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檸陌寒 #30 第二十九章 護同道姐妹攔官軍,立堂威慕雪受官刑 (Pixiv member : Akame)

 邢捕頭帶著官兵們從墳場沖出時,遠遠地看到一個女子的身影在朝他們跑來。

“有人!”邢捕頭大喊,“抓住她!”

離破廟越來越近後,士兵們也逐漸恢覆了神志,邢捕頭一聲令下,兩個官兵立即策馬奔出,抓住那名跑來的女子,帶到邢捕頭面前。

“放開我……”女子的表情里帶著煩躁,卻看不到畏懼。

“放肆,你是何人?!”邢捕頭質問道。

“你們要找的人不是我。”女子擡起頭,冷冷地說道,說道,“黑月教的人,就藏在前面那座破廟里。”

眾官兵面面相覷,這種不毛之地,光是突然冒出個女人就已經十分可疑,更何況她居然還知道黑月逆黨的藏身之處。

“你怎麽知道我們在追捕黑月逆黨,還有你為何出現在此地?”邢捕頭滿臉戒備地質問道,“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他們的同夥,想把我們往錯路上帶?”

“那把火是我點的。”女子平靜地說道,“我是宋家的人,奉命前來跟蹤逆黨的”。

“你說什麽……”邢捕頭睜大了眼睛,“宋耀文他……”。

“你再不動身,他們馬上就會逃走。”女子的語氣清冷得就像她身邊呼嘯的寒風。

衛徹看了看邢捕頭,等著他的意見。經過此劫,他早已沒了剛來時的傲氣。

邢捕頭深吸一口氣:“把她押起來。”

兩名官兵立刻上前,把女子雙手綁起,按跪在地。

“現在你來帶路。要是敢耍花樣,你自己知道後果。”

話音剛落,女子就被牢牢綁在了馬背上,浩浩蕩蕩的官兵豎起軍中的旗幟,朝著前方的破廟擁去。


“官兵馬上就會到。石大哥,你帶著北檸先走,我和慕雪幫你們殿後。”慕晴說出這個決定時,神色格外的冷靜,仿佛不是臨時起意一般。

“不行!”北檸幾乎跳了起來,她不可能允許如此荒唐的舉動。

“你在說些什麽廢話,快走!”石勇焦急地拉上慕晴,想拽她離開。

“來不及了,已經太近了。”慕雪聽著地表傳來的馬蹄聲,“官兵不到一刻鐘就會到,下山的路還很遠,我們不可能跑過騎馬的官兵。”

“那你們兩姐妹帶北檸走,我拖住他們。”

“你想去送死嗎?”慕雪突然厲聲斥道,“整個官府都知道你是和北檸走得最近的人,你要是被抓,和送死有什麽區別?還有你,北檸,你的畫像早就貼的滿城都是,那些官兵隔著十丈遠都能認出你,你就這麽急著回牢獄受刑?”

北檸和石勇都沒想到平日里天真活潑,仿佛不諳世事的慕雪竟會擺出這副不容抗拒的神情,一時間楞住了。

慕晴輕嘆一口氣,走到兩人面前。

“石大哥,官府的人不認識我和阿雪,也不知道我們和北檸有什麽關系。我們扮成過路人,他們沒有理由抓我們。”慕晴走到石勇面前,眼中帶著認真和懇求,“況且,如果不是各位,我和阿雪也許早已餓死在密林里,再也見不到這人世。我想,今天是時候報答各位了。”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和你們無關,不該是你們去冒險。”北檸使勁搖了搖頭。

“但這場危難可以靠我們化解。”慕晴握住了北檸的手,“相信我,我和阿雪自有辦法對付官兵。”

“相信我們,北檸。”




官兵們沖到破廟時,熊熊的烈火仍未熄滅,大量的濃煙圍繞著破廟,把他們都堵在了外面,難以接近。

“他們來了。”慕雪藏在廟後的一棵大樹上,懷里抱著個酒壇。她臉色微醺地低下頭,告訴姐姐官軍已至的消息。

“準備一下吧。”慕晴背起一個竹簍,里面裝了幾個被熏黑的壇子,“沒想到你之前搬運出的幾壇酒,卻在這時有了用處,真不知是福是禍。”

慕雪歪過腦袋,看了看忙碌著的慕晴,嘴角莞爾一笑:“姐姐,你剛才騙了他們。”

慕晴仍是埋著頭,直到把捆著竹簍的繩索固定在腰上,輕聲說道:“如果這是欺騙的話,我們一直都在騙他們,卻也不差這一次。”

慕雪笑了,舉起酒壇一飲而盡,壇里的陳釀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從她的嘴角滑下。

“咳,好舍不得啊。”少女迷離的眼神看著天空,斑駁的光點透過殘破的枯葉,灑落在她恬靜而緋紅的臉頰上。

“姐姐,你說這回,我們還能活著走出官府嗎?”

“還有機會,過上像這兩個月一樣的生活嗎?”

慕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嘆了口氣。

“該下來了,阿雪。戲得開場了。”


“大人,廟里火勢太大,恐怕不好進廟搜查。”一名探路的下屬從火場跑出,咳嗽著稟告著里面的情況。

邢捕頭點點頭,轉頭對衛徹說道:“你帶一幫人去追逃走的逆黨,我帶剩下的人搜查周圍。”

“好。”衛徹點點頭,喊上十幾名官兵,朝破廟後面追去。

“剩下的人,給我好好搜……”

“不好,快停下!”邢捕頭的話還沒說完,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官兵的驚呼,還伴隨著馬群受驚的叫聲。邢捕頭心頭一沈,拍馬前去查看,卻見前去追剿逆黨的官兵都死死拉住韁繩,就像有什麽可怖之物橫在路上一般。

“大膽!”衛徹拔刀怒喝,“你們是什麽人,膽敢攔截官兵?”

邢捕頭搖了搖韁繩,來到衛徹身邊,卻看到路上倒著兩個相貌清秀的少女,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很顯然是剛才被官兵撞倒的。其中身穿藍衣的少女早已被騎著高頭大馬、拔刀相向的衛徹嚇壞了,緊緊抱住自己的同伴,眼里全是害怕。她懷中的另一位粉衣少女卻好像不省人事,並無反應。

“別著急,兩個小姑娘而已,把她們拉開。嗯……?”邢捕頭方才看清地上的東西,不由得一楞。在兩個闖禍的少女身邊,還散落著無數被摔碎的瓷片,羊腸小道本就狹窄,這些鋒利的瓷片往地上一撒,簡直比軍隊中的絆馬繩還好使,難怪官兵們都被嚇得拉緊了馬繩。

這下麻煩了,邢捕頭眉頭一皺,看上去是官兵撞了這兩個背酒女子,才讓壇子的碎片撒了一地,這樣一來怕是會延誤追擊。

“這兩人必然是黑月逆黨,竟敢阻擋我軍前進!”衛徹已然怒發沖冠,拔刀就要砍下。

“軍爺饒命啊!——我們姐妹是剛剛路過,被軍爺撞倒,筐中的酒壇才被撞碎的。”藍衣女子嚇得花枝亂顫,連忙跪倒在地向衛徹求饒。

“這荒郊野嶺,你們兩個女人卻出現在這,還敢說不是黑月逆賊?!”衛徹根本不相信她的話,厲聲質問道。

“軍爺,真的不是,小女子和妹妹在外地做的酒莊生意,不想錯過城中早市,這才急忙趕路,不想沖撞了官軍,還請軍爺恕罪……”

“你對她們嚷嚷什麽?”邢捕頭看著這出鬧劇,不禁對衛徹的莽撞有些不耐煩,“先帶回去,是不是黑月教徒,一審便知,眼下重要的是追人。”

“是……”衛徹自知失態,連忙讓手下把兩個女孩抓住,順帶要趕緊清理那遍地的瓷片。

“——軍爺……”

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那名粉衣女子突然站了起來,竟晃晃悠悠地撲在了衛徹的馬背上,衛徹完全沒想到小姑娘會來這一出,又急又氣地推開對方:“你這丫頭成何體統?!”

女孩柔若無骨的身體被推了個踉蹌,緩緩地擡起頭來,醉意快從她迷離的雙眼中滿溢出來。突然,就像洪水決堤一般,女孩直接撲在馬前嚎啕大哭:“軍爺要替小女子做主啊……我們兩姐妹的辛苦經營的酒窖,竟然被一個渾蛋縱火燒了!”

“給我滾開,本統領現在沒空管你們的破事!”衛徹惱羞成怒,對左右命令道:“楞著幹什麽,把這個瘋女人給我拉下去!”

左右的馬前卒連忙上前,想要制服已經醉醺醺的女孩。可女孩的身體卻像只玲瓏無骨的兔子,又軟又滑無處下力,兩個官兵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卻始終抓不住這個嬌小的女孩。

看兩個體壯如牛的手下居然連個小丫頭都制不住,衛徹正想破口大罵,卻見邢捕頭上前用刀鞘一點,旋即制住了少女背後的穴道,兩人趁機把女孩按倒在地上。

“沒想到,還是練家子。”邢捕頭的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兩姐妹。“帶回去吧。”

假扮酒販的慕晴慕雪被結結實實綁了起來,當官兵推著她們往後走時,她們看到了被押在陣型後方的南梔,南梔只看了她們一眼,隨即避開了眼神。

在這剎那,三人的表情都微妙地波動了一瞬,但很快就都被她們壓了下去,這些被掩蓋的情感,有回避,有震驚,還有憤怒。

當小路上的碎瓷片終於被清理幹凈時,旭日已從東方的群山中升起。

“真是該死,被這兩個丫頭一鬧,逆黨應該跑遠了。”衛徹恨得牙癢癢。“這麽大的霧,只怕很難追上了。”

邢捕頭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皺紋顯得格外深邃:“衛徹,你帶一隊人,把那兩個丫頭押回官府,知會縣令大人,此二人要即刻提審。”

“剩下的人,跟我繼續追擊,出發!”


破曉已至,一縷晨光撕開了山間的濃霧,淅淅瀝瀝的雨下了起來,山里的寒意在雨天更加刺骨。西邊的山腳下,臥著一泊不起眼的小湖,湖上漂泊著一艘同樣不起眼的小船。

“下雨了,腳印應該消失了。”石勇一邊使勁劃槳,一邊張望著身後的情況。“沒事了北檸,他們追不到我們了。”

北檸卻沒說話,只是低頭握著尾槳。石勇剛想說什麽,卻看到北檸眼圈通紅地擡起了頭。

“我把她們丟下了……”北檸喃喃說道,“晴姐姐和阿雪都救過我,但我把她們丟下,自己逃跑了。”

石勇沈默了一會,嘆了口氣:“慕晴姑娘說的沒錯,如果她們不留下斷後,我們誰都跑不了。北檸,你要相信她的判斷。”

“但為什麽留下的是她們啊?”北檸的聲音有些沙啞,“那些官兵是沖我來的啊,沖我來的!我讓他們抓走就好了,就什麽事都不會有了!一直以來我都是拖後腿的,結果現在還害了身邊的人,我的存在只能帶來苦難!”

“北檸。”石勇認真地看著北檸的眼睛:“現在不是妄自菲薄的時候,你都忘了她的話了嗎,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和吳銘匯合,然後再去找她們,我們絕不能拋下她們。”

短暫的沈默後,北檸擡起了頭,她擦掉眼角的淚水,這個十七歲的少女,眼神似乎比往常都要堅韌。

她逐漸理解這個爛透了的世界,也理解了在這陰雨纏綿的世界中,擁有這些晨曦一般的朋友是多麽不易。

“你說得對,我們絕不會拋棄她們。”北檸咬緊牙齒。

“絕對不會。”


慕晴慕雪被押回官府時,已是辰牌時分,臨溪城的街頭逐漸熱鬧起來,商販叫賣的聲音此起彼伏。這本是一個祥和平靜的清晨,直到縣衙那道不容侵犯的朱色的大門被早早敞開,許多人才意識到,今日似乎是不尋常的一天。

自古以來,看熱鬧都是最受世人歡迎的消遣方式,臨溪的平頭百姓們自然是不能免俗,每逢縣衙有大案要案,圍觀民眾總能把衙門圍個水泄不通。今日的案子顯然不同往日,要知道按慣例,縣衙都是午後才開始審案的,畢竟沒有誰敢大清早就去擾了縣太爺的好夢,可今日辰時剛過,衙門的大門就早早敞開;沒等縣令上堂,兩隊衙役就手持刑杖,神態威嚴,分立兩側;縣衙門外更是較往常多了十幾個巡邏的衙役。有個懂行的悄悄告訴眾人,如此大的陣勢,縣太爺今日必是審著大案子了。

“升——堂——”

為首的衙役一聲吆喝,門口前議論的百姓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天理人法的公堂上。縣令劉弘文從屏風後快步走出,端坐於正堂上,刑名師爺柳含煙則手持紙筆,坐於正堂左側的一張小桌,衙役們有節奏地用刑杖點地,“威——武——”的喊聲震耳欲聾,連堂下的百姓都不由得心生畏懼。

縣令一拍驚堂木:“帶犯人上堂!”

應著傳訊聲,慕晴和慕雪被兩個衙役帶到堂上。慕晴仍是穿著那身淡藍色衣裙,雖然雙手被枷,步伐卻仍優雅而穩健;慕雪身著粉色短裙,身上沾了不少塵土,看上去狼狽不少。不知是因鐐銬加身,還是酒勁未退,她走得有些跌跌撞撞。看到犯人的面容時,大門外的百姓不由得發出陣陣驚呼,沒想到今日如此興師動眾的案子,犯人竟是兩個容貌可人、看上去還頗為嬌弱的少女。

“這大清早的升堂,原來就是為了審這兩個小姑娘?”

“她們倆長得好生相似,難道是同胞雙生?”

“不清楚……哎,這麽年輕的丫頭,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麽罪。”

慕晴和慕雪只當沒聽見,走到公堂正中時,衙役停了下來,對兩人命令道:“跪下!”。

慕晴依言跪下,垂地成蓮的長裙和優雅的儀態讓她完全不像一名嫌犯,倒像一位從容的大家閨秀;慕雪卻還呆呆立在原地,似乎沒聽清衙役的命令。

“大膽!”押送的衙役厲聲斥道,“見到大人為何不跪?!”

慕晴連忙拉了拉慕雪的衣袖,慕雪這才如夢初醒,“撲通”地跪倒在地,和旁邊的姐姐形成鮮明的對比。

“怎麽,你看上去有點迷糊啊。”縣令冷眼看向慕雪,“要不要本官給你醒醒酒?”

“大人恕罪,阿雪她只是被官府的威嚴嚇到了,並非不敬大人。”慕晴慌忙說道。

“嚇到了?我看她都沒把本官放在眼里,來人,給她提桶水來。”

“不必……不必。”慕雪突然開口了,她很努力地擡起頭,“民女慕雪,見過青天大老爺,大老爺萬歲,萬歲,萬萬……”

“住口!”這話可說不得,劉弘文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打嘴!你這刁民,公堂上怎可胡言亂語?”

衙役們也都被嚇了一跳,半晌才反應過來:“是,大人!”隨後舉起刑板,朝著慕雪走去。慕晴連忙想要護住妹妹,卻被兩根刑杖架住,難以動彈。慕雪便著實挨了兩下掌嘴,幸而打的不重,只是嘴唇有些泛紅,卻著實是把酒給打醒了。

劉弘文雖然對這丫頭頗為氣惱,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審出兩人的真實身份,只好先將此事作罷。他轉頭質問慕晴:“你又是何人?你們二人是何關系?”

“回大人的話,小女子名叫慕晴,年十八,是赤水縣人,近日才來到臨溪想做些賣酒生意。阿雪正是小女子的妹妹,她年少無知,還望大人海涵。”

慕晴的回答謙卑溫和又不失禮數,劉弘文問話的聲音也就稍微緩和了些:“那我問你,你們兩個女子,為何會在那不毛之地出現,還正好擋了官軍的路?”

聽到縣令的問話,慕晴眼眸低垂,好似泛著點點淚光:“大人有所不知,我們姐妹自小命苦,爹娘在趕路回家時被強盜所害,我們自此流落街頭,靠賣藝乞討為生。多年後我們總算攢下一些盤纏,憑著釀酒的手藝釀制了一些米酒,幸得上天垂簾,鄉親們都喜歡我們慕家姐妹的酒,竟賺得不少銀兩,生意也遠甚往常。聽聞臨溪繁華秀麗,商賈雲集,小女子一直心有神往,不想今日卻天降橫禍,酒窖著了大火,小女子和妹妹一時心急,便沖撞了路上的官軍。大人,小女子真的不是故意要沖撞官軍,請大人恕罪……”

這段故事說罷,慕晴已是泣不成聲,衙門外七嘴八舌的百姓也是安靜了不少。他們沒想到,這個看上去相貌溫婉談吐有禮的姑娘,原來還有如此不幸的身世,無父無母已是可憐,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見了轉機,卻又突遭橫禍,還要照顧那個看上去就很不省心的妹妹。如此懂事的女孩本應過上鄰里疼愛,人人稱善的日子,如今卻被捕公堂,無助地面對官府拷問,很難不讓人心生憐惜。

劉弘文也陷入了沈默,但他不是憐惜慕晴,而是感到驚訝。

一直以來,公堂都是天理國法之地,象征著不容違逆的威嚴。尋常女子被帶到公堂問話,縣令驚堂木一響,兩側衙役刑杖一敲,早已被嚇得語無倫次,可這個叫慕晴的女子,不僅舉止禮數頗具大家風範,甚至面對縣令的問話時也能做到條理清晰,談吐優雅,從她的身上,劉弘文漸漸感到一種與年齡不匹配的堅強與冷靜。

但她明明看上去很怕自己。

沒錯,她頷首低眉,美麗的眼眸有些慌亂地看著地面,雙腿並攏,身體挺成優美的曲線,一雙細膩白凈的手即便被沈重的枷鎖拷住也未曾掙紮。受審至此,她始終安靜而順從地跪在堂下,回話時甚至不敢擡頭對視,這個少女的每個動作好像都在表達著對身為縣令的自己的服從和畏懼。

有些奇怪,劉弘文有種隱隱的直覺,自己審問過很多犯人,極少遇到這樣的。

她表現的太完美了,不像是被詢問的嫌犯,反倒像堂上的主角,她似乎清楚地知道每個人在堂上想要看到的東西,包括百姓,包括自己這個縣令。

不能掉以輕心。想到這里,劉弘文用質疑的語氣繼續問道:“按你所言,你沖撞官軍,只是急於救火的無心之失了?”

“是的,大人。”慕晴補充了一句,“小女子所言,句句屬實。”

“好。”劉弘文點點頭,一拍驚堂木,“來人,傳駐軍統領!”

衛徹大步流星地走上堂,對縣令抱拳行禮:“臨溪駐軍統領衛徹,見過縣令大人!”

“衛統領,這民女剛才供述,是想要救火才無意沖撞官軍,她說的可是實情?”

衛徹睥睨了跪在旁邊的兩姐妹一眼,不屑地說道:“荒謬,簡直是一派胡言。”

“哦?”縣令眉頭微蹙。

“大人,昨日深夜,末將帶領官軍追擊黑月逆黨,一路追到一座荒山中。”說到這里,衛徹臉上仍帶著心有余悸的神情,“那荒山甚是古怪,其中遇見諸多怪異而不可名狀之事,末將拼死一搏才帶領官軍沖出深山。不想,正當要追到黑月逆黨之時,這兩女子突然出現,竟公然阻撓官軍追捕,以致官軍錯失了拿下叛逆分子的最佳良機。”說罷,衛徹狠狠地瞪了兩姐妹一眼。

“大人,末將有足夠理由懷疑,這二人的身份正是黑月教徒!”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慕晴不由得咬緊了嘴唇,門外百姓則是頓時打開了話匣子:“這位將軍剛剛說什麽?這倆姑娘竟然是黑月教的人?!”“看起來不像啊,黑月教人不都個個兇神惡煞的嗎,這麽柔弱的兩個姑娘也是教徒?”“在荒山里出現,說不定真是逆黨呢!”“上次不就審了個小美女嗎,結果發現不是黑月逆黨,這回不會又弄錯了吧?……”

“肅靜,肅靜!”縣令重重拍了拍驚堂木,讓群眾們安靜下來。

“慕晴。”縣令深吸一口氣,“本官問你,你們兩個女子,放著官道不走,卻在清晨選擇走那荒山野嶺,你作何解釋?”

慕晴低頭一拜:“大人,正因我們姐妹二人勢單力薄,卻又生得不差的相貌,平日里常遭人調笑欺淩。不得已,我們姐妹只好把酒藏在偶然發現的破廟里,那座山人跡罕至,想來也不會有人前來搶奪,便一直放在那了,不想卻誤沖撞到了統領大人。”

說罷,慕晴有些畏懼地看了看人高馬大的衛徹,繼續說道:“民女沖撞了官軍,還耽誤了統領大人的戰機,已是犯下了莫大的罪責。民女願意服從大人的一切懲處,但請求大人看在妹妹年幼無知的份上,網開一面,讓民女代妹妹受過,還請大人成全!”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皆是沈默,但衛徹卻不買賬:“替你妹妹受罰,你替的起嗎?況且,最有問題的不就是你的妹妹?她竟敢攔住末將的戰馬,不讓末將追擊逆徒,這也叫無意,這也叫意外嗎?!”

聽到此事,縣令不由得心頭一震:“你說,這個粉衣女子故意攔住你的馬?”

“沒錯,大人!”衛徹頓了頓,警惕地看向慕雪,“最可疑的是,她竟然會武功,還公然抵抗官軍的捉拿!”

這個小丫頭會武功?縣令吃了一驚,提起驚堂木在案上重重一拍,對著兩人質問道:“大膽刁民,你們作何解釋?!”

慕晴的秀麗的臉頰有些發白:“大人,妹妹她喝多了酒,她不是故意……”

“簡直是荒唐。”衛徹乘勝追擊,“我可沒聽說過喝醉酒的老百姓敢攔住官軍的。”

“統領大人啊……”氣氛劍拔弩張之時,一直垂著腦袋沒開腔的慕雪卻說話了。

“民女看大人衣甲光鮮,正氣凜然,本想求助大人幫忙抓捕縱火的惡人,卻未想大人有公務在身,自然是無暇管顧我們姐妹的小小酒窖,是民女魯莽了。”

衛徹皺了皺眉頭,慕雪的話讓他有些不自在:“說得好聽,那你怎麽解釋你的武功?”

“解釋武功?……”慕雪慢條斯理地念叨著這句話,突然看著衛徹笑了出來。“大人的問題可真有意思,我們姐妹倆自小無父無母,就這樣相依為伴行走江湖,你猜靠的是什麽?”

“……”衛徹自然沒猜到慕雪的反應,楞在原地沒有回答。

“靠的是鄰居憐惜嗎?靠的是官府照料嗎?靠的是你統領大人那高頭大馬威風凜凜的軍隊嗎?”慕雪的眼神挨個瞥過門外的百姓,堂上的縣令,旁邊的統領。

她冷笑一聲,那聲音中帶著絲縷的苦澀和忿懣。

“當然靠的是我們自己啊!靠我吃了十多年苦,挨了十多年打,練出的功夫!”慕雪突然收起笑容,直直地盯著衛徹,“統領大人竟然還質疑我為何會武功,若不會武功,我和姐姐早就成不知哪的孤魂野鬼了!”慕雪冷峻的眼神卻如熊熊烈火,仿佛要把他的內心照個透亮。

這一通質問,足足讓衛徹楞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你,你這個不知規矩的丫頭!”他一邊氣急敗壞地指責,一邊避開慕雪的視線,轉頭看向縣令:“大人,此女性情頑劣,公然阻攔官軍,竟還不思悔過,若不重重處罰,只怕他日還要作亂!”

縣令不動聲色地旁觀著這一切,慕雪敢於當堂質問衛徹,無疑讓他對兩姐妹的揣測更深一層。無論是不是黑月教徒,她們的經歷恐怕遠不像尋常的平民百姓那麽簡單。

不過眼下,堂堂駐軍統領被一個小姑娘出言不遜,已屬當堂罵官之舉。無論是維護衛徹作為官軍統領的威嚴,還是殺一殺這小妮子的銳氣,自己都不能坐視不管。想到這里,縣令重拍驚堂木,厲聲喝道:

“大膽刁民,你先是阻撓官軍公務,現又當堂頂撞駐軍統領,是當本縣不存在嗎?”說罷,縣令拔簽兩根,“刁民慕雪當堂頂撞朝廷命官,視官威於無物,重打二十大板!”

慕晴聞言大驚失色,連忙抱住妹妹:“大人,不要!慕晴願替妹妹受責。”

“怎麽,原來這打屁股還有替人受過之理?”說罷,衛徹給了慕雪一個勝利者的笑容。“犯的錯卻要姐姐來保護,我看你也不像自己說的那般有能耐。”

慕雪沒有理他,只是輕輕拍了拍姐姐的背。“把她拉開!”縣令一聲令下,兩個衙役把慕晴強硬地拉開,兩根刑架穿過她的後背,讓她只得跪伏在地,再也無法插手。

“行刑!”

一聲令下,左右隊列中各走出一名衙役,他們按住慕雪的肩頭,將她玲瓏無骨的身軀推倒在地,隨後把刑杖交替架起,封鎖在少女的背後。而對慕雪來說,這一切轉變發生得很快,剛剛還在厲聲申辯,轉眼間已被壓制在公堂上,感受著身下傳來的冰涼觸感,再看到兩排衙役手中的寬大刑杖,不由得心臟怦怦直跳。

不過事到如今,慕雪也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麽。她雖說不熟悉衙門,卻也不是完全陌生,自己小時候也跟姐姐一同去官府看過熱鬧,卻不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當朝律法規定,公堂杖刑應當去衣受刑,慕雪只見那少女被脫去裙褲,在眾目睽睽之下裸臀受刑,血淚相和,不住哭喊,即便多年之後回想起來,也覺得心頭頗為沈重。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今天竟也輪到她了。

回憶之間,一名衙役已走上前來,他的任務自然就是給慕雪寬衣解帶。由於慕雪穿的是不及膝的粉色短裙,衙役便回避了解開腰帶的繁瑣,索性將那條短褶裙掀起,露出了少女貼身穿著的小衣以及細膩白嫩的雙腿。

“啊。”慕雪只覺身後一涼,忍不住叫了出來,俏臉也隨之一陣發燒。雖然自己也算摸爬滾打江湖多年,但的確從未受過官府緝拿,也就從未體驗過這公堂杖刑,因此,盡管做了心理準備,大庭廣眾之下被掀裙子帶來的羞辱感仍讓慕雪有些緊張無措。

衙役似乎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反應,並沒有理會,順手將慕雪貼身穿著的小衣拉至大腿,再將已經掀起的裙子往腰上推了推,頓時,少女嬌嫩的臀部便暴露在了大庭廣眾之下。

人群中發出幾聲驚嘆,這少女雖任性無禮,然姿色並不遜色於姐姐,相比於柔弱溫婉的慕晴,慕雪的相貌多了幾分可愛靈精之氣,絕對配得上一句美人胚子。只見少女被刑杖壓制在地,一張俏臉頰漲的通紅,那藏於裙下的玉臀毫無遮掩地陳於堂上,雖稱不上有多麽豐滿,卻格外地嬌嫩而圓潤,遠看如冬日堆雪,近看則吹彈可破。隨著淡粉色的小衣被脫下,少女那兩瓣白皙的小屁股就仿似兩只乳鴿般撲了出來,幹凈而勻稱地呈現在光下。

“哇,沒想到這小妮子不僅臉蛋生得美,身材也如此好看。”

“只可惜卻要讓這公堂板子教訓,這般可愛的小妮子,不知打完會是什麽樣。”

“怪她自己,縣太爺可不管你長得好不好看,公堂上敢對官爺這麽說話,再漂亮的臉蛋也照樣屁股開花。”

……

“置板!”只聽一聲令下,一名衙役舉起那上黑下紅的刑杖,擱在慕雪赤裸的臀上。冰涼的刑杖接觸到細嫩的皮膚,讓慕雪下意識地有些顫抖,但事到如今只能咬緊牙關,承受馬上要到來的疼痛。這個等待沒有太久,板子就離開了臀部,隨後重重地打在慕雪的小屁股上。

啪!

“啊!”慕雪只覺一陣痛楚從身後傳來,忍不住叫喊出聲。她並非沒有挨過打,從小到大,自己做錯事時,姐姐也會把自己按到腿上好好揍一頓,但姐姐柔軟的手掌自然不可能和這公堂板子比擬,慕雪本想忍耐一會,卻仍不由得叫出了聲。

衙役顯然不會給慕雪調整的時間,板子繼續輪流落下,無情地笞打在慕晴身上,那嬌嫩的粉臀猶如兩團圓丘,每一板揮下,都被會打得上下彈動,隨之暈上一層緋紅的板痕,令人看著都覺於心不忍。

衛徹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女孩,滿意地欣賞著正在發生的一切。隨著行刑的持續,慕雪俏麗的臉蛋上已經分不清汗水還是淚水,一雙小拳頭緊緊握著,柔順的長發散落在身上,隨著板子的落下在空中飄舞,順著那玲瓏秀氣的後背,能看到被掀起的粉色短裙蓋在腰間,再往下便是那可憐的玉臀,正毫無遮掩地被那威風凜凜的刑杖拷打,然後是被褪至大腿的小衣,因疼痛而不時翹起的小腿……看著這個膽敢頂撞自己的女孩,如今已無助地趴在自己面前,被掀裙褪褲當堂責打,衛徹心中浮現出一陣獨特的解氣感。

對於慕雪而言,這個過程則是難以忍受的煎熬,羞恥本應顧不上了,可當余光看到旁邊的駐軍統領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自己便咬牙下決心:等我逃過這劫,一定要好好收拾你這小人得志的——

“啪!!”

“啊!”無情的板子再次打在自己腫痛的屁股上,直接打斷了慕雪的念頭,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二十!稟大人,用刑完畢!”漫長的行刑終於結束,衙役向縣令稟告後,退往兩邊,徒留受完刑的慕雪獨自趴在地上。“阿雪!……”在旁觀刑的慕晴早已哭成淚人,衙役剛一松開刑杖,她就跑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妹妹。她想查看妹妹的傷勢,只見那原本白皙圓潤的屁股已然紅腫起來,像兩瓣粉紅的桃兒,一道道腫痕清晰可辨,每道腫痕都對應著一次無情的笞打。慕晴原本想幫妹妹穿上小衣,但那傷痕累累的小屁股恐怕已經經不起布料摩擦,只得把小衣提到臀腿間,再蓋上裙子略作遮掩。

“姐,沒事。”慕雪滿是淚痕的臉上無力地擠出一絲笑容,伸手拭了拭姐姐臉上的眼淚。

“這二十大板,是本官對你頂撞官員,目無尊長的懲罰,慕雪,你可知錯了。”

慕雪緩了片刻,示意姐姐不用再扶自己,慢慢地回到跪姿:“回稟大人……大人法板威嚴無情,小女子實在受不住,已經知錯了。”

縣令皺了皺眉,慕雪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在說自己在屈打成招。

“真是嘴硬的丫頭。”衛徹很是不快,“看來這板子還沒挨夠。”

“衛統領。”衛徹還想威脅幾句,縣令給了他個眼神,只好作罷。

劉弘文看著這個滿臉淚水,狼狽不堪的小姑娘,盡管一頓杖責後被打得梨花帶雨,但自己能看出,她眼中的熾熱火焰並未熄滅,仍然沒有服輸。真是個倔丫頭,劉弘文嘆了口氣,再糾纏這些小事已經沒有意義,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審出她們和黑月教的關系。

縣令對衛徹問道:“衛統領,這兩姐妹沖撞官軍在先,出言不遜在後,這些罪名都已鐵板釘釘。不過,可否有其他證據表明她們和黑月教的關聯?”

衛徹仔細想了想:“回大人,末將暫未找到其他證據。末將懷疑這二人與黑月教有關,也是因為她們突然出現,攔了官軍追擊的路。”說罷,衛徹頓了頓,“邢捕頭還在追擊叛逆分子,可等捕頭歸來,再作定論。”

聽到這句話,慕晴和慕雪心頭一緊,也不知石勇和北檸可否逃出了官府的追蹤。

縣令點點頭,並不言語,稍加整理了思緒後,心中已有主意。半晌後一拍驚堂木,宣布道:“好,本官就此宣判,慕晴慕雪沖撞官軍,擾亂官府對叛逆分子的搜捕,後果惡劣,證據確鑿。堂審期間,慕晴深知自身罪責,曉我公堂之威,供述詳盡,主動請罰,合乎從輕判刑之例,判其決杖三十,當堂的決。”縣令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妹慕雪躁氣不純,性情頑劣,審案期間不僅不思悔過,反而蔑視公堂,斥責朝廷命官,實屬目無法紀,理應嚴加懲處。本官判其決杖六十,並於堂前示眾,以儆效尤。依罪不重科之令,慕雪已受二十,當另受四十,不得收贖。”

說到這里,縣令看向兩姐妹:“你們是否認罪?”

剛聽到六十大板時,慕雪只覺眼前發暈,再挨六十大板怕是屁股要開花。不過又聽到罪不重科這幾個字,看樣子只要再受四十,似乎稍好一些。不過自己和姐姐的判決,一個是當堂的決,一個是堂前示眾,聽起來好像沒什麽區別,不都是脫掉裙子再挨頓板子嗎?這偌大的官府,百姓有難時不見蹤影,也就會在欺負勢單力薄的女孩上使些壞心眼的手段。

慕晴擔憂地看了看慕雪,但最終沒有說話。

自小以來,一直是慕晴保護年紀小些的妹妹,可今天,慕晴很清楚,是自己被妹妹保護了。

阿雪,要堅持住。

一滴清淚落下,打濕了淺藍色的裙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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