒說完呢!」
「我……我不舒服……」語霏頭暈得直想吐,委屈的看著她,不知她到底在阻撓個什麼勁兒。難道她希望她吐在當場嗎?
「我話沒說完,妳哪里都不準去!」計劃完全被打亂,Misa一時慌了手腳,再也無法維持形象,美麗的臉孔微微扭曲,一股腦兒將滿腹怨氣傾卸而出:「妳以為妳嫁給焰妳就贏了嗎?告訴妳,一張薄薄的婚書不代表什麼,妳懂嗎?!妳以為妳楚楚可憐的樣子比得過我跟他七八年的感情?!他不是那種喜新厭舊的男人,他不是!他不過是可憐妳,同情妳,那不是愛!等他倦了丶厭了,還不是把你一腳踢開?也不看看妳自己什麼條件,配得上他嗎?我才是他愛的人!我從小到大什麼都沒輸過,不可能會把男人輸給妳!焰他——」
「我怎麼樣?」冷淡的聲音插了進來,語霏猛一擡頭,Misa則是突然噤口,跌退了幾步。
看著突然出現的言焰,Misa驚慌得一句話也說不來,原本的氣焰消了一大半,吶吶喚著他的名字:「焰……」
言焰仍是一身西裝,顯然一開完會就直接照著地址尋來。他看著Misa,眼里卻沒有半點波瀾:「妳怎麼會在這里?」
「我丶我——」Misa不知該如何解釋,索性豁了出去,昂起頭反問:「你聽到了多少?」
「大部份。」他淡淡的承認,接著黑眸微瞇:「我不是妳爭強鬥勝的戰利品,Misa。我以為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妳該懂得我有我的驕傲。」
察覺了他話里的冷漠,Misa慌張的想要彌補:「我不是這個意思!焰,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然是什麼意思?」他口氣依然冰冷,接著兩點火苗自冷凝的眼瞳中躍出:「還有,這一個星期小妍是在妳那里?」看著Misa蒼白的臉色,他忍不住低聲咆哮:「我問過妳了!至少三次!該死的妳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擔心!為什麼妳要騙我——」
「為什麼我要告訴你?!」他冰冷的態度也激怒了Misa,亮出一身利刺,她諷刺的反問:「你這樣對我,憑什麼要我幫你?!比起你帶給我的打擊,讓你擔心一個星期算得了什麼?!你有自尊,我就沒有嗎?我受不了,受不了不戰而敗!」
「妳——」言焰瞬眼不瞬的看著她,仿佛在檢視一個陌生人。多年來,他所認識的Misa,那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歪扭著臉孔竟是如此醜惡。而他,可笑的,只不過是一個她用來滿足虛容心的獎品。
「好,算我對不起妳,妳報覆是應該的——」他冷漠的表情中多了點輕蔑的意味,朝語霏一點,他冷冷道:「有事找我就好,妳找她出來又是做什麼?」
用後腦想也知道,大費周張這樣把語霏拐出來,肯定不是好事。他最恨搞小動作了。
聽得出他挾槍帶棍的語氣,Misa心涼了一半,卻不甘心就這樣放手。怨毒的瞪著縮在一旁聽他們兩人針鋒相對的語霏,她恨恨道:「我找她又怎麼了?你不高興?我就看不出她到底有哪一點比我好,讓你鬼迷了心竅。」
「妳真的想聽?」言焰冷哼了一聲,也不是省油的燈,反唇相譏:「她比妳溫柔丶比妳體貼丶比妳忍讓丶比妳無私。妳還想聽下去嗎?」
語霏絞著手站在邊邊,不想被這兩人的戰火波及到。但在聽到言焰對她的評價時忍不住擡起了頭看著他。聽到自己的枕邊人這樣讚美自己,誰都會感到喜悅,但是……怎麼不是在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時发生……而是在和人對罵的情況下說出來的呢……唉………
「你——」沒料到他回應的這麼不留情面,Misa俏臉氣得发白,差點沒撲上去甩他耳光。惡狠狠的瞪著他,又瞪著語霏,她冷笑道:「你這根本是在同情她,就因為她老是這副小可憐的樣子,怎知道骨子里是什麼樣的騷貨——」
「妳真的要我把話說那麼絕?」言焰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既然她不肯接受和平分手的提議,那好吧,錯他擔了。對她心懷愧疚,念在舊情上也不想再讓她難堪,但她自己緊咬著不放,甚至越說越難聽,他可也不是什麼好脾氣先生,還容得她在他面前撒潑?
「聽清楚了,Misa,我和妳之間已經結束了。」看來他過去一段時間對她的柔性勸離和自動遠離是沒用的,非得到他撂狠話她才聽得懂,「我愛的人是她,妳滿意了嗎?」
這是言焰第一次在她身上用了愛這個字,但是………這番告白不是對著她說的,而是在跟另一個女人舌槍唇戰。語霏有些驚喜又愁悵的輕嘆了一口氣。算了,她的要求一向不高……至少他說了,不是嗎?
「你——!」他一針見血的話讓Misa啞口無言,臉色竄紅,最後惱羞成怒,三兩步撲到他跟前,揚起手就想要打,但卻被言焰一把攫住手腕。
想打男人耳光的女人,很愚蠢。這是天生體力的差距,想用蠻力硬碰硬,吃虧的絕對不會是男人。一個男人可以在深愛一個人的情況下忍著不還手,但是如果連愛都沒有了呢?
言焰看著Misa,眼神有些覆雜。曾經是他感情上的依歸,此時卻披頭散发,眼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甚至像個瘋女一樣想要對他拳打腳踢。他知道Misa是個好勝心極強的女人,但沒想到強到失去風度和理智的境界。他話都說那麼絕了,她還是不肯放手?他輕輕一推,摔開了她的手。失去重心的Misa腳步不穩,跌坐回了椅子上,掛在她手上的小提包卻摔在桌上。包里的物品掉了出來,小鏡子丶唇膏滴溜溜的在桌面上旋轉,一個小瓶子也滾了出來,蓋子沒封好,十幾枚白色的小藥丸嘩一聲散在桌上。言焰先是一楞,接著疑心大起,拾起了一顆藥丸湊到鼻端嗅一嗅。看著Misa嚇壞了的臉色,又看了看一旁的語霏,他剎時明白了。
「妳帶著這些安眠藥做什麼?!!」逼向Misa,黑眸燃燒著怒火,要不是殘存的理智提醒他和如夢初醒的語霏奔過來拉住他,他真想掐死這個女人。身上帶這麼多安眠藥,絕對不是想吞藥自殺的。
「我……我……」他眼底竄出的怒氣和陰下的臉色嚇得Misa說不出話來,眼神到處亂飄,瑟瑟发著抖。
「焰——你冷靜——」語霏死命拉著他的衣袖,避免他真的傷害了Misa。言焰回過頭來,焦急的巡視著她的臉:「妳吃了或喝了她給妳的東西嗎?妳頭會暈嗎?妳—」
語霏有些困惑的搖搖頭,但接著一道電流竄過腦海。驚駭的睜大了眼,她抓緊了他的袖子:「紅茶……那杯紅茶!被小妍拿走了!」
「小妍……」言焰表情一僵,幾乎呆住了。他這才想起,離家出走的妹妹也在這里。看著語霏慘白的臉色,他不再遲疑,一把抓住她,「我送妳回車上。妳在那里等我,我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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