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之蘭 #43

         雪繪像撫摸神社飼養的靈貓一樣輕輕撫摸著蘭的頭发，笑道：“小丫頭現在也這麽威風了啊，可不是當年剛進神社時候怯生生的小姑娘了呢！”蘭頗有些羞赧，埋著頭往雪繪胸上鉆了鉆，撒嬌不依：“哎呀姐姐，我跟你說正事呢！”雪繪抱著蘭，輕咳兩聲，故作正經道：“好，好。說正事，說正事。”她突然一楞神，臉色微紅：“你剛才說的什麽來著？”

        蘭嬌嗔的瞪了一眼雪繪，嘻嘻一笑，身伸到雪繪背後，在她因抱著蘭挺身跪著而翹起的臀上輕輕打了兩巴掌，笑道：“姐姐不專心聽人說話，該打屁股！”雪繪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羞道：“好啊小丫頭！當了一年的主事，都敢打姐姐的屁股了。看姐姐今天不把你屁股給打開花！”雪繪還沒說完，蘭就要從雪繪懷里跳下來，但立刻被雪繪扶腰抱住，按在膝上，隔著吳服啪啪啪的打了好幾下。

        蘭知道這不過是姐妹間的玩笑，嬉笑著扭動嬌臀躲避雪繪的巴掌。姐妹倆笑鬧了好一陣，都嬌喘籲籲。雪繪的緋絝紅裙都被蘭弄亂解了下來，正臉色緋紅的整理衣物。雖然神社和箱根館不過小半天的路程，但蘭當了主事之後也並不清閑，雪繪做了主管巫女更是事務繁忙。尤其半年前，雪繪成為了神社新的巫女師範，正帶著兩名見習巫女的課業教習，更加難有自己的時間。因此蘭和雪繪足有半年多沒有見過面，但剛剛嬉笑玩鬧這一陣，兩女都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放松，箱根館和神社里的那些勞神事盡皆拋在腦後，蘭和雪繪之間非但沒有生疏，甚至似乎更加親近。

        雪繪把蘭抱在懷里，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蘭雖然年齡比雪繪小五歲，但身形高挑纖美，甚至比雪繪還要稍稍高些。不過女子发育成熟早，蘭十八歲也已經基本長到頭了，日後身形也難再有提高。二女笑鬧過後，雪繪用玉指輕輕撫摸梳理著蘭柔順如絲絹的秀发，羨慕說：“神靈可真是不公平啊，我怎麽就沒有你這樣的天生麗質呢？”

        蘭梳過雪繪的頭发，果然发現雪繪的頭发略有枯槁，色澤发質都較上次見面時暗淡。“姐姐是雜事太多，分心分神勞累所致吧，哪像我，整天凈在箱根館里享清福啦。”蘭安慰雪繪道。雪繪笑著捏了捏蘭的臉蛋：“小丫頭不用安慰我，箱根館主事可不是享清福就行的位子呢！不過現在姐姐我確實是忙了，連打理自己的時間都少了。”

        “是大巫女又給姐姐加了什麽擔子？”蘭好奇的在雪繪懷里坐正了身子笑著問。她知道雪繪姐姐已經當上了分管內勤的主管巫女。蘭在神社侍奉三年，神社里的門門道道可謂了如指掌。神社四個主管巫女的分管方向中，就屬內勤最輕松又不容易出錯。雖然內勤是個重要活計，但是巫女們畢竟只是箱根神社中的內院部分，整個神社絕大部分的內勤工作都由前殿神官負責安排，真正流到內院需要主管巫女的負責內勤事項少之又少。因此內勤對主管神官來說是個重權之職，但對主管巫女來說卻是清閑之位。故而美夏之前才能同時兼任財賬和內勤兩個方向的主管巫女。雪繪現在負責內勤，應該說實際工作量並不比之前當普通巫女時候多太多，反而肯定比她當箱根館主事時候輕松，現在雪繪說她忙了起來，蘭就猜到她肯定有了額外的工作。

        雪繪把她當上了巫女師範的消息告訴蘭。蘭又驚奇又興奮，讚嘆道：“大巫女可真是器重姐姐呢！姐姐才二十三歲吧，已經是主管巫女兼任師範了！恐怕以後大巫女的位置十拿九穩了吧！”雪繪忍不住露出微笑，但仍然矜持道：“這算什麽，美夏姐跟我差不多年紀的時候都已經是兩職主管兼師範了呢！現在就說大巫女的位子，可還差得遠呢！”

        “這可不一樣”蘭搖搖頭，“美夏姐姐可是大巫女的侄女，明眼人都知道她只能擔任輔佐，是不可能成為下一任大巫女的，又與大巫女之間有足夠的信任基礎，提拔的快是理所當然的。”

        蘭見雪繪仍然有些迷惑，忍不住大著膽子捏了一下雪繪的臉頰：“只是主管巫女還不算有力佐證，但是姐姐當上了巫女師範，這可是繼承人的標志！姐姐想啊，這意味著神社未來十幾年內的新巫女都出自你的門下。姐姐是和美夏姐姐關系最好吧，不就是因為美夏姐姐是你的師範嗎？神社里除了大巫女，美夏姐姐最敬重的就是佐治子巫女，不也是因為佐治子巫女是她的師範嗎？姐姐你要是當十年的師範，就意味著這十年里的新巫女可都是你的嫡系。十年之後現在的巫女們還能剩多少，到時候神社里幾乎都是姐姐你的學生，恐怕大巫女就是不把大巫女的位子傳給你都不行了呢！”

        雪繪有些楞神，喃喃道：“我……我從沒想過這些，不過你說的似乎有道理。”蘭笑道：“當然有道理。姐姐，巫女師範雖然並不如主管巫女那樣地位超然尊貴，但是實際上可比主管巫女更重要。你看，神社在大巫女之後第一任巫女師範是佐治子巫女，她是大巫女當巫女師範時的第一個學生，深得信任，但只比大巫女小三歲，只能作大巫女的左右手，這個年齡差不可能成為下任大巫女。之後第二任巫女師範是美夏姐姐，她是大巫女的侄女，法度上就不可能成為大巫女，因此才選用她做師範，因為她在大巫女的繼承上是絕對中立的。現在輪到姐姐你，姐姐本來就是大巫女的備選之一，又被任命為巫女師範，這就是成為神社第一繼承人的標志啊！”

        雪繪默默聽著，有些覆雜的看向蘭，她從沒发現，這個追隨她六年的女孩已經成長到如斯地步：“你說的是。我竟從沒发現你有這樣的智慧與見地。”蘭抱住雪繪：“這些不都是姐姐教我的嗎？姐姐教我識字、教我歌舞、教我讀史、還將木花咲耶姬命的信仰傳給我。”雪繪同樣抱著蘭：“小蘭，你將來恐怕能成為了不起的人物呢！也許有一天，與你相識反而會成為我的幸運呢！”

        蘭享受著雪繪的擁抱，笑得眼睛都瞇在一起：“姐姐說什麽呢，能遇見姐姐是木花咲耶姬命對我的恩賜，是我的幸運才是。”姐妹兩個膩了會兒，雪繪才想起來自己這次來看蘭的目的，趕緊輕咳兩聲，把蘭從膝上放下，正坐看向蘭：“這次來是想問問你，未來有什麽打算？”

        還沒等蘭答話，雪繪就開口說：“我這次過來，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剛才聽你為我分析境況，更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我……我想讓你真正加入神社，成為跟我一樣的巫女！”蘭一驚，剛想開口，就被雪繪擺手打斷，她越說越興奮：“這是完全可能的！我加入神社足足十年了，從見習巫女到主管巫女，神社招錄巫女究竟是怎樣的標準，我早已了如指掌。說穿了，無非是身家清白、資質上乘兩個要求。蘭你身價清白，又替神社持掌箱根館，還信仰木花咲耶姬命，原本就是神社所信任的人。你的資質更是我生平僅見。而且現在我是巫女師範，新巫女的選錄，我具有很大的權利，你雖然十八歲了，但這幾年里，我教你的東西基本就是巫女課程內容中的一部分，你成為巫女不會有太大阻力，而且最多一兩年，我有信心讓你成為正式巫女！”

        雪繪滿懷期待的看向蘭：“這件事我之前從未想過，但現在卻完全可行！尤其按你的分析，我已經是神社內院的繼承人，大巫女絕對不會在這件事情上駁斥我的。來吧，蘭，只要你願意，最多半年之內，你就能真正成為神社的一員！咱們姐妹就能一直在一起！一直，一輩子！”

        蘭眨眨眼睛，視線移開，沒有答話。雪繪見蘭這樣，心里有些落寞，一下子感覺空空的，甚至微微泛酸：“跟姐姐在一起不好嗎？咱們姐妹倆一輩子都在一起。”蘭已經十八歲了，同齡的女子除了特殊情況基本都已經嫁人了。將來究竟想怎麽樣，也該有個計劃了。雪繪早前為蘭的打算是獨身持掌箱根館。等到三十歲左右隱退成為神社的隱修巫女。這也是歷代箱根館主事選擇獨身之後的未來。隱修巫女不算在神社的正式巫女名錄之中，在神社的下院中修行。她們沒有什麽特殊職責，相比神社里嚴苛的懲戒規矩，受到的拘束寬松非常多，只需要隱居避世，虔誠侍神即可。神社的巫女，在隱退之後，如果不回原本家族享受供奉，就會成為隱修巫女的一員。

        長期執掌箱根館後成為隱修巫女，或者現在就加入神社從見習巫女開始向上晉升，這是雪繪為蘭設計的未來。但並不算是蘭想要的未來。能成為神社的巫女，別說六年之前，就是在三年前剛到箱根館的時候，簡直是蘭想都不敢想的。但是對現在的蘭來說，神社的生活是一眼望穿的固定未來，並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更有活力、更有變化的生命，她想要一直向上攀爬。箱根館不過是二十幾人的溫泉館。蘭想要更上一步。

        而就算加入神社，在雪繪的庇護下成為正式巫女，也不過是戰戰兢兢、時時腫著屁股的修行生活。她在神社三年多，深知以自己的出身，就算僥天之幸成為正式巫女，也幾乎不可能成為主管巫女，就算雪繪當上了大巫女也很難改變這點。如此，十幾年的修行到最後，也許能在人老珠黃的時候運氣夠好才能出外當個鄉野小社的主祭。

        而且蘭是敏感的，她能隱隱感到雪繪對她異樣而禁忌的感情。她覺得這樣無論是對她，還是對將要繼承神社的雪繪，都不是好事。蘭想嫁人，她覺得以她的資質容貌，完全能夠嫁給一位高級武士，哪怕礙於出身當不了正妻，哪怕只是當一個小妾，她也能看見更進一步的可能。蘭是有計劃的。箱根館位於伊豆和相模兩國的交界，是大名北條氏的轄地。但北條氏現在的高級武士年紀都太大，又完全看不見擴張的可能。而且北條氏一副傳統貴族的派頭，極其看重出身和古禮，以蘭的身份，嫁進去當一個寵妾未嘗不可，但是很難有更進一步的機會。因此蘭還在等待，等待新的機會出現。

        雪繪知道了蘭的心意，低著頭說道：“你再多考慮一陣吧，不論什麽時候，我都願意接納你的！”姐妹倆沈默了一會，還是雪繪率先開口：“我來的時候看見有女侍清掃隔壁的館閣，現在不是溫泉聚會的時候吧，是有哪個大人物要來嗎？”蘭露出笑容：“是的。今川氏的使節拜訪左京大人訂立盟約歸來。明天見將要在箱根館泡湯留宿，箱根町的奉行已經在前一天通知我了。”雪繪點點頭，二女半年未見，親密如初，即使拋開剛才的話題，仍然有許多私密話想聊。所幸不會有人來查主事的夜，姐妹倆一直聊到深夜，才同床共枕、相擁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