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婚 14
手機自手中滑落,在玄關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聲響,接著便靜靜的遺落在那兒。
將頭靠在膝上,語霏只覺得頭好重,四周的空氣冰冷如刃,刺痛著她的皮膚。抓緊了衣袖,她臉埋在臂彎之中無聲啜泣,毫無所覺的讓一滴滴的淚沾濕了衣襟。沒有撿起手機的欲望,她只想這樣坐著,如嬰兒蜷縮在溫暖的子宮內般,將自己緊緊的包住,不去面對外在的寒冷和殘酷。直到客廳里老爺鐘低沈的鳴聲傳來,才將她自昏沈中敲醒。
當丶當丶當丶當…四下清脆的鐘聲在她聽來比喪鐘還讓人心生懼意。慌亂的爬來起來,她雙手抓住了行李提帶,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外走。
她不知道他何時會回來。
她只知道,自己無法再承受一次他的冷眼及冷語。
抹掉了淚,吃力的拖著裝滿了衣服和隨身飾品的皮箱,她右手搭上了冰涼的門把。這回沒有再遲疑,她旋開了門,讓自己置身於寒冷的風雨之中。
身後的大門砰地一聲在風中自動關上,她卻恍若未聞。
這個對她充滿敵意的地方…究竟有什麼…值得她留戀?
如果不要再見到她是他的意思,那麼,她絕不會,再出現於他眼前。
她不恨也不怨—恨的是自己怨的也是自己—她只是,心冷了。不是對他,而是,對這個容不下她的世界。
春夏交接,第一場雷雨。不過下午,天空已是灰蒙蒙一片,雨勢非但沒有轉弱,反而有加強的傾向。風很刺骨,夾著密紮紮的雨,還很痛。她忘了撐傘,不過,又有什麼必要撐傘呢?
費勁的拖著行李在風雨中跌跌撞撞的邁向鐵門—濕漉漉的草地讓她一路摔了好幾跤—她再一次被自己的鞋帶絆倒,撲倒在泥濘的石子走道。痛倒是不怎痛—昏亂中已經沒什麼感覺了,何況只是摔個跤—她只是注意到了自己左手無名指上,那個刺眼閃爍的微光。呆呆的注視了那枚充滿諷刺的婚戒,她右顫抖著想將它脫下。手抖得厲害,花了幾分鐘才拿了下來。少了戒指的重量,左手只覺一陣輕,心里卻是被什麼壓著般悶的難受。咬住唇,她恍了神。她該是帶走這枚扣住了她過去的婚戒,還是,原原本本的還給他?
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她還未打定主意,一陣冷風吹來,她一不穩,戒指便鏘地一聲自手中滑落,長了腳般咕咚咚的順著風滾去。接著在她驚恐的注視下,噗通,精準的落入了一旁的水池。
睜大了眼,她一片混沌的腦中只閃過一個想法。
她得把戒指拿回來。
她要把它還給他,她不要他的垂憐,不要他的施舍不要他的饋贈!
連滾帶爬的沖到池邊,她腳一滑,立即栽進沈暗的水中。喝了幾口水,她神智還沒恢覆腳步還沒站穩就立刻彎身在水底狂亂的摸索。她不記得了自己不會遊泳,不記得了自己身在何方,只知道自己得找到那枚不知落在何處的戒指。
手中的雨傘落在了地上,剛趕回家言焰如同雷擊般定在當場,不知自己到底是驚喜還是驚駭。
喜的是這女人還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駭的是,她竟然想在他家池塘里跳水自盡!
這池塘是言夫人用來養鯉魚用的,里頭有好幾只身價以萬起跳的寶貝,水深約一米一,一般而論該是淹不死成人,但拿來自盡,特別是對身材本就嬌小的語霏來說,綽綽有餘。
她頭也埋在了水中,手指繼續在水底的軟泥中摸索,冰冷的池水沒有喚醒她的意識,缺氧只是加重了她執著的意念。戒指…那枚戒指到底哪里去了?!濁水灌入了她口鼻,她在軟泥中一拌,失足往前撲去。雙手慌亂的在水中揮舞,她張口欲喊,卻連吞好幾大口的水。極度恐懼之中,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卻自背後傳來,嘩啦一聲將她提出水面。
「妳這是在幹什麼?!」
嘶啞的咆哮難掩驚駭,透過風雨聲傳入她耳中。透過水淋淋的雙目,她勉強認清了上方那張幾乎扭曲噴火的臉孔—那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
抓著如水鬼般披頭散发,一身是泥的她,他真不知是該大吼大叫,還是將她擁入懷中確認她還在呼吸—當她載浮載沈的頭顱消失在水面時,他的心整整漏跳了一拍,只差沒忘了如何呼吸。在他來得及反應過來前,他的腰已沒在水中,開始打撈那個不要命的女人。
「妳在做什麼?!」低下了頭,看著不停咳嗽的她,好不容易稍息的獅吼再次暴怒而出。抓著她雙肩搖晃,他顧不得自己是否抓痛了她,只怕稍一松手,她瘦弱的身子又會滑入水中消失不見。出乎他意料的,她並沒有受驚的癱軟在他手中。发出像貓怒般的呻吟,她奮力掙紮,言焰手一滑,竟讓她脫了開來。她立即撲入水中,若非他眼明手快,迅速再將她提回來,只怕在能見度極低這種天氣里,他還得費一番功夫在水中尋人。
「放手!」虛弱的尖叫自她口中溢出,雙手亂揮,濺起不少水花。
費勁的抓住了她—全身濕淋淋的她簡直像條泥鰍般滑溜,更別提還在拚命的掙紮。「白癡!找死也不是在池塘里好嗎!?」用盡力氣朝她怒吼,他拖著她朝池邊移動,想說乾脆將她弄上岸比較容易制服。這女人—尋死的意念真是強大。
不顧她踢打出的水花和斷斷續續的尖叫,他將她半扯半抱的弄向岸邊,直到一陣刺痛自他右腕傳來。「啊!」反射動作的松開手,在陰暗的光線下,他駭異的瞪著右腕上幾個深深的齒痕。「妳—!」左手扯回想要趁機投回水中的語霏,他顧不得手上的痛,只是緊緊抓住她的雙手。「妳瘋了!」看著她像只落入陷阱的小獸踢蹬,他幾乎說不出半個字來。天!她咬他!她竟然咬他!
「放手!叫你你放手!戒指…」她的尖叫已轉成啜泣,言焰卻恍若未聞,像鐵箝般的雙手攫住了她,決意不管她怎麼踢咬都得將她扯上岸。
他陰著臉啐了聲:「瘋子…」但手臂觸到她臉時卻被她額上灼熱的溫度嚇了一跳。「妳…」將她扳過身來,只見她雙目渙散,似乎早已失去了意識。
難怪……他早該猜到了。也只有在意識不清時,她才敢對他又是尖叫又是踢打,甚至…像只瘋狗般狠狠咬了他。
得把她盡快弄進屋里去。但抓著仍在掙紮的她,他濃眉朝眉心靠攏。這池塘是人工水塘,壁面垂直,如果他要爬上岸,非得把手中的人放開才有辦法。但照著情況,他只要稍微松手,已經失去理智的她只怕要像離水的魚一樣撲回水中。
但下一秒,她自動替他解決了煩惱。雙手停止了揮舞,她頭一歪,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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