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托斯島

 長篇,虐心向、微重口向、劇情鋪陳冗長

作者:木頭石頭鐵 



第一篇《島》


“媽媽…爸爸…”我蜷縮在囚籠中,痛哭、抽泣著。

 我的囚籠就安置在小艇的甲板上,暴露於冰冷的海風中。我身上單薄的白襯衫、黑布裙根本保護不了我,只能任由我全身在海風中,被海霧弄濕,被寒風吹打,冷得瑟瑟發抖。


 小船快要靠近岸邊了,我的耳邊除了海風,又聽見了其他聲音:

 那是鞭響,一聲接著一聲,清脆卻又滲人。伴隨著幾個年輕女子的哀嚎、呻吟、哭喊、還有無助的求饒。

 我用手死死堵住耳朵,眼里的淚水更加洶湧地溢出。因為,我仿佛聽見的不是鞭打聲、哀嚎聲,而是我即將到來的命運,我聽見了:我那生不如死的後半輩子……


這里,就是阿托斯島,位於奧尼努帝國西側海疆邊界的一座島嶼,總面積3000平方公里,相當於奧尼努帝國首都一半的大小。

 帝國於十五年前,也就是帝國擴張戰爭開始的那年,將這座島建成了一座“學院島”,在這島上建立了五百多座學校,最主要為初中、高中還有大學,招收年齡為14~22周歲的女學生,到這里來接受特殊教育。

 可是,這個看起來很正常的“學院島”阿托斯,為何會讓我如此的恐懼,為何會在全大陸中,享有著另一個恐怖的名號:“女孩子的地獄”?

 這個原因,還是由於這里的“特殊教育”,實在太“特殊”了。





 解釋這個問題,還得從奧尼努帝國,那殘暴的擴張、兼並戰爭說起。

 我出生的國家,奧尼努帝國,是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國家,歷代的奧尼努君王,皆將帝國視為“世界警察”,不可一世。

 十五年前,世界上實力僅次於帝國的鐸蘭王朝,在經歷數十年的韜光養晦後,國力迅速上揚,如雨後春筍般難以壓抑。有人預計,再過十年不到,鐸蘭王朝的實力將超越日漸疲軟的帝國,取代它,成為世界第一大勢力。


 如何消滅可能威脅自己地位的對手,是政治家們普遍會考慮的問題。而奧尼努帝國皇帝,則采用了簡單無腦的手段:戰爭。

 帝國與鐸蘭王朝,並不接壤,兩國中間隔著大大小小的其他國家,成為帝國征戰的阻礙。更要命的是:這些國家在兩國關系惡化之時,紛紛對外交態度更為隨和的鐸蘭王朝白哦是支持,而反對帝國。

 於是,帝國首先開始了征服這些小國的歷程。如野火吞食原野上的幹草,各個小國即使奮起反抗,卻依舊一個接著一個被帝國的戰爭車輪碾碎。


 在這十年的殘酷戰爭中,這些小國在帝國的淫威下分崩離析。他們的軍人被殺戮,成為枯骨;他們的男人被奴役,成為勞工;他們的女人被送至帝國境內,成為帝國貴族的“消費品”


帝國在戰爭中看似取得了無法否定的成就,卻依舊付出了慘痛的傷亡,它難以掩飾國內男性人口的銳減。

 帝國皇帝,為了解決預備役兵員不足的問題,一方面勒令生物研究院,研發出了類似於克隆技術,三個月即可完成胚胎成長,半年即可長為男性成人的“克隆士兵”。另一方面頒布了一道,造成了我如今悲慘命運的法令:《人口生育調節法案》

 法案規定:每對夫妻生育的第一個孩子,若是男孩,必須在6歲送入軍隊;若是女孩,則必須於2年內,生育第二胎,若依舊為女孩,則送至阿托斯“學院島”,接受“特殊教育”。若是男孩,依舊送入軍隊,而長女留在家中,由父母決定其接受的教育。(但是,法案並不對帝國的貴族生效)


 現在,我可以介紹一下阿托斯“學院島”的“教育”內容了:這個學院島所接收的女孩子,都是那個該死的法案送來的,或是孤兒,或是戰敗國那里送來的女孩。她們將在這里,接受怎麽樣的教育呢?

 主要的課程為:護理學、形體學、宮廷服務、紡織、鐵匠木匠技術。看起來有些怪異?那是因為這些課程,說白了,就是要將島上的這些女孩子培養成為了軍國主義大帝國服務的軍醫、宮女、為士兵制造軍服和武器的廉價勞動力。

 但,如果一個這個島上的女孩子,真的能夠成為這些職業,那其實算是幸運的了。


 帝國在每年的12月,都會來到這個島嶼上,帶走整個島嶼上,各學校成績最末尾的百分之五的女孩子。

 帶走她們幹什麽呢?

 成為帝國貴族的“奴隸”、“消費品”,或送至帝國克隆實驗室,成為生育機器,無休止地生育“克隆戰士”。

 為了防止島上的女孩子因為害怕而逃脫,除了每年12月來“收奴隸”,或向島上送入新女孩的帝國軍方船只外,其他的船只一律不準停留。




 船即將靠岸,我抱著頭,痛哭著。眼前即將到來的,是我過去怎麽也不可能想到的結局。

 我是帝國某貴族世家的女兒,父親是帝國軍方最大的火藥供應商,為這只可怕的軍隊提供全世界最高能的火藥。

 我的父親對帝國的功勳卓著,我的家族在帝國聲名顯赫。我,是這個家族的女兒,怎麽可能會遭遇這樣的結局?怎麽會被送至這樣的地方?


 那是因為,父親的企業遭遇了競爭對手的暗算:和父親競爭的公司,買通了父親的一家合作原料商,使之為父親的場子提供了一批難以察覺,但質量劣等的原料。


 某個重要戰役中,戰場上的帝國火槍隊全部槍膛啞火,大敗。勃然大怒的皇帝,並不聽取父親的解釋與哀求,以“叛國罪”當場處死了他。

 還生著病的母親,聽到噩耗,也不在了。家族十幾代人的資產,被軍方全部征收。而我……也被扣上了“叛國者的女兒”的帽子,送至了這個地獄般的島嶼。




 牢籠被打開,水手抓住我的衣領,像拖麻袋一樣拖著我,不顧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將我拖拽到船邊,再一腳踢上了滿是碎石的沙灘:“快滾!叛國者的狗崽子!”

小艇迅速離開。我艱難地爬起身,頭發淩亂,衣裙濕透,身上到處是瘀傷。


 眼前,立刻為新來的我呈現了一幅慘烈的“歡迎儀式”:

 十字架上,綁著兩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初中女孩,藍色的襯衫,黑色的布裙,黑色的布鞋,白色的短襪,就像是民國時期的女學生一樣裝束。但是,此時的她們一點都沒有民國時的那種氣質,倒像是兩只待宰的羔羊。

 她倆的裙子被脫到腳踝處,讓女孩子害羞的臀部,毫無遮蓋地暴露在寒冷的海風里,而那臀部……天吶!

 她倆的臀部早就布滿紅腫的鞭痕,些許鞭痕開裂,刺眼的紅色液體從中滲出,順著她們勻稱白皙的大腿根呈線狀流下。

 鞭子並未因為她們臀部的慘狀而絲毫留情,狠狠舔舐了上去,增添新的鞭傷,或是撕裂原來的傷口。而那兩個悲慘的姑娘,只能發出淒厲的,已經略有沙啞的哭喊。


“喲!新來的啊!”一個行刑者,似乎聽到了嚇哭的我,發出的變了掉的哭聲,扭頭看向這里。真難想象,行刑者是穿著和那倆可憐的女孩一樣的衣服,具有一樣的年齡。難道,是一個學校里的嗎?一個學校里的姐妹們,為何不能相親相愛,卻要如此殘暴地對待對方?

 另一個行刑者也看了過來,揚起手中的皮鞭,朝著我的方向微微擺了擺,像是在問好。


“啊!~~”我失控了,恐懼讓我失控了。我尖叫著,奔跑著,向島內不知何處奔跑著。很神奇,這里的道路很整潔,這里的房屋很幹凈,這里的秩序似乎井井有條。不過,我一點都沒安靜下來,因為我怎麽也不覺得周圍那來來往往的女孩子們,看我的眼神是善意的。

 這些家夥一定有問題!她們一定在身上藏了鞭子,一定在房子里藏了刑架,她們一定想要抓住我,把我綁上去,把我打得生不如死!

 我頭發蓬亂,衣裙粘在身上,大聲尖叫,發瘋奔跑。她們一定覺得我是個瘋丫頭吧。




 為了避開那些人,我一頭鉆進了黑暗的小巷中。垃圾桶邊的老鼠被我嚇得四散而逃,這些平時能把我嚇得跳起來的小東西,如今看起來都比外面的人來的親切。

 我蜷縮在小巷最深處的死路頂端,蹲坐在墻角,蹲坐在惡臭熏天的污水溝旁。我把頭埋進雙膝中,淚水順著雙腿向下流去。

 這難道,只是噩夢的開始嗎?我不敢想下去,因為噩夢就在眼前,就那樣接近,那樣真實。


“喲!新來的啊!”小巷中一個小門被打開,又一個女孩子探出頭來。

“別過來!”我尖叫起來,尖銳的回聲在小巷里回蕩。進一步向後爬去,恐懼又一次湧上我的頭頂。

“別怕~我又不打你。”那女孩子柔聲地說,緩緩走過來。

 這句話好像有魔力,我突然放心許多,但戒備心依舊沒能解除。

“好久沒吃東西了吧?給!”女孩蹲在我的身邊,遞給我一個白面饅頭,這個平時我看都不看的粗糙食物,如今卻勾起了我的食欲。畢竟在海上漂了3天了,我還滴米未進呢。


 我抱著饅頭狼吞虎咽,而她,則滿面堆笑地看著我,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不知多少輪。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啊?”她問。

“麗麗安……”我怯生生地回答。

“嗯……好名字,像個貴族家的女孩子一樣。”她的這番話,突然又勾起了我的回憶。

 我回憶起過去在家中的歲月:爸爸還在身邊,媽媽還在身邊,朋友們還在身邊的日子。不覺間,眼前的視野更加模糊了。

 我陷入回憶中,過了好久才感覺到,脖子前有一只手,在拽著我脖子上的東西……


 “你要幹什麽!”我反應過來。我的手鉗住她的手,而她的手,死死抓住我脖子上的那根白銀胸墜。

“新來的人,總得給前輩一點兒表示吧?”她的語調變得險惡,眼神也不柔和了,好像……好像和岸邊的那些行刑者的眼神沒什麽區別了!

 我掙紮起來:“不行!這是媽媽留給我的東西,絕對不能給你!”

兩人糾纏在小巷中,但她的力氣明顯比我這個嬌生慣養的,並且3天沒吃飯的乖乖女來的大多了。她一手堵住我的嘴,防止我呼救,一手用蠻力拉著我的胸墜,勒得我脖子生疼,勒得我無法呼吸。

 我……打不過她,我,快窒息了……


正在此時,一聲悶響從她的背後傳來,她猛地身體一顫,倒在地上。




“沒事兒吧,丫頭?”

我喘了好久的氣,才終於緩過神來,擡起頭望去:說出這句話的,是另一個高個子的女孩。

 黑亮柔順的披肩長發,黑洞洞的眼珠,同樣穿著藍襯衫黑布裙的校服,卻和別的女孩不同,穿著一對長靴。

 她的眼神,和其他人很不一樣,其中有一種,好久沒見過的,除了帝國皇帝才有的眼神:一種淩駕於他人之上的威壓感。

 她的右手拄著一根木棍,就是這木棍,把剛才那個搶我東西的女孩撂倒的。

 她身後,站著十來個其他的女孩子,同樣的藍襯衫黑布裙、黑布鞋白短襪。不過,她們的手上都拿著與學生身份極不搭配的,棍棒。就像是一幫偽裝成了女學生的女性打手集團一樣。

 怪異透了,如果沒了這些棍子,誰會把這些清秀溫婉的臉龐認成是打手呢?

“我叫曦月。是這里,五巖嶺校區地帶的最高負責人。你是新來的吧?”高個子女孩有著一個奇怪的名字,聽起來像是鐸蘭王朝的人一樣,而且看起來面容也不怎麽像帝國的人。她如是冷冷地對我說,從語調中可以感覺出來,她在這片地方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至高無上的武力。

 我一時不知如何張嘴說話,只能點點頭。

“叫什麽?”她繼續問。

“麗麗安。”我張口答道。


 曦月面露難色,用手抓抓腦袋:“帝國人的名字都好難辨認啊…這還來一個挺稀有的名字。這樣吧,你寫下來我看看。”

我接過她遞來的白紙,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喲!字寫得好好看啊!難道你在送進來之前……是學習文科的女生?”曦月好像有些驚訝,她身後的其他女孩子也紛紛議論起來。

 她們的驚異是有理由的,在帝國,只有貴族家庭里的女孩子可以學習文科,可以接觸到詩歌、散文、音樂、舞蹈,可以接觸到商學、政治、歷史、哲學。

 我點點頭,心中無比酸楚。


 曦月開朗的笑了起來:

“難怪呢,一定是個貴族的富家千金小姐。長得都這麽細皮嫩肉的!這樣吧,我們這里一點兒學習文科的人沒有,前一個文科生十年前來的,學的還是法律。

 帝國每年來這里收奴隸,運物資的時候,都會留下大量的文件,我一個都看不懂。要不,你來當我的秘書吧,就幫我搞定這些事情,我也輕松一點兒,如何?”

這個曦月,看起來不像是個壞人,周圍圍觀我們的女生們,看起來似乎也不像之前那麽可怕了。莫非,並不所有這里的人都想打我屁股的?


 我點點頭,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個工作,總是好事。

“但是,你一個貴族家的千金,怎麽會淪落到這種地方呢?”曦月伸手將我拉起來,一面問道。

 我又想起來了,那些過去的傷感的事情。我鼻頭一酸,險些抽泣起來。

“好好好!不問了!走走走!另外,這個剛才襲擊你的人,你打算讓人把她帶走嗎?”曦月問。


 我看了看還躺在地上的女生,一頭散亂的短發遮住了清秀的面龐。真是可惜,這樣的女學生,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請把她帶走吧!”我回想起剛才的事情,膽怯地說。但是,將一個危險分子帶走,總是好事兒吧?

 幾個拿棍子的女生,將她拖走,而我則小心翼翼地跟在曦月身後。




 曦月的皮靴踏擊著地面,透露出一股無法言表的威嚴氣質,難道,就是人們常說的“女王氣質”?

 來往的女學生,看見曦月,紛紛主動上前問好:“曦月大人好!”而曦月則微笑點頭以示回應,看起來,真的很像君王與臣民的關系。


“你是…這里的…負責人?”我小心翼翼地問。

 曦月微微一笑,笑容里略帶自豪:“準確點兒說,你可以叫我曦月女王。”

 “啊?”我一楞。自封為王的女人,總感覺哪里不太對勁。

 即使我在曦月身後,她似乎依舊察覺到我的想法,她接著說下去:“知道我為何要稱自己為女王麽?”

我沒說話,以示不知。


“帝國,每年的12月來人,要帶走這里成績末位的一批,被帶走的她們,下場誰都知道:比這里還要慘。只有拿下了這里全部的學業,才能逃脫這個島嶼,去當宮女、軍醫、紡織工等等雖然貧窮但是不必被欺淩的生活。

 這樣的恐懼,這樣的渴望,籠罩著整個阿托斯島,讓這里每個女生都處於惶恐之中。這種惶恐在本能的作用,催生了大量的惡性事件。偷盜、搶劫、挑撥、誹謗、侮辱,甚至故意傷害、殺人。這些事情每天都在島嶼上發生著,沒人去譴責,因為都知道這是迫不得已。

 這種情況最嚴重的時候,正是我被送到島上的時候。那時,這里的道路兩邊,常常有女生的屍體,任由惡犬撕咬,也沒人理會。

 這便是我來阿托斯島的時候,島上的場景。”曦月,說著令我瞠目結舌的話語。我似乎有點兒忘了,這里被人叫做“女孩子的地獄”的啊。這里的環境比我想象中的安詳太多,女孩子們肩並肩走在街上,有說有笑的,哪里像曦月口中所說的場景。

 似乎,曦月所描述的,才是這個島嶼曾今的真實面貌。


 曦月沒有說完,嘆了一口氣繼續:

“那時候,我明白了。帝國壓根不想好好管理這個島嶼,他們只想著每年可以過來收走多少的奴隸罷了,至於這島嶼上是否混亂,是否是人間地獄,他們可不管。

 那一刻,我下定決心:這個島嶼,需要法律,需要有人去領導,去保護。”


我似乎可以猜出曦月之後的內容了:“所以,你拉扯起了一支強大的地方武力,統一這個島嶼?”

曦月搖搖頭:“不,我是通過了武力,用的是我那當將軍的父親教會我的作戰技術。但是,這個島並未完全統一,我只統一了1/4罷了。”


曦月接著說:“混亂之地,必須要有嚴刑峻法,方能帶來安寧。為了震懾這里躁動的女學生們,我約法三章,設置了一系列法案,並用殘酷的刑罰捍衛它:在我的轄區內,安分守己的善良女孩子們,都將衣食無憂,生活安定;而膽敢觸犯其中條例的人,偷竊、搶劫、誣告、挑撥、侮辱等等之人,都將像她們一樣的下場。”順著曦月手指的指向看去,我們不知何時走回了海岸,回到了最初我上岸時,那兩個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女孩子的地方。

 原來,那兩個女孩子依舊被綁在十字架上,她倆小屁股的苦難,還遠沒有結束。她倆的臉和頭發都濕透了,看來是疼暈過去後被水潑醒的吧?她倆的臀部,如今早已皮開肉綻,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了,血淋淋的肉翻在外面,鮮血不住向下流淌,行刑者的每一次揮鞭動作,都會灑出些許血珠,落在沙灘上,再被砂石吸收。


 我不忍看下去,扭過頭去。曦月略有沈重地說道:“她倆犯有欺淩罪,欺負一個比你早來半天的新人小丫頭。於是,在庭審宣判過後,被判處鞭打臀部500下。”

 “女王”曦月,創制的法律由如此之殘忍的鞭子來捍衛,但這個殘忍的法律,又確實保護了初來乍到的我,讓我免受剛才那樣的搶劫。我,不知該如何評價曦月的法律,簡單的“正義的”“邪惡的”已經無法表達了。




 不知不覺間,我們回到了曦月所在學校,五巖嶺校區。曦月的所謂“辦公室”,其實就是她的宿舍房間,只是為了方便這個“最高統治者”辦公,四人的宿舍留給了她一人居住,其他床位都替代成了辦公桌。桌上面堆放了小山包一樣的文件紙張,看樣子,一點兒都沒整理過,難道曦月真的一點兒都看不懂麽?


“那麽,我的工作是什麽呢?”我看著滿桌的文件問道。

 曦月無奈地凝視著一桌文件:“別急著你的工作,你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之後我來和你講講,你現在最急需處理的一件事兒:一件官司。”

 “官司?”我不解。

 曦月繼續說:“你不是指控了那個搶劫你的女孩兒,指控她搶劫罪了麽?”

 “我…我只是害怕,想讓你們帶走她,沒說要指控她呀!”我辯解。


 曦月嘆了一口氣,向我,解釋了一個令我渾身冒冷汗的答案:

“丫頭,你要明白,在這里,要武裝人員帶走一個人是隱含一個潛台詞的:指控那個帶走的人。

 所以你讓武裝隊帶走了她,我們的法庭就已經制做庭審的初步文件,明天中午,你必須到場和她對質。

 如果,你贏了,她將因為搶劫罪,被判處鞭打臀部100~300下不等。而你輸了,按照島上的法律視為誹謗罪,判處鞭打臀部50~100下不等。

 不過你放心,我和我衛隊今天看見了事情的過程,會為你做人證的,我的衛隊所做的證據在法庭判斷過程中會有很大的權重,你不可能輸。

 喂?你怎麽了?”


我不敢想象,自己來到阿托斯島的第一天,就遇上了這樣的事情。武裝隊?法庭?庭審?人證?這些……都好專業、好規範化啊,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島嶼上,居然有著如此完善的規範。

 更沒想到啊,我居然陷入了一場官司之中,而且,無論誰輸誰贏,都會又有一個女孩子,像岸邊那兩個可憐的姑娘一樣,被綁在十字架上,屁股被抽打到血肉模糊……


(欲知官司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篇《官司》



 第二日,我換了一套幹凈的過去穿的舊校服,跟在曦月身後,走進了她們的法庭之中。真的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個總共僅有1000名左右女學生的五巖嶺校區之中,居然屹立著一座規範化的司法機構,用於仲裁這個校區內的所有糾紛事件,維護“女王”曦月在這里制定的法律權威。

 整個法院,建築規模並不大,據曦月說,這是由過去的一棟廢棄教學樓改建而成的。審訊庭、地下監牢、廣場刑場,三個主體設施順次排放,而被卷進官司的女學生們,在這里進行庭審、有罪者被送入地牢、次日被送上刑架挨打,也是順次進行,有序而高效。

 這個法院中的法官,據說曾今也是一位帝國的文科女生,學習的是法律學。也就是說,也曾是帝國貴族人家的女兒。她一定也遭遇了和我差不多的命運。

 曦月說,那個文科女生在來到島上不久後,曦月就察覺到她具有的深厚法律知識基礎,曦月吸納了她,讓她協助自己制定了這套現行的法律,並派遣她作為五巖嶺的法官。





 容不得我多想,我已經和曦月走入了法院之中。但是,我們首先進入的似乎不是正廳,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側是許多小小的隔間,每個隔間之中除了一張桌子兩張椅子之外,別無他物。每個隔間里,總有兩個女生坐在那里,緊張地討論著什麽。

 猛然,某個隔間之中,一個留著漂亮的披肩長發的女生突然站了起來,朝著我和曦月連連揮手。

 我跟著曦月走入那間隔間,曦月讓我在那個女生身邊坐下並引薦我們二人說:“這位是艾爾佩麗,我幫你請的律師。而這位是麗麗安,是個新人,她很不辛,剛到島上,對這里什麽都不懂就被卷進了一場官司中,還請艾爾佩麗你多多幫助呀。”

那個叫做艾爾佩麗的女孩子沖我甜甜的一笑:“好的好的!我看過訴訟文件了,這次官司很簡單,不要緊張!”像是在安慰我一樣,她那暖人的一笑,讓我緊張的心情平靜了不少。

 曦月似乎挺信任這個艾爾佩麗,聽罷點了點頭,拍拍我的肩膀轉身就要離開:“好了,那我先走了。這是司法重地,我不能停留太久的。”

原來,即使是“女王”曦月在這種地方也沒有絲毫特權可言。我原本以為這里所謂的“法律”只是女學生們過家家似的行為,只是一種名義上的約束,哪知道居然這般嚴苛。


 艾爾佩麗看了看手表:“我們這次的案子一小時後開始審理,我先和你說一下現在的情況。”

艾爾佩麗具體說了什麽,我也記不清楚了,大致內容就是現在的情況非常樂觀,我方人證、物證有力之類的。對方的律師有可能會在我陳述案發經過的時候幹擾我,艾爾佩麗告訴我不要驚慌,她會出手解決這些問題的,我只需要邏輯清晰地將昨晚的搶劫案說清楚就行了。

 沒過半小時,她就把該交代的事情說完了。結束時還不忘向我打趣:“諾!我們樓上,就是被告方的律師交流室了,被告還有她的律師一定還在焦頭爛額地苦惱著呢!哈哈哈!”

可我,笑不出來,即使我們現在勝券在握。我仿佛能想象出來,昨晚那個搶我東西的女生,現在該會多麽的無助與害怕。我第一次感覺到,從人道角度來說,在阿托斯島上的官司無論成與敗都是一場悲劇,因為,總有一個可憐的女孩會在官司之後遭到殘酷的刑罰。


 在剩下的半小時里,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主動向艾爾佩麗嘮起了家常,聽她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艾爾佩麗出生於一個貧苦的帝國農村,由於醫療水平落後,她父母生下的前幾個孩子都不幸夭折了,只有生命力頑強的她活了下來。父母對這個唯一活下來的孩子寄予厚望,並給她起了這樣一個美麗的名字。

 可是,就在她剛剛周歲那年,帝國的《人口生育調節法案》出台了。她被送入了這里,心碎的父母阻止不了帝國的暴政,只能在她的繈褓中留下一些書籍,在她長大後提示她,告訴她是怎麽來到世界上的。

“所以說,我勵志要成為一名律師,即使島上從不傳授法律知識,我們也可以自學成才。我長大了以後,一定要廢除這項殘酷的法令!”艾爾佩麗激動地說著,眼里閃著光。我能理解這個女孩子的想法,不過,她明顯不知道一個道理:帝國的法律,並非由律師制定,律師只是法律執行過程中與法官斡旋的人,法律的制定權,一向都掌握在那些帝國高層的財閥手中。但我,又不願意告訴她這一真相,不願告訴她這些只有帝國貴族文科女生才知道的事情。


“13號。4月11日晚北路小巷搶劫案,3分鐘後開庭,原告還有律師請立刻前往。”一名戴眼鏡的,看起來文縐縐的女學生,捧著厚厚的記錄本走進我們的隔間,留下這句話就走了。

“志在必得!”艾爾佩麗站起身來,精神十足地鼓勵我道。她哪里知道我在想些什麽啊,我想的根本不是如何贏得官司,而是如何避免官司。


 庭審會堂上,各個席位的布置簡單明了:原告、被告席對面而坐,而他們的兩側分別是整整十排座椅之多的觀眾席,以及一個被特殊光學玻璃阻隔的審判長座位。

 艾爾佩麗告訴我:這是為了保證審判過程的絕對公正而作出的設計,這面特殊的光學玻璃將使得審判長看不見被告、原告的模樣,只能聽見他們被處理過的聲音。這樣,就能杜絕審判長徇私舞弊。

 真想不到。在這里,司法的程序,遠比帝國內部看似公正實則只為富人效力的司法體制來的先進。


 審判長戴著厚厚的眼鏡,烏黑的長發紮成了典雅的發髻,盤在腦後。她正匆匆將前一個案子的文件整理,放在身邊疊得高高的書山上,看的出來,連續的庭審工作讓她有些累了。她身上穿著的校服不同於這里的其他女學生:那是一款灰色的小西裝禮服,配上精致的花格短裙、黑色連褲襪、學生小皮鞋,這體現出了一股貴族女孩的雍容氣質,而非不像這里通用的校服,體現出的是女孩子的恬靜與可愛。

 等等,她這身衣服我認得!我記憶中見過那校服,那是……哦對了!是南塔米爾法學院!帝國最著名的,以培養法律人才為主的貴族學校,他們的學生曾到過我所在的克頓史學院做過交流,我一定是那時候見到的這種校服。

 果然吶,法官果然如曦月所說,曾今是一名學習文科的帝國貴族世家的女兒。


 我在原告席上坐定,身後證人席上坐著還在打哈欠的曦月。

 再看看對面的被告席:昨天那個搶我東西的短發女孩子,就坐在那里,她低垂著腦袋,臉頰通紅,好像就要哭出來了似的。她的律師湊到她耳邊,和她焦急地在說些什麽。

“我明白了。被告的律師在勸她進行有罪辯護,就是說承認她犯有搶劫罪,請求法院從輕判罰,同樣是鞭打臀部的懲罰,但數量降至100左右。”艾爾佩麗悄悄和我說道。果然是經驗老道的律師,一眼看出了道理。

“100下……還是很多啊。”我不知為何,為昨天傷害過我的人皺緊了眉頭。


“第13號案件的原、被告,都到了麽?”女法官冰冷的聲音傳來,微微催促著我們。

 雙方律師站起身來,同時聲音洪亮地回答:“到!”

女法官修長的兩腿交換了一下姿勢,翹了個優雅的二郎腿,她冰冷的語調一字一句地向我問道:“原告,麗麗安。你指控被告尼蘇娜犯有搶劫罪,在4月11日晚,於北路小巷中對你實施了搶劫行為,企圖搶奪你的銀質項鏈。是這樣麽?請回答是或者否,並且將昨晚的事情從頭敘述一遍。”

艾爾佩麗拍拍我的肩膀,鼓勵我不要緊張。我還算鎮定地站起身來,將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覆述了一遍。


 周圍的觀眾們,都是這個校區的女學生,聽艾爾佩麗說,她們來到這里有的是為了學習法律知識,有的只是來消遣課余時間的。她們似乎早就聽慣了各種橋段的案件,對今天的案件也絲毫不感興趣,她們關心的,竊竊私語的,似乎是我那不同於她們的衣著。

 這里的女生們,穿著統一樣式的民國式的簡約裙裝校服:藍色短袖襯衣、黑色薄布短裙、黑色帶子布鞋、白色棉質短襪。而我,身為一個曾經的帝國貴族院校的女生,穿著的校服在她們看來恐怕太紮眼了吧:白色的精紡真絲襯衣,配上俏皮的蝴蝶領結;高檔的灰色高腰百褶裙,將我纖細的腰身勾勒出來。光這兩件的價格,似乎可以買這些女生的校服十幾套了吧?


 我覆述的過程中,被告方的律師不止一次打斷我的話,向我提出各種疑問,比如說昨晚我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之類的。我明白,她明知無法翻案,無法取得無罪的判決,但也依舊在給那個女孩爭取從輕判罰的機會。

 艾爾佩麗借助我方巨大的人證物證優勢,和自己出色的律師水平,將對方律師的質疑一一化解。可是,她不知道,我好想松口啊,我好想承認說:“沒錯,昨晚我的確沒有受傷。”說白了吧,我有點想為被告說話了。

 這,畢竟是一場牽扯到那可怕的鞭子的審判啊。




 庭上辯論,證人證詞,等等步驟,一步步進行了下去。

 毫無懸念,那個短發的女孩被判搶劫罪成立。艾爾佩麗在我身邊得意地轉著筆,臉上浮現勝利者的笑容。

 而我一點兒都笑不出來,我看著那個在法庭上瑟瑟發抖、輕聲抽泣的女生,還有一旁她那無可奈何的律師,還在苦苦爭取著從輕判罰。即使她昨天傷害過我,我似乎也不想再追究什麽了,只要她以後不傷害我,我願意睜只眼閉只眼。


 女法官稍稍放大音量:“本法庭宣判:被告五巖嶺初中二年15班尼蘇娜,搶劫罪成立,按照法令3章122條,凡於五巖嶺校區內,有暴力搶劫或者未遂行為者,判處鞭打臀部150下。後考慮被告方認罪態度良好,並在暴力過程中未對原告造成實質性傷害,故減輕至120下。次日執行。”

法官的小木槌落在桌上,清脆的聲響回蕩在大廳中。那個女孩好像被這聲音把靈魂擊出了體外,她擡起滿是淚痕的臉,終於止不住情緒,大哭起來。

 守在一旁的拿著棍子的女生,也就那些武裝隊,可不管她哭得怎麽撕心裂肺,粗暴地鉗住她的胳膊,往地下牢房拖去。是啊,這些武裝隊每天都要處理幾十個這樣的被告,她們的哭聲早已聽麻木了不是麽?




“大成功!我們走!”艾爾佩麗得意洋洋地迎來她“島上律師生涯”的又一次勝利。

 我看著衛兵拖走的那個短發女孩兒,看著她在驚恐中的痛哭和掙紮,不知為何,一股奇怪的力量從心中升起,促使我幹出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法官大人,請稍等一下!”我大聲喊道,全場的人,無論觀眾、還是雙方律師、證人席上的曦月、還在使勁兒的衛兵、衛兵手中瑟瑟發抖的女生。都停住了。


“大人。我想,我想撤銷訴訟!”我一字一頓地說,聲音在安靜的大廳中格外明顯。

“她有病吧?花錢請律師指控人家,再花錢撤銷訴訟?”

 “有錢人的思維真是覆雜……”觀眾席上議論紛紛。

“大人。我也曾經是個帝國的文科生,我雖學習的是歷史學,對法律的了解不如你深入,但我也知道一些基本道理:比如如果原告方撤銷了訴訟,被告方所受的懲罰也就不應執行了,不是嗎?”我不顧各個方向傳來的質疑,堅持說道。

 女法官的臉色很疑惑,她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說:“沒錯,你是可以撤銷訴訟。但是要花錢的。你確定麽?”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嗯!如果有人可以避免被打,這些錢是值得花的!”


艾爾佩麗看著我,露出覆雜的笑容:“你真是個奇怪的文科生。難怪曦月大人要讓你作為她的秘書呢。”

女法官無奈地搖搖頭,在文件上添了一行字,我相信,那是一行非常重要的字,可以將一個可憐的女孩從刑架上救下,使之免受皮肉之苦。

“原告方撤銷訴訟,被告方不需承擔懲罰。二位下去吧。下一組。”




我從法庭中走出,心中陰雲密布,思索著很多問題。曦月在這里制定的法律,杜絕了暴力事件,規範了這個小社會的秩序,但是,為了維持法律的威嚴,對這些女孩子使用這樣殘忍的刑罰,真的合適麽?

“麗麗安大人!”有人在喊我。不過,從沒有人在我的名字後加過“大人”二字,今天貿然聽見,渾身不自在。

 我回過頭,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短發的女孩:尼蘇娜。昨天企圖搶劫我,今天在法庭山那般無助的尼蘇娜。

 她跑到我身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多謝大人不殺之恩!”

這話聽得好別扭。


“沒,沒什麽啦…況且,也不是什麽不殺之恩啊。”我局促的回答道,凝望著她滿是淚痕的臉。

“對我來說,在島上,與其要挨一頓鞭打,還不如死了好!我說是不殺之恩,其實算輕的了!”她也堅持說道,就是不願站起身來。

“有這麽可怕嗎?活著多好啊……”我不解地看向她。


“麗麗安大人,你來阿托斯島不久,你一定沒見過鞭打臀部這種刑罰的慘狀吧。”尼蘇娜的眼中透露出的是一種本能的恐懼,是動物對疼痛的本能恐懼。

“額?”我不解。




“我帶你去看!”尼蘇娜站起身,攙起我的手,帶我跑向法庭的後院,也就是那個露天的行刑廣場,在那里,對定了罪的女學生的鞭打,還在進行著。

“你看!”尼蘇娜皺著眉,指著遠處的刑架,我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了過去。


 前一個受刑的女孩剛被擡上擔架,送進醫院,遠處還隱隱可以聽見她斷斷續續的哭聲。而後一個不幸的女學生,卻已經被帶上刑場。

 那也是一名初二的女生,穿著這里通用的校服,由兩個力氣很大的武裝隊女生拖拽著帶上刑場。她的臉被嚇得慘白,渾身不停地哆嗦。

 行刑者是一個身材寬闊的女生,看起來像是練體育出身的。她走上前來,將女生的兩手拉直,用皮帶綁縛在那根粗壯的木質十字架的橫木上,再用另一根皮帶將女生的腳踝捆緊並綁在十字架的底端,腰部同樣進行了結實的固定,到時候,無論多大的痛楚,她都無法進行掙紮了。

 女生勻稱而白皙的大腿還在哆嗦著,好像沒了皮帶的束縛,身體隨時會倒下一樣。行刑者伸出手,粗暴地將女生的裙子扯掉,再扒掉保護著她可憐的小屁股的最後防線,那條純白色的小內褲。此時,女生白凈圓潤的小屁股已經完全暴露在太陽光下了,毫無遮攔。

 行刑者拿著武裝隊遞來的文件,將上面的主要內容抄在一旁的小黑板上,將女生的罪名以及即將受到的刑罰公示出來:“受刑人:初中二年級5班艾許莉,罪名:故意隱瞞實際班級財政預算。懲罰項目:鞭打臀部80下。”

寫完了之後,行刑者的手伸入了水桶之中,從水里抽出了一條比胳膊還要長一點兒的鞭子,鞭子頭部有一塊小小的金屬頭,是為了加重抽打力道的。


“水桶里裝的,其實是鹽水,用來泡鞭子的。”尼蘇娜朝我悄悄話,我聽得渾身直冒冷汗。

 行刑者提著鞭子,轉轉有點兒疲勞的胳膊,另一手輕輕捏了捏那個可憐的女孩裸露的屁股,好像在估計對方臀部脂肪的厚度,以便控制出手的力道。

 行刑者後撤了一步,強健的右臂猛然掄圓,鞭子的軌跡壓根看不見,只能聽見“嗖!”的一聲,鞭子切裂空氣。緊隨其後的,是清脆的炸響“啪!”可怕的力量轟擊在女生的屁股上面。

“嗚啊~~~啊~~~”女生猛吸一口氣,淒慘的悲號就出來了。女生痛得渾身一顫,全身都在盡力地掙紮著,可是手腳皆被死死綁住,動彈不得,只能讓可憐的臀肉硬生生地消化掉全部的痛楚。原本白皙的屁股蛋上,瞬間浮現出一條紫色腫脹的鞭痕。

 我和尼蘇娜也嚇得渾身一顫,不只是被那聲“嗖!”還是那聲“啪!”或是女生淒厲的慘叫嚇到的。


 第二下鞭打毫無預兆的跟上來了。行刑者果然手法老道,兩鞭子居然抽打在了同一位置上。第一鞭子下腫脹發紫的鞭傷,再也支撐不住第二次殘害了,皮膚徹底開裂,鮮紅的液滴,灑出。我不知是不是幻覺,我總感覺身上被那血滴濺到了,以至於回去之後我神經質地換下了全身的衣服,清洗了一遍又一遍。

 女生更加悲慘的喊聲傳來,並且她受不住了,終於哭出聲來:“疼啊!~~饒了我吧!~~嗚啊~~”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時間過得真是緩慢啊。

 第一鞭紫腫,下一鞭皮開肉綻,女生屁股上還是嫩白色的皮肉以人眼可見的速度減少著。鮮血隨著鞭子的甩動四濺,在地上留下詭異的花紋,或順著她勻稱的大小腿向下流,慢慢染紅了她的白襪子。

 當臀肉全部暴露出來,即使外皮的保護都沒有了的時候,鞭子,依舊沒有放過可憐的她。只因為,鞭打數量才進行到一半。鞭子接著開始蹂躪她開裂的傷口,更加強烈的疼痛刺激終於將她弄暈了過去。




 我不忍心繼續看下去,我明白接下來將發生什麽,她們會把那女生用水潑醒,繼續鞭打。即使臀肉全部撕爛,白骨露出,只要沒到80,行刑者就一定會繼續下去。我拉起尼蘇娜的手,向遠處飛奔,不知跑到了哪里,直到我沒了力氣,坐倒在地。

“看見了麽?這就是阿托斯島上的鞭刑。”尼蘇娜還沒從驚恐中回來,說話都有點兒顫。

 我何嘗不是呢:“太…太可怕了。”那個可憐的女生只挨80下,都被打成這種慘狀,那麽如果當時我沒有要求撤銷訴訟,尼蘇娜要承受120下……真的不敢想象。

“所以,我是真心感謝你的,麗麗安大人。感謝你不計前嫌,感謝你救了我一命!”尼蘇娜深深地鞠躬,我望著她死里逃生的表情,不知該笑,還是該憂。




 這只是我在阿托斯島日子的開始,今天的我只見識了“女王”曦月領導下的穩定秩序社會,以及捍衛這穩定與秩序的暴力。

 今後,身為她的秘書的我,還會了解她更多的……更多的什麽呢?




第三篇《外交決裂》


 來到這里的第5個月,我已經完全適應了這里的生活。接著,我迎來了工作上最繁忙勞累的一段時期。

 在這5個月里來,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女王”曦月的辦公室內整理、備案各式各樣的文件。這些由帝國船只帶來的文件種類繁多,其中包括記錄著每個月補給船給阿托斯“學院島”送來的各種物資的清單;下一季度帝國將通過無線信號傳來的學校教學課程內容;島上各大學院之間的交流文件;每個學院在12月必須向帝國交出的“女奴”的人數等等。


 曦月無法處理這些文件,一方面是因為文件的內容專業,涉及帝國行政規範,非帝國文科生,恐怕無法明白其中含義;另一方面是由於文件的數量龐大,順序也早已混亂。

 但其實,更為重要的是因為曦月根本看不懂帝國的文字:其實,曦月來自鐸蘭王朝,帝國的全球戰爭最終的目標。

 曦月是她的名字,她的姓氏是秋梁氏,全名就叫秋梁•曦月。沒錯,秋梁,就是被帝國視為心頭大患的鐸蘭秋梁氏族。


 鐸蘭秋梁氏族,是鐸蘭最為著名的軍事世家,他們家族的長子從能走路開始,就必須進入軍營中接受教育,一生與槍炮、刀劍為伴,為的就是在長大後成為鐸蘭的將軍。曦月雖說是一個女孩子,依舊在家中接受準軍事化的教育,從小養成了剛韌果敢的性格,並且習得一身了得的武藝。

 帝國的擴張戰爭進行到了第8年,帝國軍東部攻勢已經推進至鐸蘭王朝的邊境了,鐸蘭王朝的本土終於被卷入了戰火。曦月的父親,秋梁•禹昂,時任鐸蘭中軍元帥。他為了鼓舞軍隊的士氣,做出了一件對於鼓舞軍隊士氣十分有效,但是對於一個家庭卻十分愚蠢的決定:他將整個家搬到了前線。

 鐸蘭的軍隊士氣倍受鼓舞。但經過了長期的戰爭消耗,帝國軍旺盛的資源儲備依舊將鐸蘭中軍拖垮,並伺機擊潰。曦月的父親光榮戰死,而被父親搬到前線的家,卻沒也能及時撤離。

 保護曦月和她母親的衛隊被帝國追兵全部殺死,她母親死於亂槍之中,而腳踝被打傷以至於無法逃脫的曦月,命運更加悲慘。

 她被抓到了帝國軍營。因為曦月是敵國的女孩,帝國的士兵毫無顧忌地奸污了她。因為她是敵國元帥的女兒,士兵們對她的殘害變本加厲。

 曦月忍受著無盡的屈辱,憑借自己鋼鐵般堅強的心,在帝國軍營中茍活了下來。在鐸蘭軍隊反攻之時,撤退的帝國軍覺得她是個累贅,於是將她作為“商品”,通過一個貨運商人,送到阿托斯島上。


 難怪她能憑借一己之力,用武力統一了1/4的阿托斯島,也就是現在島上的五巖嶺地區。按她的話說:“這個島上的女生,她一個解決25個還是沒問題的。”

但是,正因為她的驚天動地的“統一”運動,她才會面對遠不止這些的威脅。島上剩余的3/4地區,雖目前並未反對曦月對這里的管轄權利,但事實上她們無時無刻不在對曦月、對五巖嶺校區,進行著一些令人反感的小動作。

 這些小動作,之前的曦月並未察覺,也是因為她看不懂這些帝國文件。而如今,我以一個專業的帝國文科女生的眼光,慢慢幫她發覺了這些年來積壓的文件中,暗含的某些奇怪信息……




 “這份文件中說了什麽?”曦月在我身後催促道,語調中充滿了怒意。

 一整天下去了,她破天荒地沒有帶上自己的武裝隊去校區內巡視,而是坐在我身邊,等待我告訴她這一張張多年前文件中的內容。

 我覺得不能繼續下去了,曦月的情緒已經被前幾張文件弄得非常激動,再這樣下去,我怕她情緒失控:“今天,先休息一下吧?”

 “少廢話!我讓你繼續就繼續!”果然是元帥的女兒,一股無法反駁的氣場壓迫著我,我只能繼續。


 曦月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看著手上的筆記本,我將翻譯成鐸蘭文字的文件信息就記錄那本子上。

 前幾張文件的內容是前幾個月,甚至前幾年帝國大陸向島上運送的物資清單。其中清晰地顯示著一個奇怪的現象:與五巖嶺校區相隔很遠的“拉齊納校區”,總人口和五巖嶺相當,1000人。但是,她們近幾年來從帝國手中獲取到的食物、布料、藥品、煤氣等等資源,和五巖嶺相比,卻是誇張的5倍之多!並且,有充分的證據表明,這5倍的差額,是從原本應供應給五巖嶺校區的資源中克扣出來的。

 沒能及時發覺這種貓膩的曦月,一直以為這只是帝國的摳門而已,還專門帶領這里的學生在五巖嶺的後山地帶開墾了農田,以供應更多的糧食。如今我將這些信息透露給她,她立刻氣的渾身發顫。

 被欺瞞的恥辱;被戲耍的惱怒;還有對拉齊納校區那幫表面上以“姐妹”相稱,暗地下卻幹出如此勾當的家夥們的仇恨。曦月的理智正在消失。


 我硬著頭皮,接著看向下一張文件,心里希求這張文件里的內容不會進一步刺激到她。可是,事與願違,這張文件里的內容……恐怕比之前的勁爆更多:


 我之前說過,每年12月,帝國都要派遣船只,來到這個阿托斯島上,帶走每個校區中,成績最末尾的百分之五的女孩子,送給帝國的貴族們作為“女奴隸”,送給軍方作為軍妓,或是用作繁殖“克隆戰士”的生育機器。

 沒錯,從文件中可以看出,每個校區按理說只需要提供百分之五的女學生就可以了。但事實上五巖嶺校區這些年來每年都提供了相當於當年總人數百分之7.5的女生。

 每年多送出25名女學生,每年多將25條年輕美麗的生命送入萬劫不覆的地獄。這,足以讓表面冷酷而內心仁慈的曦月感到崩潰。


 這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這張文件有個附件,是各校區歷年12月送給帝國的“女奴隸”數量清單。仔細點計算就能發覺:拉齊納校區每年送出的女生數量,只占總人口百分之2.5。

 是不是恍然大悟了?拉齊納少了百分之2.5,而五巖嶺多了2.5。一向與人為善的我,都有點兒壓抑不住憤怒,看來這消息還是先和曦月瞞著點兒吧?

 可是,撒謊畢竟不是我的專長,我不小心嘟囔了一句:“可惡。”這被曦月敏銳地捕捉到了。

“讓我看看!”曦月走上前來,從我手里拿過翻譯好的文件,我企圖掩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文件早已被她收了過去。


 我的心在撲通撲通地亂跳,眼睜睜看著曦月的面容逐漸暗下去,逐漸因盛怒而扭曲。

“這幫畜生!”曦月一巴掌將文件拍在書桌上,把我也嚇得渾身一顫。


“真沒想到!真沒想到她們居然會做出如此惡心的勾當!

 拉齊納暗地下侵吞我們的資源,我就姑且忍了,反正我們這里掌握了基礎的農業技術,可以自給自足的。

 可是,帝國‘收奴隸’時的百分之2.5,25個人啊!這,這也是可以隨便作假的數據嗎?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成績末位的女生只是不夠聰明,不是人格敗壞,為何要遭受那樣不公的懲罰?所以我每年都將這百分之7.5的‘死亡名單’替換成犯有嚴重罪過的女生。

 且不說這些了,她們如今居然將這百分之2.5的‘死亡名單’轉嫁到我們頭上!這謀殺我們的姐妹有什麽區別?”


曦月情緒激動,憤怒的喊聲將門外的女生紛紛吸引過來。

“曦月大人,請你別激動!我們明天還要和她們的使者見面呢!”我緊張地勸她冷靜,現在可不是和“拉齊納”賭氣的時候,因為明天,拉齊納校區的使者將來到我們這里,商討一些重要事宜。

“去他的使者!如此暗算我們的校區,還有建立友好關系的必要麽?”曦月畢竟是元帥的孩子,在處理這些事情方面難免會有些許武斷。

 而我,一個商人的女兒,一個帝國貴族的女兒則明白:島上校區與校區之間的關系,如同世界上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關系一樣。暗地里的損招與暗算比比皆是,但表面上的友好態度依舊不能改變,誰先改變就先確立了敵對關系,就在輿論上確立了不好的形象。

 目前,作為五巖嶺校區的代表,曦月只能隱忍,並在暗地中慢慢改變五巖嶺的不利地位。


 我接著向曦月解釋,據理力爭,向她道明了利害關系,讓她回憶起了一個她一直明白,卻在剛才因為憤怒而忘卻的道理:對於阿托斯島上的各大學院來說,五巖嶺、拉齊納無疑是最強大的兩個巨頭,但五巖嶺的地位相對不利很多,因為其他各個小型的學院,皆親向拉齊納,而不願向五巖嶺靠攏。

 我們五巖嶺,如果撕破了臉皮,得罪的可不只是一所勢力相當的拉齊納校區,而是整個島上剩余的,曦月還沒能控制住的3/4勢力。


 曦月突然變得一言不發,若有所思。她走到窗前,眺望著整個五巖嶺校區,眺望著五巖嶺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女學生們,看著她們年輕而美麗的歡聲笑語、談笑風生、無憂無慮。

 是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這個校區讓人絲毫聯想不到那個可怕的“女孩子的地獄”阿托斯島,倒更像是一座全是女孩子組成的普通城市,如果再聯想到島外那燃遍了整個世界的戰火,這里,又更像一座隔絕於戰火外的世外桃源,是那般的寧靜而珍貴。


“曦月,我們有能力保證在和拉齊納交惡之後,依舊不破壞五巖嶺的寧靜祥和嗎?”我最後問向她,暗示著她。

 元帥的女兒,眼里滿是不甘,但美麗動人的臉龐卻馴服地低垂下來,微微地搖了搖。

“麗麗安,今天辛苦你了,謝謝你幫我這麽多忙。更要謝謝你讓我冷靜下來……果然吶,島上的學校里,需要你們這些學文科的女生。”曦月長嘆一口氣,情緒低落地說。

 即使她情緒低落,我依舊覺得釋然,至少,她不會再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了。我欣慰地點了點頭,離開了辦公室,終於結束了今天勞累的工作。




 次日,我早早地穿上校服,帶著一整包的沈重文件,匆匆趕到曦月的辦公室,準備隨她一起和拉齊納校區的使者會面。

 我走入辦公室,迎頭就看見墻上掛著一面寬大的毛筆書法作品。毛筆書法,那是鐸蘭王朝的傳統藝術形式,將一個簡單的字符賦予繪畫般的美麗與神韻。


“‘忍’?”我凝視著那副作品,將上面的字念了出來。

“是的。”曦月正在準備自己的文件,情緒和昨天相比冷靜了不少。她的桌上,還留有一只未幹的毛筆和一座硯台,真看不出來,元帥的女兒居然還會毛筆字。

 這個字在辦公室中的暗示信息不言而喻,它是在暗示辦公室的主人,注意克制自己的情緒。想到這里,我不禁欣慰地笑了。

“好了,我們去吧。回見拉齊納的使者去。”曦月站起身,深吸一口氣,如是說道。渾身散發出自信的光芒。


 這就是曦月“女王”:阿托斯島上的一個兼有智慧、膽識、以及耐心的領導者。她在我命運的最低谷收留了我,給予了我溫飽,給予了我保護,給予我一個雖不算精美,但依舊溫暖的家。

 如今,我將竭力輔佐這位“女王”,幫助她將這片校區建設起來,只因為如今的我已不是過去的貴族家的女兒,我只是一個阿托斯島上普通女學生。這片校區發展壯大,我們才能有好日子過,如果這片校區最終沒落了,我們就只能淪落為被帝國收走的“女奴隸”。

 是啊,我的命運已經在冥冥之中和曦月拴在了一起,和五巖嶺校區拴在了一起……




我們比會議的預定時間早了1個小時到場,好提前準備一下各項文件。誰知,我們依舊不是最早抵達的人。

“好久不見啊~秋梁•曦月大人。”語調酸酸的,感覺在刻意挖苦一樣。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拉齊納的使者。

“在會議上的時候,喊人的名字時候不可以加姓氏,否則會顯得不尊重。這畢竟是最基本的禮儀吧?”曦月也怪聲怪氣地回敬著對方。

“並且,這位小姐,你似乎坐錯位置了。”我站在曦月身後,補充了一句。

 會議如果使用了長桌,那麽長桌的兩個頂端,應當為地位最高者的席位,這也是最基本的禮儀常識。這個來自拉齊納的使者,不知是否是故意的,忽視了這一點,坐在理應屬於曦月的座位上。


 使者沒有正面回應,倒是探出腦袋,朝著我這里看過來,塗著口紅的雙唇微企:“喲!要是沒猜錯。這位就是麗麗安•派拉斯吧?原帝國著名貴族家系,派拉斯家族的大小姐吧?我叫艾米麗,請多指教!”這家夥居然有口紅?

 這個家夥,刻意地在“原”這個字上加了重音,其中的嘲諷意味非常明顯。不過,我身為派拉斯家族最後的傳人,在這樣的正式場合,必須保持優雅。

 我淡淡地回答,微微欠身:“指教萬萬不敢當。在下正是麗麗安•派拉斯。很高心認識你。”不過話又說回來,她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呢?


 使者擠出怪異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遍,隨即派頭十足地翹起了二郎腿:“真是的,你我好歹算是校友了,為了見你一面,我刻意地穿上了過去的校服。結果你卻穿著和那些平民女學生一樣的衣服……真沒趣兒。”

呀,要不是她這麽一說,我還真沒反應過來,這個使者穿著的,的確是我過去學校的校服,帝國國立克頓歷史學院的校服:精紡真絲襯衣,蝴蝶領結,灰色高腰百褶裙。

 只是和我當年的裝束有所不同,她腳下穿著的是一雙性感的肉色連褲襪,踩著精巧的米色高跟鞋,這說明了她應該是高中部的學生。當時在學校,我們初中部的女生是不允許穿高跟鞋的,只能老老實實地穿上白色的長襪,配上有點兒幼稚的小皮鞋。

 她這番話,又開始嘲笑我的裝束了嗎?她的優越感真挺高的啊!伴著她優越感的提高,我對她的好感隨之下降了。

“入鄉隨俗罷了。學姐你還記得當時禮儀基礎課中所說的麽:不穿太過異於同學的衣著,是對她們的尊重。”我的話中也帶有諷刺,針對的就是她的著裝和她的兩個助手比起來,太出挑了。

 她穿得這般考究、性感,而她的助手穿著的卻是平淡無奇的,拉齊納校區通用的校服:白襯衫,花格裙,白色連褲襪,學生小皮鞋。


“行了二位小姐,我們今天討論的內容不是衣服和鞋子吧?”曦月有點驚訝我和那個使者的淵源,但還是止住了我倆。

“好的!我知道曦月小姐是個直率的女孩,那我就不賣關子了。現在是9月,還有3個月就是12月了。你們肯定知道,12月有什麽棘手的事情要辦。”艾米麗看也不看我倆,自顧自地擡起玉手,看著指尖晶瑩剔透的指甲油。話說,她又是從哪里弄到的指甲油,這種阿托斯島上從沒見過的奢侈產品?這家夥身上,究竟還有多少秘密呢?

“收奴隸是吧?”曦月冷冷地回答。表情冷漠的她,眼里隱隱跳動著火焰,她一定是想起了昨天文件中,那令人氣血上頭的內容吧?

 艾米麗油亮的金發,慵懶地披散在更加慵懶的身軀上:“嗯,沒錯。曦月小姐是個聰明人,你應該清楚今年貴校區要送給帝國多少人吧?”


我有點兒開始擔心了,我擔心曦月的情緒會開始激化,誰也沒想到艾米麗會這麽開門見山地說起這些敏感內容。

 曦月如果像以往一樣,不知道帝國在12月“收奴隸”行動里對五巖嶺、拉齊納兩個校區使用的是雙重標準,也就不會怎麽多想。可是,曦月現在知道了這些,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我緊張地看向曦月。還算好,曦月還算作出了一個比較聰明的回答:“難道說,還和去年一樣?我校75人?而貴校由於和我校人數相當,也應當送走75人?”

艾米麗猛地一楞,手指放了下來,她的兩個助手,更是面面相覷。她們此時心中一定騰起了一個疑問:“五巖嶺的人,難道開始察覺拉齊納向她們轉嫁了人頭數了?”

曦月和我使了一個狡猾的眼色。看來,她到目前還算遊刃有余,我微微放心了點。

“啊……是啊。咱們都要送走75人的。”艾米麗明顯在撒謊,但她的眼神卻像理直氣壯似的。這真讓人惱火!

“麗麗安,把文件給她看。”曦月坐正了身子,咬了咬牙關。


 我離開座位,將那份去年12月,每個學院送走的女生數量清單遞在她的面前:“艾米麗小姐,我在去年五巖嶺校區、拉齊納校區的‘送出女奴數量’上做了標記。去年兩校區總人數相當,按理說應當送出相同數量的‘女奴隸’。可是……”我指著完全不同的兩組數據,眼睛緊盯著她。

 她看著蓋有帝國軍方印章的文件,心里肯定明白沒有耍花招的機會了吧?但是,她似乎愚蠢地以為胡攪蠻纏依舊管用:

“所以呢?你一個初中部的後輩,就想質疑身為學姐的我?”


此時不是論什麽禮儀,論什麽風度的時候了,此時是針鋒相對的時刻,我步步緊逼:“如果還在克頓歷史學院,你是我的學姐,我不能為難你。但這里是阿托斯島,這里,我倆的身份是等同的,你必須回答!”

艾米麗憤怒而驚訝地看向我的眼睛,她一定在想:“這個看起來膽小怕事的乖乖女,怎麽會怎麽強硬?”

她回避了我的目光,卻不幸地與正對面的曦月對視在了一起。那是更加銳利的眼神,讓人窒息的眼神!




 我,至今任然驚愕於艾米麗當時的回答:

“如果你們還想在五巖嶺安靜地過日子,就不要改變什麽。按這樣的人口比例來‘收奴隸’,是傑西卡(拉齊納校區總負責人)大人的意思,更是帝國方面的意思。”

曦月緩緩站起身,發出了我從沒聽過的陰森語調:“這樣的日子,不過也罷!”


 “你想幹什麽!”艾米麗有點被嚇到了,因為曦月的眼里,正散發出一種繼承自她的家族,只屬於嗜殺的武士的目光。

 我沒看清楚曦月的動作,也許她的動作根本就快到眼睛無法捕捉吧?她踩上會議長桌,僅僅兩步就撲到艾米麗的面前。

 艾米麗慌亂中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什麽東西,應該是防身武器吧。可是這個養尊處優,帝國貴族家庭出身的女孩,怎麽可能和元帥的女兒比速度呢?曦月輕松接住她的手腕,向她身後一扭,借勢再往腰間一壓……艾米麗就這樣被制服在桌上了,她手上的家夥事兒掉落在地:

 天吶!居然是一把火槍!


 艾米麗僅僅是拉齊納校區的使者,卻擁有這麽多種壓根不會出現在島上的物品:比如口紅、指甲油之類的化妝品,比如高跟鞋之類的高檔衣物,最可怕的是只有軍方才能擁有的火槍!

 真難想象,拉齊納校區內,還有多少奇異的玩意啊。

“連火槍都有?看來你們和帝國的關系不淺啊。難怪你們敢光明正大地弄走我們的補給資源,甚至向我們轉嫁‘女奴隸’的人頭數!”曦月怒不可遏,大聲喝道。

 艾米麗的兩個助手終於反應過來,企圖襲擊曦月,卻被門外蜂擁而入的五巖嶺武裝隊成員制服。

“都是你這個文科生告訴了她一切,對吧?”艾米麗費力地擡起頭,憤恨的目光看向我:“你會後悔你的所作所為!你會後悔自己上島之後來到五巖嶺,而非強大的拉齊納校區!”

艾米麗和她的兩個助手被押了下去,她嘶吼著,痛罵著曦月,痛罵著我,一點兒帝國貴族的從容氣質都沒有……





這場鬧劇結束後的中午,我帶著滿腦子的疑問,走到五巖嶺的食堂大門口。還沒能吃到可口的飯菜呢,就看見學生們從食堂中蜂擁而出,朝著大廣場跑去。

“麗麗安!快和我過來,快來看熱鬧了!”那個叫尼蘇娜的女孩拉住我的手就跟著人群跑。沒錯,就是那個曾經搶劫我未遂,又被我從一場殘酷的鞭刑中解放出來的那個女孩兒,尼蘇娜。她如今,已經成為了我最好的朋友了,我來島上這麽長時間,也都住在她的宿舍里。

“你慢點兒!看什麽熱鬧啊?”我有點跟不上她的活潑勁兒,慌亂地問。

“就是今早來這里的三個拉齊納校區的使者啊!據說她們惹怒了曦月大人,大人決定賞她們屁股一頓鞭子,讓她們記住我們五巖嶺的威嚴!”尼蘇娜興奮不已,我卻聽得一身冷汗:

 我最害怕的情況終究出現了,鞭打對方校區的使者,這意味著曦月終於撕破了臉皮,正式與對方交惡了。


“拉齊納的女生是不是都特別有錢啊?有一個居然穿的是高跟鞋!”人群議論紛紛,羨慕著三個使者身上名貴的衣物。

 尼蘇娜像個活脫的泥鰍,拉著我擠開擁擠的人群,來到圍觀的最前排,視野最好的地方。

 行刑的地點不是法院的刑場了,而是五巖嶺的大廣場,在這里,將鞭打的過程最大程度宣傳出去或許是曦月想要的效果。


 艾米麗和她的兩個助手被堵住了嘴,受刑的姿勢也極其尷尬:三個女生就像是三只趴伏在地的小狗,手腕、腳踝、膝蓋被固定在,而屁股在這種姿勢下只能被迫向上搞搞撅起。

 她們的裙子不是被脫下的,而是被剪刀剪開的,她們的連褲襪被脫到膝蓋處,讓光潔的臀部毫無遮蓋。


 行刑者的藤鞭落下,惡狠狠地撕咬在嬌嫩的臀肉上,粗糙的植物纖維在皮膚上連割帶磨,在她們的屁股蛋上拉出縱橫交錯的血痕。她們的嘴被堵住,發不出慘叫,只能聽見含糊不清的痛苦呻吟從喉管中溢出,再被五巖嶺觀眾們解氣的歡呼聲淹沒。


 等等,我怎麽看見了那幫以八卦著稱的宣傳部、新聞部的女生了?好家夥,她們居然獲準近距離拍攝這次鞭打。她們一手捂著小嘴,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另一手卻穩穩地拿著相機,厚厚的眼鏡也遮不住她們熱烈的目光……真是的,她們哪里在害怕麽,她們一定非常興奮。

 我一手拍在腦門上,低聲呢喃著:“完了,曦月啊,你這事做的太過分啦!”


100下結束了,艾米麗,還有她的三個助手的屁股上一塊好肉都沒有,鮮血淋漓的。

 艾米麗的襯衣濺上了血,她的肉色連褲襪上濺上了血,就連那名貴的高跟鞋也濺上了血。

 是啊,再考究,再性感的衣物,也沒法讓她在鞭打下保持貴族的氣質,松綁後的她只能雙手捂著劇痛不止的臀部,蜷縮在地,和她的兩個助手保持著一樣的姿勢。真是的,為什麽人一定要被抽一頓屁股才能放下所謂“貴族”的派頭,和地位低於你的人“打成一片”呢?


 刑罰結束了?似乎沒有。“女王”曦月好像沒玩夠呢!

 曦月在她們三個人的身後來回踱步,不時用腳踢擊一下她們血肉模糊的屁股。曦月大聲細數著拉齊納對五巖嶺的各種暗算,各種陰招,各種口蜜腹劍的下三濫手段,她竭力放大聲音,似乎想讓整個五巖嶺都聽見這些內容。

 今天的五巖嶺,同仇敵愾,今天的五巖嶺,群情激奮。


 最後,曦月的臉上露出了狡猾的神色,說:“好了,三位小姐受苦了。快來人給她們屁屁上點兒藥。”

上藥?曦月大人喲,你可太會“玩”了,所謂的藥其實是一桶辣椒水,朝著皮開肉綻的小屁股,一下子潑過去……

刺鼻的辣椒味彌漫在空中,三個可憐的女孩子捂著自己的屁股,慘叫著滿地打滾。

 樣子真慘,誰還會以為艾米麗是什麽貴族呢?


 今天中午,整個五巖嶺都沈浸在邪惡的覆仇快感中,笑聲歡呼聲淹沒了慘叫。

 當然,也沒人會注意到曦月女王的秘書,麗麗安,是唯一個沒有笑容,只是無奈地搖頭的人。




 第二日,我陰沈著臉來到曦月的辦公室。一進去,就看見她撐著頭,花癡般獨自笑著,看來昨天,讓她獲得了這些年來都少有的輕松與愉悅。她那邪惡的微笑,和身後那幅“忍”字對比起來……太諷刺了。

“大人,玩夠了?”我板著臉問。


“嗯!嗯!嗯!”曦月連連點頭,一本滿足。

 她怎麽能不滿足?一夜之間,昨日勁爆的故事、照片就傳遍了整個阿托斯島:“曦月女王”鞭打拉齊納校區三名使者的屁股,並且沒收了她們的裙子,逼她們露著紅腫的屁股回家。


“玩夠了,那接下來怎麽辦呢?你已經宣戰了呀。”我滿面的沈重,低下頭去,無力感湧了上來。

 突然,曦月比我高不少的身子站到我的身邊,攬住我的雙肩:“麗麗安,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即使是戰爭,我們也同樣可以應對!”




很奇怪,曦月的這話沒有根據,沒有邏輯。但卻依舊讓人信任,讓人覺得可以依靠,有安全感。

 真是的……我們就這樣被卷入了阿托斯島上的戰爭。

 




 

第四篇《戰前博弈》


“曦月怎麽還沒回來啊?”我站在五巖嶺的邊界墻前,遠眺著薄霧籠罩下的“三不管地區”,擔心著外出的曦月,著急地直搓手。而曦月的親衛武裝隊,全五巖嶺除了曦月以外最能打的四個女生,就護衛在我的身邊,以防“三不管地帶”的女流氓前來襲擊我。

 曦月,三天前帶著少量的隨從,離開了校區,向北,潛入拉齊納校區附近的地帶搜集情報,結果,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如今,五巖嶺早已與拉齊納徹底交惡,雙方已經雖不明說但早已心知肚明的戰爭狀態了,在這種情況下潛入對方的勢力範圍,這是在冒險中的冒險行為。


 如果今天是沒有霧氣的晴天,我就可以從眼前方圓一公里之大的平坦荒原上,看見那連片的,破敗的,臟亂不堪的木板房群,也就是島上女生們所說的“三不管地帶”。

 那里之所以稱之為三不管,還得從島上的勢力分布說起。 島上最大的兩方勢力,拉齊納校區勢力以及我們的五巖嶺校區,分布在阿托斯島的北南兩段,而兩方的中間,則夾著剩下的4個校區在中間。

“三不管地帶”是島上不良女孩兒的聚集地,在這里,充斥著打架鬥毆、謀殺搶劫、甚至是毒品交易等惡劣事件。

 被叫做“三不管”,還因為它與西岸校區、普德紡織學院、五巖嶺校區三方接壤。只要這三方其中任何一方企圖平定這里的混亂局勢,都會被另外兩方指責為“擴張勢力範圍”。

 我常常感嘆,這個小島上的世界,和島外的大世界相比,真是太相似了,校區與校區之間體現出的是一種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微妙地緣政治關系。


 這個“三不管地帶”里面的女流氓們,雖不敢招惹其他三個校區的領地,但三個校區的女生們,依舊對這里心有余悸。如果有落單的女生,誤入了這個地方,有可能會遭到可怕的事情。

 女生被搶劫、被無端的毆打,這些事件每年都會發生個十幾起。據說,就在我來到島上前幾年,開始出現了更加惡劣的行徑:有些誤入其中的女生,被那里的女流氓們脫光了衣裙,強行拍攝不堪入目的照片。真是可惡,同是女孩子,為何要做出這樣的事情呢?拍攝同性的身體,能夠滿足她們什麽呢?

 但同時,縱使這些女流氓們如何的兇暴。這些種種暴行,她們都不敢施加在拉齊納校區的女生身上。原因?還是得繼續說一下阿托斯島的勢力割據:

 我以前介紹過,阿托斯島上夾在南北兩巨頭中間的四所院校,迫於拉齊納校區強大的勢力,以及許多隱藏於暗中沒有被人察覺的力量,基本上都或多或少地親向拉齊納,並且疏遠五巖嶺。

 如果拉齊納的女學生在“三不管地帶”遭遇了傷害,拉齊納完全可以動用武力平定那里,而形同於“拉齊納附庸”的普德紡織學院、西岸校區,都不敢隨意譴責拉齊納。

 是啊,這便是島上的勢力基本局勢:我們的五巖嶺,雖然看似強大,但她的四周,危機四伏……


話又說回來,這次曦月為何要冒險穿越混亂的、不定性極大的“三不管地帶”,而接近拉齊納校區呢?

 那是由於:接近拉齊納校區最快捷的方法,是水路,也就是地圖中顯示的那條小鹿兒河,由海水沿著島嶼低窪地塹流淌而形成的那條河流。

 小鹿兒河中由於盡是海水,甚至引起了周圍岸邊的鹽漬化,所以並無絲毫灌溉價值。但是,它便捷的交通作用,依舊使得它成為島上各大勢力關注的交通線。





 薄霧皚皚的小鹿兒河上,隱約傳來槳聲,一艘小木船正在靠近,邊界警戒崗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急切想要看清船的全貌。

“曦月大人!”看到船頭上那熟悉的人影,那熟悉的笑容,我心頭的大石終於落下,急忙和其他人上前接應。我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如此關心曦月的安危,這種感覺不像是下屬擔心上司出事自己要擔責任的那種關切,而是一種發自本能的,就像是妹妹擔心姐姐的那種關切。

 曦月滿面勝利者的笑容,從船上跳下,身後只跟著2個隨從。

“你為什麽只帶這麽點兒同伴?就要去幹這麽危險的事情?”我皺著眉頭,低聲斥責著曦月。


 曦月笑得更歡了,並領著我們匆匆向校區內奔去:“哈!麗麗安你還這麽關心我,我真的好感動!但是,你也要知道:戰前的情報偵查非常重要喲!”

武裝隊隊長,五巖嶺除了曦月以外最能打的那個女生,急切地探過頭來問道:“曦月大人,那您這次,偵查到了什麽成果麽?”

曦月得意地指了指身後,我們回頭望去…好家夥,我到現在才發現:曦月身後那兩名隨從,正一前一後擡著一團大大的麻袋,而那團麻袋中裝著一個不知何物,不斷扭動著的活物!

“是個人?”我驚訝地問道。

 曦月點點頭:“沒錯,前幾天,我在拉齊納校區南部,普德紡織學校的北側,兩校的交界處,發現了一些異樣:普德紡織學院最近每天都會在連接連接兩校的大路上,安排幾名學生在那里,每天都在向拉齊納方向遠眺著什麽,好像在等待拉齊納那里會來什麽人似的。”

我疑惑得皺起眉頭,急性子的隊長卻湊上前去連連問道:“到底怎麽回事兒?”

曦月沒有前往辦公室,而是往一個隱秘的地下室走去,並一邊繼續說道:“我於是冒險,繼續向北部也就是拉齊納的地界靠近。終於發現了:就在今天淩晨,拉齊納的方向走出了一名女學生,就順著連接兩校的大路走。我於是明白了,她一定是要和普德紡織學院會合!於是,我一不做二不休,在沒人注意的暗處,將她擒住!”曦月說罷,繼續指著隨從手中的麻袋。

 麻袋掙紮得很劇烈,隨從們累得夠嗆,不停喘氣,但臉上依舊洋溢著喜悅,她倆接過話茬:“這小丫頭片子特好逮!她力氣、膽子特小,感覺不是拉齊納的武裝人員,更像是個文員,或者更像是個類似於麗麗安,這種學文科的女孩兒。”

曦月停下腳步,關上了地下室的門,打開燈,示意隨從將麻袋打開。


 麻袋解開,一個被綁得結結實實的拉齊納女學生出現在我面前:女生的嘴被毛巾加膠帶封住,發不出聲音,一頭柔順的齊耳短發下是一張白凈的娃娃臉,哭紅的大眼睛里滿是淚珠,透出無盡的恐懼。她柔弱的雙臂被反剪在身後,用麻繩捆住,兩腿也分別在膝蓋、腳踝處被死死箍上了兩圈繩索。

 一定是她掙紮得太過劇烈,她白色的連褲襪在麻袋上蹭破了好幾個洞,破洞處皮膚上的擦傷赫然可見,血絲滲出,而被麻繩捆綁的腳踝、膝蓋處,更是磨得皮開肉綻。她的右腳還穿著可愛的學生扣帶小皮鞋,左腳的鞋子卻不知去處,更讓人心疼的是,沒了鞋子的保護,她那纖巧的小腳在腳底處被紮上了半截鐵釘,血將潔白的襪底染紅了大半。

“諾!她在掙紮的過程中故意脫掉自己的鞋子,想讓拉齊納巡視的武裝隊察覺。還好我細心,把它也帶回來了。”曦月從口袋里取出一只學生小皮鞋,丟在地上,得意地看著那嚇傻了的女孩兒,眼神好像在說:“和我曦月玩小聰明?你遜太多了!”


一定是女孩脫掉鞋子後踩到釘子的,我想到這里,自己腳底似乎都在作痛。我皺著眉頭,有點不忍地斥責著曦月:“你們是不是太殘忍了點兒?”

 “安啦!安啦!我又不是不幫她治療的,我們逃回來的路上太緊張忘了而已啦!”曦月擺擺手,示意武裝隊隊長去找醫生,自己則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文件,抵到了我的手中:“你看看這文件,從那丫頭身上搜出來的。聽隨從說,這是一張拉齊納的命令書,里面記錄著這個丫頭片子離開拉齊納的主要使命。”




我接過文件,念了起來:“傑西卡大人,9月20日直屬令……”

曦月聽見“傑西卡”這個拉齊納校區總負責人的名字時,牙齒都咬得咯吱響,像是要吃掉對方一樣。

 我繼續念:“命令外交辦公室的米希爾,即日前往普德紡織學院,並在其校駐留一星期,監督其地下軍工廠的工作情況。屆時,會有普德紡織學院方面的學生前來迎接,並提供食宿。務必盡快抵達。”

 “地下軍工廠?”曦月和其他人同時念出了這個詞,表情一個比一個詫異。的確,這詞兒實在太刺耳了。


 普德紡織學院為一所紡織專科學校,是為帝國需要大量廉價勞動力的紡織廠培養紡織女工的學校。

 其學校內的確有一座校辦工廠,生產各類布料,這些布料據說大多數“進貢”給拉齊納校區,少數送至剩下的四個校區,極少數流入“三不管地帶”,而絲毫不提供給五巖嶺。

 這也就是為什麽拉齊納的女生每到周末都能換上一身漂亮的衣裙,而我們五巖嶺的女孩兒,卻只能一年四季穿著陳舊的校服的原因。若不是曦月當年積極組織學院的女生自學紡織技術,恐怕我們如今只能穿樹葉了吧?


 回到軍工廠的問題上來。即使普德紡織學院中的確存在一個校辦工廠,但也只是個紡織廠,如何才能牽扯到軍工廠呢?難道是指另一個工廠?

“喂!死丫頭。你們這個地下軍工廠是什麽意思?”曦月扭過頭,朝著正在被醫生處理傷口的拉齊納女生問道。

 那個女生依舊紅腫著眼睛,淚痕未幹,但是,即使是這樣的眼睛里依舊流露出憤恨:“五巖嶺的野蠻人!你們很快就會遭到報應了!膽敢挑戰傑西卡大人的人,都會受到殘酷的懲罰!”

曦月並不為這個女孩的言語所激怒,而是臉色變得更加詭異:“醫生,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可是曦月大人,她腿上、腳上的傷還沒處理完呢。”醫生的手還拿著棉簽,望著女孩光潔嫩白的腿上東一塊西一塊的散亂擦傷,有點兒疑惑。

“我會親自幫她‘治療’的。”曦月笑的更加陰森,醫生只得匆匆收起工具,離開地下室。

 曦月這笑容,太可怕了。女孩兒與之對視了一下,便嚇得魂飛魄散,想必這對視的瞬間,曦月已經將一切可怕的暗示都通過眼神傳達給了“獵物”。女孩兒明顯是想逃,但她受傷的腿腳卻讓她只能在地上無助地爬行著,爬行到冰冷的墻角,無處可藏。

 這眼神,這惡鬼般的眼神,這是我熟悉的曦月嗎?那個威嚴,那個冷艷,那個讓人心暖的溫柔的曦月?這不是!這只是一只惡魔!


“麗麗安,你也回去吧,下面這些內容不適合你看。來人吶!把她按住,衣服全部剝幹凈了,我們先從竹制藤條開始。”曦月冷冷地說道,一步一步地部署著酷刑的步驟,井然有序。

 就像屠夫給一只小雞拔毛一樣,女孩兒連掙紮的空間都沒有,就被曦月她們脫得赤條條的,纖弱的身體站都站不穩,好像隨時會被碾碎,白皙的胴體在陰森的地下室背景下顯得更加悲慘而可憐。女孩兒大聲哭著,她明白即將到來的是什麽,是讓人肝膽俱裂的折磨。

 一聲空氣鳴響劃過,藤條在女孩兒的下腹附近接觸,女孩驚愕地張大了嘴,爆發出尖銳而刺耳的慘叫,隨即她兩腿一軟,跪倒在地,一條紅得發紫的鞭痕從女孩的左腿根延伸著下腹,再延伸至右側肋。曦月果然是習武之人,這不起眼的一揮鞭動作,力量之大竟讓藤條折成兩段!

 剛才還固著女孩兒雙臂的兩個助手,有意地放下了女孩兒。女孩兒蜷縮著嬌弱的身軀,手臂死死抱住鞭痕處,不斷跳動著的灼燒痛感依舊肆虐著她的傷口,讓她渾身顫抖,連口中的呻吟聲都帶著顫。


“換條粗點兒的,別一下子就斷了。”曦月向身後的助手示意道,並一面繞著蜷縮的女孩兒,走起了圈。

 曦月將剩下的半截藤條摔在女孩赤裸的身體上,把她嚇得渾身一抽搐,就像一只被剪了腮、抽了筋的龍蝦,還時不時跳一下一樣。

“這是四成力道。我們下面換個六成力、粗棍子試試?”曦月的手指滑過女孩白皙的脊背,冷冷地暗示著,逐步摧垮對方的意志力。我順著曦月的手指看過去,仿佛看見了那無暇的脊背的下場……我不敢想象下去,我甚至由此,做出了又一出驚人的舉動。




“曦月大人!請住手!”我大喊道。除了曦月和那悲泣著的女孩兒以外,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我。

 曦月頭也不回,大聲回答:“我叫你離開了!你少在這里當什麽聖母!我們有的屬下被抓到拉齊納那里,受到的虐待不比她少!”


耍嘴皮子,文科女生占盡優勢,我對此很有自信:“正因為如此,曦月大人更應當住手了!”

 “什麽?”曦月皺著眉,終於扭過頭。

 現在的曦月正在氣頭上,不可能向她說明“仁慈”與“人道”的道理。但我在短短的幾秒鐘內,組織好了另一套足以勸服她的理論:“曦月大人,請聽我說:你知道我們五巖嶺相對於拉齊納來說,劣勢體現在哪里麽?”

 “人數、幫手的數量。你說這些有什麽意思?”曦月不耐煩地回答。

 我笑著繼續:“沒錯!而且換句話說,我們的劣勢在於人心。島上大多數人心之所以目前傾向於拉齊納,是由於恐懼,恐懼於拉齊納的強權。而要將人心拉回我們這里,如果正面硬拉,無疑將會面對極大的壓力,難以達成。相反,如果我們采用‘軟方法’,不但可以花很少的力,並且可以使得全島的女生們看到我們的好處,使得人心向我們這里偏轉。”


曦月的眉頭的沒有解開,但我知道,她被我的話,一個伶牙俐齒的文科女生的話吸引住了。

“別說玄乎的。直接白話。”她說。

 我微微欠身:“軟方法就是:體現出我們仁慈的一面。”

 “仁慈的一面?”曦月繼續問。

 我繼續答:“沒錯,在島上,被俘虜的重要人員都會遭到敵對勢力的拷打、逼供,這已經成了島上的常識了,也一種殘酷的常識不是麽?如果我們打破這個先例,放棄酷刑逼供,我們就能體現出‘人道’與‘仁慈’的一面,長期生活在壓抑與不安中的島上女生們,一定會傾向於我們。即使她們未必立即倒戈投靠我們,也一定在某些程度上成為拉齊納的阻礙。”


曦月猛的沒了話語,她放下女孩的身體,站在原地思索了很久,我心里暗自竊喜,我成功了一大半了。

 曦月最終還是說出了話:“文科生。你說的有道理。不過,為此浪費的重要情報,如何覆得?”

呀,糟了,這個我……我還真沒想過,雖說如果放棄對那女孩子的拷打,島上人心指向會有所偏移,但是情報對於戰爭勝利的推動作用,明顯更加的直接。

 果然吶,我這個書呆子,當年有些調皮的小男孩兒嘲笑我是“書呆子女孩兒”,是有道理的啊……我總是忽略事件許多重要的方面。


 我看著地上無助的女孩兒,看著她嫩白的胴體上星星點點的傷痕,真心為她感到難過。她的命運似乎掌握在了我的手里,如果我有辦法獲得情報,她就可以從酷刑中幸免,如果我沒辦法,執著而耐心的曦月,非最終把她揉成一團肉醬不可。

 等等,我突然有了個方法!不過,這個方法,對這個女孩兒來說是個解脫,而對我……則恐怕無比危險。我到底該不該用呢?




 到底應該為了戰亂世間殘存的善良,救下這個敵對勢力的女孩兒;還是應該為了自己的安逸,避免趟入這潭渾水?


“我有方法!”看來,我選擇了前者。

“方法是:我立刻穿上拉齊納的校服,偽裝成這個女孩兒,前去和普德紡織學院會面,真正看清‘地下兵工廠’是什麽模樣的。這樣一方面,可以免除拉齊納、普德兩方面對於使者不見了這事情的疑惑;另一方面,又可以查出比口供更加真實的情報!”


 “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去!”曦月果斷地提出了否定。

 我堅持說道:“請您放心,我也是帝國的文科女生。你們平時不都嘲笑我們文科女生,說我們擅長‘裝腔作勢’嗎?我一定可以‘裝腔作勢’、演得很像的!並且,曦月你不覺得這是也是個一石二鳥的好方法嗎?”

曦月不再否定太多,只是長嘆一口氣,留下一句:“那麽,多加小心。事情一旦敗露,立刻逃跑!”




當天下午,我獨自撐著小船,沿著小鹿兒河,向北駛去。我能感覺到,曦月關切的眼神,緊皺的眉頭,一直凝望著我,久久沒有離去。

 她的關切讓我好是心安,好是溫暖,以至於我心中的後悔都沒好意思表達出來:

 我想出來的這方法,看似不錯,實則粗糙,漏洞百出,絕對不是好方法啊。我雖然帶著拉齊納的校服,但我不可能立刻穿上,試想一下,如果沿岸的人看見一個拉齊納的女學生從敵對的五巖嶺方向駛出來,有誰不會產生懷疑其中有鬼呢?


 我唯一的辦法只能是駛入了“三不管地帶”之後,尋找一個隱蔽的地段換上拉齊納的校服。但是,在我沒有穿拉齊納校服之前,我在那些女流氓看來,不就是一個看起來很好欺負的,獨自一人的,穿著五巖嶺校服的女學生……我在“三不管地帶”的危險,就真實地擺在眼前了。


 河岸兩邊的鹽堿地上,棚屋散亂其間,垃圾堆滿河岸,蒼蠅漫天飛舞。河上,販賣海魚的小木船上,魚腥味混雜著各種不明言狀的臭氣,讓我幾乎窒息。打架鬥毆聲時不時從不知何處傳來,我的心撲通直跳,生怕自己成為這個混亂之地的下一個受害者。

 我的船駛入三不管地帶的核心區,四周盡是罵聲震天、粗魯不堪的女流氓。我竭力讓自己不顯眼,躲在船艙里,小心翼翼地劃了好久好久。眼看自己就要駛入那個茂密的海生紅樹林了,那片我可以隱藏其中換衣服的地方。可是……意外還是不幸地出現:

 我的船撞到了什麽東西,我低下頭看去……是一具泡得浮腫,幾乎腐爛的浮屍!常年在這里生活,見慣了這些的女流氓當然沒什麽反應,可是一個生長在貴族世家的女孩兒,能沒反應麽?

“啊!~~~”令人昏厥的恐懼讓我尖叫起來。這下可好,周圍的女流氓們,突然停下了手中活兒,紛紛看向了我的小篷船中,看向了瑟瑟發抖的我。


“喲!五巖嶺的丫頭啊!”女流氓們發出各式各樣,各種音調的怪笑,仿佛宗教文獻中描述的地獄萬鬼,有一萬種猙獰與兇惡。

“跑!快跑!”我腦中這樣想著,我趕忙搖起蓬船,向前駛去,要是等到她們開始打我的主意了,一切就晚了!

 可是……已經晚了。


“別急著走啊小妹妹,姐姐我有這麽嚇人麽?”小船猛地向側面一斜,雙腿發軟的我猛然摔倒在地,等我擡起頭,只看見一位臉上抹了不知多厚的粉底,頭發蓬亂,滿身煙味,如同白面惡鬼的女人。沒錯,這位“姐姐”,您可嚇著我了!

 那個“姐姐”什麽時候跳上我的船啊?

 容不得我想這些,她已經一把抓住我的腳踝,將我拖出了船艙,我的後背和各式各樣的雜物、船體棱角、甚至微微露出的鉚釘碰擦,突然而劇烈的疼痛,讓我不自覺地叫喊出聲:“啊!不要!放開我!”


那個姐姐像是發現了一個天大的寶藏,眼睛都直了:“哎喲喂!還真是個小雛兒!腳丫小小的,小腿兒白白的,聲音嫩嫩的,臉蛋兒幹幹凈凈,一看就像貴族人家的那種妞兒!”

這下可好,第一個“姐姐”還抓著我的腳踝不放,更多的“姐姐”們就已經圍了上來。小船左右亂擺,離沈下去只有一步之遙了吧?

 另一個姐姐,抓住了我另一只腳踝,兩人這麽一提,我就被倒吊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我絕望地大喊大叫,胡亂掙紮,卻無濟於事,感覺自己真像曦月手中的那個拉齊納女孩兒,像砧板上的一塊羊肉。


“瞧你這乖模樣,多好的素材啊!是吧姐們?哈哈哈!”一個“姐姐”不懷好意地笑道。

“看不出來啊,五巖嶺學生的校服設計最平庸,但是套在這種乖乖女身上倒特別合身!你看這小襯衫,小黑裙,白短襪,黑布鞋,好可愛的哈!”另一個“姐姐”笑的更加猥瑣。

“帝國士兵早就看膩了那幫‘奶牛’了!像她看這種幹幹凈凈的女學生,才能勾起那幫男人的胃口,她拍出來的照片兒保準能賣個大價錢!”其余的“姐姐”們也毫不遜色啊,笑聲一個比一個令人發指。


 等等……拍照片?難道是……完了!


 說罷,兩個“姐姐”早已將我重重摔回船艙,我的胸腔里被震得翻江倒海,差點咳出血來。

 在我還因為疼痛沒有反抗力的幾秒時間里,一個“姐姐”早就熟練地一手脫去我的一只布鞋,手掌順勢朝著我的大腿根探去。更多肆無忌憚的臟手,從四面八方伸過來,拉扯著我的襯衣、我的裙子,竭盡全力想要暴露我身體的隱私部位。

“別弄亂她的頭發,讓她看起來還像個學生!”

 “靠!你丫的別急啊!我膠卷還沒裝呢!”女流氓們爭吵聲比之前大很多。


“救命啊!救救我!誰來救救我!”我拼命地大聲叫喊著,即使明知道沒人會來救我。我騰出一只手,抓住早已開裂破損的裙子,還有那保護女孩子最私密部位的最後一道防線,那條小小的內褲。

 快門哢擦聲此起彼伏,無盡的屈辱感從心底湧起,滾燙的淚珠從眼底滑落,我身上最後的衣物也破損得差不多了:白襯衣被撕成了布條一樣;黑裙子被扯成兩半;我羞怯的隱私一點兒鬥毆遮不住;純白的內衣褲早就被扯爛,被她們丟進了河中;就連一雙白襪子都被她們撕裂……




憑什麽?

 憑什麽五巖嶺的女孩子就會在這里遭到如此摧殘?而拉齊納的女生卻可以幸免?……哎?拉齊納的女生?

 對了!




 我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從5、6個人包圍中硬生生爬出去了一米遠,即使木板上的木刺紮入了皮膚也絲毫不管,手竭力伸向一臂之遙的包裹中,那裝著一件拉齊納校服的包裹。

“滾!都給我滾!否則你們死定了!”我從包裹中掏出的,是拉齊納的校徽,如今,敵對學院的校徽,看起來就像護身符一樣神聖。

“我是拉齊納的學生!你們要是敢再敢動我一下,傑西卡大人就會踏平這里,你們誰都跑不了!”我縮在角落,將校徽高高舉起,尖聲大喊著。


 女流氓們停下了動作,放開了我青一塊紫一塊的身體,放開了我那破損得像抹布似的衣物。她們不再做出傷害我的行為,皆離我1米遠,敬而遠之,她們面面相覷,竊竊私語了好一會兒,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過了不知多久,她們才無聲無息地散去,船身微搖,恢覆了原先的吃水。




 我披著一身的破布,披著一身的傷,將小船又劃了好遠,找到下一片紅樹林,這才鉆了進去。我借著紅樹林的掩護,卸下衣服,檢查身上的傷痕。

 全身上下,上至脖子,下至腳背,到處都有密密麻麻的抓傷、瘀傷、擦傷、割傷,還有不知何時刺入皮膚的木刺。看來,我比地下室中的那個拉齊納的女生,還要慘一些。

 我笨手笨腳地打開小醫藥箱,擰開半瓶酒精,用棉簽往傷口上塗抹著。

 疼,就咬住嘴唇,閉上眼睛。實在疼得受不了了,就抱住膝蓋,抽泣一會兒,之後繼續……

這就是蛻變嗎?當我還是派拉斯家族的大小姐時,蹭破個膝蓋我都有理由向媽媽撒個半天嬌,而如今,我卻像個野獸一般,獨自在陰影中療傷。


 不知為何,想到這里,我又突然思念起來爸爸,思念起了媽媽,思念他們羽翼庇護下的生活。那種不必害怕生死、安全、溫飽,可以盡情遨遊在我熱愛的史書、詩歌、小說、音樂之中的生活。更重要的是,那有爸爸媽媽的面龐,那即使再嚴厲,也不會對你產生惡意的面龐。

 可是,這些再也沒有了。


 我抱住雙膝,肆意哭泣著,並壓抑著哭聲,以防再被什麽人發現……




當我再次醒來之時,夕陽已經西下,黑暗籠罩了“三不管地帶”。以往很怕黑的我,現在反倒不覺多可怕了,反倒認為這種黑暗是我最好的掩護。

 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依舊赤裸著身體。

 我借著暗淡的月光,匆匆穿好拉齊納的校服,擦幹眼眶的淚滴。繼續,劃著小蓬船向遠方駛去。

 是啊,哭完了,還是得繼續任務。我是否能回到過去的生活,無從得知,我只知道:我的任務不能失敗,失敗的話,那就真的回不去了!


第五篇《間諜》


 我穿著比我的身子大了一些的拉齊納校服,行走在拉齊納與普德紡織學院之間的大道上。大熱天的,我也穿著一身長袖、加厚的白色連褲襪,就是為了遮蔽一身的傷痕。

 道路兩側,盡是各種生活垃圾、廢棄的機器設備、不明言狀的動物屍體,地面是濕的,看來昨天剛下過雨,積水窪中滋生的蚊蠅漫天飛舞。

 真是的,我剛逃離了環境惡劣的“三不管地帶”,難道又要陷入這種惡臭熏天的地方嗎?


 可是,讓我不安的並不是這漫天的蚊蠅,而是我是否能夠當好一名間諜。

 從那個拉齊納的信使被曦月捉住,再到我假扮成那個信使回到預定的接頭地點,前前後後已經耽擱了一整天了。

 如果拉齊納和普德紡織學院其中的一方,察覺到信使沒能按時到位,會不會互相聯系?如果她們沒這樣做那還好,如果做了,那麽必然能夠察覺我是冒牌的,那我此行無疑是自投羅網。

 並且,即使我成功地騙過了她們,讓普德紡織學院誤以為我是拉齊納的信使,我會不會由於不知曉兩校交流中的規矩而露出馬腳?

 再進一步想,如果信使每天都必須提交給拉齊納的上司某些報告之類的東西,那我身份的暴露也將是遲早的事兒……


果然吶,一身拉齊納的校服,也無法徹底地保護我。我的身邊,依舊危機四伏。




“大人!在這里!”一聲響亮的女聲傳來,即使不確定是否在喊我,我依舊順著聲音看了過去。

 蚊蠅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道路兩側也突然變得那般幹凈,甚至還種上了美麗芬芳的花卉,擦得鋥亮的六個大字在不遠處的石墻上浮現:普德紡織學院。這種急劇的變化讓人感到突兀,也讓人感到諷刺:只要不是自己的地盤,怎麽丟垃圾,怎麽糟蹋,都無所謂了不是麽?

 發出聲音的那兩個女學生正在石墻大門旁,用力地朝我揮手,身上穿著的明顯是普德紡織學院的校服:淺藍色的修身小T恤讓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更加迷人;米色的短裙比咱們的校服裙短多了,只遮到大腿中央;奶白色的過膝襪緊緊箍在她們秀美的大腿上,棉布白的幾乎無暇;就連腳上的一對褐色學生小皮鞋,也擦得鋥亮,可見這里的女孩兒是多麽的愛幹凈啊。果然啊,普德紡織學院的校服,號稱是全島上最性感的校服,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女孩子的愛美心理讓我都想弄一套了。


 可是,此時的我沒空欣賞這些。此時的我緊張不已,因為任務的成敗從此刻開始計算:我甚至每走一步路都得一萬個小心,只要被她們發現了任何一個破綻,我……我真不知道她們會怎樣對待間諜。


 我故作從容,放正頭顱,收穩步伐。因為聽說拉齊納向外派出的信使都是些帝國文科女生,我也就裝出一副微有冷峻而高傲的表情,故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高傲的文科女生。希望不要露餡兒。

“大人!我們等您好久了!”兩個女孩兒中的一個走上前來,主動抓住的我手,使勁兒地上下晃,而另一個則恭敬地站在我身旁,雙手謙卑地自然垂在下腹處,微微地下頭,沒敢看我的眼睛,像個受過嚴格禮儀教育的女孩兒。

“額…啊!路上碰到了點兒問題,耽擱了一整天。”我微微笑道,如是回答,她們看不出我的心在撲通撲通直跳。

 和我握手的那個女生,比我高出半個腦袋,成熟知性的面孔看上去像是個高中的女生。可是為何一個高中的學姐,會對一個初中的小丫頭片子這般畢恭畢敬,甚至露出獻媚的表情呢?其實也不難理解,我目前畢竟是“拉齊納的信使”,拉齊納校區的霸權通過我這一身校服散發出來,威壓著身為附庸的普德紡織學院。


“沒能主動迎接大人您,實在是罪該萬死啊!萊妮,你別楞著,快去給大人接風啊!”那個高中學姐連連欠身,幾乎形成90度鞠躬,還不忘招呼另一位女生,這種阿諛奉承的樣子讓人有點兒惡心。

“呃,大人。我們給您準備了豐盛的歡迎宴會,請您一定賞臉。”另一個女孩兒和我差不多高,纖細的嗓音說起話來很是嬌羞,臉上也滿是羞怯。

 真是的,拉齊納的信使一定經常來這里放縱享受、作威作福。我心里這樣想著。


“不必了!我們還是正事兒要緊,先去地下兵工廠吧。”我鎮定地擺擺手,直入正題。

 兩個女生一楞,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滿了驚訝以及……疑惑。疑惑?糟了,難道她們從沒見過這樣重視使命的拉齊納信使,產生了疑心?

“好好好!大人您請跟著萊妮去觀摩指導!我去幫您準備晚餐!”高中女生終於還是回過頭,深深彎下了腰,臉上堆滿了皮笑肉不笑的媚色。一個女孩兒做到了這種程度,真可悲。




 我隨著另一個女孩兒,那個叫做萊妮的,害羞的女生,一步步走向我迫切想知道的秘密地點。這個萊妮和剛才那個高中女生比起來,沈默許多,與其說是寡言倒不如說是害羞得不知怎麽說話。她一路上兩手不安地捏著裙角,嘴角微微動著,好像在緊張地組織著語言,深怕說出來的話不得體,會得罪了拉齊納的使者。

 不得不說,她這緊張而臉紅的樣子,好生可愛。


 我們走進了那座高大雄偉的校辦工廠廠房。氣溫頓時上升了不少,現在本來就是炎熱的夏季,來到這里感覺就像走入了蒸籠。我偷偷瞄了一眼門上的溫度計:46攝氏度,我心中唏噓不已,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

 幾十台蒸汽紡織機轟鳴著,冷卻水箱即使是關閉著的,蒸汽依舊從中冒出,可見機體是如何的發熱。

 來往其間的女生們大聲嚷嚷才能讓其他人聽見她們想說的內容,女孩兒們汗流浹背,T恤緊貼在身上,將她們曼妙的身材勾勒出來。

 她們開心地工作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中,一張張笑靨上盡是滿足,似乎對這般艱苦的工作環境毫無怨言。

 的確啊,能夠進入校辦工廠工作的的女孩子們都是普德紡織學院中的成績優異者,也就是說:她們雖然工作辛苦,但她們不必被貶為“女奴隸”,不必被帝國送入更加可怕的人間地獄,受盡侮辱和痛苦。等她們畢業後,就將被分配到帝國的各大紡織廠,從事雖然辛苦、平庸,卻也安穩平靜的工作,這種工作在動蕩的戰爭時期,尤其顯得珍貴。

 未來要成為紡織女工的她們,和其他“賤民女孩”相比,已經算是極其幸運的了。


 萊妮領著我來到了廠房的一台停轉的機器旁,扳下了機器上的一個把手。機器轉動了兩下,將機床下的一大塊地磚掀了起來,地道的入口就顯現在我的面前。

 萊妮半個身子走了進去,還是羞怯不已的她細聲細氣地說:“大人……請……請吧!”

我的表情看似一片冰冷,但我的心,無法平靜。這個地下兵工廠,到底是什麽樣的呢?我們五巖嶺所面對的敵人,有著什麽樣的底力呢?




 我走了進去。從光亮處猛然陷入黑暗處,短時間無法適應,眼前一片漆黑。但是我依舊聽的見聲音,聞得見味道。

 那是一聲鞭打的脆響,伴隨著一個女孩兒沙啞的慘叫、求饒;

 那是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糞便的惡臭混著刺鼻的灰燼氣息,再伴隨……膩人的血腥味。


 眼睛適應了環境,終於看清了一切:這的確是個地下工廠,一個地下的……奴隸工廠。

 巨大的爐子里洶湧跳動著煤火,三四個渾身臟兮兮的疲勞的人影,吃力地用鏟子將煤堆上的煤送進火里。

 那幾個人影……應該是女孩兒吧?我怎麽判斷出來的呢?這些人上半身穿著破爛不堪的衣物,煤塵幾乎將她們的衣服和臉弄成全黑色,而她們的下半身一律沒有穿裙、褲,通過最原始的性別鑒定能看出來:這些勉強算是人的東西,全是女性。

 再仔細研究一下,更加驚人的結果出現了:那些女孩兒身上穿著的,是島上各校的校服啊!西岸、普德紡織學院、伊莫宮女學院、九色灣、五巖嶺、甚至連拉齊納的校服都有!也就是說:這些奴隸們,來自於島上的各個學校。

 這些女孩子們年齡不等,有的來自高中,有的和我差不多大,是初中生。她們下半身的裙子、內褲不知何時被脫去了,屁股暴露在空氣中,只是為了方便身邊那些殘暴的監工用鞭子打。


 我心中有太多的疑問想表達了,首當其沖的就是這些可憐的女孩兒是從哪里來的。但,我又不能讓萊妮察覺我是個冒牌的信使,我只能旁聽側敲地問一些模糊的問題,比如:“人數是對的麽?”

 “呃,是對的!是對的!五巖嶺的俘虜、還有今年不服從傑西卡大人統治的‘政治犯’、以及沒能交足今年稅款的女生,都送到這里來了。”萊妮趕忙回答。

 原來這些奴隸是這樣來的,怪不得什麽什麽學院的校服都有呢。真諷刺!拉齊納不一直主張所謂的“民 主、人 權”嗎?怎麽,難道她們的“民 主、人 權”只對有錢的女生,交得起稅款的女生,不和自己唱反調的女生有效麽?


 萊妮不會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她剛剛向一個敵對勢力的間諜,透露了重要的情報!





“別給老娘磨蹭!快去幹活兒!”衣著整齊,全副武裝的監工,甩動著鞭子,一下抽在了一個女孩原本就快要爛掉的屁股上。

 這女孩兒看來在工廠中待了很久了。有的奴隸沒了裙子,至少還能保留著鞋襪,而她連鞋襪都沒有,整個下半身徹底裸露著,毫無保護,兩條腿上的鞭傷絲毫不比屁股上的來的輕。她的傷口都沒能得到良好的處理,不少已經開始潰爛、化膿。

 女孩兒連慘叫的力氣都快完了,只剩下痛苦的哀哭,脫力倒在煤堆上。這,為她招來了更加兇暴的鞭打,

 監工的皮鞭肆意折磨著女孩兒的下半身,臀部、大腿、小腿、腳,沒有一處可以幸免。而她,只能哭喊著,蜷縮著身體,在煤堆上來回打滾。


“夠了!”我大喊出聲,但……隨即後悔不已。一個拉齊納的使者,怎麽可能憐憫和拉齊納唱反調的人呢?我又一次離暴露的邊緣近了一步。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我這里,好像在看一個披著拉齊納校服,但行為不像拉齊納學生的怪胎。


 不行!必須圓場圓過去!否則她們就真的要開始懷疑我了!

“……你這樣打,她反而起不來,工作效率就沒法保證了。讓她趕快自個兒滾起來,否則剁掉換人!”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這番話,我從沒想過自己會說出這般兇惡的話語。但我也不得不感謝這句話,它幫我解了圍。

“遵命,大人!”監工畢恭畢敬地向我鞠躬行禮,看來她們還沒有懷疑到我,我長舒一口氣。




 我隨著萊妮向深處走去。相似的慘劇不斷發生,機器轟鳴,伴隨著女孩們的慘叫,令人揪心。

 我好幾次皺起眉頭,再趕忙放開,深怕被萊妮察覺。現在,即使我一萬個心痛,我也不能露出絲毫悲憫之情!

 哎?等等!那邊在生產什麽?


 是火藥!我的父親是帝國最出色的火藥商人,我從小就明白這種易燃易爆的粉末的制取方法。果然,拉齊納以及她們的附庸學院,正在生產著這種軍用產品。

 火藥制備這方面我還是很在行的,利用這個環節,我似乎可以去除他人對我的懷疑,讓她們以為我是拉齊納派來的專業監督人員,同時也能挖掘出相當的秘密。

 我徑直地走了上去,從已經裝入大蛇皮口袋的成品火藥中捏出了一小撮,手指微微摩擦,心里頓時有了數:

“這火藥碰撞敏感度這麽高,誰讓你們一麻袋里裝這麽多的?”我裝出一副嚴厲而憤怒的模樣。這下可好,嚇得萊妮趕忙跑過來,唯唯諾諾地解釋道:

“大人,是這樣的……這些火藥是要送給拉齊納第二火槍隊的……”萊妮可憐的模樣讓人好是不忍心。可是,傻姑娘喲,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又泄露了一個重要情報。


 我還沒完,進一步厲聲斥責:“那有如何?一個火槍手用的了一麻袋火藥嗎?”

萊妮嚇得快哭了,眼里有星星點點的淚滴:“不是啊,大人請您息怒!這些火藥到時候會讓火槍手們按需分配的。”

我是不是太過分了?快把人家嚇哭了。我還是停止吧……不行!情報還有繼續挖掘的希望!


“還沒完!這硝酸鈉的質量真是不敢恭維!還有,提純一下硫磺會累死你們嗎?另外,這麽差勁兒的焦炭又是哪里進的貨?”我一步步逼問道,身為專業的火藥質量鑒定師,幾句話就鎮住了監工,正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她肯定明白:真正的專家來了,在專家面前,沒什麽可以掩蔽的。

 這段話,是我整個任務中演得最像的一段,因為我莫名其妙地對這段話投入了真情實感,我感覺自己不是間諜,根本就是一個火藥質量鑒定師。

 我永遠記得,那次火藥原料的不合格,毀了父親的事業,毀了毅力了十幾代人的家族,我恐怕此生都永遠會對火藥的質量絲絲苛求,只為了我那冤死的父親。


 萊妮真的嚇哭了,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而她身邊的另一個監工,更是磕起頭來:

“大人息怒!我們該死,我們該死,我們的確在生產上偷工減料了!

 硝酸鈉是帝國去年送過來的,委托拉齊納的艾米麗小姐的關系弄到手的!”

艾米麗?前段日子到五巖嶺來,卻被曦月打了屁股的那個很成熟的,還穿高跟鞋的那個高中女生?她……她在島上居然也能和帝國內陸方面有聯系?這真是個非凡的情報!

“那硫磺呢?”我接著問,期待著更多情報。

“硫磺的確是伊莫宮女學院後面的小硫磺礦挖來的,我們不可能尋求次品,因為真的找不到島上其他地方有硫磺的了!”監工緊張地聲音發顫。

 伊莫宮女學院那里有島上唯一的硫磺礦!這消息也很重要!

“還有,焦炭呢?”我有些興奮,心跳加速,接著問。

“煉焦工作歷來都是西岸學院承擔的,一定是她們最近嫌煉焦工作太辛苦,偷工減料的,這和我們沒關系啊大人!”監工竭力辯解著,莫名其妙間就將西岸學院給出賣了……


得到了如此之多情報的我心滿意足,但也脊背發涼:我們五巖嶺的敵人,居然有著如此高效的軍工生產規範。而我們呢?光靠軍紀嚴明、驍勇善戰、卻手持冷兵器的200名女生,能夠對抗這些有著優良裝備的敵人嗎?

“行了行了!給我起來,別跪了!現在給我聽著:所有成品火藥,按照一個火槍手5千克的量進行分配,裝入單獨的亞麻布包里,不準壓實,分層堆放,每層之間要加一層泡沫板防震。焦炭給我送回去,要她們重新煉一遍。硫磺什麽的,沒經過提純的不準上生產線。聽到沒有?”火藥大亨的女兒,用最專業的火藥生產知識,將周圍的人罵得服服帖帖。

“明白明白!大人,我們一定照做!”她們從四面八方送來崇敬的眼神,恐怕從沒見過這麽專業的人員。

 這回,她們不會再懷疑我了吧?

 果然,從那開始之後,一直平安無事。普德紡織學院的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了名符其實的,拉齊納派來監督地下兵工廠生產進度的家夥。




 當晚,受到熱情招待的我,或者說是受到熱情奉承的我,品嘗到了來島上這麽多月來最好的一頓飯菜,這桌飯菜要是放到帝國境內的飯店里,都不會有人懷疑這菜不上水準。可即便如此,萊妮依舊抱歉地對我說:“這頓飯是匆忙準備的,實在是過於粗糙,請大人不要介意。”

哈?以往拉齊納的信使來到這里,將會得到多麽優越的待遇啊?


 入夜,我住進了豪華的招待所。坐在寬敞柔軟的大床上,讓我又想起了我過去溫暖的家……我想起了自己那溫馨的小房間,那張柔軟舒適的大床,床上可愛的洋娃娃,還有我的書桌,上面讓我陶醉的各國史冊、各國的唱片、文學典籍……

但,我最想念的,還是爸爸、媽媽……


直到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落在腿上,我才驚醒回到現實。


 是啊,現在可不是懷舊落淚的時候,現在的我,可是行走於刀尖的間諜啊!

 我擦幹眼淚,來到書桌前,取出筆記本,將獲得的重要情報盡數記錄下來。這些情報,想必會對我們五巖嶺有巨大的幫助。


 結束了記錄,我將筆記本藏起來,走向浴室里那早已被萊妮放滿熱水的浴缸。

 真是的……拉齊納的信使,在拉齊納附庸學校所受的待遇實在是好到過分了,這一天里,萊妮幾乎像是我的女仆人一般,對我無微不至地照顧,這種照顧讓我有些接受不了,因為我即使是在曾今的家中,在帝國聲名顯赫的貴族家庭中,也不曾幻想有這般享受啊!


 我們派拉斯家族,世代以“勤儉、開拓”為家訓。家里若不是裝修精美,光看那僅有幾十平米的小房子的外貌,誰都以為是帝國的普通民宅。家中的女仆人也僅僅承擔做飯的職責,其余的家務,洗衣、打掃什麽的,大多由身為女兒的我完成。

 想到這里,再聯想到地下軍工廠里可憐的女孩子們,我對拉齊納的態度,進一步惡化了。她們運用手中的力量,打著“民 主”的旗號,卻幹著剝削的勾當。




 我嘆了一口氣,準備洗浴。這才發現,脫去衣服有時候也是件困難的事情:前一天,“三不管地帶”的女流氓留給我的傷口,如今粘在衣服上,粘在連褲襪上。我一寸一寸地褪下衣物,布料和傷口分離時的拉扯,疼得我直吸涼氣。

 好不容易脫去全部衣服,我已經疼得精疲力竭了,撐坐在浴缸旁邊直喘氣,思考著該怎樣坐進浴缸又不被熱水弄疼傷口。誰料……


 “大人!我來……”浴室大門被“嘭”地一聲打開了,萊妮莽撞地闖了進來,手里拿著巨大的洗衣盆。

 糟了!要是被她看見我一身的傷,她恐怕又要起疑心了!

 我驚叫一聲,一手扯過衣架上的浴巾,攔在胸前,卻不想重心失衡,整個人墜入了浴缸中。身體滑入熱水,全身各處的傷口被熱水刺激著,仿佛全部撕裂了一般,肆意叫囂著劇烈的痛楚。我差點兒就疼暈過去了。

 真是的,洗個澡都這般艱苦。


 萊妮也驚愕地逃出浴室,合上大門。我從浴室外模糊的影子可以看出來:萊妮跪伏在門前。

“大人!對不起!對不起!求您原諒我!原諒該死的萊妮!”萊妮驚慌而錯愕地道歉道,語氣中有著哭的意味。

“你來幹什麽的?你不知道隨便闖入別人的浴室,是非常不禮貌的嗎?”我原本想對她大喊的,可是渾身的劇痛讓我中氣不足,這句話只能從牙縫中擠出。

 可憐的萊妮,害怕得有點兒口齒不清:“我只是…我只是想來幫大人把衣服拿去清洗的,沒想到大人正在洗浴,我……”


還有人幫忙洗衣服?拉齊納的信使果然享受全套服務啊。

“不必洗了,你快走吧!”我抱緊自己嬌弱的身體,疼得直哆嗦。

 誰知,萊妮並沒有走,還是哆哆嗦嗦地跪在門前。

“你怎麽還不走?”我急了。

 萊妮這下徹底哭了:“大人,我求求您了,求您千萬別告訴別人我今天犯了錯……萊妮跪下來求您了!”


我的耐心正在消失,盆中的水隱約浮現了幾縷血紅,看來我身上某處傷口在摔進浴缸里時崩裂了。

“告訴別人又能怎樣?”我惡狠狠地斥責道,用顫巍巍的手指試探著身上的傷口,看看是哪里崩裂了。

 萊妮哭得更大聲了,她嗚咽著,抽泣著。這樣的哭聲傳入我耳中,我心中的悲憫情緒逐漸掩蓋了憤怒,即使身上的疼痛依舊劇烈,我也冷靜下來,安靜地聽她訴說:

“如果別人知道了,我也許會被鞭打,也許會因為‘怠慢拉齊納使者’罪,被送入地下兵工廠當女奴隸,還有可能……”

什麽?怠慢拉齊納使者還居然上綱上線地成了罪名?觸犯者,還要被鞭打?甚至送入地下兵工廠?受到那樣非人的待遇?真是太過分了!拉齊納就是這樣踩在其他四所“附庸”院校的頭上作威作福的嗎?


 可是,即使如此,即使我無比的憤慨,我此時還能怎麽辦呢?我改變不了這樣的現實,我所能做的,只能是暫時救下萊妮一個人。

“行了行了,我不告訴任何人,我發誓。另外,衣服也不要你洗了,我不習慣別人洗我的衣服。”我如是回答著。其實我是怕她看見我脫下的校服上,那斑斑血跡。


 萊妮的哭聲驟然停下,接著,語調溫和起來,帶有略微的崇敬與釋然:“謝謝您大人!我從沒見過您這樣好的拉齊納使者。”

我不為她的誇獎而心安,因為我和其他拉齊納使者的任何不同點,都有可能成為露餡兒的破綻。

“我和其他使者沒什麽區別吧?”我小心地問。


“不!大人您和她們很一樣,您有她們都沒有的品德:那就是您心地善良。您今天下午在地下兵工廠的時候,我注意到了您的表情,您對那些奴隸的處境非常的憐憫不是嗎?還有,你多次原諒了我的錯誤……”萊妮越說越起勁兒,而我卻越聽越恐懼。

 我急忙打斷了她的話:“別說了……萊妮,聽著,我不希望你把這些話和任何其他人說。”

 “為什麽呢?善良是很好的品格啊!”萊妮有些疑惑。

“總之不要說!”我堅持道,心里懸著一塊大石,一塊仿佛隨時會砸死我自己的大石。


“哦!好的!”萊妮真是個呆丫頭,說什麽聽什麽。

“呃…那個…”可是,萊妮還是不願意走。


“又怎麽了?”我真的是不耐煩了。

“大人,雖然我知道,拉齊納的女生要比島上像咱們這種其他校區的女生高貴一些,但是……我還是想冒昧地提出一個請求:我能不能和大人您成為姐妹呢?”

 “啊?”我腦袋有點兒轉不過彎來了,難道說……拉齊納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對其他校區的女生強加“拉齊納學生比其他學生高貴”之類的理論?真是太可怕,太荒謬了!

 萊妮不知道我在想什麽,自顧自地說下去:“在阿托斯島上的生活實在是太辛苦了,如果有像大人這樣善良而有教養的女孩子來做姐妹,那該有多幸福啊!大人不會因為我頭腦笨就治我的罪,就打我的屁股,就把我丟進那麽可怕的軍工廠……”


是啊,萊妮只是一個渴望依靠、渴望保護的小姑娘而已。阿托斯島,“女孩子的地獄”,這里的生活這麽艱辛,如果就這樣斷然拒絕了她,是不是太殘忍了點兒?

 可是,我目前身為一個間諜,如此對敵對勢力的女學生產生憐憫,又是不是不太合適呢?

“好吧,我答應,你趕快走吧。我要休息了。”這是我最後的回答。


“好的!太好了!那麽大人姐姐,祝你做個好夢!”萊妮興奮地回答,哼著小曲兒,一蹦一跳地離開了我的房間。

“大人姐姐什麽的……”我面對這個稱呼哭笑不得。哎,要是每個島上的女孩子都能像她這樣天真無暇,那該多好啊……

我抱著自己的身體,享受著熱水彌漫全身的溫暖,前些日子的苦難,漸漸在腦中淡化,困意襲來,無比的舒適和輕松……




未來的幾天里,她果然拿我當一個姐妹了,她主動地帶我參觀了普德紡織學院的各種美景,她們的影院,她們的小農場,她們的小魚塘,甚至主動向我介紹了地下兵工廠里的情況。

 是啊,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向我透露了大量的重要情報。有時候,回想起這幾天的日子,總覺得對不起萊妮她,畢竟……我可以說是欺騙了她的感情吧?




 看似美好的日子,在那天結束。

“大人姐姐,快和我來一下!”萊妮拉住我的手,將我向地下兵工廠的門口帶。我連忙收起筆記本,上面記錄了我步測兵工廠地道長度的數據。

“實在是太過分了!她們居然污蔑大人姐姐,說你是五巖嶺派來的間諜!走,我們去和她們當面對質!”萊妮氣沖沖地帶頭走著,沒有看見我那嚇得慘白的臉。

“誰…誰說的?”我結巴了。此時我倆早已走出了兵工廠,走到了普德學院的地面。


“一個‘三不管地帶’過來的女流氓!大家怎麽可以相信那個渾身臟兮兮的壞女孩呢?而且,拉齊納的人居然也被慫恿過來了,說要確定一下是不是真的。”萊妮的話,讓我陷入令人窒息的恐懼之中。如果沒有猜錯,我現在的處境,已經到了懸崖邊緣。

 我偷偷地四處張望,急切地尋找任何可能的逃脫路線。

“真是的嘛!大人姐姐這麽好,這麽善良的一個女孩子,怎麽可能是五巖嶺的那幫野蠻人呢?”傻姑娘氣嘟嘟地說著,加快了腳步。難道,拉齊納的宣傳下將五巖嶺的女生都妖魔化為了野蠻人?不過,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不能繼續跟著萊妮走下去了。


 我猛地掙脫了她的手。

“大人姐姐?”萊妮回頭,驚訝地看著我。

“萊妮……我……對不起……”我低下頭,從口中擠出這幾個字。和萊妮的友情,對任務的執著,對五巖嶺的愛,如今化成了矛盾的螺旋,讓我的內心糾結不已。

“不……不可能的!”萊妮的臉上,表情時覆雜的,仿佛硬要向某人證明她所信奉終生的某個世界觀是錯誤的一樣。

“對不起!”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話可以說。


“就是她!”一聲巨吼傳來,循聲望去,可以看見一個“三不管地帶”的女流氓,身後跟著好幾個拉齊納的武裝隊人員。她們,同樣望著我。

“喲~好久不見啊小妞~還記得姐姐我不?”那個女流氓首先開口。我怎麽會不記得呢,那天,我在“三不管地帶”被圍攻時,她下手最狠,我胸口最深的幾道傷口都是拜她所賜!

“還真有這麽一回事兒啊!”隨即說話的人,穿著拉齊納的校服,而且,這個人我也認得:她是艾米麗,曾經去五巖嶺,卻被曦月“女王”狠揍了一頓屁股的那個女生。


“我也記得你,你這個死丫頭!”艾米麗的眼神變得可怖,惡狠狠的話語從牙縫中擠出。相應了她的話語,手持火槍的拉齊納武裝隊,像我這沖過來。





 跑!這是唯一的辦法,獵物即使知道難以逃脫依舊懂得先要跑!

“抓住她!”這樣的喊聲在我身後不斷響起,我不斷地撞開擋在面前,目瞪口呆的人群,順著我預定好的逃跑路線狂奔。我從不知道自己可以跑這麽迅速,可以跑這麽久。

 一聲槍響,女生們被巨響嚇得四散而逃,紛紛遠離我逃跑的方向。而我也就這樣暴露在射擊的彈道前……


 “開火!”隨著艾米麗的憤怒的喊聲,稀稀疏疏的槍響此起彼伏。一枚子彈從我左耳外側飛過,墜在地上……球狀彈丸?

 哈!那我可就不怕了!球狀彈丸的飛行軌跡很不穩定,火槍的準頭很差,如果不讓火槍朝著我這里攢射的話,極其難以命中……


 ……


好吧,我收回上面的話。

 我沖出普德學院的西大門之後,還是中彈了。

 一枚鋼彈從我的右腿膝窩射入,瞬間擊裂了我的髕骨,骨裂的劇痛伴隨著滾燙的彈丸在傷口中的灼痛頓時襲來。

“啊!”我從沒感受過這般的痛楚,本能與恐懼的雙重作用下,我栽倒在地。

 可我不敢停下,縱使劇烈的痛楚讓我仿佛瞬間就能昏過去,我掙紮著,痛苦地呻吟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腿上的連褲襪白色的布料從創口處被迅速染紅,接著紅色範圍越來越大,像一朵迅速盛開起來的紅花,可見,我還在不停的失血呢!


 我一瘸一拐,求生的本能讓我忍受著過去想也不敢想的疼痛,讓我一步步挪向遠處。可是,廢了一條腿的人哪能跑得過正常人呢?她們的距離在一步步向我靠近……


不知是福是禍,另一發子彈擊中了我的左腿,我在驚愕中能看見一枚銀色的彈珠擊穿了我的小腿肚子,帶出了一團濺射的血花。

 兩腿都沒力氣了,我再次墜倒,不過……這一次墜倒的方向上,是一個斜坡。我順著斜坡向下滾去,沒有能力讓自己停下來,只能聽天由命,不知上天會將我帶向何方。

 最終,上天還是將我丟進了河里,那條我來時的小鹿兒河……




第六篇 《同態覆仇》


 眼前一片蒼白,耀眼的光線讓我的眼球發脹。我渾身無力,不知流落在何處……準確說是,不知是生是死。

“這里是天堂麽?”我呢喃著可笑的問話,竭力想要睜開眼皮。


 很快,我的問話有了回應:“麗麗安?麗麗安!你聽的到嗎?是我啊!你睜開眼啊!”

啊!那是尼蘇娜的聲音。

 聽見朋友的聲音,讓此時身心俱疲的我感到了絲毫的安慰,也就有了完全睜開眼睛的力氣。

“麗麗安!你終於醒了!”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尼蘇娜,那沾滿淚痕的臉。

 我努力擠出笑容,安慰著守在我床邊不知多久,守得身形都憔悴了的好姐妹。


 我這時候才察覺自己所處的位置。我在安全的五巖嶺醫院,躺在舒適的病床上,即使渾身的傷痛依舊纏繞著我,但是那種久違的安全感,卻依舊讓我安心。

“這麽說……我還是回來了?”我有氣無力地問。

“嗯,你離開五巖嶺之後的第三天,曦月大人就得到消息,說你在‘三不管地帶’遇到了襲擊。她知道你的行蹤即將暴露,於是又一次帶人偷偷潛入‘三不管地區’準備接應你的。誰知啊,根本不用接應,她們直接從河中找到了重傷昏迷的你……曦月大人說啊,要是你沒有掉進河里被水沖過來,你恐怕早就被捉住了!”尼蘇娜嘟囔著小嘴,有點不滿地看著我,好像在說: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科女生,怎麽想去當間諜呢?真是不自量力!

 哎,看來,我又欠親愛的“女王大人”一個人情了。


“那麽……我昏迷了多久?”我繼續問。

“3天。”

 “3天!?”我驚愕不已,現在可是戰爭時期啊,3天之間將會發生多少變化呢?我掙紮著想要坐起來,但兩腿的劇痛還是將我放倒在床。

“你別亂動呀!醫生說你的傷腿還要過2天才能動彈呢!”尼蘇娜皺著眉頭,用毛巾擦去我額頭上因為疼痛而產生的汗珠。

 我哪能安靜的下來嘛:“我的筆記本呢?筆記本呢?”筆記本上記錄有我這4天前在普德紡織學院截獲的一切情報,我相信這些情報會對戰局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如果它弄丟了,那我所做的努力,所吃的苦不久全部白費了麽?


“那個記錄情報的本子?放心,曦月大人已經從你懷里找到了。她還說五巖嶺欠你一枚勳章呢!她已經根據這些情報,制定了一整套作戰計劃,今天就是她執行這計劃的第3天!”

這麽說……戰爭已經正式打響了?想到這里,我不覺一陣恐慌。


“麗麗安!”是曦月的聲音。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曦月早已從門外沖了進來,一把抱住床上的我,她哪里知道自己的熱情擁抱會把渾身是傷的我差點弄得疼暈過去。不願敗了她的好意,我只能擠出笑容面對著她。

“大人,聽說戰爭打響了?”我緊張的問。

“不,準確說是明天淩晨打響。伊莫宮女學院將是我們的第一個目標。”曦月用著將軍的口吻,如是說道。

“為何先從東面開始?”我的腦中迅速回想起那張阿托斯島的勢力分布圖,不知曦月為何會將地勢最為險要,建造在丘陵之間,最易守難攻的伊莫宮女學院作為第一目標。

 曦月沈著地解釋:

“是這樣的。根據你的情報顯示,拉齊納和她的‘四大狗腿子’們,其實單單從武術上來講,並不很能打,但她們的武器裝備,以及人員數量卻遠優於我們,特別是那群火槍隊。

 火槍隊的命脈,是火藥,而火藥的重要原料之一又是硫磺,而硫磺這玩意兒,在阿托斯島上,只有伊莫宮女學院那里的後山出產。只要我們可以占領了伊莫,他們的火藥生產就會中斷,從而喪失巨大的優勢。

 並且,你從地圖上可以看得出來:四大狗腿子中,只有伊莫宮女學院並不和她們的老大拉齊納直接接壤,也就是說伊莫一旦受到攻擊,拉齊納無法第一時間支援到位。”

好家夥,果然是元帥的女兒,戰略思路果然非同凡響。


 曦月更加得意地笑道:

“並且,自古兵法攻心為上!我今天已經命令弓箭手們向‘四大狗腿子院校’的校區內,發射綁了宣傳單的鈍頭箭矢,鼓動那里的學生投靠我們!今天保守估計發出去了3000多份吧?”

我一聽,皺起了眉頭:“宣傳單?”

曦月好像沒有看出我心中漸漸產生的疑慮,繼續興奮地說:“對了!麗麗安,你來幫我看一下,這宣傳單的內容有沒有不當之處。”


真是的,都是發出去的傳單了,有不當之處還有改的機會麽?我拿過傳單,看了起來。上面的內容如下:

“敬告伊莫宮女學院、九色灣校區、普德紡織學院、西岸校區,敬告四校的同學們:

 五巖嶺與拉齊納的矛盾沖突,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而據我所知,四校的一直以來都表示親向拉齊納。

 為此,我曦月十分惱火!我希望四校的同學們重新考慮一下,投靠到五巖嶺來。

 我曦月在此鄭重承諾,投靠、並入五巖嶺的院校,其學生也將享受到五巖嶺學生的一切權利,與五巖嶺的學生絕無兩樣。

 不願並入五巖嶺的院校,我們將采取武力、采用‘強制並入’的手段:

 學院的學生雖也將享受到五巖嶺學生的權利,但在此之前,學院內的學生必將經歷戰火的折磨,並敗在無往不勝的五巖嶺軍隊面前。之後,學院的每個學生都將受到鞭笞臀部100下的懲處,作為‘不識時務’的懲罰!懲處過後方可成為正式的五巖嶺學生。

 與其屁股開花後並入五巖嶺,還不如現在幹脆利落地加入呢!不是嗎?”




這寫的什麽玩意兒嘛……我一臉的無奈。十分後悔讓曦月這個武鬥少女來寫文科女生的東西了:

“我說曦月啊!我先不吐槽你的行文能力、宣傳格式、還有狗屁不通的文法了。單單是這宣傳的內容,你就根本沒有認真考慮過嘛!

 這時候的宣傳單,你至少要提及:開戰的理由、拉齊納的罪行、五巖嶺學生的福利、與四大院校相關的利害分析、不投奔我們的下場等等……

哎喲!你這樣的宣傳單,根本就不能起到任何作用的嘛!甚至適得其反,加深她們依附於拉齊納的信心嘛!”

我在病床上嘰里咕嚕,抱怨連連。而曦月則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哎喲,我只知道怎麽打仗,這種文科女生幹的事情麽……要不是當時你還昏迷著,我早就叫你來執筆了。”


 “那麽曦月大人,決定要正面強攻了麽?”武裝隊隊長在曦月身後問道,表情堅定,甚至有些興奮。好像正面強攻,和敵人硬碰硬,才符合她的胃口一樣……真是的,真弄不懂這幫打仗的家夥們的腦子里都在想些什麽。


“看來,只能打正面了。不過麗麗安你也不用擔心,我們依舊有很大的機會,可以得到里應外合的有利局面。”曦月一手玩弄著自己的長發,如是說道。

“里應外合?”我和隊長幾乎是同時說出了這個詞。

 曦月認真點點頭:

“沒錯。麗麗安,你記不記得,你給我的情報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你繪制給我的地下兵工廠分布示意圖。她們的地下兵工廠,呈散射狀分布,由四條長長的地道組成,並在‘四大狗腿子’院校的地下都有分布,在每個院校都有一個出口。

 並且,你還記得地道的東側邊界嗎?你說那里是堆放垃圾的腐壞惡臭之地,沒有監工願意靠近,只讓女奴隸去收拾,奇怪的是那里的洞頂處漏下了幾縷光,好像連接著地面以上一樣。”

 “我記得!”我回答道。


 曦月興奮起來:“你不知道吧,那里就是伊莫宮女學院和五巖嶺的邊界公路上的一個陰井蓋!常常有同學抱怨說,那里的陰井蓋老發出刺鼻的惡臭,其實就是地下通道里堆放的垃圾傳出的!”

我和隊長兩人大眼瞪小眼,驚訝不已。

 隊長的腦袋有點兒笨,反應了好久,突然恍然大悟:“哦!所以今天早上,曦月大人你一直埋伏在那個陰井蓋附近,最終向里面塞進了一張字條……”


曦月一拍大腿:“沒錯!我聽里面有動靜,就知道下面來的是一個女奴隸,因為監工壓根不願意靠近那里!我才能乘機將那張關鍵的字條投遞給那個奴隸,又不會被監工發現。”

我忍著身上的傷痛,不顧尼蘇娜的勸阻,生生坐了起來:“字條上什麽內容?”


曦月得意地清清嗓子,覆述起來:

“受苦受難的姐妹們啊。當你們拿到這個字條的時候,請迅速悄悄看完、銘記在心,之後迅速銷毀掉,萬萬別被監工發覺。

 我是五巖嶺校區的總負責人:秋梁•曦月。我和我手下的武裝隊,目前正在策劃一場推翻拉齊納勢力的戰爭,如果戰爭勝利,我也必將解放在地下兵工廠中被奴役的姐妹們,我承諾:如果我可以奪取戰爭的勝利,你們,曾今的奴隸們,也將成為五巖嶺的學生,和我們一起,過上正常的生活,一起耕作、一起紡織、一起學習、一起過平淡但沒有壓迫的生活。


 今天淩晨,我們的軍隊將迎來第一場戰役,我們將對伊莫宮女學院進行攻擊。但,那里險峻的地形,依舊是這場仗的不利因素,我渴求能得到你們的幫助!

 當淩晨我方的攻勢開始之後,我會令人以鐵錘敲擊地下兵工廠東端點上的陰井蓋,來作為信號。我希望各位姐妹團結起來,勇敢起來,在信號響起之後統一發起暴動,殺死監工,沖破地下兵工廠位於伊莫宮女學院的第二個出口,之後,與我們里應外合,攻破這個校區,奪回你們的自由!


 成敗,由你們決定!”


天吶,這和之前那張宣傳單的質量比起來,恍若出自兩人之手筆。

“要是你的宣傳單也能寫出這樣的水平該多好啊。”我惋惜地看了看曦月。


“好了,我也得回去準備一下了。今晚這一仗,雖說只是第一仗,確是不能輸的一仗,因為第一仗永遠關系著士氣!”曦月站起身,目光堅定,交代了一下要我好好養傷,就走出了大門。

 曦月的腳步遠去,我凝視著窗外,那色彩愈加濃郁的晚霞,好像從中可以看見血色。是啊,血色,今晚將要鋪滿兩校邊界的顏色啊……




淩晨1點25分,離曦月軍隊的預定攻擊時刻,只差5分鐘了。

 我拄著拐杖,穿著單薄的病號服,一瘸一拐地挪向校區邊界,現在,巡夜的護士們一定在四處尋找我吧?

 我忍著雙腿的疼痛,登上了一個極佳的觀戰地點:五巖嶺的後山坡。在那里,整個戰場的景象,盡收眼底:


“全體戒備!”曦月身披簡易的木片甲,手持鐵棍,走到了隊伍正前方。她那極富有穿透力的聲音,震撼著每個戰士的心臟。

 她的身後,是那每天都在訓練的五巖嶺武裝隊,200多名女生,整齊地列成方陣,統一手持木棒,無人言語,無人退縮。

 如果她們不是女孩子,而是男性,如果她們手上哪怕還有最基本的鋼刀……那就一定是支專業的軍隊!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我打開懷表,手臂不住地哆嗦,是因為恐懼?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對曦月,那姐妹間才有的擔憂?我不知道……此時的我毫無思維能力,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當分針指向表盤上的“6”時……會有哪些熟悉的笑容,會永遠雕零在戰爭的車輪下……




 “殺!”曦月手中的鐵棍向前方揮去,山岳也仿佛開始震動,軍陣向先推進。1點30分,到了。

 伊莫宮女學院,畢竟是拉齊納的附庸,手下的武裝隊依舊配備了少量的火槍,臨時搭建的木頭護墻上,時不時閃出一點兩點火花,就是火槍存在的證明。沒有火槍的人,向下發射箭矢,場面十分非常浩大。

 曦月的武裝隊隊員,一個接著一個倒下,但後排的人從不因為前排姐妹的倒下而停步。她們像原木一樣倒下,又像原木一樣前進,再像原木一樣撲向勝利。


 我把雙手捏成拳,暗暗祈禱著。我相信此刻今晚,五巖嶺將無人入眠,因為所有人都在保持著和我一樣的動作,為曦月的軍隊祈禱著。

 只要武裝隊可以登上護墻,伊莫宮女學院的女生們絕不是我們的對手!哪怕只有曦月一個人登上去也夠了,因為白刃戰中,沒人是曦月的對手!


 可是……這並不簡單。武裝隊擁擠在護墻下,徒勞地舉起簡易的木板小盾,擋住天上落下的流矢,架起雲梯向上攀登,卻總在登頂之前,就被火槍、木棍、流矢所傷,墜落下去。




“咣!咣!咣!”刺耳的鐵器敲擊聲從兩校的邊界公路上傳來。曦月,向地下的奴隸們發出信號了,戰局是否能有改觀,如今全部寄希望於地下,那些受盡欺淩的女奴隸們了。

 五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半小時,過去了…

完了,看來女奴隸們的暴動,失敗了。


 曦月離我太遠,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我能感覺出她此時的糾結:她想撤,卻又不願意相信女奴隸們的暴動失敗。於是,就這樣帶著部隊硬撐在原地,等待更大的傷亡。


 等等!




 伊莫學院的護墻內側,突然傳來了一陣怪異的喧囂。黑暗一片的校區內,漸漸浮現……火光!


 曦月的部隊,士氣又回來了,她們像是打了雞血,靈魂好像蛻變為一只只猛虎,爭先恐後地向上攀登。

 伊莫學院,腹背受敵,後路被斷,軍心大亂!

 這下,再也無人能夠阻擋曦月了,她終於登上了護墻。曦月的迅捷而兇狠的身影,攪亂了潰敗的伊莫武裝隊,那根沈重的黑鐵棍,在她手里卻仿佛是一條靈動而致命的黑蛇,放倒了一個又一個伊莫學院的女生。

 有人從護墻內部打開了護墻大門,在門口精疲力竭的,是一個渾身赤裸,渾身臟兮兮的女孩兒,從她一身淒慘的鞭痕來看,她一定是個女奴隸。果然,女奴隸們立功了!

 五巖嶺的武裝隊蜂擁而入,如決堤之江水,無可阻擋。


 首戰告捷!


“爸爸媽媽,清原諒你們的麗麗安。她居然為會殺人的場景感到高興。”我驚愕於自己興奮的心境,默默懺悔著。




 當我第二次醒來的時候,我依舊睡在醫院的病榻上,只不過,這里似乎不是五巖嶺的醫院了。這里的醫療設備,看起來異常先進,即使這里的床鋪,似乎都比五巖嶺那里來的柔軟。

“這里是?”我問。

“伊莫宮女學院的醫院。怎麽樣?這里的床是不是比五巖嶺的大一倍啊?”曦月坐在我的床頭,對我得意地笑著。她的手臂上纏滿了紗布,臉上的青腫還沒消失。

“你呀,真是不懂愛惜自己,為了看我打仗,居然從病房跑了出來。你知道護士們找你找了一個晚上麽?說你睡在後山的一顆樹旁,冷得像小綿羊一樣蜷縮著。”曦月將手放在我的額頭,就像……姐姐一樣。這感覺,好生溫暖。


 我的傷好多了,我已經可以輕松地坐起身子了,我看著曦月臉上的瘀傷,心疼地答:“你也好不到哪里!誰這麽狠心,連你這麽美麗的臉也要傷害?”

曦月搖搖頭,苦笑一聲:“哎,戰爭時期,美麗有什麽用呢?刀劍不會因為敵人身體的嬌媚而彎曲,箭矢不會因為敵人面容的溫婉而轉向。

 你該去看看樓下太平間里,昨晚兩方的死難者,她們中比我美麗的人,有不少呢。”


曦月的話中,聽出了憂傷,那是一種只屬於將軍的憂傷。明知戰爭的殘酷,卻又不得不將殘酷發揮到極致,這種決然,這種矛盾,這種內心的掙紮,在她的眼中統統浮現。




 突然,武裝隊的隊長推門而入,焦急地喊道:“曦月大人!不好了!被我們救出的女奴隸們,正在……正在報仇呢!”

 “報仇?”曦月站起身,眉頭緊皺。

“是啊!女奴隸們在拿伊莫宮女學院的學生做發泄對象,您快去管管吧,再不去的話,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啊!”隊長分明精疲力竭了,幾乎在哀求曦月。


 曦月拿起沾滿血污的鐵棍,扭頭走出病房。我哪能閒著,趁這里的護士忙得不可開交,也一瘸一拐地跟上了曦月的步伐。

 我,又看到了不該看到的場景。




 有一種行為,比戰爭更加可怕,叫做欺淩。

 女奴隸們,正在將自己曾今受過的欺淩,加倍返還給這里的女生們。


 伊莫宮女學院的校服,是帝國古式的侍女裝,米色絹紡長袖襯衫、米色過膝的絲綢長裙,全身一片素雅,設計得都十分保守,穿上這樣衣服的女生們,看起來總有種弱不禁風的柔弱感。

 這種保守、甚至有些妨礙兩腿運動的設計,其設計理念就是為了凸顯女性脆弱的一面。體現出了帝國封建時代下,對所謂好女人的唯一界定標準:對男性百依百順。


 這些將來要成為帝國皇帝的宮女的女學生們,不是沒想過反抗,只不過,她們身上的這種校服著實成為了她們反抗的障礙:長過膝蓋,一層又一層的過膝裙,如今成了纏繞雙腿的羈絆、為了突出腳部的纖巧,總得設計小一碼的白繡鞋,如今成了束縛她們逃命的枷鎖。


 相比較而言,雖然女奴隸們身上衣衫襤褸,甚至赤身裸體,但反倒解放了肢體運動的自由。在積壓了不知多久的仇恨的驅使下,學院廣場上大約100多名奴隸,瞬間轉變為了100多台人形絞肉機……

人類確實是種“恩仇具報”的物種,人類總願意將自己受過的善意,加倍回報給恩人……但,也總想著將自己受過的痛苦,重新施加在仇人身上。這便是沿襲自人類蠻荒時代的“同態覆仇”心理:你弄斷了我的腿,我就要弄斷你的腿作為補償……




 “臭婊子!當年嘲笑我‘一屁股疤’的人是不是你啊?啊?現在我讓你也感受一下一屁股疤痕是什麽滋味!”一個奴隸嘶聲怒吼著,手中拿著不知從哪里摘下來的荊條,另一個奴隸抓住一個女學生的手,將她面朝下按倒在地上,不論她再怎麽撕心裂肺地哭嚎,也喚起不了這兩個奴隸的同情。

 女生原本盤的典雅美麗的侍女發髻,此時散亂不堪,粘在滿是淚痕的臉上,讓人看不清她痛苦萬狀的表情。

 奴隸一手抓住女生的裙子,向下野蠻地拉扯,可是,當初為了凸顯纖細的腰肢,裙子在腰際收的很緊,根本拽不下。於是,“刺啦!”一聲,蠻力硬生生將裙子撕開了一道裂口。


 裂口張開時,伴隨著那個女生撕心裂肺地尖叫,她發狂地扭動著身體,竭力想要護住自己下身。可是,即使結構覆雜的裙子,也保護不了她了:兩個奴隸們一左一右,將那裂口猛然扯開到更大,女孩兒圓滾滾的小白屁股,勻稱柔媚的大腿根,驟然暴露在天光下。

 兩個奴隸似乎也被眼前的兩團,白皙無暇的臀肉給驚訝住了,她們此時的想法或許和我一樣:“難道傳言說伊莫宮女學院的女孩子,都學會了宮廷里才有護膚秘方?”


但,面對同樣可愛的小屁股,奴隸們此時的反應和我可是完全不同的。我只想到愛惜之,而她們在覆仇欲望的驅使下卻只能想到:摧殘之!

“你這養尊處優的婊子!我們在地下用命換來的勞動成果,都給你們享受掉了!是不是?”拿著荊條的奴隸一聲大吼,用力揚起手里那條可怕的、帶刺兒的荊棘,毫不吝惜力道,結結實實地抽打在女孩兒的臀部上。

 和五巖嶺法院的行刑官比起來,我真覺得行刑官們文明太多了,行刑官在掌刑之前,都會用手估摸一下受刑女孩兒屁股的狀態,脂肪厚度,盆骨大小等等,以免下手過重,傷及內臟。

 而這些奴隸們哪里會想到這些步驟,她們只追求將力道與痛苦放大到極限,如果受害的女生慘死在她們的鞭子下,她們恐怕會很滿足的吧?是啊,覆仇的快感不是麽?


 這些將來要成為宮女的女孩子們,和我們比起來的確算是養尊處優,哪里受過這樣的折磨,只一下,慘叫聲便幾乎要將嗓子給扯裂。白嫩無暇的屁股上,隔著吹彈可破的皮膚,甚至可以看見皮下殷紅的血液迅速向那條駭人的鞭痕。


 同樣的,甚至更加殘忍的折磨,在學院廣場上到處上演著,刑具可以使花壇里摘下的荊棘,可以是水龍頭上拔下的膠皮水管,可以是早已被攻破的地下兵工廠大門上的鐵鏈,甚至,可以是死去的武裝隊員留下的木棒。

 一件件華美的宮女服被撕裂,一具具白嫩無暇,甚至嬌弱無力的胴體被野蠻地玩弄、野蠻地蹂躪。刑具不長眼,不懂憐憫,不知道這一擡手一落,揉爛了多少完美的肌膚。

 女孩兒們此起彼伏的慘叫、哭號,在我耳邊不斷回響。我如石像一般,震懾於這場瘋狂的施虐大會,我仿佛看見的不是伊莫宮女學院的大廣場,而是……地獄的模樣。




“給我住手!給我住手!停下!”曦月發了瘋一樣,沖入人群中,聲嘶力竭地喊著,用還有傷的手臂拉扯著。元帥的女兒啊,如果不動武,或許還真沒人聽她的話:縱使形單影只的她再怎麽努力地制止奴隸們的暴行,也只能叫停一個,遺漏另一個,甚至當她轉身再去制止又一個暴行時,原先的那個奴隸,又將繼續暴虐。


 漸漸的,暴行逐步 了。施虐狂歡,即將演變成殺戮盛宴!

 女學生們發出的此起彼伏的哀嚎慘叫聲,似乎永不停歇的鞭打聲,漸漸的……混入了另一種聲音:驟然響起的詭異鈍響,伴隨著某個女生短促而慘烈的一聲嘶叫,之後便聽不見了。

 沈浸在覆仇快感中,理智終於喪失。奴隸們,在幹什麽呢?

 砍頭、刺心、砸爛頭骨、甚至用棍棒向女孩兒最脆弱的身下捅去!

 我本能地想要上前阻止,可是,我那還沒能完全聽使喚的雙腿,卻那麽幹脆地終止了我的念頭。

 無力感湧上心來。我這個,我這個沒用的文科生啊!書呆子啊!我除了回過身不看,堵住耳不聞,捂住嘴抽泣以外,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這些奴隸,是曦月首場勝利的關鍵所在,如果此時曦月反過來懲罰、甚至只是簡單地斥責奴隸的暴行,都有可能失去這些女奴隸們的支持。

 這便是為什麽曦月的武裝隊不敢前來鎮壓暴行的原因。未來的戰爭才剛剛來開序幕,敵眾我寡的局面並未改觀。

 曦月一定明白:在這樣的敵我局面下,要想打勝,必須要有島上的奴隸階層的支持。為此,她一定會容忍這場暴行的吧?




 可是,我低估了鐸蘭的人,我低估曦月,我低估了她的人格,更低估了她的魄力。


 一個女奴隸手上拿著釘頭槌,棍頭尖銳的釘刺剛剛把一個女學生的身體,抽打得血肉模糊。滿面是血,但滿眼放光的奴隸,正準備把最後一下,賞給那個早已昏迷不醒的女孩兒的頭部。

 但,一個大人物,突然接住了她的棍子。


“要殺她?那就先把我宰了!”曦月這聲巨吼,震動了每個人的胸腔。她將釘頭槌指著自己的喉嚨,棍尖最長的那根刺,就頂在她的咽喉死穴上。

 女奴隸明顯沒有料到曦月會有如此無厘頭的反應,不知說什麽好:“……曦月大人?你這是?”

 “我說的還不夠明白麽?你們如果還準備繼續施暴,就先把我殺了!”曦月的吼聲絲毫未減音量,但奴隸們卻停下了手中的活兒。

 奴隸們還是有人反應了過來:“大人,您為何要為這些家夥說話?”


 “記得我在戰前承諾過的麽?當我拿下這里之後,這個校區的所有人,無論是這里的學生,還是以前的奴隸,都將和五巖嶺的學生一起,享受相同的待遇,過上相同的生活。

 可是你們難道不知道麽?這種待遇,不僅僅是有著不被欺淩的權利,也有著絕不欺淩別人的責任!

 我知道你們曾經在地下兵工廠中受盡了欺淩與痛苦,我知道你們想要訴說自己的遭遇。但是,如果你們今天不通過正當的方式來訴求你們的權利,而只是將自己所受的欺壓換一種方式,甚至是更加殘暴的方式,施加在比你們弱的人身上,那麽……那麽你們就和拉齊納的那幫畜生有什麽區別?我又是否應該重新看待你們:將你們視作我的敵人?回答我!”

曦月早就將手中的鐵棍丟在了路旁,目前的她,手無寸鐵。


 但是,她的言語,她的人格,她那頂天立地的氣魄,是鎮壓暴力最好的武器。

 無人可以回答,無人可以反駁,她的一字一句,比五巖嶺的法律還要有威懾力,就這樣如烙印般刻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中。

“念在你們為了這場戰役的勝利,流過汗,流過血,今天我不打算對此事上綱上線, 不追究你們的問題。但如果你們繼續下去,我知道該怎麽處理欺淩之罪,五巖嶺不是沒有足夠的刑架和鞭子!”曦月用手,硬生生地將釘頭槌扳了下去,一道新鮮的血痕留在她凝脂般的肌膚上。但她的表情依舊嚴酷,讓人無從質疑。


 奴隸們陸續散去,只留下尚且茍活下來的女學生們,無助地擁抱在一起,時斷時續的哭泣。




 今天,隔絕於世界之外的阿托斯島上,升起了一股濃濃的黑煙,筆直地升向天際。那是焚屍爐冒出的煙氣。

 戰場上陣亡的戰士們,屠殺中冤死的女生們……數以百計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原本應當美麗而年輕的年齡,在豆蔻年華之際,以苦難的方式結束。

 平日里盤旋在島上的海風,今日卻出奇的平靜,仿佛不願打擾那升入天空的濃煙一般。


 難道海神也知道,升入天穹的不只有濃煙,更有那些悲苦的靈魂。於是,不忍讓海風呼嘯,打擾她們進入天國嗎?


 曦月坐在焚屍爐前,凝視著一具又一具屍體被送入焚屍爐中。這些半天前,或是幾小時前還是年輕而美麗的生命,就這樣送入了並不美好的終點。


 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她的身旁,忍受著刺鼻的怪味兒。曦月陷入沈思時的表情,是我上島之後從未見過的。

 那是一種無力的表情,那是一種不知所措的表情。

 未等我開口,曦月低落的話語已經出現:“我能贏嗎?”


她果然在憂慮這些。

“你昨天剛打贏一場仗!”我堅定地回答她,可以說,也是在鼓勵她。

 曦月的眼神空洞,不知看向哪里:“我們的人,越打越少。我最後的希望,寄托在被拉齊納欺壓的奴隸階層,我需要她們的幫助。”

我已經知道她想要說的話了。她終究還是擔心阿托斯島上的奴隸階層,會不會因為今天的事情,離她而去。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這是我給她的回答。我縱使是個文科女生,此時也想不出什麽華麗的辭藻、浩蕩的排比、精美的比興了,我只能給她這句話。

 可是事實上,這句話我說得心虛。縱覽了不知多少史書的我,見識過許多得民心,卻敗在實力上的革命家,他們悲壯的失敗,證明了這個世界的殘酷現實。


“真的?還是哄小孩兒用的?”曦月扭過頭,認真的望著我,用將軍的眼神審視著我。

 我逃避不了這樣的審視,仿佛內心的一切都在她的監視之中。我無言以對,無法撒謊。


 我思索了太久,才做出回答:“……但是,至少我的心,永遠在您這里。曦月女王陛下!”這是我第一次稱呼她為女王,我自己都很吃驚會這樣說。

 我和她對視著,對視了好久。直到她一把將我擁入懷中,就像……就像姐姐抱著妹妹一樣,那般溫暖。


“那麽,我就堅持走下去!”

這才是曦月應有的語調嘛!那只屬於將軍的堅毅!


 戰爭終將結束,但在戰火還燎原之時,我們將勇敢地前行下去!




第七篇 《沒有特例》


10月,我來島上的第7個月。明明是五巖嶺與拉齊納的戰爭,卻在別人的學校中設置了戰場。

 曾被我這個間諜滲透過的學院:普德紡織學院,成了兩方勢力第二個爭奪要點。戰局的膠著了一個月之長,拉齊納的聯軍與五巖嶺每天每夜交換著陣地,你進我退,我攻你撤。

 雖說普德紡織學院的內部結構早已被我摸清楚,但苦於對方武器裝備的優越、人員的充沛。曦月的軍隊一直久攻不下,甚至動不動就有被打回來的危險。


 消耗戰,對戰場上每個人來說,無疑是痛苦的,而對於戰場外的女生,也好不到哪里。

 我這一個月來,每天24小時,幾乎有16個小時都泡在這些地方:醫院里,統計傷亡人數;倉庫里,核算各類物資;辦公室里,制成各項文件。

 只有在餓得兩腳發軟的時候才想起吃飯的事情,只有在有人說:“麗麗安,你身上有點兒味道了。”才匆匆沖洗下身子,換套衣服。


 我不知這種無休止的輪回何時才是結束,心中隱隱產生了恐懼。不是恐懼於疲勞,而是恐懼於時間:消耗戰下,時間會終將抽幹儲備力量較弱的一方。如今很明顯,除了戰士素質以外,各方面都不占優勢的我們,消耗戰永遠不是該走的路。


 如何打破僵局,這是我們必須考慮的問題。




 或許是我多慮了吧?戰爭這方面,我這個文科女生能想到的事情,“女將軍”曦月,能想不到麽?

 她呀,只會想的比我更加全面!


 今天是奇怪的一天,從早上開始,我就有了一種奇怪的預感:感覺太陽的光,似乎都在照耀著我們的陣地。

 曦月昨天吩咐了一道奇怪的命令,命令軍工廠打造了8面2.5米直徑的巨大戰鼓。


 只是要提升士氣嗎?

 看來不是……這鼓聲,從淩晨就開始響了,但卻只有喧天的鼓聲,沒有絲毫沖鋒的跡象。難道是“聲波武器”嗎?顯然不是。

 這樣的“聲波武器”從淩晨吵鬧到午夜,每隔10分鐘敲響一次,24個學過鼓樂的女生分成3組,輪流敲打,確保有足夠的力氣讓每一次的鼓聲都驚天動地。


 神經緊繃的普德紡織學院武裝隊,第一次聽到的鼓聲的時候,就像看見了獅子的羚羊,全部戒備起來,可是……她們沒看見那些如同母狼一樣兇悍的五巖嶺武裝隊、奴隸軍團混編部隊。


 第二次鼓聲響起,她們同樣緊張,但同樣沒有遭到攻擊。第三次,也是這樣。第四次……




 “哎……敲了有100多次了吧?”喧天的鼓聲讓我心神不寧,我揉著自己劇烈作痛的小腿肚,癱坐在一個醫藥箱上,將筆記本放在一邊,抱怨起來。這是我腿上的槍傷留下的後遺癥,站立、行走時間太長,就會劇烈灼痛。


“要我是普德學院的人,我煩都煩死了……”我犯著文科女生特有的嘮叨,嘴里不斷地嘟囔。

 突然,倉庫外隱隱傳來議論紛紛的人聲,好像還挺興奮的。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呢,負責倉庫管理的幾個女生就興奮地跑過來,拉著我的手向外跑,一邊跑,一邊和我說:“麗麗安秘書,曦月大人攻破普德學院的大門了!”


這個好消息足以讓我忘記腿上的痛,我興奮地加速起來,甚至反過來拉著那個女生跑起來了。




 連起火的跡象都沒有,這場勝利,來得匪夷所思。

 大門從內側打開,沒有太多打鬥的痕跡,護墻上的旗幟甚至都沒倒下。這和一個月來每天慘烈的戰場殘局比起來,恍若兩地。


 我明白了!曦月的戰鼓,是個絕頂的妙計啊!

 戰鼓重覆敲響,卻無人沖鋒,對手緊張一兩次不會奇怪,可是再往後就會逐漸產生一種倦怠:“反正敲鼓的時候你們又不會過來。”

這種倦怠情緒不引人注意,實則非常致命,它會使得普德的武裝隊人員松懈,會比前些日子散漫上不知多少倍。

 於是,曦月乘夜色來臨,乘對手困意來襲,發動了這次奇襲,迎來了一場兵不血刃的大勝!


 我有些崇拜這個神奇的女將軍了,我甚至想為她專門編寫一部人物傳記,用我這個學歷史的文科女生,獨特的眼光!




 曦月在雀躍的戰士們的簇擁下走出,身上毫發無傷。她第一次用這麽從容的姿態迎接勝利,這讓她本人都看起來神采奕奕。

“耶!”曦月看見了我,特意調皮地朝我樹了個V字手勢,看起來可愛極了。

 要不是周圍人多,影響不好,我真想一把抱住她,就像妹妹抱住姐姐。有這麽可靠,這麽溫柔,有時候還賣個萌的姐姐,多幸福啊!

“大人!恭喜你!”我一時嘴拙,說不出更好的詞了。


 曦月只是微微一笑,接著,重回“女王”的冷靜,繼續布置著其他事宜:“知道打完仗該準備些什麽吧?”

 “嗯!到普德學院里去架起醫療帳篷,統計戰利品,修覆接管的防禦工事,於明天組織一次軍事會議,準備安排普德紡織學院的學生並入我校。”我分明就是一個專業的秘書。


 曦月點點頭:“沒錯,但,還少了一樣重要的東西。”

 “啊?”我不解。

 曦月的表情變得有些冷峻,有些……殘忍?

“我在戰前打造的50副刑架,還沒用上吧?”




刑架,那個殘忍的發明。將犯錯的女學生們嬌弱無力的手腳,死死束縛住的設備,徹底斷絕了她們在殘酷的臀部鞭打下掙紮的能力,讓她們在屁股的劇痛中受盡折磨的兩根原木。


 曦月果然還是要用這東西了:

 按照曦月戰前發給四大“附庸學院”宣傳書里的內容,凡是拒絕加入五巖嶺的院校,曦月雖然依舊接納那里的女學生,但會用懲罰性的100下臀部鞭打作為“迎新禮物”,無論哪個女生,都不能逃脫。

 由於伊莫宮女學院的女生幾乎全部遭受了奴隸們的虐待,所以得到了一次特赦。但毫發無傷的普德紡織學院,可就逃不掉了。


 這是有點兒殘忍,即使相對於拉齊納的女奴隸計劃來說仁慈太多了。

 但現在是戰爭時期,為了五巖嶺的威嚴,這些還是有必要執行的。我點了點頭,準備去了。

“刑架……”這個詞語在我的腦中久久回蕩著,讓我絲毫沒有了勝利的喜悅。




 次日早八點,“迎新儀式”正式開始。五十副一次都沒用過的木質刑架淩晨就安置在了大廣場上,無論是老練的行刑官還是剛入職的新手,都手持專用鞭子,等候著那群在地牢里瑟瑟發抖的別校女學生。

 普德學院的女生,依舊穿著全島上最性感的校服:白色修身T恤、米色超短裙、奶白的過膝襪,還有那擦得鋥亮的女生小皮鞋。50個為一組被押上了刑場。


 畢竟目標不是純罪犯,看見這幫早就被嚇得淚流滿面的小女生們,行刑官出人意料地表現出溫柔的一面:“別害怕,100下,咬咬牙就過去了。堅強點啊!”她們一邊安撫著渾身發顫的小女生,一面又麻利地將對方的手腳綁在刑架上,用繩索將女生纖細的腰肢拴住。


 行刑官們剛開始扒裙子,這幫小女生們就受不了了,她們驚恐地哭喊著,喊著爸爸喊著媽媽,呼喊著這些離開自己不知多久的親人。


 我輕嘆一口氣,扭頭就離開了。縱使行刑官們的語言再怎麽溫柔,即使扒裙子的手掌再怎麽體貼,鞭打就是鞭打,可不會絲毫留情,這可是行刑官的職業啊,怎可能怠慢。哎……

背後傳來此起彼伏的鞭響,此起彼伏的尖叫、哀嚎。

 我就不細致描寫這些從沒挨過鞭子的女學生,是怎麽在行刑官的手下生不如死的了;不描寫那一團團白嫩的臀肉,怎麽在鞭抽下亂顫、淤腫、直到皮開肉綻的了;也不描寫嬌弱的她們,是怎麽哭叫著爸爸媽媽的了。


 今天的慘烈程度,從醫院里就能看的出來。即使昨天是一場兵不血刃的勝利,但今天的醫院依舊爆滿著,甚至比戰時還要爆滿。為什麽?

 因為屁股被打爛的小女生們,一點兒都沒有武裝隊戰士們的勇敢與堅毅。剛從刑架上被擡下,她們還是驚魂未定。

 文靜點兒的女孩兒捂著慘白的臉蛋暗暗抽泣,只有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臀肉還時不時抽搐一下;而那些稍微外向點兒的姑娘,可就停不下來咯,她們扯開嗓子哭嚎著,將自己剛才10分鐘里忍受的疼痛全部通過哭聲宣泄出來,任憑身邊的護士再怎麽溫柔地安撫,也停不下來。




 在征服了伊莫宮女學院:這個擁有全島最優質醫療技術的學院後,五巖嶺吸納了那里全部的醫師。


 聽見大病房里哭聲喧天,塔諾佳醫師長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滿面的怒容。


 這位容貌冷艷的高二大姐姐,伊莫學院醫學班的班長,有著輕度潔癖、對醫學規範教徒式尊崇的女醫師,有著坎坷的命運:她被送上阿托斯島的時候,只有十三歲,船員垂涎她的美貌,沒少污辱她,而在伊莫學院被攻破後的“奴隸覆仇動亂”中,她又不幸地被兩個發狂的奴隸踩碎了腳踝骨,終生無法正常行走。

 可是,苦難的命運沒有扼殺她對最精進醫術的追求。任何事都以身作則,永遠上班最早,下班最晚的她,即使對手下比一般軍人都要嚴厲,但還是被醫院的小丫頭們親切地稱之為“女神大人”。


 這不,女神大人前來訓話了:“墻上的‘靜’字都被你們無視了嗎?”聲音並不大,但著實是不怒自威。

“不……不是的大人!這些女生們的屁股都快被打爛了!一點兒酒精都能把她們疼得死去活來的。”一個初中的小護士,怯生生地跑過來,手里還捏著沾滿酒精的棉簽,一臉的為難。

“這里是普通病房,無法構築無菌環境,所以就讓這些嚴重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直至感染?”醫學學霸想著的是治病,而小丫頭卻想著傷員疼不疼,兩人根本沒說到點子上。


“嘻嘻嘻……塔諾佳大人,您通融一下唄?動用點兒麻藥吧?”我也只能賠著笑,希望女神大人能開開恩,想想其他辦法,通融一下。

 學霸的思維,常人無法企及:“即使最簡單的乙烯麻醉劑也會對神經系統造成不良刺激,不到正式外科手術,不能對病人使用。”依舊冰涼的語調。


“那您說怎麽辦呢?她們這樣掙紮我也無法上藥啊……”小護士訴著苦衷。

“把倉庫里的那幾卷繩子弄來,把她們的手、腳捆在床沿,直接用藥。別讓她們再打擾其他的病人了。”塔諾佳說完就轉過身去,一瘸一拐地向門外挪。


“額?”我尷尬的笑容凝固了。好簡單、好粗暴……我心目中那精細嚴謹的醫師形象呢?

“大人……這不太好吧?”小護士急的直跳腳,根本下不了手。

 誰知,塔諾佳從口袋里掏出一根早就褪色的荊棘教鞭,示意地晃了晃:“否則我把你的屁屁變成和她們一樣?”

 “……”小護士嚇得咬緊嘴唇,趕忙灰溜溜地拉上小姐妹辦事兒去了。


 可憐的女生們,纖巧的手腕腳踝被拴在床。

 很快慘叫聲傳來,絲毫不比刑場上來的小……




我的同情心,又起反應了,床上那一張張嚎哭不止的面孔,似乎有些許熟悉。沒錯,當我作為間諜潛入普德紡織學院時,已經隱隱之間熟悉了她們,也親切了她們。


 那個疼暈過去的小姑娘,好像叫艾瑪,沒錯,是她。她很擅長畫畫,能信手描繪出天宮般的美景。可是現在,被她眼淚濕潤的枕套,更像是一幅悲傷的作品。

 那個哭喊得嗓子沙啞的女孩兒,應該叫達蓮娜,沒錯,是她。她有著傲人的歌喉,和驚人的作詞天賦,我不止一次被她歌詞中憂傷的故事弄得流淚。可現在,她只能發得出哭喊了吧?

 那個死命掙紮,把鐵床弄得吱呀作響的女生,似乎是多麗絲。其他人都叫她“媽媽”,她的溫柔與善解人意,在這苦難的阿托斯島上比鉆石更加珍貴,她不知貼心照顧了多少人。如今,卻沒人能給痛不欲生的她,哪怕絲毫撫慰。

……

還有太多面孔,還有太多故事。我不知不覺間和她們達成了聯系,親切了感情……當然,也就會在如今,為她們的傷痛而心疼。




 我走出病房,漫無目的地走在曾今的普德學院,如今並入五巖嶺的土地上。看著腳下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看著身邊熟悉的建築,想著那哭泣的親切面孔,不知怎麽,很想陪她們一起哭。“哎……反正明天開始,她們也是五巖嶺的學生了,就再也不會互相傷害了吧。”我想著高興的事情,心里舒服了點兒。


 等等,說起普德學院的女生,我怎能不想起她呢?

 沒錯,是萊妮,這個靦腆害羞、文靜可人、略天然呆、還十分膽小的姑娘,那個忠實伺候著我這假拉齊納信使的我,視我為姐妹的小女孩。面對這樣的事情,她,該會有多麽的害怕呢?

“萊妮…現在怎麽樣了?”我自言自語地問。


 上天喜歡開玩笑,我很同意。因為我每次的疑問,都能很快得到解答:萊妮出現了。

 梧桐樹上,一位女孩兒手里抓著折斷了的樹枝,重重摔下,那張驚恐的不已的面孔,正是萊妮!


“不要!不要帶我去那里!我不要被打屁股!”萊妮蜷縮著身體,縮在樹下,抽泣著瑟瑟發抖。

“萊妮!別怕,是我。”我細聲地安慰她。可是,她依舊驚魂不定,如今的她一定是對每個穿著五巖嶺校服的女孩兒都產生了恐懼吧?


“求你饒了我!不要打我!我再也受不了了!”她頭發蓬亂,滿面淚痕,身上的衣服鞋襪,全部沾上了灰塵、污泥,曾今那麽愛幹凈的萊妮,如今卻這樣狼狽。


“你不認識我了嗎?”我依舊耐心地安慰著她,一點兒都不向她靠近,以免她情緒激化。


 萊妮猛然停止了哭泣,仔細地凝視著我的臉許久。

“大人姐姐?”萊妮終於認出來了。

“嗯!”我興奮地笑出了聲,並且就這樣被她一下子抱住。她死死抱著我,淚水肆意地流淌下來,我仿佛成為了她最後的依靠。


 怕被別人發現,我帶著她,躲到了小鹿兒河邊的大樹旁,細心地撫慰著她。就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她依偎在我的懷中。奇怪,溫暖的心里,隱約浮現了幾縷愧疚的味道:

“萊妮。”我低聲說。

“嗯?”

 “你不恨我嗎?”我更加低聲地說。沒錯,一般說來,萊妮一定非常恨我:我對於她們來說,是個五巖嶺的間諜、五巖嶺中聰明的野蠻人。我偷走了她們那麽多重要情報,讓她們優良的武器也取得不了優勢。最終,她們被五巖嶺征服,即便如此,還逃不掉一頓嚴酷的鞭打。


 萊妮思索了好久好久,終於開口:“一開始很恨……但之後慢慢的,就不恨了,甚至思念起了你。”

這個答案讓我驚訝,我問:“為什麽?”

萊妮的頭,枕著我的雙腿,眼睛卻凝視著天空:

“姐姐是五巖嶺的人,卻一點兒都不野蠻,你知書達理、同情弱者,對毫無地位的萊妮也那麽溫柔。

 而拉齊納勢力下的人,即使表面上高貴優雅,但她們只對上一級優雅,對下一級野蠻!

 因為大人姐姐是間諜這件事兒,我居然也被憤怒的拉齊納官員扣上了罪名。她們……她們……”

說道這里,萊妮的眼里滲出了委屈的淚花。


“她們?她們怎麽對你了?”我有些恐懼,有些不安,仿佛自己正要遭受相同的待遇。

 萊妮淚眼朦朧,並不說話,只是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裙角,將裙子緩緩向上拉起,露出了自己白皙的小屁屁。萊妮你這調皮的丫頭,居然不穿內褲!等等……不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的屁股根上,有一串明顯的疤痕,我定睛一看,驚出聲來:“天吶!燙傷?”灰褐色的傷疤,毫無皮膚質感的彈性,像是燒焦的木炭一樣幹硬,明顯是嚴重的燙傷。

 再仔細的看下去,那串疤痕,很整齊,再仔細看:天啊,那根本就是一串帝國語的字母,從頭到尾連起來拼寫,意思是:婊子。


“這幫畜生!即使是拉齊納的法規之中,也說明了對於間諜案中的不知情者,不追究責任。而她們,只因為你是附庸學院的女生?只因為她們生氣?就……這樣越過法規,這樣對你?”激烈的情緒讓我臉部發熱。


 受盡苦難的萊妮終於找到了訴苦的對象,她哭著,呢喃著:

“她們在廣場上,喊來了全校的女生圍觀,她們……她們就當眾扒光了我的衣服,把我綁在木柱子上。用字母形的烙鐵,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烙在我身上!每燙一下都把我疼得昏死過去,但她們卻把我潑醒之後再烙下一個,她們分明是很享受我的哭喊!

 姐妹們看見是拉齊納來的人,全都不敢反抗,只能閉上眼睛,暗暗地抽泣著。而我呢?我除了慘叫、暈過去、被冷水潑醒,再慘叫……除了這些還能做什麽呢?

 我們不是五巖嶺的‘野蠻人’,我們不敢和她們作對啊!”


9個字母呢,生不如死的輪回9次……她只是個小姑娘啊,怎麽受得了這樣的虐待?




 我的眼角滲出淚花,我抱緊她瘦弱的身軀:“不會的了,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痛苦了。我去和曦月大人求求情,請她只打20鞭子(五巖嶺最低鞭笞標準)。撐過今天的小懲罰,明天開始我們就可以一起快快樂樂的生活了。”

 “不!求您了大人姐姐,我一鞭子都不想挨了!我已經受不了這些酷刑了!”她的情緒崩潰了,肆意地哭號著,似乎不知道這樣更加會吸引人過來。


“好的!好的!別哭了,我幫你想辦法!”我即使到了今天也不後悔當初的決定,面對一個絕望無助的女孩兒的求助,即使行為不符邏輯又如何?

 我想到了:“萊妮,你躲在樹洞里不要出聲,姐姐我馬上去找一件五巖嶺的校服給你換上,先瞞過今天。等明天,你再換回自己的衣服,因為明天即使我們校服不一樣,也都是姐妹了,就不會再互相傷害了!”


萊妮認真的點了點頭,眼里流露出無限的感激。她那樣的眼神,堅定了我的信念,我發誓,今天誰也別想阻止我救下萊妮!




 當然……除了那位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人。

“真是個好計劃呀……麗麗安。”


居然是……曦月!


“曦月的身邊,沒有其他侍從……是不是可以……闖過去?”當時我的理智為0,那時候這樣的想法在如今看來,真是荒謬!即使曦月身邊沒有侍從,但是對付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科女生,即使1打30都跟玩小貓咪一樣隨意。

“對不起了曦月!”我沖上前去……我還沒看清楚曦月的動作,她就已經滑步位移到了我的身後,而我的右臂,不知何時被她鉗住,扭成反關節位置。


“啊!疼啊!”突如其來的劇痛蔓延全身,我兩腿一軟,服服帖帖地跪了下去。可是,這劇痛也讓我清醒過來。麗麗安,你真是個傻瓜。




“我早就該料到,你那在和平時期珍貴的品格:善良,必然會在戰爭時期,釀成禍害。”曦月將頭輕輕扣在我耳邊,溫暖而迷蒙的氣息吹在我耳中,說著那和溫柔語氣絲毫不搭配的話。


“請您…放了那個姑娘……”我疼得直喘氣,但還是想著可憐的萊妮。

 曦月可能有些耐心喪失了,她稍稍加大了力道,我就痛得流淚了。

“你還沒聽懂嗎!我的意思,就是放之各國軍隊而皆準的原則:對敵人的善良,就是對同胞的兇殘!”曦月,將軍。如是教訓著我這個永遠合格不了的士兵。


 我抽泣著,忍受著快要手臂脫臼的感覺:“請您……放了……她!”

曦月有些懵了,嘴里輕聲罵道:“該死!”


 “曦月大人!您在那里嗎?我們馬上過來!”是武裝隊的聲音,可以聽出她們在飛速奔來。

 曦月擡頭看了看遠方,又看了看我。不情願地長嘆一聲:“哎……”

之後,她幹脆利落地松開我的手臂,一腳蹬在我的大腿上。這一腳,飽含了恨,和一種奇怪的情感。不管這是什麽情感,我都毫無疑問地栽倒在地,爬不起來。


 我眼睜睜地看著曦月奇怪的反應:只見曦月在武裝隊趕來並發現這里一切之前,一把揪住了萊妮的衣領,一擊結實的拳頭砸在她的臉上。萊妮暈了過去。

 武裝隊趕來:“大人,您沒事兒吧?”

誰知曦月卻轉過頭問我:“麗麗安,你還好吧?”


我不知什麽意思,只是似點非點地欠了欠首。

 曦月對氣喘籲籲的武裝隊員說道:“這個普德學院的丫頭,想襲擊麗麗安,還好我發現了。”

武裝隊的女生趕忙上來攙扶我:“下次別一個人深入不安全的地區,您對我們五巖嶺是很重要的,麗麗安小姐。”


 “把這家夥帶走,按照規矩,她們在成為五巖嶺的學生之前,誰也躲不過這頓鞭子。”曦月說道,眼睛不知看向的是昏迷的萊妮,還是我。




 我,又不理智了。

“不要!曦月大人!這姑娘的屁股被拉齊納的人用烙鐵摧殘過……請不要……”

你怎麽知道的呢?你怎麽知道是拉齊納的人幹的呢?莫非……?其他人一定這樣懷疑著我吧?如果她們推測出來我是在包庇萊妮,我的罪名“包庇敵對勢力罪”可就成立了。不僅如此,曦月重用這樣“私通外敵”的家夥,又該怎麽解釋呢?

 我受罰不要緊,曦月女王的名聲與威望呢?這是最重要的啊!


 曦月之前的一系列怪異行為,就是為了掩蔽我包庇萊妮的行為,偽裝成萊妮襲擊我的事件。我怎麽就沒反應過來呢?


 麗麗安,你可真是個白癡!


“我和她扭打在一起的時候……看見了她的屁股。”所幸文科女生,圓場的能力還是一流的。

 曦月掀開萊妮的裙子,用手撫摸過那一串嚴重的燙傷,微微搖搖頭。

“那就減至20下。我們走。”曦月面無表情地朝前帶路。


“您可真善良,麗麗安小姐。”武裝隊的人笑得很美,溫柔地看著我。但,我有點不覺得這是誇獎了。




 天黑了,最後一批受罰的別校女生,也從刑場上送來。只有萊妮不是乘擔架,而是由我攙扶著走進了醫院,畢竟只打了20鞭嘛。無論如何,萊妮被減刑的事情,也可作為一種“曦月女王施仁政”的體現加以宣傳,這也挺不錯的了。

 今天,曦月的地位沒收影響,甚至連普德學院的女生在聽到萊妮一事後都不再抱怨了;而我,逃過了一劫;萊妮,也少受了許多苦。挺完美的一天啊,不是嗎?


 萊妮側臥在舒適的床上,躲進溫暖的被窩,不用再擔心被人欺壓,被人傷害。這麽簡單的一切,對於萊妮來說,仿佛成了偌大的幸福,她滿面的紅暈,好像屁屁一點兒都不疼了。

“你真好,大人姐姐!”她臉上洋溢著滿足,眼里盡是感激。

“我叫麗麗安。麗麗安姐姐!”真是的,我倆現在才互相了解姓名。

“晚安!麗麗安姐姐!”萊妮對我說話的語氣,真像個……女兒。就像當年我對媽媽說話時的一樣!

 我無限的感慨,對已逝的母親無限的想念。我盡可能地不流出淚,盡可能地表現出當年媽媽的慈愛:“晚安,我的萊妮。”接著一枚融化在額頭的吻。




 我漫步於月色下,穿行於五巖嶺校區的巷子之中。猶記得我剛來此地的時候,是多麽地恐懼這些景物,而如今,不但對這里的黑暗絲毫不畏懼,甚至還有了一種安全感。

 是啊,這就是真實的五巖嶺: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相親相愛。如果這樣的氛圍能一只保留下去,那麽……我願意永遠住在這里,住在這個貧窮,但是溫暖的小窩。

 奇怪,阿托斯島不是叫做“女孩子的地獄”麽?這里怎麽有點兒像天堂了?


“猜猜我是誰?”一個熟悉的聲音。一雙手遮住我的雙眼。

“曦月。”壓根不用猜,這麽簡單。

“來,為了慶祝勝利,我帶你去個神奇的地方!絕對不準偷看喲!”

真好,曦月沒有生我的氣。我原本就舒暢的心情,更加釋然了。


 我認真而開心地點點頭,按照她的指引,一步步走向未知的驚喜。

“向左……向右……小心台階……”

 “還有多久?”

 “右……快了喲!”

我倆就這樣對話著,好久。




 終於。

“睜開眼吧,我的麗麗安!”

我睜開了眼……真是個“大驚喜”。




 眼前,是一個空蕩蕩的地下室。

 不,準確說有東西,地下室的中央,立著一座,木質、門洞式的……刑架。


 這里,是當年曦月審訊那個拉齊納信使的地方。難怪一路感覺到陰森……


我的後背被曦月猛地一推,一個踉蹌進入了這間還殘留著隱隱血腥味的地下室。

“嘭!”門關上了。在它重新打開之前,沒人聽得見,沒人看得見,沒人能察覺到這地下室內發生了什麽。


“曦月?”我的聲音帶顫。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向我緩緩逼近,而她的眼神……那是她對敵人時的眼神!

 她不作答,我只能後退,一直退,一直退……直至後背撞上了,那座刑架。


 這時候,曦月才開口。


 一如既往的平穩,卻沒有平日的和善:“襯衫,脫掉。”

這是命令嗎?

“曦月……”我快要發出哭腔了。

“否則我幫你。”聲音依舊冰涼,像數九之冰霜,像利刃之寒鐵,更像……惡狼之獠牙。




 我顫抖的雙手,緩緩擡起,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衫的扣子,猶豫不決地將其褪下。曦月全程凝視著我的身體,從第一顆扣子解開之時就開始了,從脖頸一只凝視到胸前,凝視到腰肢,凝視到小腹。

 我的上身只剩下一件月白色的胸衣,即使是對方是女性,我依舊感覺到不安,兩手不知朝哪里放。

 曦月居然微笑了,笑得無比陰森。


“裙子。”第二道命令,簡單而不容反抗,這是最可怕的語調。


 我除了照做,還有什麽方法呢?我從沒覺得那層薄薄的黑色布料會這樣寶貴,它仿佛是可以保護我的最後一層盔甲。當它從我的大腿根滑落時,曦月陰森的笑靨更濃烈時,我的心理防線,也隨之崩塌。


 一手緊緊抱著身體,一手捂住下腹。全身上下都在顫抖著,不知因為恐懼,還是因為寒冷,或是兩者皆有。

 現在的我只穿著內衣褲和單薄的鞋襪,面對著曦月赤裸裸的眼神,我恨不得將自己抱成一團。可是,我不敢,我不敢在這個可怕的“女王”面前隨意動作,深怕她會幹出什麽可怕的事情。


 曦月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挪動著,向我的身後移去,死寂的地下室內,靜的只剩下她的皮靴跟著地的聲音。

 曦月的手,如同一條蛇,從我的脖子開始,一手順著我的前身,一手順著後背,向下摸去:從脖子到胸口,從胸口到腰肢,再到私密的大腿根部,再向下,大腿、小腿,一直到腳踝。從沒,從沒有人這般觸碰過我的身體,我的身子觸電似的一抖,嘴里本能地發出一聲驚呼:“啊!”

曦月輕聲一笑:“哈,果然吶。”


 “我們的麗麗安,果然是個大戶人家的乖乖女。這麽小巧的腳丫,這麽勻稱的小腿兒,這麽細的腰肢,要是你以後胸部發育起來,一定很好看。

 還有,你這麽白嫩,這麽柔滑,這麽無暇,甚至這麽敏感的肌膚……”曦月欲言又止。誰也不知道她的葫蘆里賣的什麽藥。


“這麽敏感的肌膚……你的爸媽一定沒有打過你!”曦月曖昧的話語,以一個令人恐懼的結尾結束,難道說,她要……

我被震懾地木在原地,而曦月的手卻沒停下:

 麻利而有力,她一手將我的兩只手腕擡起,拴在門框狀刑架的橫木上垂下的繩套里,另一手通過省力的滑輪,一把將我懸吊起來,下午還被曦月扭傷過的手臂,也頓時撕裂般疼痛起來。乘此間隙,遮蔽我女孩子隱私的內衣褲,也全部被她扯掉了。


“呃啊!”我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兩條腿無力地掙紮著。誰料曦月兩手一手一只,將我兩只腳也抓住,一把拽下了我的鞋子。

“地下室太陰冷,我怕你這弱體質,腳底受寒得大病,襪子就給你留著。一定記住姐姐我的仁慈。”曦月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準備工作,儼然一個專業儈子手的做派。而且,我絲毫不覺得把別人脫個精光,只留一雙白短襪叫做什麽仁慈。

 我就這樣被吊在刑架上,全身上下除了一雙白短襪以外,一絲不掛。




“知道我為什麽這樣對你嗎?我的好妹妹。”什麽?曦月喊我什麽?

“在我的眼里,你的地位已經絕不僅僅是一名秘書了。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妹妹啊……”


是啊,值得信賴的曦月姐姐,將我視為妹妹了。這應當是個好事啊,可我為何笑不出來呢?有她這樣對待妹妹的嗎?我需要的是姐妹之間的關懷,而非虛無的稱謂。


“你第一次讓我眼前一亮,是在那場官司上,你撤銷了對尼蘇娜的訴訟。我當時就明白,你是一個值得珍惜的女孩子……在這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戰爭時期,你還保留著人最基礎的道德:善良和憐憫。”曦月雙手捧著我的臉,不知她是否感覺到咬緊嘴唇的我,快要受不住疼痛了?

 曦月放下我的臉,轉過身,自言自語:“我很珍惜你,正好你又有文科生的技能,於是我讓你陪在我的左右。提醒我,這個世界,戰爭再過殘酷,也終將會過去,和平與安寧,才是我們該向往的東西。”


曦月接著,話鋒一轉:“但……我忘了一件事兒:物極必反。你的憐憫之心,時常會播撒給敵人,播撒給那些陰謀算計的家夥們。”

 “現在是戰爭時期…人心中的善良與憐憫只能作為一種調味劑,堅韌與兇悍,才是一個人,一群人的生存之本。

 太大的善良,在和平時是賢者的道德,但在戰爭時期,確是隱形的毒藥……”


慈父不出強兵,這是每個將軍都信奉的名言,但曦月,可能理解的更透徹。




 曦月回過身來,這下可好,她的手上多了一根了不得的東西:鞭子。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道似有似無的黑色軌跡就從眼前劃過,落在我的左肋上。“啪!”清脆一響。

“呃啊~~!”我從沒想過自己會發出這麽慘烈的悲號,因為我沒想過會經歷如此這般的疼痛。就像湖水中被丟入了一塊巨石,尖銳的痛感先是集中於接觸面上,就像迸濺的水花般激烈,隨之如同波紋般蕩漾開來,向全身傳播出去,似乎全身每寸皮膚都在叫囂著那令人昏厥的疼感。

 這遠沒結束,第一波疼痛感傳播結束後,疼痛的殘留將繼續折磨著傷口……而這段作用期,才是真正難熬的。我疼得呼吸急促,喘氣帶顫,嘴里不情願但還是溢出了難受的呻吟。

 看見別人被鞭打,和自己挨打,絕對是兩碼事兒……這生不如死的痛苦,比想象中的大,大百倍,大千倍,大萬倍!


 曦月再次捏住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拉到她面前:“我下午幫你隱瞞了‘包庇敵對勢力’的罪名。為什麽?因為你,思維縝密而見識廣泛的麗麗安,對五巖嶺很重要,不能讓這種毀滅性的罪名傷害到你的地位!

 但,這並不代表著我原諒了你的錯誤!你所受的懲罰不能在公開場合開始,我就必須暗地里完成它!

 不僅是為了捍衛這里法律的平等,捍衛‘沒有特權’的鐵律,更是為了讓你明白:若想不讓自己的善良成為軟化五巖嶺的毒藥,就給我記住今天晚上!”


話音未落,第二鞭抽打在了毫無防備的大腿面上。

“啊~~~!”我發出變調的慘叫。人類大腿上的神經末梢很是豐富,這一下,我可差點疼暈過去。


“別打了!曦月……曦月大人!求您別打了!”我驚恐地求饒著,眼淚難以控制,怕是此時的恐懼比疼痛更加令人難以忍受。好像是一條看不見的火蛇,正纏在我的大腿上熊熊燃燒著,那種一波接著一波的灼痛,不斷從大腿上那條紅腫的鞭傷里傳來,讓我連喘氣的空隙都沒有。

“麗麗安妹妹,你的心里有著太多的憐憫。可惜我沒有……我是將軍,如果我學會了憐憫,五巖嶺的覆滅恐怕就指日可待了。”那條可怖的鞭子,在曦月手中化作了一條黑蛇。

 我看不見它的軌跡,猜不到它下一次會撕咬在我身體的哪個部位。


 曦月果然是習武之人,對武器的操作技術十分驚人,她繞到我身後,小臂輕松地完成了一套劈、砍、撩,類似於鐸蘭古典武術中刀法的動作。

 而那替代了鋼刀的鞭子,卻更讓我痛不欲生:三下鞭打僅於短短半秒內完成,集中抽打在我左邊的屁股肉上。不知是不是錯覺,臀肉好像一個被剝皮的橙子,外皮翻開,血肉外溢。

“不要!不要!!!嗚啊……誰來救救我……”我尖叫著,求饒著,肆意地哭叫,身體懸在半空中徒勞地扭動,好像扭曲到某個姿勢,就可以稍稍緩解一下屁股上那讓人昏厥的痛感似的,真是愚蠢的麗麗安啊……痛苦之神看來今天吃定她了。


 鞭響一聲又一聲,伴著我越來越微弱的叫喊、呻吟。隱隱感覺中,我好像流血了,血從傷口里溢出,向下流,再和下面一道傷口會合,形成更大的血珠……

時間仿佛凝固,世界失去了應有的顏色,施暴者與受虐者,是這個世界僅存的兩個人,一個人痛快地咀嚼著另一個人的痛苦,直到永遠……是啊,這個世界的名字都變了,叫做“阿鼻地獄”




太好了……某個瞬發的劇烈痛楚,終於讓我昏厥過去。這真是解脫呀。

 真希望不要醒過來。直接被曦月活活打死也好啊……既然要死,死在親愛的姐姐手里,何嘗不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呢?




 可惜,我還是醒了。

 眼前的黑暗,一下子適應不了,過了好久才能慢慢看清四周的面貌。

“放心吧尼蘇娜,麗麗安最近幾天事情很忙。忙到淩晨再回去很辛苦的,所以今後一段時間就住我這里了。快回去休息吧。”曦月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似乎有墻體阻隔,險些聽不清。

“啊……那就好。我以為她出了什麽意外呢。那麽,晚安,曦月大人。”尼蘇娜,似乎成功地被騙走了。

 這里,原來是曦月的臥室。


 不知是不是挨了太多鞭打,身體的感覺遲鈍了許多,我現在才察覺出來:自己正躺在一張不是多寬的床上。空氣中隱約彌漫著藥水的味道,看來我的傷口至少得到了少許處理。

 柔軟的床,和我裸露的背部相接觸,痛感並未散去,但也緩和太多了。我直到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和地下室中的模樣沒有區別,幾乎就是全裸的。

 皎潔的月光從窗戶里照射進來,灑在我赤裸並且傷痕累累的身上。我扭了一下頭,一眼就看見了,那面曦月放在床前的大鏡子。


 鏡子里,映照出一位可憐的女孩兒,齊肩的長發下,是一張不是太美,但十分清秀的面龐;她身體有些嬌小,雖不算婀娜但也挺勻稱的胴體,在月光下更顯一分白。一絲不掛的身體上,只有那對纖巧可愛的小腳丫上,還套著一雙潔白的棉短襪,這樣的反差,更顯出她的無助與楚楚可憐。

 她突然驚恐地渾身一震,好像發現鏡中的是自己的倒影,慌亂地用手捂住自己私密的部位,但卻又因此扯動了身上縱橫交錯的鞭痕,疼得蜷縮成一團。

 哎……蠢丫頭,麗麗安喲。


“不要亂動,會疼的呀。”曦月的聲音從耳後傳來,再也沒有地下室中的冰冷與陰森,也沒有平時的威嚴與平靜……這聲音真想一個姐姐,溫柔,溫柔,還是溫柔。

 我膽怯地扭過頭,看見了穿著睡衣的曦月,正側臥在我身邊。


“真白,真嫩……”曦月的臉上泛起紅暈,溫暖的手掌撫摸在我的肩膀上,慢慢滑動起來,滑向我光潔的後背上第一道開裂的鞭痕。

“別……別這樣……別這樣碰我……”我不敢大聲,只有虛弱的氣音冒出。

 好像被我這句話刺激到了,曦月一下子坐起了身,發出了一連串銀鈴一般的笑聲:“哈哈…太可愛了,我的麗麗安妹妹。”接著,她一記熊抱,從上方抱住了我,睡衣敞開,兩個女孩子都赤裸著的柔然前胸,觸碰在了一起……等等?她沒穿內衣嗎?


 我全身上下都是傷,被她這麽一折騰都疼了起來:“啊~啊!放開我…別這樣啦,你弄疼我了啦……”可是我沒有膽量大叫,生怕隔壁的人被吵醒。

“多柔軟的一個妹妹啊……嬌羞的時候,小貓似的嬌嗔。誰人不會產生欺負的念頭呢?”曦月親昵地用臉蹭著我的臉,越來越用力,兩人都滿面紅暈。


 曦月今天在搞什麽鬼?一會兒把我打得死去活來,一會兒又如此親昵,我媽媽都沒這樣愛撫過我……

 “……有你這樣對妹妹的嗎?有哪個姐姐會用鞭子打妹妹?還把她打成這樣……”委屈勁兒從心底湧上來,我眼里溢出幾點淚花。


 曦月接下來的行為,更加奇怪了。她居然……伸出了舌頭,舔掉了我眼角的淚……這……這?

“根據五巖嶺的法規,私通外敵者,無論地位,一律判處全身鞭笞,共計200下。這是法律。”曦月正色道,表情變換之快,可謂是影後的實力。

“但是……處刑結束後,你依舊是我的小妹妹。妹妹受了這樣的委屈,我一定要安慰安慰她。”曦月的表情又柔和下來。


“你……總之,總之你弄疼我了……”我委屈地抽泣著,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好想就這樣鉆進她的懷中,騙取一次肆意撒嬌的機會。

 曦月卻笑得更加燦爛:“麗麗安,你知道麽?當時在地下室,你反應過來自己被騙後,回頭望了我一眼,那時候……我就後悔了,我後悔自己一定要懲罰你的決定。因為我確定了一件藏在心底不敢確認的事情……我喜歡你,我的好妹妹。當時,我內心暗暗發誓:只有我曦月一個人,可以欺負你!”


等等……這個“喜歡”聽起來不像是姐妹之間的喜歡,倒有點兒像戀人之間的喜歡,難道說……天吶!這是人們所說的“百合”嗎?

“別……別開玩笑了。”我更加不安,臉上的紅暈愈加濃郁,身子開始掙紮。


 曦月穩定的身體,讓我無法逃脫,我依舊無力地被她控制在身下:

“別逃避了,我的好妹妹。你在逃避內心的真實想法!你也是喜歡姐姐我的不是嗎?”

我猶豫了,我難道……真的這樣想的嗎?


“我們阿托斯島上的女孩子,誰沒有這樣的想法呢?處在這麽冷酷無情的世界,這麽痛苦的生活……誰不想找一個可靠的肩膀,全身心地躲進去,去親昵,去撒嬌呢?”

曦月若不是將門之女,其實可以當個言情小說家,她的這些話……居然說道了我的心坎里。


“且不說這些,就說我們呆在這里這麽久了。身為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至少……都有生理需求吧?”曦月說道這里,居然表現出了羞怯的神色!一個將軍的女兒啊,居然會露出這樣羞怯的表情?哈哈哈!曦月你可真是……


可是麗麗安,你可沒資格嘲笑,你的臉,更羞羞的呢!




 曦月的手掌變得不老實,而我的身體,卻變得老實了。

 曦月卸下了身上的睡衣,赤身裸體的她,緊緊懷抱著同樣赤身裸體的我。兩具嬌柔的身軀,在嫵媚的月光下溫柔地糾纏著,用各種方式,互相滿足著對方最私密的沖動……


我……真不記得那晚有多麽的……熱情。


 圓月下,每個人都沈入了自己溫暖的夢境里。誰也聽不到曦月越來越急促的嬌喘,和我越來越含糊的呻吟……


真像小貓叫啊。

 




 



第八篇《意外的盟友》


 如果,僅從附庸學院的數量上來看,現在五巖嶺和拉齊納,無疑是均勢:雙方各占領了兩所附庸學院。

 而從實際力量分析看,我們,依舊處於不利地位。


 原本以為曦月的奇襲普德紡織學院戰役,會成為整個島上戰爭的轉折點,誰料,這只是拉開了更長時間僵持的序幕。雙方都低估了對方的實力,所以,也就投入了全部的力量相互抗衡。

 這樣的僵局,造就了又一個月的糾纏。曦月又奔忙於各個線上的戰場,而我,則要處理著多出平日里幾倍的文件,忙得甚至連回宿舍的機會都沒了。

 曦月說我不知多少個晚上困倒在滿書桌的文案前,再被她抱上床,然後……額……脫……脫光衣服,撫摸……


好啦!我們不說這些了!




 今天,曦月的工作安排很是奇怪。

 她一方面命令部隊加緊對交戰地帶發動攻勢,大早上還親自到前線督戰。另一方面,她卻奇怪地按照學院間使節來往的禮儀,臨時組建了一個十幾人的使節團。

 這個在外交破裂時期組建起來的使節團,人員絕大多數由五巖嶺校區武藝最高強的女孩兒們組成。但也有例外,例外就是我,一點兒武功也不會的,“曦月女王”的秘書,麗麗安。

 使節團盡可能地避開島上眾人的眼光,順著人煙稀少的地方秘密前進,在中午的時候,靠近了那個讓人聽了名字就頭疼的地界:“三不管地帶”,並紮下了帳篷,休息。


“真是的……為什麽要去那個地方呢?”我懷抱著一大疊外交文件,向曦月所在的帳篷走去,嘴里自言自語嘟囔著,眉頭緊皺。

 曦月倒是輕松的很,她居然跑到河邊大巖石後面洗澡去了,留下一頭霧水的我們,不知女王大人心里打著怎樣的算盤。


“三不管地帶”。這對我來說更不是什麽好名字,那天我在其中受到的欺淩,又在腦海中回想起來。我哀怨地長嘆一口氣,鉆進帳篷,將文件放在其中的簡易折疊桌上。

 滿腦子心思的我,甚至沒能發現……帳篷中還有一個人。陌生人。




“啊!你是?”我擡起頭來,一下子看見了一位沒穿五巖嶺校服的女孩子,準確說她沒有穿島上任何一個學校的校服。戰爭時期,人人的神經都繃緊著,這個身著便衣的女孩子,著實嚇了我一跳。


“啊!我……我是……”她好像也被我嚇到了,兩人驚愕的眼神凝視在一起。


 我定了定神,加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這是一位身著便裝的姑娘。並且,一定是剛被送上阿托斯島不久的女孩兒!


 我為何這麽確定呢?只因為她的衣服。

 島上,由於印染技術的匱乏,以及布料供應的緊缺,島上的女孩子們穿著的校服,普遍以黑、白、淺藍、米色這幾種簡單的顏色為主。而對於尼龍、化學纖維類的衣料,或是皮革、牛仔布,更是想都不敢想。

 就說那天吧,拉齊納的使者艾米麗,來到五巖嶺的時候,穿著肉色的尼龍連褲襪,白色的真皮高跟鞋,這已經足以讓整個島上的女孩子都懷疑她和帝國大陸方面有著暗地下的聯系了。


 再看看這個姑娘,她穿著什麽喲!

 妖冶的紫色半露肩T恤,上面奔放的機繡花紋,好像在跳動著呢,對於好久沒有穿過好衣服的我來說,這簡直可以晃瞎雙眼。

 她的下半身,穿著一條性感至極的牛仔小熱褲,低跨型,那團白白的、看起來彈性十足的小屁股肉,甚至故意地露出了小半。

 她那雖沒有我細長,但是勻稱至極的雙腿上,是我有大半年沒穿過的尼龍連褲襪,厚薄適中,肉色型,恰好將腿上的瑕疵盡數掩蔽在了一股朦朧而挑逗的色彩下。

 再說鞋子吧,都說一雙鞋半身衣。按照我這個貴族出身的女孩的眼光來看,熱褲配上肉色的連褲襪,是敗筆,再配上一雙運動鞋,敗筆中的敗筆……但是,這個女孩卻是特例:這雙淡粉色的運動鞋,設計得非常精巧,生產它的公司,最近一定大賣,輕柔的絲布和光潔的皮革互相協調著組成了鞋面,既有古式繡布鞋的柔媚感,又有皮質運動鞋的活力感。就這樣套在她那雖沒我的嬌小,但看起來俏皮可愛的腳丫子上,一對圓潤的腳踝露出,帶有著肉色尼龍襪特有的絲光,看不出傳統意義上服裝禁忌搭配的俗氣,反而將女孩子下身的性感凸顯得淋漓盡致。


 看起來好性感,好誘惑……我……我都突然想給自己買一雙了。女孩子的嫉妒心真可怕!




 等等!等等!麗麗安你這傻丫頭!現在可不是被一套漂亮衣服弄得思維短路的時候!現在似乎該考慮的是……她是怎麽到曦月的帳篷中的?

“你從哪里來?是怎麽進來的?”我終於緩過神來,厲聲問道。


 她一楞,驚愕不已,隨即,居然蹲在了地上,嚶嚶地哭了起來:“我……不要!不要打我!我剛被人送到這個島上,那些人都好可怕,她們根本不像學生,她們簡直就是惡魔!她們打我、欺負我、搶我的東西,甚至要扒我的衣服。要不是曦月大人救了我,我就……嗚嗚嗚……”


原來如此,果然是個剛上島的女孩兒。她的運氣也真差,居然一上島就被送到了“三不管地帶”,那些女流氓們,怎麽可能放過她啊。

“好啦好啦!別哭了,曦月大人還有我們,不會像那些女流氓一樣的,我們一定會保護你的,好嗎?”我蹲下身子,安慰著哭泣的她,望著她淚汪汪的眼睛,真讓人心生憐憫。


“真的嗎?”她驟然停止了哭泣,滿懷覆雜情緒地凝視著我。

“嗯!”我竭力表現得溫柔可親,期望消除她的疑慮。


“謝謝你們……哎?曦月大人,您來啦?”她突然看向我的身後。

 我也本能地扭過頭,可是……身後沒有曦月。




 我的後頸被什麽東西重重撞了一下,眼前像是劃過一道閃電,猛地一閃。恐怕當時只要再重一分力,我就會暈過去。

 我向後重重栽倒,險些眩暈,模糊的余光里,那個丫頭……剛剛看起來還楚楚可憐的丫頭,就這樣踩過我的身體,飛奔出去。


“啊~~哈哈哈哈哈!五巖嶺的丫頭都這麽笨啊!哈哈哈~”這是她逃跑過程中留下的話。


 短暫的眩暈過去了,我艱難地爬起身,一眼就看見帳篷外大亂:使節團們,雖說是追隨曦月的虎將,但是為了體現使節團的風度,身上穿著的是五巖嶺的校服裙,而非平時作戰的長褲。這樣,嚴重影響了她們的速度,甚至會絆著她們的腿。

 那個丫頭,在憤怒的五巖嶺虎將面前來回穿梭,身形敏捷得像一只活脫的小松鼠。之後……安然無恙地逃脫了,飛奔向那和迷宮一樣覆雜,比迷宮混亂的“三不管地帶”


 “可惡!這‘三不管地帶’的小偷!”一個女孩憤怒地將木棍紮在地上。

“她居然趁曦月大人沐浴之時,偷走了曦月大人的白玉胸墜!”另一個女孩懊惱地癱坐在地。

“要不是這條該死的裙子,老娘我早就把她碎屍萬段了!”額……這位你,你也別扯裙子啊……內……小內內都看見了。

“要是曦月大人在,就她那身手,不及大人身法的一半!還能逃了?”有人這樣說。可是,這句話得到了不同的看法:


“不,我看她的身法,比我敏捷很多。”曦月身披著浴巾,一手拿著毛巾擦拭著濕濕的頭發,若無其事地念叨著。

 曦月好像對自己丟了白玉胸墜這事情毫不在意似的,那可是她哥哥送給她的信物啊,象征著兄之愛的秋梁氏族至寶啊!




“大人?”我和其他人一起,疑惑地看向她。

“別緊張!你們一定懷疑這島上居然有人身手比我厲害是吧?放心,武術考驗的是身體的全方位素質,若過分偏重敏捷,也毫無用處。”曦月真是淡定。


 她慢悠悠地走回帳篷,換上衣服。

“使節團注意:我們去‘三不管地帶’進行外交活動。”曦月一字一頓地命令道,而我們……各個呆若木雞。和“三不管”的女流氓們……結盟?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幽默的了!

 但,這是曦月大人的意思,我們只得遵從。




 我膽怯,我害怕。周圍破爛骯臟的街道映入了眼簾,前些日子在小船上被女流氓們百般折磨、欺淩的場景,浮現在心中。我緊張地面色發白,一步不離地跟在曦月身後。

“別怕,我的小妹妹……”走在前面的曦月,伸出了向後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中氣十足,內勁旺盛的她,手掌溫暖,好像一團火,包圍我那冰涼的手掌。

 心里頓時踏實許多許多。這是姐姐的愛,真幸福……


但是,我們的處境,其實危險了起來。隨著我們深入了“三不管”的腹地,我們身上整潔幹凈的衣裙,和周圍“殺馬特”的裝飾氛圍對比起來,太過刺眼了!

 圍觀我們的女流氓越來越多,跟蹤圍觀我們的越來越多。漸漸的,我們的四周,形成了一個隨著我們運動的厚實包圍圈……


太可怕了,這和我當年在船上被女流氓們包圍的場景太像了。

 使節們,出於外交禮節,並未持武器,現在看來,真是愚蠢。




 曦月面色變得嚴肅,停下了步伐。

“你們這里有幹小偷勾當的人嗎?”曦月中氣十足的聲調,在這里響起。


 短暫的死寂後,是……此起彼伏的狂笑。


“啊~哈哈哈!小偷?啊~哈哈哈!五巖嶺的小妮子們果然連小偷都沒見過!”

 “麻麻~她們欺負我~偷我的洋娃娃~~~是不是啊?哈哈哈!”

 ……


女流氓們肆意嘲笑著,笑得前仰後合,怪聲叠起。一個武裝隊的姑娘有些抑制不住惱火,捏緊拳頭上前,結果被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曦月,一把攔下。


“喲~這不是曦月大人嗎?你在找這個是不是啊?”充滿嘲諷與挑釁意味,熟悉的聲音出現了。




 那個偷東西的女孩兒,那個渾身靚麗性感衣著的女孩兒出現了,出現在……房頂上?!她真的敏捷到上房下梁都輕松自如的境界了?

 她手里拿著曦月的白玉胸墜,炫耀著戰利品,挑釁著曦月異於常人的定力。


 曦月緩緩向房頂上的女孩伸出手,示意道:“還回來。”

只有簡單的三個字。我……隱隱感覺到情況進一步激化的可能。


 更加劇烈的笑聲,更加瘋狂的嘲弄。“這幫五巖嶺的乖乖女,不食人間煙火的小花朵兒,真以為世界都是那麽路不拾遺的美好嗎?”女流氓們一定這樣想的。


 那個女孩兒更加得意了,在房梁上扭動著腰胯:“你居然命令我?我知道你曦月在五巖嶺有地位,但這里是‘三不管’的地界!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這里的‘禦用信使’南希,是‘三不管之王’娜塔莎的幹妹妹!全‘三不管地帶’最性感的女孩!”

原來如此,自稱南希的她,是女流氓頭目,以殘暴鐵腕、重義輕利而著稱的“三不管之王”娜塔莎認的幹妹妹,難怪這麽囂張跋扈!


“還不是一個小流氓嗎?”曦月繼續平穩地問著,在“小”字上加了重音,伸出的手掌從沒收回。




“你就會嘴硬!就你那些手下和你的水平,還想抓姑奶奶我?”南希妖嬈的身形在房頂上扭動著。

 而被肆意嘲諷的曦月,卻依舊面若止水。

……

或者也不是!


 我還沒看清楚動作,或許只是感覺到面前的曦月有了動作,一陣強風就迎面吹來,那是曦月動作時帶起的氣流啊!

 曦月從地上抄起了半塊紅磚,向上砸去。沒人看的清紅磚飛行軌跡,只能看見南希像只斷線的風箏,重重從房頂上摔下。

 悶響……摔得一定很痛。


 南茜蜷縮著身體,痛苦地咳嗽著,衣服胸口有一小片磚紅色粉末,說明了曦月剛才那一下:精準、強力。


 曦月在眾人無盡的錯愕眼神中,緩緩而優雅地走到南茜身邊,微微俯下身,將南茜身邊的胸墜拿了起來,帶上。

“六成力。”這是曦月留下的話。




 女流氓們先是驚愕中沈默不語,接著面面相覷,再後來……暴怒的情緒一瞬間內燃起來了。

“剁了這幫小婊子!”她們嘶吼著,沖了過來。


 拳力透胸,腿勁斷骨,身形飄忽不定,比影子更難捕獲。語言太過匱乏,我無法形容曦月那出神入化的鐸蘭武術絕技。


 很快,十幾個正面沖鋒的女流氓被曦月收拾得只能爬著走了。而從側後準備傷害我的人,也被使節團們有效地阻止了。

 流氓們並無堅固的信仰,她們打架時的勇猛源自“群膽”:人多、優勢的時候方有勇氣。而當第一輪接觸就呈現劣勢之後,她們的勇氣則直線下降。


 女流氓們很快就不敢上前了。

 女流氓的心中似乎在動搖,她們勇氣的唯一依托似乎在崩塌,她們覺得自己那山老大、小王國的生活與自信,似乎正遭到前所未有的沖擊。而沖擊的來源,就是這個看起來和一般女孩子別無兩樣,叫做曦月的女孩兒。


“請問娜塔莎女士在哪里?在下曦月,今日有比抓小偷更重要的事情,想和她詳談。”曦月的話語極盡禮貌,這是一種真正的強者風範。


“老大不是你們想見就見的!”流氓們對老大的忠誠還是有的。於是……一場鬧劇開始了:




 曦月雖然還是微笑著的,但身為她的妹妹,哦不,是秘書,我能感覺出她心中的憤怒。

 曦月又要玩起來了:“既然如此,我們先玩點兒好玩的遊戲,恭候娜塔莎女士到來。”她手指微微一動,身邊的使節們就動作起來:


“你們幹什嗎?幹什嗎!放開我!”南希被人使節們控住手腳,她的敏捷一點兒都使不出來。

“啊~~~不要啊!”南希的驚聲尖叫中,使節們手忙腳亂地脫下她的小熱褲,她那被連褲襪包裹的,圓滾滾的小屁股,赫然於昏暗的陽光下。等等?她……沒穿內褲?這丫頭……真當自己是個小太妹嗎?


 兩圈麻繩祭出,將她綁成了一種極其羞恥的姿勢:她的雙手被迫從兩腿中間穿過,一直伸到腳踝後端,手腕腳踝再被粗糙的麻繩死死捆在一起。這樣可好,她的肩膀和臉就被迫著地,跪著,屁股卻被迫高高撅起,甚至女孩子身下最羞羞的位置都暴露無遺。


 曦月面對眾人大聲說:“我,曦月,素聞諸位的地盤上有著‘生死擂台’的傳統。今日,我也再次設下生死擂台,接受眾位挑戰:各位可以任意上台,挑戰我。若能贏我,我隨意各位處置。”


可她話音一轉:“但各位,你們每當被擊敗一人,或者5分鐘沒有人上台……她,南希,就將……”曦月沒說完,向身後的一個使節使了個眼色。我到現在才發現:使節手上捏著一桿粗實的藤鞭!

 使節手起藤鞭落,重重抽擊在南希的屁股上。


“啪!”不知是不是太空曠,這鞭打聲,格外響亮。

 南希的肉色連褲襪還沒有從臀部上脫下,但這也無妨了,這一鞭生生扯裂了褲襪襠部那寸尼龍布,狠狠啃噬在她嬌嫩的臀肉上,紅腫發紫的鞭傷很快浮現,就連藤鞭的竹節處,似乎都像覆印一樣,映在了鞭傷上。


“啊!~~~”南希發出了高分貝、高音調的刺耳尖叫,而且經久不息。前半段尖叫似乎發真心自痛楚,而後半段則像是在宣泄什麽一樣,刻意叫喊出的。我忍不住捂住耳朵。

“喲!這麽響亮,看來還很有勁兒啊!先來10下,看她還有多少勁兒。”曦月如是命令道。


 十下鞭響,卻不足十聲尖叫,到了最後兩下,只剩下南茜無助的嚎哭了:“哇啊啊啊…娜塔莎大人救我……哇啊啊啊……疼死我啦……”

連褲襪的襠部被扯開了十條交錯的裂口,從中露出的是十條駭人的,縱橫交錯的鞭痕。

 這十下,將南希的傲氣打得一幹二凈,她恐怕從沒受過這樣的對待。如此屈辱的撅屁股姿勢,還有如此痛苦的鞭打




“我們以十下為一輪,5分鐘無人應戰,或是被我打敗一人,則執行一輪。現在開始計時!”

 “遊戲”開始了,使節朝著身後掛著的一面古舊掛鐘上一揮,鞭子憑空一甩,悅耳的炸響響起,南希以為鞭子又打在自己可憐的屁股上了吶,嚇得一聲哭喊:“不要!~~~”。




 一秒一秒過去了,女流氓們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卻誰也不敢應戰。

5分鐘,很快到了。

 果然守信,秒針一到12,第一鞭子就打下來了。剛剛緩了5分鐘,臀部的痛楚剛剛消失得差不多,這一下,新傷激發著舊痛一下子湧上來。

“啊~~~!”南希的尖叫變調了,眼睛居然翻了白眼,這一下,她挨得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小屁股像是觸電一樣,神經質地顫抖著。


 又是10下,一下都沒少,一下都沒留情。


 曦月有點不過癮似的看著圍攏的人群,她一定在想:怎麽就沒兩個不要命的,上來陪我玩兩下?




 第二個5分鐘即將到來,哭了5分鐘的南希滿面淚痕,哭紅的眼睛驚恐地凝視著不遠處的掛鐘,看著指針慢慢挪向她下一輪劇痛。

“你們這幫沒用的!快來救本姑奶奶啊!哇啊啊啊……”南希淒慘地哭叫著,向不敢上前的流氓們喊道,半小時前還囂張跋扈的傲氣模樣,一點兒都不見了。現在的她,就像一只被拔光了毛(被脫光了屁股)的小雛雞,戰戰兢兢地等著人們處置。


“好了,第二個五分鐘!”曦月命令道。下令的手勢剛要落下,一聲粗野的叫喊響徹了這幾片街區。


“老娘來陪你玩兒玩兒!”這應戰的聲音來自於一個人高馬大,身材恐怕比男人還要健碩的女人。這家夥……我見過:

 當年那幫在河上小船里欺淩、虐待我的女流氓中,她就是一員。當時她那巨大的手掌始終抓著我纖巧的腳踝,恐怕差點就將我的腳踝骨捏斷了,我至今都能回憶起當時的疼痛,都能回憶起那令人絕望的不可抗拒的蠻力。


“是‘大牛慕塔’!好哦~~!”流氓們歡呼起來,仿佛被打了一針強心劑。看來這個家夥,真受流氓們尊敬啊,居然還有個響亮的外號。


“大牛慕塔”走進了臨時畫下的擂台邊界,滿眼挑釁地看著曦月。而曦月,則滿面都是禮貌的笑容,看著對方。

 使者的面色有點不安。可不是麽,我也覺得曦月面對這個高於自己好幾個重量級的“母獸”,怎麽看都會吃虧的啊。


 但是,許下的諾言無法更改,使者終究還是猶豫地走上擂台邊緣,大聲宣布:“既然如此,第一場比賽,‘大牛慕塔’對戰曦月!”


 “好~~~!”

 “慕塔!揍扁這個臭娘們!”

 “打她!打死她!”

 “捏死臭蟲!”

女流氓們開始喊叫,開始助威,開始各式各樣的辱罵。


 我不能多說什麽,只能暗暗祝願曦月,萬萬不要被這個“母獸”擊中一下!一下都不行!




 曦月卻不急著開戰。她微微欠身,右手垂在腰後,左手微彎放在胸前,行了一個鐸蘭武師們切磋武藝前的禮儀,表示對對手的尊重。果然出自將門之後,鐸蘭武者的禮儀,看起來和我們貴族的禮節一樣,端莊而從容。


 可是,曦月啊。你對面的那個家夥,可未必懂得什麽叫做禮節啊!

 果然,就在曦月欠身後微微閉眼的瞬間,慕塔一計直拳,打上了曦月的面頰。這力量,簡直不能用語言形容,只見曦月像一口麻袋似的,身體飛出一米,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來。


“曦月!”我驚叫出聲。


“打得好!”

 “扁她!”

 “再踩一腳!”

 ……

女流氓們興奮地怪叫連連。


“大牛慕塔”向面朝下躺倒的曦月走去,每走一步,地面仿佛都隨之一震。




 我……這是第幾次腦熱了?

 我居然沖上了擂台,一下子趴在了曦月的身上,用自己比曦月纖小的身體,護住她:“別過來!”

女流氓們更加肆意地嘲笑起來,我已經記不得其中的內容了。

 但是我依舊記得,嘴角瘀腫還流著血的曦月,擡起頭看我的眼神,是那樣的驚異和……溫柔。


“下去,麗麗安。這點水準就想搞定堂堂鐸蘭大將軍-秋梁•禹昂的女兒?”曦月麻利地站起身來,將我推向身後,眼神也變了。




“對於你這種重量級的人來說,剛才那拳,一點力道都沒有。再來!”曦月若無其事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一只手伸出小拇指,調皮地對著對方挑了挑。


“讓她多吃點兒苦頭!”

 “她想死就成全她!”

女流氓的大吼。


 應了那幫人的要求,“大牛慕塔”又一次發動了攻擊。同樣比瘋牛恐怕都有力的拳頭,迎面撲來……

卻只打進了曦月臉旁邊的空氣中,而曦月只是微微扭動了一下腦袋而已。所有人都知道怎麽回事,所以,也就無不驚愕地瞪大了眼珠,甚至沒了聲音。


“別開玩笑。認真點兒打。”曦月狡黠的笑容堆滿面頰,像是在挑釁對手。

“媽的!”慕塔很快就惱了,果然是流氓的作風。第二拳同樣有力,同樣致命,卻同樣打在空氣中……




慕塔似乎也罵不出來了,被眼前對手不可思議的反應速度弄得目瞪口呆。而就在慕塔呆住的瞬間,曦月側滑步來到慕塔的側肋。

 一腳蹬地讓自己騰空,以腰為軸,淩空扭動了小半圈,並且以這樣的扭矩力,帶動了另一條腿,像是鞭子一樣,踢擊了上去。


 人類的側肋是很脆弱的,這一下子換到普通人早就痛趴下了。可是這個慕塔倒只是一個踉蹌,半跪在地。


“喲!挺耐打的啊。可惜只是因為脂肪厚實罷了!”曦月的聲音,聽起來忽明忽暗,忽近忽遠,飄忽不定。那是因為她整個人就在不停地左右擺動、躲閃騰挪。

 第二下,曦月回敬了對方剛才那一拳。所用的力道甚至沒有之前那一腳來的狠,卻讓對手猛地一抽搐,跪倒在地!(好久之後,曦月才告訴我:那招叫做點穴)


“還繼續嗎?”面對跪倒在地,無力起身的“大牛”,曦月調皮地蹲下身子,和善地微笑道。

 大牛即使一萬個不甘心,也得生生地吞下肚子里。她無奈地搖了搖頭,連擡頭的臉面也沒了。


“那麽,繼續!”曦月示意了一下使節。南希的屁股,又要遭殃了。




 就這樣,從中午12點多,一直持續到下午2點半,上台了,並且被擊敗了30位挑戰者,外加中途時不時的5分鐘無人應戰時間。前前後後加起來……南希的屁股在這個下午,總共挨了360下鞭子。


“娜塔莎姐姐……救救我……嗚嗚嗚……我已經受不了了。”南希含糊的嗓音,依舊發出著可憐的哀哭。還算柔順的棕發,被淚水沾濕,緊緊貼在臉上。她那悲慘的屁股上,已經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肉了,只有幾縷尚未撕裂完全的連褲襪布條,粘著血,黏在時不時滲血的傷口上。


 曦月喝了一口水,望了望南希那還勉強叫做“屁股”的兩團血肉,皺了皺眉眉頭:“哎喲真是的……算了吧,別打了,再打就爛掉了。”

我欣慰而感激地看著曦月。有一個如此仁慈的姐姐,不是個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下一輪她們要是再輸,就往這丫頭的屁股傷口上灑一勺鹽水。”曦月這樣說。


……好吧,我承認,我的曦月姐姐喲,我之前對你“仁慈”的判斷是錯誤的。




 就在我心里暗想著上面這些事情的時候,猛然,一股強風從我的側臉劃過。甚至自己耳邊的幾縷頭發,都仿佛被什麽東西臨空截斷了!

 我看不清是什麽東西從我的側臉飛過去的,只能看見那個東西劃過後又直奔曦月的面門而去。我來不及喊她小心,那個東西就早已抵達曦月的面前。


“切……差點兒啊!”曦月咬咬牙,用手捂了捂側臉上一道細細的劃傷。而我,也終於看清了剛才飛來的東西:那片紮滿鐵釘的棒槌,就死死釘在地上。真是好懸啊。

“是誰丟的東西?”曦月並未開口問,而是低聲地自言自語了幾句。看來,她對來者的實力,報以一種驚異的態度。


 女流氓們,先是一怔,隨即歡呼叫喊起來:“娜塔莎!娜塔莎大姐!”


終於,最大的人物出現了。“三不管地帶”的幕後領導人,用暴力制服了暴力的女人,這些女流氓的頭人:娜塔莎。




 一個看起來並不怎麽與眾不同的女人走了出來。臉上沒有花哨的脂粉,身上沒有華麗的衣服,只是臉上的一道赫然的十字刀疤,讓人觸目驚心,而那餓虎一般的紫色眼睛,則更加令人心生膽寒。

 她的步子走過之處,即為女流氓們簇擁跟隨之處。平日里兇神惡煞的女流氓們,在她的身後奴隸一般緊緊跟隨,無比的忠誠。

“你就叫曦月?”陰沈而壓抑的嗓音,就這樣問道,如刀鋒一般冰冷。


 曦月露出了終於見到大人物的欣喜神色,禮貌地微微欠身:“正是在下。”


一聽大姐大到來,被藤鞭蹂躪得死去活來的南希終於看見了救命稻草,她拖著隱隱的哭腔,大聲求救,即使因為手腳被綁,血肉模糊的屁股依舊撅著老高:“娜塔莎姐姐救我!救我!”


大姐大娜塔莎聽見了“幹妹妹”的呼救,居然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那仇視的眼神更加濃郁了。

“一個外來的人?居然敢幹出這樣的不要命的事兒?你到底有何目的?”


說實話,看見了屁股快爛掉的幹妹妹,娜塔莎眼神中的怒意還是沒有驚訝來得多。因為她不僅看見了南希的屁股在曦月的鞭子下受盡虐待,更看見了自己那些如狼似虎的部下,不知為何鼻青臉腫,而對方,也只有十幾來號人罷了。

 對於一個女流氓來說,審時度勢很重要,不貿然對有實力的對手進攻,也是她們的常識之一。她一定察覺了面前這位叫做曦月的女孩,武功非同凡響。




 曦月聽了娜塔莎冷峻的問話,依舊平和地回答道:“我曦月,還有手下的親衛武裝隊,今日來到貴地,原本是報以和平交流的目的的。否則,我們也不可能穿著這麽礙手礙腳的裙子,不是嗎?”

說道這里,曦月話音一轉:

“但是,你的幹妹妹南希,偷東西,你的手下,不願引見我。曦月故出此下策。”


 “姐姐!你別聽她胡說!她們這些婊子就是來欺負南希的!她們把南希打的好痛啊……哇啊啊啊!”看見有人來為自己做主,南希像一個熊孩子一樣撒潑起來,被綁成那樣子的她,只能加速扭動著自己的小屁股,好像擔心其他人看不見上面縱橫交錯的鞭痕似的。

 娜塔莎眼神從南希的屁股挪回了曦月的臉:“打了我的人,就是打了。沒有什麽其他話說。”


這是我從見了曦月之後,見識到的第二個說話如此震懾人心的家夥。那種話語平穩,毫無波瀾,但不可抗拒的壓迫感依舊從中透露出。

“我們的外交,歡迎勇士,但不歡迎小偷。這也沒有其他話說。”曦月如此回答。

 這下,如同兩把交鋒的利劍,阿托斯島上這兩位大人物,針鋒相對!


“那我們,擂台上說話。”娜塔莎有些驚異對方的強硬,但強硬顯然不會讓這個“三不管之王”退卻,相反,會讓她更加憤怒。

 女流氓們歡呼起來,震耳欲聾的吼叫,震天蔽日。




 為了從震天的喊聲中表達出自己的聲音,娜塔莎提高了音量,真沒想到,她的聲音,和曦月一樣,中氣十足!

“曦月,我知道你今天的來意,你想讓我們加入你的軍隊。那麽我倆不如賭一把!如果你贏了,我也就失去了這里的地位,我的人馬願意跟隨你!

 但是,如果你輸了……”


 “說條件吧。”曦月目光如炬,凝視著對手。

“你身後那小丫頭,就歸我了,隨我處置……”娜塔莎的眼神中,透露出令人渾身冒冷汗的可怖眼神,而那眼神正好……看著我!


 在女流氓們赤裸裸的眼神,各樣的怪笑聲里,曦月扭過頭,面色凝重。我和她的眼睛凝視在一起,我看見了曦月眼中的幾分動搖。難道說,就連曦月也無法保證絕對戰勝這個娜塔莎嗎?




 曦月猛地回過頭,說了那句我此生無法忘懷的話語:“不行!麗麗安不能作為賭注!”


那瞬間,百感交集。那瞬間,我仿佛感覺又觸碰到了曾今失去的幸福,那種曾今只有爸爸媽媽給過我的,親人的關懷。




“沒誠意的家夥!”娜塔莎眼里透露出鄙視,她好像感覺很無趣。

“無論如何,麗麗安是我的妹妹!我不能讓她受到一點傷害!”曦月忘了五巖嶺的未來,忘了她身為領袖的審時度勢,忘了價值輕重之斷。她的眼里,真的……只有身為沒有血親的妹妹的我。


 我……真的值得她這樣麽?我的性命,真的比五巖嶺,乃至整個島上的女生的性命重要嗎?

 我,自有判斷:




“曦月!和她賭!”我喊道,這聲並不大的呼喊,仿佛讓整個場地都平靜下來。

“麗麗安!”曦月皺著眉頭。

“曦月,我的姐姐。我的命運,和全島上的人相比,孰輕孰重你必須有所判斷!如果你連這個都無法判斷的話,你就不配做五巖嶺的領袖!更不配作我的姐姐!”麗麗安,說出了此生最擲地有聲的話語,做出了,此生最勇敢的抉擇。

 全場的目光凝視在我身上,凝視在這個看起來柔弱的文科女生身上。


“我明白了。”曦月低聲回答,雙拳不經意間,捏緊了。

 我轉而面向娜塔莎,略有挑釁地指著她:“但是你,我絕不相信你能擊敗曦月姐姐!”




使節揚起手臂,揚天高呼:“準備!”

我感覺空氣都凝固了,壓抑而緊張的氣氛,讓我呼吸都困難。我即將見證阿托斯島上兩大勢力的領袖,以自己心中最在意的東西為賭注,進行一次,決定整個島嶼命運的決鬥。


 娜塔莎拿起木棍,眼里透出餓狼似的目光。曦月屏氣凝神,穩穩地拿著木棍,擺出了鐸蘭古典武術的架勢。


 開打!




 自古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兩人的第一招接觸,就能感覺出來,這和一般的打鬥截然不同。

 所有人都驚異與雙反的攻與守,驚異於那快過閃電的躲閃騰挪。兩條木棍,像兩條枯黃色的遊蛇,人們難以捕捉那細微而迅捷的動作。


 距離拉開,雙方都露出敬佩的神色,正所謂棋逢對手。

“挺牛的嘛!你這小婊子!”娜塔莎咬緊牙關惡狠狠地說。

“你也不賴啊!臭流氓!”曦月不客氣地回敬道。


 兩人就這樣,不但手上來回交鋒,嘴上也毫不放松。

……




我無法回憶那場決鬥進行了多久,因為緊張的氣氛讓我們每個人都忘記了時間的存在。這場頂尖水準的決鬥,如果拋開那沈重的賭注,一定會被阿托斯島上的辛存者們銘記,並永遠傳頌下去的吧?

 但,它不能,賭注遠重要於決鬥,結果遠重要於過程。


 結果還是出來了:

 娜塔莎最後一棍,棍尖拖在了地上,當棍尖撩起時,一股黃沙從地上崩起,迷住了曦月的眼睛。

 曦月側臉中棍,倒下了。


 我驚愕地楞在原地,耳邊只剩下女流氓們喧天的歡呼。

 我眼睜睜地看著娜塔莎,走近我,我還沒有後退幾步,就被她鉗住了雙臂。




 我在娜塔莎的手中,真像一個洋娃娃樣無助,我被她放倒在地,雙手被她反剪在身後。胸前的扣子早就被她扯掉了好幾個,柔滑白嫩的肩膀露在外面。

 她粗重的氣息壓在我耳邊,沈重的身體用膝蓋壓住我後背,即使我疼得直叫喚,她也毫不留情。相反,我的叫喊,只能讓她的施虐之心,更加強烈。

 她撕扯掉我的上衣,用那滾燙的舌頭,舔舐著我的脖頸、我赤裸光潔的後背,還有我滿面羞辱的淚水。而她的手掌在我的下身,卻遠沒那麽溫柔。


 她舔舐、親吻著我的身體。

“真香!”像是在應和周圍女流氓的喝彩,應和那不停亂閃的閃光燈,更像是應和那種征服與淩虐的快感,她的手掌,避開了我拼命掙紮的雙腿,直奔女孩子最私密的地方而去,然後,粗野地一掌抓住,就像鷹爪抓住獵物一般。

 隔著單薄的棉內褲,敏感的下身依舊痛徹心扉。

“啊!!!~~”我肆意地慘叫著,劇痛和更加讓人難以忍受的羞辱感,讓我忘記了忍耐為何物,只知道哭喊。


 她開始撕扯我的內褲,手指毫無忌憚地向最後的位置探去……

不知道這樣的羞辱與折磨還要到什麽時候,不知道何時才是盡頭。

……

 …




 “給我住手!”是曦月的聲音。遠處的她,正緩緩站起身,額前的血,一直流滿她的面頰。正在狂歡的女流氓們,包括娜塔莎,猛然停下了動作。


“挺耐打的啊?小婊子!”娜塔莎顯然被曦月破壞了好心情,表情更加的瘋狂。

 曦月的樣子太過狼狽,但依舊冷笑道:“和當年我父親比起來,你那一棍子太小兒科了。最重要的是:你把自己的破綻,也暴露了!”


 “你說什麽?”娜塔莎認定對方在挑釁自己。

“你提撩動作時,會本能地側身。”曦月像個老練的武師,冷酷而平淡地描述著對手的弱點。

“你這是沒死幹凈,嘴還硬!”娜塔莎發狂地吼道,沖了上去。




 戰況,和之前不同了,這次局勢的天平,傾斜得有點兒大。五招之內,曦月擊中了娜塔莎,果然是側肋。但這下,明顯是手下留情了的。

“要我重點兒嗎?”曦月冷冷地問。

 娜塔莎氣急敗壞了,破口大罵:“臭婊子!”


這回,只有4招,比剛才重了幾分力道,娜塔莎已經難以起身了。


“你現在沒有反手的能力了,半會兒也站不起來。我可以選擇踢擊你的面門,或者砸你的後腦,或踩斷你的脛骨,又或者還有其他選擇。”曦月繼續那冰涼的陳述,應和著已經完全朝向她的勝利女神。


“要殺要剮隨便來,廢話什麽?”娜塔莎不服。




 曦月平和了語調,甚至有點兒調皮地說:“我說過我是來和平交流的。對於偷了東西,認罪態度惡劣的南希,我也只是抽了她的屁股360下,換到五巖嶺內,那可是要挨400下整,還不帶喘息機會的喲!”


 “你想說什麽?”娜塔莎呼吸急促,一定是胸腔受到重創,難以喘息。


 曦月俯下身去,娜塔莎以為她要給自己致命一擊,誰料,曦月卻扶住了她的肩膀,拉她站了起來:

“我曦月,征服過伊莫宮女學院,征服過普德紡織學院。那些女生只是因為之前的反抗,受到了入學時一頓鞭打,初次之外,再無懲罰與傷害,與五巖嶺的學生毫無二樣:同作息,同耕紡,同吃住,享受完全一樣的權利。

 我,從不認為暴力是不必要的,但我也從不認為暴力是永恒的。

 我的秘書,就是剛才差點兒被你們傷害的麗麗安,用她的善良與悲憫,教會了我一個道理,在這里,我想和各位共勉:

 戰爭中,真正被萬民敬仰的人,不是贏得戰役的人,而是帶回和平的人!”


娜塔莎久久凝視著曦月的眼睛,凝視著她威嚴而不失溫柔的笑靨好久。終於開口:

“果然是鐸蘭王朝的將門之後,和傑西卡(拉齊納領袖)……真不一樣。

 無論出於願賭服輸,還是出於心服口服……總之,我娜塔莎,和我的人馬,聽從您的調遣!”


娜塔莎面對曦月單膝跪地,其他女流氓見狀趕忙應和,一齊跪倒:“聽從您的差遣!”曦月趕忙拉起娜塔莎,拉起身邊的,新加入的,意料之外的盟友。




“這…這……這?娜塔莎姐姐!曦月這個婊子打了我這麽多下,你怎麽可以就這樣饒了她?”南希一手提溜著自己被扒下來的小熱褲,一手捂住傷重的小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委屈地說。


“少廢話!這是你娜塔莎姐姐的意思!”娜塔莎看南希這麽的撒潑,有些生氣,一巴掌……天吶,一巴掌打在了南希血肉模糊的臀肉上。真是看著都痛啊……


 “嗚哇啊啊啊!南希知錯還不行嗎?嗚嗚嗚……”南希痛得跪倒在地,雙手捂著屁屁,哭得梨花帶雨的……


哎……真是鬧劇。

……

 …




我一直相信,世界上沒有天生的流氓,女流氓們的暴戾,都是因為缺乏他人的關懷而造成的。

 僅僅過了三天的改造與教育,這些女流氓們除了膚色比其他女學生黑一點兒以外,行為舉止略微粗俗一點兒以外,其他的,都毫無區別了。


 今天,有一些事情,我還是要緊急處理的……什麽事情?這……不告訴你們!

“你們從前拍這些照片來向帝國賺錢,都是些非法收入你們知道嗎?”我略有嚴厲地向兩個女流氓訓斥道,其中有一個人,就是當年在船上欺負我的家夥之一。


 我今天發現了女流氓中間的一筆重要的“黑色資產”:就是我以前說過的,她們襲擊不幸進入“三不管”地帶的女學生,扒光她們的衣裙,拍攝的裸照。每年1月,帝國向島上運送物資的時候,曾今的女流氓們都會將這些照片賣給因為長久見不到女孩子而饑渴難耐的帝國海軍們,賺取相當金額的物資。最近,據說帝國興起了一種叫做“spanking”的男女遊戲,說白了就是打屁股啦。

 於是這種惡行在最嚴重的時候,有些女生甚至會被她們強行吊在樹上,用荊條狠抽屁股,再拍攝照片。荊條可是帶刺的啊!一下子下去,皮開肉綻的,女孩子嫩嫩的屁股,哪能受得了這樣的虐待呢?這些女流氓們下手不知輕重,據說真的曾有過女學生被活活打死在樹上,全身從腰部向下,全部被血洗紅了。


 我決不能容忍這樣的暴行,我對她們用了從沒有過的嚴厲。

“我們知道了,麗麗安大人,我們一定銷毀這些照片……”她們囁喏著。

“還有底片!”我加大了聲響,進一步訓斥。

 兩人羞怯地低下頭,樣子和犯錯的小女生別無二樣,惹人憐愛,讓我繼續斥責的勁頭都沒有了。


“喲!我們的麗麗安今天好威風啊。”曦月從我身後走來,了解了情況。




“嗯!這種行為今後絕對不允許出現!因為這里是五巖嶺,這里是以法律維系,而非暴力維系的社會!”曦月的威儀比我大多了,她一句話,就把兩位姑娘弄得服服帖帖的。

 可是……

曦月突然俯下身,神色詭異地對兩個姑娘耳語起來。

 曦月的耳語技術很差,聲音全被我聽見了:“哎,聽說你們以前脫了麗麗安的衣服,拍了她的照片?”


兩個姑娘害怕了:“大人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曦月倒興奮起來,興奮地滿面潮紅,像個小丫頭一樣,開心地直跳腳:“我不是在訓你們啊!你們趕緊把其他照片、底片銷毀了。但是一定把麗麗安的照片賣給我,好不好?”

二位姑娘不知所措,弱弱地回答:“好……好吧。”


 “曦月……我聽見了啦!”我無奈的表情,冷冷地說。

“額,麗麗安什麽都沒聽見啦是不是!你們快去辦!”曦月支走兩位灰溜溜逃走的姑娘。

 然後,她一把撲上前來,將我的雙肩按在墻上,兩人的鼻尖點在一塊兒,讓人羞得臉頰發紅,心跳加速。

“我要一張一張,慢慢地欣賞,看麗麗安怎麽被人慢慢扯掉衣服……”曦月無遮無攔地說著令人臉紅的話,溫暖的吐息落在我敏感的耳根,臉頰上浮現邪魅的笑容。


 哎……我的曦月姐姐,真是難辦喲……

 




 第九篇《倒塌、重建》


 當我們的隊伍,踩過雙方死難者鋪了滿地的屍體。當拉齊納那裝飾奢華的大門,被憤怒的奴隸、曾今的流氓、訓練有素的五巖嶺武裝隊,用鐵鏈硬生生拉倒之時。

 我才終於明白:我那只有在夢里才會幻想到的,拉齊納暴政隕落的那一天,到來了。


 曦月女王的戰略眼光之敏銳,得到了印證:倒向我們的三不管流氓,成了整個阿托斯島戰爭的轉折性力量。打架鬥毆,是這些女孩們平時生活的主旋律,如今卻將她們塑造成了戰場上的精銳。


 縱使來路不明的先進火槍,縱使人數龐大的征召武裝隊,也無法阻止拉齊納走向覆滅。


 大門與其說是被攻破,不如說是被拉齊納的學生從內部打開的:


 不知多少拉齊納的女孩,穿著幹凈舒適的校服,從各個樓中匆忙跑出,主動打開了拉齊納最後的防禦,放入了如同洪水猛獸一般的我們。接著,她們各個跪伏在地,哭聲震天,不斷地磕頭,一個個手指著最遠處、最豪華的一棟樓,並且七嘴八舌地坦白著什麽。


 她們一個個都搶著坦白,搶著投誠,說的話語太過雜亂,但大體意思還是能明白的:

“拉齊納的領袖:傑西卡。就在那棟樓里!”


沒有絲毫遲疑,曦月手持沾滿鮮血的鐵棍,奔向大樓,身後無數人追隨,一往無前。


 很可惜,這麽著名的拉齊納領袖,傑西卡,我沒能見到她活著時候的樣子。當我們踹開她那奢華的寢室大門時,她早已穿著全島唯一一件精紡真絲長袍,那全島價值最高的衣服,自縊在房梁上,絲毫不動了。




“真可惜。我是第一次見到傑西卡的真人容貌。”曦月放下了手中的鐵棍,長長地喘出一口氣。有點惋惜,但更多的是釋然,因為她明白,這具自縊的屍體,昭示著五巖嶺在戰爭中取得的最終勝利。


“傑西卡死了!傑西卡死了!”

那天,這樣的歡呼聲響徹了整個阿托斯島,從早上,一直到次日。

 女奴隸們和其他校區的女學生們,圍成團載歌載舞;女流氓們砸開拉齊納儲物庫的大門,花天酒地;曦月,則站在高高的樓台上,凝視著這一切。




“你做到了,姐姐。”我現在,已經毫不忌憚地稱呼曦月為姐姐了。

“哎……是啊。”曦月面對這來之不易的勝利,出乎意料的淡然。

“大家都在呼喊,要你也下去喝一杯,一起狂歡呢。”我傳達著眾人的意願。


 誰知,曦月笑笑:“我哪有時間狂歡呢?我享受勝利的喜悅,最多只有今天一晚上的時間。明天,還有比戰爭時期更多的事情,在等著我。”

我理解。明天,沈重的工作在等著曦月:島上戰後的重建,新人員的並入與安撫,適用於整個島嶼的法令需要修改,新的生產任務需要分配……還有,還有那最為棘手的問題:快要12月了。


 曦月回過頭,露出笑容:“所以,我更得抓緊今晚啊!”說罷,曦月抓住我的手,快步向樓下走去。




 曦月,和我。姐姐,和妹妹。在曾今只屬於傑西卡一人的,那富麗堂皇,如今卻又空無一人的宮殿里奔跑。

 我們看著天花板上精美絕倫的壁畫而放聲驚呼。我們品嘗餐廳里清洌可口的水果而大快朵頤。我們跳上柔軟而彈性的天鵝絨大床,用柔軟的大枕頭互相砸來砸去。我們拉著彼此的手,在那金輝掩映著的大廳中旋轉,直到頭暈目眩,倒在地上,只剩下癡癡卻滿足的傻笑。


 是啊,就像兩個沒長大的小女孩一樣,我不像個秘書,曦月更不像個女王。

 我倆縱情地在最精美的“戰利品”大殿中歡樂著,體味著阿托斯島戰爭開始之前,乃至帝國的兼並戰爭開始之前,那和平安寧時期的歡樂:那不必顧忌生死,不必顧忌安危,不必顧忌國破家亡的痛苦,只中只屬於豆蔻年華的少女的快樂。





 我倆並排躺在大廳中央,互相的歡快情感,不需要言語,只需要那不斷的笑聲,就可彼此理解。過了好久,笑聲才停息。


“好久沒有這麽開心了。”曦月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柔軟,頭發披散開的她,一點兒也不像女王,不像將門之女,不像人們口中形容的“玄鐵梨花”。現在的她,儼然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鄰家女生,任由時光凝結,歲月靜好。

“嗯!就像……就像戰爭開始之前一樣。”我也回味著曾今的日子,眼前又浮現爸爸媽媽的面孔。


“戰爭開始之前的麗麗安,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曦月轉個身,面朝仰臥著的我。

“嗯……”我的笑容凝固,往事愈加清晰。


“據說帝國大戶人家的女孩子,特別會打扮,喜歡穿蓬蓬的裙子,穿高跟鞋……麗麗安曾今的樣子,一定比現在還好看!”曦月調皮地笑道。

 我微微臉紅,推脫道:“只是人靠衣裝罷了啦!”


聽我這麽一說,曦月突然興奮起來。她將疑惑的我拉站起來,輕手輕腳地帶我走向不知何處,就好像小孩子發現了什麽神奇的秘密一樣。

 我跟著她,走到了……




 “暗門?這里的建築設計,還真是巧妙啊。”我驚嘆於這里的設計,但進入暗門後,眼前卻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看來這里在過去,是非常機密的。

“芝麻開燈!”曦月點亮燈火。眼前的一切,終於清晰。


 即使是不愁沒有好看衣服穿的貴族女孩子,也被眼前的一切驚訝到了:那是數以百計的衣服、裙子、鞋子、還有數都數不清的飾品、化妝品……

毫無瑕疵的梳妝鏡中,映襯出曦月的興奮表情,和我合不攏嘴的驚訝。


“傑西卡的化妝間?她,從哪里來的這麽多,只有帝國內陸才能生產的東西?”我的驚訝無以言表。

 曦月打斷了我的思路,扶住我的雙肩,帶我走進那花叢一般,卻遠比花叢絢麗的衣服架子之中:“這些問題我們明天再考慮。今天我要考慮的是……我能把麗麗安打扮成什麽樣子!”說罷,曦月行動起來。




“好滑啊~”曦月的手指頭又開始不老實了,它從我腰後伸進襯衫里去,順著我的脊背向上滑,靈巧地解開了……我的內衣。而另一只手也順利地剝下了我半邊衣袖,我半邊白嫩的肩膀露了出來,在柔和的燭光下,顯出誘人的暖色。

“別……別這樣!這樣……太難為情了!”我慌張而羞怯,慌亂掙紮。

 曦月笑得花枝亂顫:“又沒其他人看的!來,先脫幹凈了,然後先換這一件試試。”


就這樣,我就像個真人比例的芭比娃娃一樣,被曦月不知多少次脫得一絲不掛,再被她親手換上每一件衣衫,每一條裙子,乃至每一雙鞋襪。

 哥特蘿莉裝、真絲連衣裙、純色晚禮服、抹胸舞蹈服、蕾絲尼龍襪、精巧高跟鞋……數不清的美麗衣裝,有我曾也嘗試過,而更多的,甚至連嘗試一下的機會都不曾有過。可愛的,優雅的,成熟的,知性的,性感的,魅惑的……


我在那天晚上,千變萬化,千姿百態,也千嬌百媚。千百種形象,都被曦月的照相機記錄下來。

 面對那比曦月眼神更加赤裸裸的相機鏡頭,我起初羞怯臉紅,可是往後,卻慢慢輕松起來,甚至到了最後,主動擺起了姿勢。那天的自己,想想真讓人難為情。




“怎麽不拍了?”我突然有些疑惑。只見曦月呆呆地凝視著我,手指懸在快門上,卻按不下來。

“哦……哦!多拍幾張……”曦月有些不對勁。


 我追問:“到底怎麽了?”

她紅著臉:“沒什麽……只是……麗麗安穿這一件,實在是太好看了!”

這麽一說,我也臉紅了,程度絲毫不亞於她。


 身上,是棉紗混紡的白色襯衣,收進剛好到膝蓋的白紗裙中;兩縷若明若暗的絹紗,蓋在我細長的雙臂上。裙下露出兩條勻稱的小腿,燭火下毫無瑕疵;看起來嫩嫩的小腳,套著精巧的米色高跟鞋。

 這……這難道就是適合我的形象嗎?


“麗麗安,你真漂亮。我能請你跳一支舞嗎?”曦月這樣問道。

 我也再無顧慮,再無難為情可言,笑著點了點頭。




 大廳中,燈光下,只有互相曖昧著的兩人,挺拔地立在場中央。沒有樂隊的伴奏,但氣氛絲毫不減。曦月行禮,端莊而大方,我捏起裙角,回禮致意。

 純凈的月光,透過琺瑯玻璃,照射進大廳之中,撫慰在兩人的身上。而那兩人,如同一對雙子星般默契,互相旋轉,互相映襯,忽近忽遠,若即若離。她們互相照應著對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擡手低眉,每一瞬一顰一笑。

……





我如今,有些後悔。當時若不是我不小心崴了腳,當時那完美的舞蹈,會持續更長時間吧?

 我多麽希望當時的舞蹈不要停止,多麽希望我和曦月兩人,永遠停留在無盡的旋轉中,不必顧慮世外的喧囂與殘酷。

 可是,那終究還是我的奢望,是我失去那一切後的妄想。


 我終究還是崴了腳,這個小意外終究打斷了那場完美的舞蹈。我被曦月送上寢室的大床,在她的安慰下撒嬌般流著淚,忍痛接上了踝骨,幸福地沈醉進夢鄉。

 並且,此生再也找不到比那次更加安詳的睡眠了。




 我曾一直相信,那次的幸福夢鄉,是未來幸福生活的開始:那種不必被欺淩,不必活在戰亂陰影中的生活,終將開始。

 我確實猜對了:今後很長的日子里都沒有戰亂了。



 但我也只猜對了一半,幸福的日子,還未到來。




 次日,我被照進窗戶的刺目強光弄醒。我順手拿起身邊柔軟的棉被,遮蓋自己昨晚被曦月扒個精光的身體。原以為宮殿門外,會比往日更加祥和安寧,誰料,確是另一番風景。

 傑西卡的宮殿前,比昨天戰鬥時,更加喧鬧。我匆匆穿上衣裙,趕往樓下,正巧趕上了一場大混亂:


“她就是傑西卡最大的那條狗腿子!殺了她!”女奴隸們群情激奮,曾今被欺淩壓迫的仇恨,破薄而出,她們好像恨不得將人群中央的那個女孩生吞活剝掉。


“沒錯!殺了她!就是這個骯臟的婊子!就是這個賣肉給帝國士兵的婊子!”這些匆忙換上了五巖嶺校服的拉齊納女生們,曾今對傑西卡及其最信任的手下惟命是從的她們,如今180度大變臉,指責人群中的那個曾需要自己阿諛奉承的女孩,不吝惜一切惡心的語句。她們真的以為自己穿著和我們一樣的衣服就不容易被發現了?真是的,她們身上那濃郁到刺鼻的香水味明顯還沒散去,如果今天的曦月采用了抹殺政策,她們照樣會被我們找出來,除掉。


“我說啊,咱們剝光了這婊子,大家看怎麽樣啊?”在五巖嶺統治下的女流氓們,心中的邪惡快感似乎被壓抑了太久,找不到發泄的機會,滿面陰險的笑容,利用人群的激動的情緒,暗暗煽動著什麽出格的事情。




 人群之中的女孩,即使一身時髦性感的裝束,照樣難掩她的狼狽:她的小襯衫肩部被撕開,從破口處能看見那對豐滿白皙的前胸,以及和白皙的皮膚比起來十分刺眼的割傷。她緊裹雙腿的膚色連褲襪,根本無法為她的腿部提供絲毫保護,絲襪的裂口如今和一道道傷痕在她修長迷人的雙腿上交錯著。她的高跟鞋,那整個阿托斯只有6個人穿得起的高跟鞋,如今成了最後一個斷送她逃命希望的東西,她拖拉著自己紫腫的左腳,一瘸一拐地,絕望地向墻角挪去。


 雖然對一個女孩子用這樣的修辭,十分的侮辱與觸犯,但我實在找不到可以恰當形容的詞語了:她就像一條被獵人打傷的母狗一樣,縮在墻角,拿著一把斷開的水果刀,困獸猶鬥。

“滾!滾!別碰我!別動我!啊~~”她嘶聲裂肺的尖叫著,對企圖靠近她的人亂揮手中的斷刀。




 曦月呢?只有她能阻止即將到來的暴行了。而曦月,卻高高地屹立在女孩兒背靠的墻的上方,用比鐸蘭劍峰更加冰冷的眼神,俯視著她。


“麗麗安!快來看!是‘老熟人’耶!”被我從法庭上救下的尼蘇娜,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拉著我的左手,擠開洶湧的人群,向包圍圈中央靠近。

“麗麗安姐姐!快來看,就是這個惡棍,當年我被罰用烙鐵燙屁股的,就是她下的命令!”曾今被拉齊納暴政欺負慘了的被可憐的萊妮,也不知從哪里竄出來,拉著我的右手,像訴苦也像找大姐姐幫忙報仇一樣,更加奮力地擠開人群。


 就這樣,她倆一左一右,迅速異常地把我整到了包圍圈中央。




“艾米麗!”我終於看清了那個被圍女孩的面孔。果真是老熟人啊……


形如枯槁的艾米麗啊,聽見了我的驚呼,像是被雷打中了一樣,猛然一顫。

 她幾乎是在自虐,完全是在折磨自己,她發出一聲慘不忍聞的悶吼,硬生生地將自己扭傷的腳踝擰了回來。然後,縱使身子都站不穩,還要保持一副蔑視我的樣子,居高臨下地望著我:“怎麽?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來看姑奶奶我笑話的?”

 “……”我的眼里溢出同情,機械性地搖了搖頭。


 如今我再次回想當時,如果我是艾米麗的話,我恐怕也會做出這樣的舉動。身為貴族人家的子女,可以忍受語言上的辱罵,可以忍受身體上的刑罰,可是,就是無法容忍:同為貴族出身的同齡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樣,因為這是一種暗示,一種象征:象征著你的家族,在對方的家族面前沒能擡起頭來。

 如果讓我選擇在艾米麗面前落魄,或是被曦月用鞭子活生生打死,我恐怕會選擇後者。


 記得我被關上押運船的時候,船上一個老水手這樣和敘述我父親的死狀:說他忍受著儈子手的鞭子,卻在其他貴族老爺們看見他後朗聲大笑時,忍受不住恥辱,咬舌自盡。

 我既然能理解父親的行為,怎麽會不理解此時的艾米麗呢?




 艾米麗看見我搖頭,但她恐怕更看見了我憐憫的眼神,她吼叫著:“沒錯,搖頭吧,你個小婊子不配!”隨即一口吐沫吐在了我的臉上,我只是微微扭過頭,我決定讓她放肆一下,因為此時的她,一定生不如死。

 眾人準備下毒手,卻被高高在上屹立著的曦月,厲聲喝止。


“你們知道動了姑奶奶一根手指頭的下場嗎?啊?”艾米麗明顯想要恢覆往日呼風喚雨的模樣,卻因為一身的傷,像個軸承生銹的人偶,一瘸一拐,手腳耷拉,滑稽透了。

“知道姑奶奶我是誰嗎?我是帝國大臣納戈迪斯•赫托爾的大女兒!”她終於搬出了自己父親的名號,仿佛祭出了最後的免死金牌。


“原來是她……”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不知多少年前的思緒,從腦海中浮現。這個名字我的確聽過。

 我身邊的兩個小姐妹可不信這一茬:“麗麗安姐姐,你別信她的,她這是狗急跳墻!”


 “吹!繼續吹!即使你說你T M D是聖母,也把你像拔雞毛一樣整幹凈咯!”女流氓們更不吃這一套。


“不!她說的是……實話。”我終於還是開口了。腦海中,那童年時的陰影,無法忘卻:




 那是5年前了,當時帝國的戰爭,還未發動,那時帝國的貴族們,享受著人上人的生活。那時的我,以為世界的全部模樣,都是那樣的甜美。

 那是一場貴族的舞會,僅僅9歲的我,跟隨著父母前往。


 貴族的子女在舞會中的任務,絕不僅是享受,我不但要見識自己隨處階級的紙醉金迷,更要學會身為派拉斯家系的女兒,該如何舉手投足、如何謹慎地遣詞酌句、如何與其他貴族家族打成利益合作、如何提防口蜜腹劍的家夥、如何說出每一個對家族利益有利的詞語。


 可以說,每一個帝國的子女,都懂得用自己的方式為家族牟利。只不過,有的人用錯了方式:

 那年,鬧出了一個笑話,女主角,名叫艾米麗•赫托爾。才16歲的她,被發覺與另一個貴族家族的公子,在花園深處,偷歡。

 用身體換取與另一個家族的聯合,是許多才華平庸但野心磅礴的貴族女孩、公子所用的手段,這種方法被天下人不齒,但那些家夥們至少可以掩蔽得少有人知。

 可惜,艾米麗和那個公子太過年少,不知隱蔽的重要性,他倆在樹叢中歡樂的樣子,居然被一個女仆發覺。


 那個公子羞憤難當,當場拔劍自刎。而不知所措的艾米麗,成為了帝國政壇巨頭赫托爾家族,為了維護家族聲譽的犧牲品:


“為了洗清家族的恥辱”

赫托爾家族打著這樣的名號,將艾米麗當場綁在樹上,脫下禮服裙,其父用馬鞭,抽打著一個年僅16歲女孩,那還未發育完全的嬌嫩臀部。她的父親,仿佛比野獸更毒,對親骨肉下手也絲毫不留情。而她的母親,我能理解她母親此時的心如刀割,能感覺她被仆人攙扶著時那時刻會因心痛而暈倒的絕望。

 年幼的我,在極度的驚恐中,佯裝淡然地看著艾米麗,看著她被父親打得血肉模糊,聽著她,那一聲比一聲淒慘的哭叫。


 為何要佯裝淡然?畢竟家族有著“派拉斯家族的子女,不會將恐懼表露在外”這條家訓啊……




沒錯,因為即使艾米麗被父親在舞會上責打,也沒能讓帝國貴族的惡語稍稍停息,最重要的是:沒能讓皇帝的不信任,哪怕稍微緩解。她的家族,終於決定將她送上阿托斯島,雖然暗地下,其母愛女心切,一直買通各方面關系,使之還能得到帝國內陸方面的各種物質保護。




“算你這個落魄家族的小雜種識相!”艾米麗不惜辱罵我的家族,不知是為了給自己,還是給赫托爾家族,洗刷恥辱。


“大家看看你們的……麗麗安……秘書是吧?哈哈哈……”果然啊,絕望的人,將矛頭轉向了我。

 她繼續喊道:“你這個父親被皇帝誅殺,娘被噩耗嚇死的棄兒!這個整個家族都沒落了的無能丫頭!如果你們敢碰我一根手指頭,我父親絕對不會饒了你們!而對於這個丫頭,你們以為她可以給你們什麽好處嗎?笑話!她現在連自己都保不住!”


正在此時,一直沈默不言的曦月發話了:“她是否有用,和你無關。我現在只想告訴你:艾米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告訴我們,你到底從帝國內陸方面獲取了哪些資源?”




艾米麗,擡起頭,一眼看見了那個她痛恨無比的鐸蘭人,曦月。於是,她不知好歹地,說出了更加刺耳的叫罵:“喲~是你這個黃皮婊子啊!”(鐸蘭人的膚色比帝國人略深)


 眾人認定:沒有為這個自尋死路的艾米麗求情的余地和必要了,所以再次喧鬧起來。

“曦月大人,不要猶豫了,剮了她!別讓她這張臭嘴,再來糟蹋這里!”


可是,艾米麗依舊嘲諷不斷。或許,她不是嘲諷,而是傳統的帝國貴族,對鐸蘭人特有的偏見:“可不是嗎?擠壓了帝國的生存空間的鐸蘭豬!人數多於蝗蟲,生活條件一天比一天好,還都一個比一個會賺錢。帝國的錢,全被你們這幫黃皮豬給搶了!而你們……身為帝國的公民,居然會為一個敵對勢力的人賣命?你們難道不知道,在島上,只有我,只有我和傑西卡陛下,才是帝國正統的象征嗎?”




曦月,是鐸蘭將門之後,即使此時的她再怎麽隱忍,她那握得指節作響的拳頭也能透露出她此時的憤慨。

“曦月大人您還在忍麽?您的王者之氣呢?這是我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啊!一個唯唯諾諾的執政官,怎麽可以坐得穩呢?”說出這些極有挑撥意味話語的人,是曾今的“三不管之王”娜塔莎。

 我沒想到,一個地痞流氓的首領,除了有殘暴的手段外,居然還能組織得出這麽有煽動性的話語!簡直像一個政客,或者說……陰謀家?

“說的沒錯!換成我就殺了她了!”

 “扒了她!殺了她!”

 ……

 ……

群情激奮,很明顯,娜塔莎的話將絕大多數人的情緒以及不理智給挑唆起來了。

 按照一般人的思維來看,無論怎麽說,都有一萬個理由來懲處艾米麗這個“饒舌婦”。但是,從一個執政者的角度來說,這並不是萬全之策:


 按照五巖嶺規定的法令,被征服學院的女學生,哪怕是最“邪惡”的拉齊納校區的女學生,也會被歸化為五巖嶺統治下的正常學生,享有和我們一樣的權利,受到一樣的法令保護。

 按照這樣的法令規定,艾米麗的所作所為,應當只是“污蔑誹謗、名譽損毀”罪,應視情節輕重判處鞭打臀部150-200下不等,絕不可過度懲罰。

 如果曦月因為惱火而殺了她,雖能極大地維護曦月一個人的威嚴,但是,辛辛苦苦建立的五巖嶺法律的威嚴,就動搖了。


 曦月鐵青著臉,緩緩從樓梯上走下。那比烏木更加黑亮的長發,比皎月更婀娜的面龐,比群星更加明媚的眼眸,身上比雪地更加潔白的長袍。這樣的姿容,暗示出如今整個阿托斯島,最高統治者的威儀,與聖潔。這才是真正的阿托斯之王!

 所有人都羨慕於阿托斯之王的威嚴與冷艷,但只有我知道,阿托斯之王會遭遇常人沒有的內心掙紮。正所謂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此時的她,內心在抉擇著:能是整個阿托斯島長治久安的力量,到底是自己一個人不容侵犯的威嚴,還是那5寸見方的厚厚法典內記下的規則?


 到底什麽才能安定五巖嶺治下的阿托斯島?


 是王之聖威?

 還是法之鐵律?


 在如今,具象地表現為是否處死艾米麗了!




 (親愛的讀者老爺們啊,你們的選擇呢?所謂的happy ending和bad ending兩條分支線,就是從這個抉擇開始的喲!

 由於前文讀者老爺們多數選擇了bad ending。我就往bad ending的選項走起了喲!)




 眾人期待一個擁有無上力量的王,她們期待王第一次展現自己的權威,哪怕手段殘忍。所以她們歡呼著:“殺!殺!殺!”

我期待一個由法律維護的世界,但一個人的聲音太過渺小,我只能在曦月看向我之時,焦急地搖頭,期望姐姐能夠再聽妹妹一句忠言。


 曦月緩緩走到了艾米麗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襯衫衣領,將她提了起來:“我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

 “呸!”艾米麗的吐沫,吐在了曦月臉上。




 曦月頓了好久,如雕塑般沈默……我怎麽看,都像暴風雨前的詭異寧靜。

 果然啊。


 一記響亮的耳光,幾乎把艾米麗的脖子拗斷。曦月的鼻息粗重,她沒有親自下死手已經算是“仁慈”的了。

 曦月不再多說什麽,只是豎起左手,在脖子上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王的旨意下來了:殺!




 我還沒有張口到一半,差點被洶湧的人群擠倒。曦月及時地扶住了我,用披風似的長袍蓋住我的肩膀。我雖然感到一股被保護的安全感,但絲毫沒有欣喜,我急著想說:“曦月,這樣不行!這樣……”

 “別說了。”曦月止住了我,拉著我向宮殿走去。


 還沒走出幾米呢,就能聽見艾米麗的慘叫,和各種細思恐極的響動,不難聽出:憤怒的人群,將她全身剝個精光,各種能當鞭子使的東西,都向她身上招呼了過去。

 等等……怎麽有種原木搬動的聲音?為何艾米麗的慘叫越來越淒慘?甚至開始詭異地走調?人群為何情緒到了狂熱的高潮?


 我忍不住回頭看過去……看見了,那讓我至今都常在噩夢中見到的場景:

 一根豎在地上的原木,碗口粗細,頂部被削尖,人們將赤裸著身子的艾米麗,渾身被打的皮開肉綻的艾米麗,女性的私處對準原木,就這麽……放了下去。

 血從她兩腿間如泉湧般流出,她原本苗條的身軀中,從下至上慢慢顯露出一種詭異的圓柱狀輪廓,那是原木正在縱貫她的身軀。

 最終,尖頭撐裂她的下巴,從嘴里刺出。


 她已死的身軀,穿在原木上,掙紮了好幾分鐘,才徹底沒了反應。




 有些女孩看見這場景,忍不住嘔吐起來,有的驚嚇過度,昏厥過去,有的像我一樣,呆在原地,瞪大眼睛,驚恐中手腳亂顫。但依舊有另一半,她們,歡呼著,雀躍著……


曦月差點不知怎麽發聲:“我……我的天啊!你們都幹了些什麽?”

 “是您下令要我們除掉她的呀,曦月大人。”幾乎成了血人的娜塔莎,臉上是滿足的惡笑。

“但你們處死她的的手法……這也太……太滅絕人性了!”曦月大喘著氣,努力組織著語句。

 娜塔莎好像不以為然,聳聳肩:“都是死,有什麽區別呢?”


曦月狀態全無,扶住額頭,平覆了好久心情,才最終說出命令:“把她的屍體放下來,盡量恢覆成全屍……”


娜塔莎恭敬地向曦月鞠躬:“遵命,我的曦月大人……”但是,她的臉色卻有些,奇怪?




 我和曦月一路無言,她的思緒比我更重,她眼神渙散,不知在想些什麽。而我,在思緒之余,還時不時能聽見周圍人的議論,議論的內容我記不起來了……

 ……

 …

.

哦不!我記得,我只記得一句,但那句議論,非常的重要:

“真是的,這種暴行只有曦月大人來五巖嶺之前才會出現……”

 “是啊,好久沒被嚇到了,感覺就像回到了曦月大人來之前的日子了。”


曦月來阿托斯島之前的日子?

……

 …

.

那時的阿托斯島,是真正意義上:女孩子的地獄。

 




 第十篇 《謠言》


 十二月。對於阿托斯島上的女孩子們來說,這是一個不祥的月份。

 十二月的第一天,阿托斯島海岸線向外大約1海里處,隱約能看見一艘來自帝國的船。


 一整年都毫無人煙的大海上面,來了一艘船,換到平時,會是轟動整個島嶼的好消息:或許是一艘偏離航道的貨輪呢?會不會留給貧瘠的島嶼上什麽貨物呢?甚至會不會有船員大發善心,瞞著帝國的監視,從島上帶走幾個女孩子,帶她們脫離苦海呢?

 然而,那艘船的桅桿上,懸掛著的是帝國的海軍軍旗。這意味著,這艘船帶來的,會是厄運。


 從船上飛來了一只腿上綁了信件的鷹,為這個島嶼上的我們,帶來了沈重的消息:

“帝國將於十二月二十日,派遣軍方人員上島,征收今年的女奴隸,數量為各校總人數的百分之五。請島上各校準備好,提前押送成績末位百分之五的學生。屆時,帝國將上島清點學生總人數,切忌任何僥幸心理!”




我念完信件,不安地擡起頭,想看看與會代表們的反應。

“……”

 “……”

 “……”

聯合會議上,各校的代表們,大眼瞪小眼,一言不發,而主座上的曦月女王,也似乎沒有啟發她們開口的意思。她知道,這個問題不是一言兩語就可以說完的。

 縱使曦月在島上的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利,但是這個島,卻依舊是帝國治下的沙礫般大小的土地。曦月的所謂權利,在全世界最強大的帝國面前,只是聽都沒聽過的小角色罷了。




“終於還是……來了啊。”曦月語氣陰沈,語調中充滿無奈。縱使她對這個島上的孩子們再如何仁慈,也無法阻止帝國對這些孩子們畜生一般的對待。


“曦月大人,我們……”一個女生這樣問,問的十分保守含糊。讓人不知她是想問“我們送出哪些人呢?”還是“我們怎麽挑選送走的人?”亦或是“我們反抗吧?”

總而言之,她是拿不定注意了,完全在觀望曦月的態度,或者可以說是:將這個棘手的問題全盤丟在曦月的手中。


 曦月依舊沈重著語調:“麗麗安,島上總人數,現在是多少?”

我翻開預先準備的資料,說:“52312人。”

 “按照百分比……”曦月說著說著,聲音就小得聽不見了。2600余人,這的確是個嚇人的數字。


 如果按照五巖嶺以往相對仁慈的傳統:將犯有盜竊、欺淩等惡劣罪行的女生送給帝國,作性奴隸,生殖工具。那麽,今年總共只能有400余人可供犧牲,而剩下的2200人的巨大空缺,該如何填補呢?

 會場長久的安靜,所有人都對現在的境況心知肚明:這2200人,只能犧牲一些無辜的女生來頂替!


 曾今的“三不管女王”娜塔莎,畢竟還保留著草莽的習氣,她一定忍受不住這麽長時間的磨嘰。她清清嗓子,毫不留情地挑明了這個敏感的話題,而且,語句太過刺激:“說白了吧。我們讓哪些人去送死?”


 “不!不會有人再死了!”曦月的反應,更加地過激。她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怒目圓瞪、隨即,她發現自己的反應與周圍環境略有不符,倉皇地整理一下自己的失控。

 曦月背過身去,似乎在平覆在即的情緒。好久,她才說出了下一句話:“散會,以後再說。”


真是的,一向雷厲風行的曦月女王喲,原來也會有優柔寡斷的時候啊。




 但是,這件事情真的會在簡單的散會之後平息嗎?

 不。


 入夜,我獨自走在反回寢室的路途中,走入宿舍樓下的天井,原本應該傳出歡聲笑語的宿舍樓內,隱隱能感覺出一股不安的聲音溢出了各個宿舍的窗戶:


“聽說要用原來拉齊納的學生來填補奴隸人數的空缺……”

我沒聽清這句話的全部內容,不過,這麽一點兒信息也足以確定她們在聊什麽了?

“我怎麽聽說是當時戰爭時期,不願投靠五巖嶺的學生,都有被牽連的危險呢?”

另一個聲音傳來。


“你聽她們說了嗎?其實惡性罪犯的人數是夠的,曦月只是想利用這個機會,進行一次大清洗,徹底抹殺企圖反對她的人!”

這下可好,內容越來越離譜了。


 我楞在原地,一時間不知所措,我仿佛聽見了每一個宿舍的窗口內,都溢出了這樣的聲音!

 這些聲音,像是鬼魂一樣無處不在,我擺脫不了,無處可逃。它就在那里:潛藏在每個同學心底最深處的恐懼中。




“麗麗安姐姐……”背後傳來萊妮的聲音。我回頭望去,看見了一個,多麽可憐的小人兒:她穿著單薄的睡衣睡裙,在夜晚穿樓道而過的冰冷海風中瑟瑟發抖,她的眼睛里滿是淚水,好像剛經歷了不得了的恐懼。

 我剛忙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企圖傳給她絲毫溫暖:“萊妮?你怎麽了?”


這下,萊妮再也抑制不住淚水了,幾乎是嚎啕大哭起來:“大家都說曦月大人要拋棄我們了……要把我們送給帝國了,是嗎?”




我,脊背發涼。我萬萬沒有想到,之前一個始料未及的狀況出現了:利用了無助的女孩們,恐懼而不安的心理。別有用心者,正在我們的同學們之間,散布謠言!


“別聽她們胡說八道!”我更加摟緊了懷中的萊妮,能感覺出她在瑟瑟發抖,卻不知用什麽有力的證據來安慰她。


 聽著周圍的聲音,感受著萊妮的恐懼。我終於抑制不住心中的沖動,大喊出來:“你們都住嘴!這些都是謠言!謠言!!”




我的聲音,在宿舍樓中炸響,引得不知多少人探出頭來,向我這里看過來。

 無力感包圍著我,因為我能感覺出她們看我眼神中分明寫著兩個字:“幫兇!”

我只能強提起氣力,反駁他們:“不要相信這些鬼話!曦月大人不會拋棄我們任何一位姐妹的!現在只是會議陷入僵局,至多也只是尚無進展。但絕不會讓無辜的姐妹成為犧牲品的!”


不知從哪里傳來的聲音,也許是什麽別有用心的人,埋伏在人群中,挑動大家敏感的情緒:“你是曦月的手下,你當然幫她說話了!”

果然,很快,大家激動了起來:

“沒錯!她待你就像是親妹妹一樣!你當然包庇她了!”

 “她倆根本是一夥的!”

 “臭味相投啊你倆!”

 ……

 …

等等,怎麽感覺矛頭突然開始指向我了?很明顯,有人潛藏在人群中,在刻意將仇恨引向我!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一個方形的東西淩空降下,朝我這飛過來。不知什麽東西,但我本能地護住了萊妮,自己卻被擊中。

 那是一塊紅磚呀……有血,從頭頂順著我的面頰留下,我頓時頭暈眼花,腳下無力,身體癱軟下去。耳邊聽不清其他聲音了,只能聽得見更多雜物從空中降下,落在我身上,以及萊妮那驚恐的叫喊:“麗麗安姐姐!別砸啦!求你們別砸啦!”


當我再次醒來,我已被武裝隊的人扶到一邊,頭上纏著繃帶。而眼前,滿地狼藉之中,站著一個威嚴的身形,威嚴到令人恐懼:

 慘白的月光灑在曦月肩上,將她刀鋒般銳利的眼神映襯得愈加明顯。無人再敢造次。

 曦月的語調異常柔和,平靜,親切:“各位同學們,我想向你們咨詢一件事情:剛才你們說的那些內容,是誰告訴你們的呢?”


不!曦月,你這個將軍的女兒,在處理這種事情上面,實在是蠢透了!不能這樣處理的!


 眾人靜默不語,甚至連海風都被曦月柔和卻聽起來令人膽寒的話語給震懾住,停止了吹刮。異常的安靜,安靜到可怕。

 我原以為,曦月會做出什麽可怕的舉動,誰知,她的反應異常平靜:

“哎……”她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對尼蘇娜吩咐道:“帶麗麗安回去休息吧。這事情不能急,我會慢慢處理的。”


我有些欣慰,我的曦月姐姐,終於沒有做出過激的舉動,這是一個女王走向成熟的標志啊……我放心地跟尼蘇娜回寢室休息了,並很快沈入美夢中。





 夢中,我又夢見了勝利的那天晚上,曦月摟著我,就像姐姐摟著妹妹一樣:

 我們倚在床沿,望著窗外的海灘,看著由遠及近,越來越美麗的浪花,映襯著無暇的月光,那象征著最美好的事物的聖潔之光啊。

 那光,仿佛來自於傳說之中的理想鄉,不曾有過記載的烏托邦。那里沒有沖突,沒有戰亂,沒有苦難……當然,也沒有阿托斯島。


 我多麽想和曦月,住進那片世界之中,讓時光凝固,不在流淌。


“麗麗安妹妹。”曦月在我耳邊輕柔地嘆道。

“曦月姐姐?”我這樣回答。


 她望著跳動的白光,似乎在和我做著同樣的烏托邦幻想:“戰爭結束了以後,我們就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吧?”

 “嗯。”我點點頭,微微笑道。

“那時候,你準備去幹什麽呢?”她的目光未曾動搖。

“我……還沒想好。”我不好意思地聳聳肩。從家族衰落的那天開始,我曾有的夢想,早就不知塵封於何處了。


 曦月反而興奮起來:“到時候,我們一起開一個女子學校怎麽樣?就像阿托斯島上的學校一樣,只是不必活在帝國的陰影下了。”

 “學校?”我扭過頭,來了興趣,心底好像有了那麽一點兒思緒在與這樣的想法呼應。我似乎做過當一名教師的夢,向孩子們傳授天文地理,古今史書,詩詞歌賦,舞蹈音樂,看著他們一天天成長為人格完善的棟梁之才……


曦月更加興奮了:“嗯!到時候,我教她們武術,你教她們知識!一文一武,德才兼備,看著那些小蘿莉們一天天長大,別提多欣慰了!”

我不知為何紅了臉,肯定是激動而成的:“嗯!”


曦月重新看向月光,一面親昵地將臉頰和我的臉相貼:“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和麗麗安永遠不分開了。在學校里一起生活,一起教書,一起到永遠……永遠……”


對於一個家族沒落的女孩子來說,那一刻,我被曦月贈予了逆境中最為珍貴的東西:希望。

 我用力地點點頭,不再說什麽。因為,我怕曦月聽見我的哭聲。




 醒來,枕頭已經沾濕大半。我匆匆擦幹眼角,怕被人看見。

“麗麗安小姐,您醒啦?”一名武裝隊的女生在臥室門口,敲門進入。

“你好,請問有什麽事麽?”我問道。

 她突然警覺起來,走入我的臥室,合上大門,走上前來,對我耳語道:“曦月大人麻煩你來拉齊納的地下室一下。”


她為何這麽神秘?


 我匆匆穿上衣服,跟著她往原拉齊納校區的地下室趕去。

 在我的印象中,地下室一直不是什麽好地方。五巖嶺的地下室,我去過兩次:一次是為了審訊被俘的拉齊納使者,另一次,是被曦月抓去受懲罰。

 所以說,在阿托斯島上,地下室……其實就是地下刑訊室的意思!




 當地下室的隔音大門打開的瞬間,仿佛打開了地獄的入口,一股接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慘叫傳了出來。我驚呆在原地,因為我不知有多久沒聽見過這樣的聲音了。

 那個女生示意我趕緊進去,我只得呆呆地拖著腿往里面走。走入了地下室,血腥味撲面而來,而走到底部。更加瘋狂的畫面,也就出現了:


 像是一個工業化的屠宰場。沒錯,像屠宰場。近百名女生,被脫得一絲不掛,每五副赤條條的胴體為一行,吊在房梁上。

 並無任何行刑官在場,只有曦月一個人,冷眼看著眼前的恐怖場景。停在每個女生臀部後方的,是一台精心設計的自動笞刑機器,馬力強大的電機,用一根粗大的軸承,周期性甩動不知多少條駭人的藤鞭,一根鞭子對應一對裸露的屁股蛋,就這樣抽打在那些女孩早已皮肉外翻的臀部上。


 行刑官如果是人,也時常會有憐憫之心,常常會在行刑的後半段手法上放水。但今天行刑的,是可怕的機器,可怕的不是那野蠻的機械力量,而是那不懂憐憫的機械動作。

 女孩們屁股上的鞭痕,排列的異常整齊,一道裂口緊挨著另一道,鞭傷相交之處,紫腫滲血。工業化的鞭笞行刑流程,就這樣簡單、高效、殘暴、自動化地完成了,這些可憐的女孩,就像是機械化屠宰場中待宰的羔羊,毫無逃走的機會。




“怎麽……怎麽會有這麽多人?”我情不自禁地開口,驚異於受刑的人數,更恐懼於那可怕的酷刑機械。這讓我說起話來,都結結巴巴的。

 沒錯,五巖嶺歷史上最多的單日刑罰執行記錄,也只有20人而已,也就是一天最多只有20名女學生被執行鞭笞。而今天,在這規模並不算大的地下室的梁上,居然整齊地吊著了35名女生。

 而且,今天行刑的方式,和五巖嶺對犯錯誤的學生日常的懲罰性鞭笞比起來,明顯不同:

 日常的懲罰性在露天廣場進行,為了最大程度保留受刑女生的隱私和尊嚴,只會脫去她們的裙子,只露出將要受刑的臀部而已。即使是犯了最惡劣性質的罪過,要鞭打全身,也會安排在隱秘場所。另外捆綁的方式也不會選用這樣極度痛苦的,懸吊雙手、兩腳離地的方式。

 而今天,這麽多女生同時受刑,還都被脫個精光,還都被吊起來……

總之,太可怕了。


“她們是昨晚傳播謠言的那個宿舍樓里的學生,你眼前這些人還只是一小部分。”曦月冰冷的語調傳出,道出了驚人的秘密:

 由於昨晚那棟宿舍樓里的學生,不願意透露謠言是由誰傳出的,曦月認定這些女生是在刻意向自己隱瞞,甚至包庇謠言的傳播者。昨晚並沒有發作,看似平靜的她,其實在醞釀一個嚇人的計劃:既然宿舍樓中這幾百來號的女生願意為可惡的造謠者守口如瓶,曦月就願意動用刑訊,來撬開她們的嘴!


 整齊劃一的機械傳動聲,整齊劃一的空氣撕裂聲,整齊劃一的鞭子蹂躪女孩們臀肉時的脆響……除了女孩們宣泄難熬的疼痛時的喊叫聲不整齊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在規範計劃之中。




“曦月……我求你了!快停下!你犯了大錯了!”我不知為何話語中產生了哭腔,甚至比受刑中的女生們的哭聲還要淒厲。

“……”女王不言,鐵面凝視著鞭刑盛宴,內心只思考著如何向造謠者覆仇。


 我抓住曦月的手臂,再也不像個文科女生了,不像以前那麽說話旁征博引了,我一股腦地將心中想說的,全部傾倒了出來:“曦月大人!即使你找出了造謠者又如何?你挖一個造謠者,卻對幾百個無辜的人動了刑。這樣說出去,你的聲望,你的威嚴,你的名譽,就全部都沒了啊!”

沒錯,原理只有這一句話而已。曦月身為阿托斯之王的名譽,全部毀了。


 曦月的眼中,並未有絲毫動搖的目光,甚至,我無法確定她是否聽進了我的話。她自顧自說著另外的事情:

“有人願意開口了嗎?”

 “沒……”遠處,那對曦月忠心耿耿的武裝隊長,正戴著口罩,遮蔽越來越濃的血腥味。面無表情地搖頭,暗示了這些可憐的女孩子,將要迎來更加悲慘的命運。


 曦月粗暴地推開了我,另一只手,滿懷怨恨,扳下了電機的操作桿。

 我明顯低估了地下室的規模、深度。側面的墻體打開,我這才注意到:懸吊女生們的房梁,其實是一條條完整的機械吊架,電機啟動,這35名被打得屁股血肉模糊的女孩子,就繼續被吊著送入了下一個房間中。

 不知她們會遭遇什麽,但我知道:一定是痛苦的遭遇。




 我的姐姐,名叫秋梁•曦月。

 我原本以為,她是個外表冷酷,但內心溫柔的姐姐。

 即使有時候她會發火,會把我按倒在她膝上,打我的屁股,打得我直哭。

 可是……她終究是個溫柔的姐姐喲。


 但今天,以上的話。恐怕要重新考慮考慮了。曦月的形象,恐怕要在我心中重新審視起來了。

“曦月……這個地下室……你建設了多久?”我的語氣,也變得冰冷。能建立起如此殘暴而高效的刑罰設施的人,她的心是什麽樣子的,可想而知。


“這不是我建的。是基西卡做出的設計,艾米麗提供的設備。”曦月似乎察覺到我的懷疑,扭過頭來,不知是不是在辯解。


“艾米麗如何能獲得帝國本土才能制造出的高功率電機呢?”我繼續質問。


 曦月這樣解釋道:

“還記得我們之前分析的文件嗎?拉齊納每年都會拿到比五巖嶺多幾倍的物資,其中包括了許多帝國原本對阿托斯島禁運的貨物:小到種子、稀有藥品、化妝品,大到機器、火藥,甚至槍支。如果拉齊納內部沒有人提供給帝國點好處,帝國會這樣幫她們嗎?”

曦月的分析很有邏輯,暫時無法反駁,但我卻依舊不願相信她。當一個人在你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的時候,你也會這樣的。




 曦月看出了我的想法:“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在想艾米麗有何德何能,僅僅因為她的父親是帝國大臣,就能獲得如此幫助?那你看看這些……每年帝國海軍運送物資上島時,搜收取的……‘小費’”

她丟下了一封信封,鼓鼓囊囊的,里面似乎裝了好多東西。在說“小費”一詞的時候,語氣中充滿了鄙夷。


 我打開了信封。

 那是一沓照片,內容……不堪入目:

 畫面中的艾米麗,面容木訥,幾乎完全赤裸著身子。光潔姣好的皮膚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滿是污垢。臉上淡妝濃抹的化妝品,被汗水幾乎溶掉。

 圍著她的,是好幾名衣衫不整的帝國海軍士兵,用各種惡心的手段,向可憐的艾米麗,宣泄著獸欲。


 我閉上眼,不再言語,心口陣陣絞痛,讓我說不出話來。


 曦月情緒慢慢激動起來:“她們用‘小費’換取了建設這些暴力鎮壓設施的物資。再用‘地下兵工廠’中的女奴隸,建設了這些設施。

 在我們統一了阿托斯島之前,不只有多少企圖反抗拉齊納的女孩,被帶進這里,被殘酷的折磨。

 有的受不住生不如死的痛楚,屈服了,有的在極度的恐懼中,瘋掉了。最可憐的是那些堅持到死的人……她們……她們的屍體,都已經看不出人形了啊!”


曦月扶起一旁呆若木雞的我,遞給了我一本小冊子,重新拾起姐姐一般的語氣:“看,這是傑西卡編寫的刑訊手法大全,真她娘的專業……按痛苦程度從低到高,共分6個檔次。我今天對這些女孩動用的,僅僅是最輕的前3檔。如果依舊不招,我也只能放她們回去療傷。不信?你可以到處去看看。”




我哪里敢看這些刑罰?我哪里敢聽那些痛苦的慘叫?但為了確定眼前的曦月,是不是我那值得信任的姐姐,我決定,再看一遍,那刑訊的流程:


 拉齊納的刑訊地下室,真像是個地獄,共分6層。從地下一層到地下6層,刑罰的手段,越來越兇殘。

 第一層的大門打開,在武裝隊兇惡的驅趕下,又有三十多名女孩兒,穿著各個校區的校服,恐懼中抽泣哭喊著,被驅趕進了刑訊室。


 行刑官們手持鋼刀,指著女孩們沾滿淚痕的小臉威逼到:“把手舉高!”

沒見過這麽可怕的玩意兒,女孩們不敢不從,將手高高舉起,渾身戰栗。這時候,在機械的動作下,吊梁上垂下了繩索,將她們的手腕緊緊捆住,再把她們的身體吊離地面。

 女孩們的恐懼達到了第一次高峰,她們驚恐地尖叫哭喊,喊著爸爸喊著媽媽,無力的雙腿不停亂蹬也無濟於事。


 行刑官們這時才走上前去。就像給畜生剝皮一樣,行刑官們抄起剪刀,手法熟練地剝去女孩們身上的衣、裙、鞋、襪。無論是五巖嶺校服,那結構簡單的襯衫黑裙布鞋白短襪,還是拉齊納雍容華貴的繡衫褶裙皮鞋白絲襪,或是普德紡織學院性感俏皮的短裝熱褲,西岸學院端莊的黑衣裙黑長襪,即使是伊莫宮女學院那繁瑣的古式宮女服花繡鞋……也只不過剪刀哢嚓幾下,就脫離了女孩們的身體,只剩下一具具白皙的胴體,吹彈可破的幼嫩皮膚。


 刑訊手冊中,這一步叫做“褪毛”,真是形象啊……真是殘忍啊……


接下來的鞭打並未立刻開始,過熱的鞭刑機器正在降溫,一根根染著血污的藤鞭,輕輕貼在女孩們白皙的屁股皮膚上,這個過程持續了大約5分鐘,讓女孩們在被吊著的難受姿勢下,好好體味即將被鞭打的恐懼。


 手冊中,這步叫做“預先接觸”。


 毫無預兆,電流奔騰之聲突然響起,空氣撕裂,鞭、肉互相擊響,慘叫哭號,依次響起。

 女孩們起初還有體力,痛苦的叫聲充斥著旁人的耳膜。但隨著鞭打似乎沒有終止的時刻,隨著原本白皙的臀肉逐漸紅腫,紅腫的臀肉逐漸紫黑,紫黑的臀肉開始開裂滲血,接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女孩們的叫聲逐漸變成抽噎與呻吟,仿佛隨時會昏死過去。


 手冊中,這才叫“開胃餐”


臀部的鞭打停止了,但這遠沒有結束,機器自動調整了位置,藤鞭轉而指向了女孩們光潔平滑的脊背,重覆殘忍的鞭打;再轉向發育完全或未完全的前胸,重覆;勻稱的大腿,重覆;纖細的小腿,重覆;小巧的腳丫,重覆……


總之,當手冊中這條叫做“正餐”的流程全部完成了,她們早已變成了血人,全身哪里有完整的皮膚啊。




 這是第一檔刑罰,最基本的鞭打。當這些女孩中沒人招供,那麽第二檔刑罰,就在準備中了。

 吊梁開始動作,將女孩們送入地下二層。而第一層的行刑官,則面無表情地拿來水桶拖把,將滿地的血水拖幹凈,重新露出如白骨般慘白的瓷磚。


 地下第二層,我和行刑官,無法進入刑訊開始的空間,我們和那些被吊著的女孩們之間,隔著厚厚的玻璃,準確說,那些全身布滿鞭痕的女孩就被吊在一個巨大的玻璃艙內。

 玻璃艙里,縱橫交錯著布滿小孔的水管,而那些小孔,就從四面八方對準那些驚恐得言語不能的女孩們,對準她們早已傷痕累累的身體。


 我們在的操作間中,行刑官們忙碌著,隱約有爐子燒火的聲音,隱約有氣泵噴薄的聲音,隱約有行刑官在議論:“熱水里再加點鹽……”

我……似乎明白這第二層地獄的原理,我兩腿都不自覺地顫抖了。


 果然,當機器上指示紅燈亮起的時候,灼熱的蒸汽瞬間充滿了整個玻璃艙……那是飽和鹽水的蒸汽啊!


“粉蒸肉”……手冊中,這一步叫做“粉蒸肉”,我明白了這個名字的含義了。我渾身顫抖地縮在墻角,拼命堵住耳朵,企圖阻止那經久不息的慘叫聲、駭人的氣泵聲,進入鼓膜。但是,根本不管用,我在那混雜的悲慘聲調,那仿佛來自地獄的悲慘聲調中……快嚇得崩潰了。




 我是否要進入下一層呢?我是否要深入更深一層的地獄呢?

 是為了逃避恐怖的現實,現在就逃出去,還是為了驗證曦月姐姐的人格,進一步探求?

 我……選擇了後者。


 於是,我見識到了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探戈舞”:


 二層的女孩們,也沒人招供,她們被送入了第三層。奇怪的是,這一層里,她們並未被綁縛,也沒有被懸吊,她們四肢自由地被丟在了第三層的巨大金屬隔間里。渾身鞭傷,再被鹽蒸汽燙傷,一具具肉體,早已紅彤彤的了。求生的欲望,讓她們抽噎著,忍著渾身的劇痛,緩緩爬起身,恐懼的她們想要互相依偎,但都因為彼此身上的傷被碰觸,而不敢擁抱的太緊。

 漸漸的,光著腳的她們感覺到來自地面的寒意,她們的腳下,踩著的是一面金屬板,金屬板奇怪地做成了輕微的傾斜狀態,好像是為了方便液體像一個方向流動,而傾斜的邊緣也正好是一個看起來臟兮兮的出水口。


 她們更加緊張了,隱約這個詭異的隔間外面正傳來嗡嗡的響動……


突然間,真相揭曉了:地面的金屬板,通上了電。可憐的小姑娘們,還留著傷口的小腳丫,被電得劇痛難忍……

她們陷入了本能的極度驚恐中,狂跳著,想要讓腳底脫離電流,即使她們都知道,人無法兩腳同時離地太久。可憐的姑娘們,狂跳著,尖叫哭喊著,不顧身上的鞭痕、燙傷被碰觸的疼痛,互相緊擁在一起。

 接著,她們中體力不足者,腿一軟倒下了,絆倒了身邊的人,並以此類推。很快,就像多米諾骨牌,所有女孩都倒下了。電流的反覆虐待下,她們嬌弱的身軀糾纏在一起,妄圖尋求保護。

 終究無法逃脫電流的折磨,她們的意識開始消散,大腦對本能反應的抑制,也開始不起作用,最明顯的反應便是:小便失禁。

 女孩子們的嬌軀止不住顫抖,兩腿間令人羞怯的位置流出液體,細流匯聚起來,順著斜面向出水口流去……


居然是排水結構……真是“完美”的設計啊……




我感覺惡心,感覺作嘔,我在自己吐出來的前一瞬間,推開了前往第四層的大門。

 果然,地下第四層空空如也,雖然其中的刑具布置我看不清楚,當然我也看不清楚。能確定曦月的確只動用了最輕的三檔刑罰,也就能說明曦月的內心確實還殘留著善良。這是我今天的恐怖遭遇下,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我一路嘔吐著,一瘸一拐,東碰西撞地向樓上爬去,仿佛要爬出地獄一般。


 當我再次看見明媚的太陽,我從沒覺得它如此的美麗,我甚至願意被它那灼熱卻純凈的白芒融化。


 待我情緒慢慢穩定,我才發現曦月,早已坐在了我的身邊。


 曦月平淡地開口:“看清楚了吧:我只動用了前三層刑罰。從第四層開始,傑西卡就開始針對女孩子敏感的生理器官下手了,前胸兩點,還有下身……”

我還沒聽她說完,就像撒潑的瘋女孩一樣,大叫起來:“閉嘴!別說了!”

真的,這樣下去我真的會瘋的。


 曦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平覆了好一會兒,才說:“對不起,麗麗安。我讓你失望了。”

我無言回答,因為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對是錯。

“可是……麗麗安。我恐怕還得讓你失望……只要那個造謠者沒有查出來,你眼前這整個宿舍樓,都得進行同樣方式的排查。將其中的學生分批秘密帶入地下室,進行你剛才看到的那種,‘特殊手段’”曦月如刀鋒一樣的眼神擡起,望向昨日案發的宿舍樓。


 我順著她的眼神望去,被戒嚴的宿舍樓里,一點兒緊張的氣氛都沒有,看來,在被送入地下室之前,沒人會察覺到危險的來臨,都以為那些被分批帶走的姐妹,只是正常的訊問罷了。

 拉齊納的女生們,聚在一起歡樂地八卦著小道消息,繡衫百褶裙勾勒了她們婉約的身材,白色連褲襪修飾著她們秀美的腿部;五巖嶺的女生們聚在一起歡聲笑語,脫掉鞋襪光腳在噴泉邊戲水,無憂無慮地叼著棒棒糖,享受著屬於少女年華的粉紅時光……一切都那麽美好,一切都那麽安詳甜美。

 可是,再聯想到這些可愛的女學生們即將迎來的苦痛,我……我……哎……




那天,各個校區的醫院爆滿。那天,依舊沒能查出謠言者是誰。那天……謠言更嚴重了,內容,也更加對曦月不利。

……

 …

.


2個星期後,帝國的艦隊,抵達了。

 裝備精良的帝國海軍登上阿托斯島,征收女奴隸,開始一年一度,最殘酷的人肉交易,為帝國的戰爭搜刮生育機器,為帝國的闊老爺們,搜尋性奴隸。


 對於帝國的海軍來說,他們很失望,因為迎接他們的人,不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性感撩人的艾米麗了。而是一個比他們大多數人都能打的鐸蘭將門之後:曦月;還有一個舉止極有分寸,讓他們無從動邪心的,曾今的帝國貴族家系,派拉斯家族的長女:麗麗安。


 但對於我來說,更多的是驚愕:曦月居然提供給了帝國足夠數量的女奴隸,之前的人數空缺,被完全填補了。

 因為,填補的人,就來源於那個一直隱瞞了造謠者身份的宿舍。那個宿舍里的女孩們,被捆綁手腳,交到了帝國海軍面前,交到了暴政的犧牲名單上。


“非常好,人數是夠的。帝國將在這批女奴隸運出之後的3天後,送來你們今年的物資。”帝國官員如是說道。但我們,卻無人可以開心起來。




 入夜,我和曦月圍坐在海灘邊的篝火前,木訥地凝視著火焰的跳動。幾公里外,帝國艦隊登陸點,那里正進行著可怕的事情。

 沒有風韻十足的艾米麗陪帝國的海軍,那些長相清秀、膽子小、穿著各樣校服,被送給帝國作為女奴隸的女學生們,反而更加激起了帝國兵的欲火。


 整個晚上,岸邊,帝國士兵浪蕩的怪笑,和那些可憐的女生們痛苦的哭叫,久久沒能消散。




“麗麗安。”曦月的聲音,充滿悲憫。

“曦月姐姐?”我有氣無力地回答。

“阿托斯島,像不像海上的一條小船啊?”曦月的眼神空洞,不知看向何方,也不知話為何意。

“姐姐,你這是什麽意思呢?”我問。

 曦月緩緩站起身,面朝東方發白的海平面,好像可以透過那朦朧的海霧,看見她那遠在東方的鐸蘭故鄉。

“我們鐸蘭人有一句諺語:‘能讓水手們真正平安回家的,不是經驗老練的船長,而是仁慈平靜的大海。’”

是啊,再出色的船長,也無法抗衡徹底被激怒的海神,抗衡不了那遮天的巨浪。


 我似乎懂,又似乎疑惑,細細品味著其中的含義:“你的意思是……我們島上的姐妹們,就像是船上的水手,你就是船長?”

曦月點點頭,接下去說道:“沒錯,如果要讓每一個姐妹都可以不再淪入厄運,唯一的辦法不是我如何治理好阿托斯島……而是……”


我,和我親愛的姐姐喲,說出了那句全天下人都期盼的話語:

“而是,結束這場戰爭!”




我倆相視一笑,笑得那樣釋然,那樣互相讓對方心暖。


 我不會知道,那是曦月,我的姐姐,送給我的最後一次笑了。




 突然,武裝隊的隊長,渾身是傷地跑了過來,沖我倆大喊:“曦月大人!不好了!一些拉齊納的學生,正在策動憤怒的學生們,正在策動一場……政變!”

 ……

 …

.





大結局《平靜的海》


“合抱之木,摧於蟲蛀。千乘之國,毀於謠言。”這是一句鐸蘭的民諺。只是可惜,身為鐸蘭人的曦月,一點兒都沒有領悟其中的內涵。

 此時的我,回想起已死的拉齊納領袖:傑西卡。如果說她的宮殿,就像是她華美的棺材,見證了她的囂張跋扈、殘暴專斷,也見證了她的作繭自縛。那麽今天,這座“棺材”也見證了,曦月政權的覆滅。


 現在,我、曦月,死守在“棺材中”。我們釘死了門窗,熄滅了燈火,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無法散去。我們等待死神的到來,等待死神不知何時號令那些憤怒的女學生們砸開大門,將我倆殘忍殺害。




 果然和謠傳的一樣,宮殿外的,整個阿托斯島,陷入了已經多久沒有過的混亂,陷入了曦月來到阿托斯島之前的大混亂時代的場景。

 公報私仇,成了她們最喜歡的一件事情:

 只要你討厭誰,不論她是否真的有罪,就給她扣上一頂“曦月的走狗”的帽子,就行了!因為很快,厄運就會降臨在她身上!

 真的,你不必挖空心思為她織絡罪名,無論是因為你嫉妒她身材比你好,嫉妒她臉蛋比你美,皮膚比你白……只要你願意,只要你願意投靠擁有暴力的一方,她就會死……


五巖嶺學生們花了兩年才修建的道路,如今堆滿慘死者的屍體;原本潔白的墻體,如今滿是血跡。屍體來不及清理,任由饑腸轆轆的海鳥和遮天蔽日的蠅群啄食,惡臭熏天。




 我從沒像今天一樣,體味到“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句話的痛苦,我親眼看著這樣的厄運降臨在我親愛的姐妹們身上。


 還記得我剛上島的第二天,那個五巖嶺法院的大法官嗎?她死了,只因為她判了某些用心險惡的人以鞭笞,如今的她就被扣上了帽子。

 我聽說,她的眼鏡被擊碎,碎片刺瞎了她的眼珠,暴徒們撕碎她身上的衣裙,肆意褻瀆她的身軀。但我也聽說,她至死都緊緊抱著那本《五巖嶺法典》,從未松手。


 還記得我在法院上饒恕的尼蘇娜嗎?她也死了,這回,我沒能將她從這次的鞭刑中救下,於是她遭受的可不只是鞭刑了,以“懲罰曦月的走狗”為名,鞭打的次數,將是無窮的。她的仇人以鞭打她為樂,樂此不疲。她最終慘死在第幾下鞭抽,我無從得知,但她……一定很痛苦。


 還記得那個可憐的萊妮嗎?也沒能逃脫厄運。曾經的拉齊納勢力,又找到了她,我從封堵窗戶的木條縫隙中看見,她驚恐地哭叫著,被暴徒們用拴住雙手,用奔馬在碎石地上拖行著……奔馬最終跑向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哭喊:“麗麗安姐姐!救我!麗麗安姐姐!”越來越遠,越來越絕望……直至湮滅。我看不見她的遺容,只能看見驚馬跑過的地面,留下一行通向不知何處的血跡。




 大門的鋼鎖已經嚴重扭曲變形,被暴徒們砸開只是時間問題。我的恐懼越來越強,可是曦月,卻自始至終毫無反應,仿佛靈魂已不在軀殼內一樣。


 我知道她在想什麽,她在痛苦著:她在思念自己投注了真愛的五巖嶺,期望能夠長治久安的阿托斯島,希望能夠團結和睦的姐姐妹妹們。

 她為了這些,花費了5年的心血,5年的艱辛。

 可是,到頭來,卻換來了這樣的結局。


 我們在這個島嶼上的命運,真的終將是個悲劇嗎?如果我們之前再做些什麽,命運是否會有改變?


 不,不會。即使到了如今,我也相信不會。


 因為,阿托斯島終究只是一個小島,上面居住的終究只是帝國魔爪控制下的、一群無助的、被拋棄的女孩兒。我們的命運,是小命運,整個被戰火淹沒的世界的命運,才是大命運。

 當大命運不得和平,小命運也只能繼續被戰火折磨。只要這個世界的戰亂無法平息,我們島上的女孩兒,就只能以悲劇為結局。




“謝謝你曦月。謝謝你做我的姐姐。”萬念俱灰的我,依偎進曦月的懷中,淚水浸濕她的衣衫。我的身體一動不動,不必多說,她就明白我的意思:麗麗安妹妹,願意和曦月姐姐一起,走向死亡。


 隱隱間,我感覺到曦月的頭搖了搖,她衰弱的嗓音傳入我耳中:“不。你不能死。我說過,除了我曦月以外,沒人可以欺負麗麗安。”

 “沒用了……一切都結束了……”我早已放棄了一切希望,只希求死前受到那些暴徒的折磨,會少一些。


“麗麗安,我的好妹妹。姐姐告訴你:即使到了今天這種地步,姐姐拯救阿托斯島的想法,依舊沒有消失。只是,這個計劃能否實現,就看麗麗安是否願意幫組姐姐我了!”曦月輕輕捧起我的臉頰,在我額前一吻。


 難道,姐姐還有其他的計劃嗎?

“姐姐?”我手足無措。

“願意嗎?”姐姐追問。

“……嗯!”妹妹疑惑地點頭。




 姐姐欣慰地笑了,她一言不發,保持著比春日朝陽更加溫暖的面孔,無比仔細地端詳著妹妹的臉頰,好像以後就再也沒有觀察妹妹的機會了一樣。

“姐姐,計劃到底是什麽呢?”妹妹心中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姐姐的計劃,讓人無法接受:

“麗麗安。將我交給她們吧。”


我震懾著,本能地搖著頭,越搖越劇烈,眼淚也不住地迸濺出來。

 姐姐扶住妹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叮囑著:“聽我說!還記得昨晚我們說的話麽?還記得我們的結論嗎?

‘要讓船員們永久平安的,靠的不是老練的船長,而是平靜的大海。’

要讓島上的姐妹們永遠脫離苦海,靠的不是強大的曦月,而是和平的世界!”


我不願意聽下去,無論姐姐說什麽,我瘋狂地搖著頭,肆意地哭叫著,竭盡全力,拒絕著這樣的計劃。我心里清楚,如果曦月如果落入了這群暴徒手里,她會遭遇到怎樣的虐待!


“如果你我都死在了這里,就無人可以救得了這里的姐妹們了!”姐姐的理智,刺激著妹妹的心。

“我不要姐姐落入她們手里!”妹妹沈浸在最後的掙紮里,困獸猶鬥。

“你不這樣做,姐姐會和你一起死。你這樣做姐姐也會死,但你會活下來,這麽簡單的對比,你也無法權衡嗎?”姐姐有些焦急,開始訓斥。


 曦月姐姐,妹妹可是帝國的文科女生啊,哪里是無法權衡這樣簡單的事情啊!她只是…她只是不願自己活著,看著你受盡非人的折磨啊!這會讓她感覺比死還難受啊!


 漸漸的,曦月也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她將我擁入那溫暖的懷中,不再言語。而我,也逐漸平覆了心情,開始理解姐姐的用心良苦。


“這個計劃,非執行不可。並且,這個計劃,還有一連串的後續步驟,一定可以保證麗麗安你,逃離這個倒黴的阿托斯島,保證你可以見到外面即使戰火紛飛,但不一定會被奴役的世界。甚至,只要麗麗安你足夠聰明,足夠勇敢,足夠機靈,你甚至可以阻止這場戰爭,為整個世界,帶來和平。這樣,才算是真正地救了阿托斯島上的姐妹們,也就救了姐姐我啊!”

曦月還是如是堅持著,妹妹,也除了抽泣,再無反駁的力氣。




 曦月凝視著即將被打開的大門鋼鎖,用將門之女特有的計劃性,平靜地向我敘述著,像是將軍在向下屬布置著任務:


“麗麗安,你聽好。這套計劃的最終目標在於:你要逃出阿托斯島,想盡一切辦法,前往我的家鄉,鐸蘭王朝,到那里,找到我的哥哥,秋梁氏第16代嫡長子,接任了父親之位,現任的鐸蘭中央軍元帥,秋梁•邰雲。之後,告訴他帝國海軍在阿托斯島附近的4處防禦漏洞。這些漏洞,可以幫助鐸蘭的軍隊從帝國側後方擊垮帝國軍,結束戰爭。

 具體步驟如下:

1.        我會將我的項鏈給你,這是我們秋梁氏族的信物,有了它,哥哥才會相信你。

2.        等會,用刀砍傷我的腿,下樓打開正門,將我供出去,偽造出一副你反叛了曦月的架勢。對於她們來說,曦月的吸引力遠比你高,並且你在阿托斯島上的名聲非常好,非常高尚,也沒有最終投靠曦月,她們不會加害於你。你乘機逃走。

3.        等待到後天,帝國輸送物資的運輸船回來到島上。由於這里死了太多的人,島上的焚屍爐已經無法處理,屍體有待運輸船帶走,你乘機混入裝屍體的車中,進入運輸船,隨它回到帝國大陸。

4.        想盡一切辦法,利用一切可用資源,發揮你的聰明、勇敢、機巧,穿越帝國國界,穿過各大小國領土,抵達鐸蘭,找到邰雲哥哥。”


 “我相信你能做到……我的好妹妹。”姐姐的懷抱,更緊了,我卻絲毫沒有感覺到溫暖。


 我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手上:

 手掌上,一冷一熱,被塞上了兩件物品。熱的是,曦月的項鏈,還有著姐姐的體香。冷的是一柄鋼刀,即將刺入姐姐的身體。


 我立在原地,面無表情地帶上曦月的項鏈,手中的鋼刀冰冷無比,冰冷地我兩手亂顫。

“還等什麽呢?”曦月輕輕握住我的手,向她的大腿處挪了挪,示意我刺下。

 我的手,更加顫動。




 這一刀,有著太多太沈重的意義。

 這一刀,刺穿了兩個相親相愛的姐妹最後的聯系。

 這一刀,刺傷了姐姐,更刺碎了妹妹的命運……




 “快!沒時間了!我命令你麗麗安!刺下去!”

這是曦月女王,對她的秘書麗麗安,下達的最後一道命令。


 鋼刀沒入了柔軟的腿肉里,我的心陡然抽搐,仿佛那刀,也刺入了我的心臟。

 曦月的白裙上,出現了一團鮮紅的顏色,形狀越來越大,色彩越來越濃。像是鐸蘭畫師的宣紙上,勾勒了一朵妖冶的紅牡丹。

 曦月痛苦地跪倒在地。擡起秀美的眼眸,向我送來姐姐的最後一律微笑,縱使眼角一行淚滴:“快走!走!”




我的淚水迸濺,我的嗓音淒厲,我用沾滿了姐姐的鮮血的雙手打開了大門,望著被仇恨燒紅了眼的暴徒們,聲嘶力竭地叫喊:

“別殺我!曦月在里面!我把她刺傷!她逃不掉了!她在里面!別殺我!!!”


暴徒們繞開了我,興奮地湧入,如同淹沒了農田的蝗群一般。


 我發瘋地向島上樹林深處跑去。跑啊……哭啊……仿佛即使躲到天涯海角也找不到藏身之處!我不敢回頭看,不敢回頭看!我害怕看見曦月姐姐,會被她們折磨成什麽慘狀。


 可是即便如此,那讓人心碎的聲音依舊找上了我。那此起彼伏的鞭響,仿佛來自宮殿里,那淒慘悲憐的哀叫,仿佛來自熟悉的人。

 拉齊納的人,掌握著上百種酷刑的手段,她們有足夠的時間,一一在曦月的軀體上實驗……




夜里,漆黑無光的島嶼上,只有傑西卡宮殿的燈火,通宵達旦地亮著。時不時傳來一聲聲慘叫劃破夜空,伴著刑具運作時的恐怖悶響。

 我悄悄地摸向破敗不堪的五巖嶺校區,摸向那里的化學試驗室。


 我不知是第幾次被屍體絆倒了,也不知第幾根碎玻璃紮入了我的膝蓋。我麻木地將玻璃片從肉里拔出,好像被刺入的不是自己的軀體。我知道,和曦月現在正遭受的磨難比起來,我這實在是太小兒科了。我多希望上帝可以讓我多被玻璃紮幾下,而讓曦月身上的痛楚減免……真的,如果可以的話。


 我借著昏暗的殘光,如同一個熟練的制毒師一樣,吸取,定量,攪拌著試劑,用火藥商人的女兒對化學知識的精通,制備著……毒藥。




 第三日,淩晨12點,我將全身的衣物用玻璃片割破,蘸取地上的血污,塗滿自己全身,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屍體。

 和我的預料一樣,停屍間外,暴徒們酒醉著,毫無防備可言,我溜了進去。


 停屍間內一個以前用來關生豬的大鐵籠子里,一個血肉模糊的女孩兒軀體在其中顫抖著。妹妹對姐姐的心意感應,使得姐姐無論變成了什麽模樣,都能識別出來,但正因為如此,妹妹也因此而痛苦萬狀,因為她認出來了:眼前這具血肉模糊的軀體,就是自己的曦月姐姐。


 我不敢大聲哭,望著那團“顫動的爛肉”,發出細小的抽泣。

“爛肉”動了。


 原本柔亮的黑色長發,如今蓬亂不堪,沾滿血污;下面遮蓋的慘白面容早已看不清楚,只有那布滿血絲的眼睛,從亂發的縫隙中透過,向外散發著苦痛的目光。

 雙肩被赫然刺入了8根大頭釘,釘住了骨頭,讓她的肩膀無法動彈;脊背上縱橫交錯著血肉外翻的鞭傷,和還在散發焦糊味的烙鐵印痕;乳頭被銳器割去,血痕將破碎不堪的前胸覆蓋;臀部上均勻的鞭痕,掩蓋了任何一寸可能為肉白色的皮膚;而那女孩子的私處,被塞入了一根鐵棍,露出的部分可以看見是一枚枚鐵釘,和難以言狀的污物。


 我捂住嘴,渾身顫抖著,兩腿失去力量,驟然倒在鐵籠旁邊。如果她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女孩,我可能只會她的遭遇而悲痛,但她,是我的曦月姐姐……我仿佛在短短幾秒內遭受了和她一樣的全部酷刑。


“殺……殺了我。”嘶啞,陰沈,如同煉獄里被折磨的鬼魂發出的聲音一般。曦月姐姐開口了。

“太,太痛苦……受不了……讓我死。”

我不願將她認成我的曦月姐姐,曦月姐姐不是這個模樣的!曦月姐姐很漂亮,很有氣質,有著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有著冰雪般皎潔的面容……為什麽!為什麽我即使不願意也至死都能認出來這攤“爛肉”就是我的姐姐呢!!!


 我從懷中掏出一枚小玻璃瓶,其中裝著我昨晚在實驗室里配制的氰化物溶液。

 這是何等的悲涼,就連向姐姐喂食毒藥,都像一種莫大的慈悲?


 她幹枯龜裂的嘴唇,輕輕叼住玻璃瓶口,並未吞咽,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停在原地。




“還記得……我們勝利的那天晚上嗎?麗麗安?還記得……那晚我們坐在床頭許下的諾言嗎?我們說……如果戰爭結束了……”她的眼神終於開始柔和,仿佛那一刻全身的痛楚不再纏繞著她。


 我忍住洶湧的淚,一字一頓地回答,用此生的一切為誓言:“嗯!記得!我們要開一所女子學院。我們當老師,我教她們文理科學,你教她們體育、武術、生活技能……”


鼻息中,傳來斷斷續續的痛苦喘息:“對不起……我食言……了。我,不能陪你了……”


怎麽能忍得住淚呢?麗麗安本來就是一個懦弱的文科女孩兒啊……本來就是一個沒用的書呆子啊……

 “沒關系的……我的姐姐……晚安,我的姐姐……”


瓶中的毒藥越來越少,她的眼神越來越渙散,直至整個腦袋,耷拉下去。




 沒有時間眷戀姐姐最後的容貌,我匆匆躺在了堆積屍體的板車上。

 帝國的船只到了,停屍間的大門打開,奴隸們拖曳著板車,向帝國運輸船艱難地走去。

“艹!曦月死了!沒得玩了!”拉齊納人這樣的咒罵聲在我身後越來越小。而運輸船的汽輪機聲,和監工們抽打女奴隸的鞭響,越來越清晰。


 這樣的聲音,讓我回憶起自己剛來到阿托斯島的那天,那聲音和這如此的相似。短短的1年,多少場景歷歷在眼前……我,被悲痛刺透了心,昏死過去。

……

 …

.


2天後,夜晚,帝國運輸船抵達了帝國首都的丕伽羅港口。是曦月姐姐的在天之靈庇佑著我嗎?帝國的首都,就是我曾經的家,在這里,即使派拉斯家系早已沒落,我也可以得到絲毫熟人的幫助。


 午夜三更,疲勞的船員,和岸邊露天居住的奴隸們,決定將這一大堆屍體留到明日處理。我乘機逃出了港口,憑著對家鄉永遠不會磨滅的記憶,向遠處的市區跑去。

 在島上的一年里,我曾今體弱多病的軀體不知不覺間變得健康,變得有耐力。從丕伽羅港到市區,有18公里之遙呢。即使在眾人都睡著了的夜間,為了減少被巡警發現的幾率,我順著陰暗的地下水管廊走著、走著。


 果然,曾今派拉斯家族的大莊園,已經掛上了另一個大貴族的名字。我只得繼續向貧民區走去。

 憑著記憶,我在那擁擠狹窄的街道之間,找到了那扇門。四處鬼鬼祟祟地張望,確定沒人發現我之後,敲響了。


“誰啊?這麽晚還敲門?”男主人有些惱怒的聲音傳來,過了一會兒,一個滿面胡須,穿著破舊睡衣的中年男子端著半截蠟燭,打開了門。

 多麽熟悉的面孔!多麽讓人心安的面孔!是喬伊大叔,曾今派拉斯家族大莊園的園丁,我小的時候,我多少次跟著他去郊野捉蝴蝶啊。

“喬伊大叔……”我激動地向他伸出手,我還沾著屍體血污的手,碰上了他的破舊但非常幹凈的睡衣,紅色染上去了。


 喬伊大叔驚恐萬狀,滿面見了鬼的樣子,一腳踢在我的胸口,我身子被大叔強大的力道擊飛了1米之遠。大叔準備將大門關上了。

“滾開!滾開!你是什麽鬼東西!”大叔驚恐萬狀地吼叫著,手忙腳亂地想要鎖上門。


 麗麗安,你真是笨蛋!你之前把自己畫的頭發蓬亂、衣衫襤褸、還滿面是血……而且,一個大晚上的你這樣出現,是個人都以為你是女鬼啊!


 但是,如果大叔真的關了門,就別想再讓他打開了啊!而且這聲音如果驚動了巡警,我就麻煩了啊!

 我急忙用手塞住門縫不讓門關上,縱使大叔強壯的臂膀發瘋地把門向里合,把我的手指幾乎壓斷,我也不敢松手,那是我最後的獲救機會了!


“喬伊大叔!是我啊!我是麗麗安啊!派拉斯先生的女兒啊!”我驚叫著。


“怎麽了?怎麽了啊?”女主人的聲音傳來,同樣驚恐萬狀。那肯定是吉安娜大嬸,喬伊大叔的妻子!

 乘著喬伊大叔回頭松懈之際,我繼續發力,身子向房里探去。喬伊大叔更加恐懼了:“老伴兒,快幫我把這個女鬼整出去啊!嗎呀!她都把胳膊伸進來了!頭也進來了!”


兩邊又折騰了大約十幾秒,我將那句話重覆了不知多少遍。突然,吉安娜大嬸突然示意:“老伴兒!停手!”

喬伊大叔不解:“要死啊?家里不能進這些不幹凈的玩意兒啊!”


但吉安娜大嬸不管,她推開大叔,蹲下身去,用手擦去我臉上的血污,撥開我蓬亂的頭發,靜了幾秒。

“小姐!?”大嬸驟然一驚。一旁的喬伊大叔也楞了一秒,仔細地看了看我的臉:“麗麗安小姐!?”

 “是我……吉安娜大嬸,喬伊大叔……我從阿托斯島上,逃出來了。”終於,我心底的大石落下。

 吉安娜大嬸將我手忙腳亂地抱進房內,喬伊大叔則向外面聞聲而來的巡警和街坊鄰居打著幌子。




 大嬸幫我用熱水洗凈了全身,換上了他們最小號的衣物,雖然太大不合身,但也無比溫暖。

 當香噴噴的餡餅放到了我面前,我並沒有像想象中一樣狼吞虎咽,而是咬了一口,淚水就止不住地四溢了。當年吉安娜大嬸在派拉斯莊園里當廚師,所有人都為她的廚藝拜服。這是多麽熟悉的味道,這是家的味道,此時此刻,我甚至不能確認自己的家,是否還完整著。


“感謝大叔大嬸收留我。謝謝你們,救了我。”我站起身,衷心向他倆行禮。

 大嬸趕忙讓我坐下:“小姐千萬別這樣說,你在被帝國兵帶走之前,還想著將家族最後可能剩下的財產偷偷留給我們。我們該感謝你才是啊。”

 “那些錢財幫了我們大忙了!帝國的戰爭,讓帝國本土的平民階層受盡了苦,經濟全被給毀了,我們都丟好幾份工作了。要不是這筆錢幫我們開了間小面館,我們飛餓死不可!”喬伊大叔也回答道,眼里閃耀著淚光。

 大嬸的面容心疼不已:“小姐一定餓壞了吧,多吃一點吧!小姐這一年來,受委屈了……”


如果說受委屈,我倒希望能多受十倍的委屈,換來曦月姐姐的平安啊。

 我一邊吃,一邊向他倆講訴我在阿托斯島上這一年來的經歷。講到曦月的死,直到我來到此處,三個人同時靜默著,無語凝噎。

“小姐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穿過邊界,安全送你到鐸蘭的!”


 “謝謝你們,也替曦月謝謝你們!將來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們的!”我雙手抱住項鏈,仿佛抱住了曦月姐姐的手掌,我跪倒在地,泣不成聲,任憑大叔大嬸怎麽拉我都不起來。

 此刻,是欣慰,又是心痛。

……

 …

.




他倆幾乎變賣了自己全部的家產,買來了一輛破車,幾件破舊的棉衣,趕路半年盤纏,帶著我,駛向鐸蘭與帝國交戰的邊界。

 風餐露宿,冰雪加身,我們在崇山峻嶺間穿行。

 第一個月,我們在一個小國早已破碎的領土上迷了路。

 第二月,我們再一個夜晚遇上狼群的襲擊,為了逃命,我們跑壞了車。

 第三個月,步行了幾千公里,大嬸終於支撐不住,病重了。

 第四個月,我不願大叔大嬸陪我受累,乘夜里他倆熟睡之際,留下一封書信,悄悄離開。

 第五個月,我在意識恍惚中,歪歪扭扭地穿越了鐸蘭邊境的塔克利亞大沙漠。曾遇到了一個馬賊團夥撲向我這里,我原以為自己將要受到厄運,誰料馬賊靠近後看見了我的面容,嚇得四散而逃……哦!對了!一定是我為了活命,吃了生老鼠,滿臉是血的樣子嚇傻了他們。

 第六個月,我躲在樹林里,目睹了一場山谷中帝國軍與鐸蘭軍的慘烈廝殺。換到小時候,我早就被那血肉橫飛的場景嚇哭了吧,而如今,我卻木訥地凝視著一切,仿佛血肉已無法在我心中激起絲毫漣漪了。是啊……麗麗安,“長大了”。


 那天戰後,雙方繼續僵持。我遠望著陣前,那一個個渾身是血的鐸蘭士兵,在那個男人臉上停留了目光:

 即使血污模糊了他的面目,我依舊能看出端倪,他一定就是秋梁•邰雲。


 嗯?為什麽?

 因為,他的眼神,太像了,太像我的曦月姐姐了。




 我狂奔起來,在兩軍陣前相對的,那鋪滿屍體的平野上奔跑著。

 我突然感覺到情況不對,身後的帝國軍陣傳來指揮官的吼叫和火槍上膛的聲音,而面前幾百米開外的鐸蘭軍陣,也因為無法確認我的身份而不敢拉開拒馬,放我進去。


“邰雲大人!”我高喊著,鐸蘭人毫無反應,站在最前面的邰雲,也沒有反應。

 身後槍聲響起,密集的彈丸在我周身落下,一枚彈丸擊穿了我的腰部,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劇痛中,臟器處的破口,有血流順著傷口噴湧。


 我踉蹌著,繼而跪伏著,再繼而爬行著……


槍聲絲毫沒停,邰雲和其他的鐸蘭士兵的眼神也除了憐憫,再無別的神色,畢竟,是看慣了死亡的士兵啊。


 第二輪裝填聲起,如果我再不做些什麽,我就真的死了。不行,沒有完成曦月姐姐的任務,我怎麽可以死?沒有完成姐姐此生的夙願,我怎麽可以死?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項鏈從脖子上摘下,高高向天上舉起,發出了此生能發出的最響的聲音:“哥哥!!!”


邰雲的眼神驟變,突然帶領士兵沖了過來,帝國的彈藥傾向我這里,鐸蘭的箭矢刺向帝國,剛剛還謹慎地觀望的雙方軍團,就因為一個腦袋發熱的小女孩,再次交火起來。




 喧天的廝殺聲里,我被邰雲抱進了軍陣後方的軍醫帳篷。

 而我,邰雲懷中的我,情緒激動的我,聲淚俱下的我啊……似乎感覺不到痛苦了,迫不及待地將曦月要我轉達的一切話語,一股腦全部吐露。

“只要說完了這些,我就可以安心地死去了,我就可以安心地去天國,去找我的曦月姐姐了。”這的確是我當時心中所想。

……

 …

.

我做到了。曦月姐姐,你交給妹妹的任務,全部做到了。並且,我也幸運地再次活了下來。


 邰雲,這個鐸蘭軍隊的最高統帥,和我的曦月姐姐一樣,體內流淌著秋梁氏族的血液。他知道了阿托斯島上的一切後,並沒有因為知曉帝國海軍的漏洞而絲毫高興,相反,在接下來的兩個月中,他的愁容更加濃郁了,他一定在思念自己的妹妹啊……




兩個月後,我真正地做了一回夢想中的職業:史學家。我見證並記錄了秋梁•邰雲的軍隊,決定性的戰略部署。


 他們的軍隊在正面戰場佯裝潰敗,卻利用鐸蘭的山地纏住帝國的部隊,守土卻不反擊,吸引帝國向鐸蘭境內投注更多的士兵。於此同時,鐸蘭秘密重建了一支強大的艦隊,向曦月告訴的,帝國在海上的幾處漏洞,發起攻擊。帝國的腹地,受到了意想不到的重擊。


 六個月後,帝國宣布投降。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世上最強大的勢力力量,終於走下了不敗的神壇。




 可是那邰雲哥哥,卻到了戰爭結束後,才在我一再的央求下,帶船只前往阿托斯島。

……

 …

.




尾聲《學校》


“老師!那麽最後……阿托斯島上的情況,怎麽樣了?”我心愛的學生們,我心愛的“女兒”們,在我身後焦急地詢問。幾百雙清澈純潔的眼神,隱隱間含著淚花。


“和周圍現在的情況一樣啊。”我長嘆一口氣,凝視著眼前的墓碑,我的手指滑過墓碑上的銘文,那行我看得懂,但絕大多數帝國人都看不懂的鐸蘭文字。


“嗚?什麽意思嗎?”姑娘們面面相覷,摸不著頭腦。


 我轉過身來,面向我的孩子們。眼前那幾百個年輕而富有活力,純真而充滿朝氣的身姿,即使穿著和當年五巖嶺學生一樣的樸素的校服,卻不像當年的我們一樣營養不良,畏手畏腳,沒有安全感。

 真好,她們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年代。


 我微微笑著:“這次坐船來春遊,你們都只顧著高興了,都沒人查查地圖,看這船到的是什麽地方嗎?”

孩子們議論紛紛,求知欲讓她們興奮地嘰嘰喳喳。真是好可愛。


“這里,名叫阿托斯島,我曾在這里,生活了一年。”我平靜地敘述著,那讓孩子們唏噓不已的話語。

 孩子們沒了興奮的神色,眼里重新顯出感傷。


 我再次轉向墓碑,靜靜地蹲下身去,將墓碑前的雜草,以及旁邊更多的墓碑旁的雜草,一一拔去:“我再次回到島上的時候,這里,只剩下了廢墟。帝國腹地遭到鐸蘭的攻擊,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為了毀滅戰爭罪行的證據,將阿托斯島上所有學校的校舍摧垮,將所有學生殺死。”


 “那麽……她們的屍骨又是怎麽被發現的呢?”一個學生問道,她捧著厚厚的歷史書,帶著圓形的黑框眼睛,兩條旁人看來土氣不已的麻花辮,在我看來無比可愛。她真像幼年時的我啊,一個癡迷於歷史的女孩。


“鐸蘭艦隊推進很快,帝國軍沒能將現場掩蓋完好,校園的殘骸,女生們的屍骨,還是被挖掘了出來。山坡上的紀念館,就是當年最大的叢葬地,曾今的五巖嶺校園。”

我不敢望向紀念館,不敢望向早已不存在的校舍,那個曾在我最落魄最絕望時,接納並保護了我的家園。




 我站起身來,手掌攤開,指向墓碑上的鐸蘭文字:“同學們!大家不都一直吵著鬧著要老師我教你們鐸蘭語麽?今天我們就開始學習!今天學習第一個單詞,這是一個用來形容夜晚明媚的月牙的單詞,也可以用作人名。”


孩子們打起了精神,幾百雙求知若渴的眼神,朝這里看來。

“和我一起念:曦月。”我念著,鼻頭不知為何酸楚。




 孩子們無人開口,一個個的面容,百感交集。


 沒有任何人下令,只見孩子們整齊劃一地站好,淚眼和笑靨交雜在一起,一起向墓碑彎下了身子,鞠躬行禮:“曦月老師好!”





曦月,我的好姐姐。這便是我們的學校了!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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