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檸陌寒 #29 第二十八章 青山埋忠骨,熾焰燃魂靈 (Pixiv member : Akame)

 “砰!!”

一陣沈重的破門聲,官差踹開了那扇破舊的木門,蠻橫的力道讓整個小屋都被震得有些搖晃。門被打開的瞬間,十幾名衙役蜂擁而入,舉著火把搜查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都給我好好搜,連一只蒼蠅都別讓他逃走!”為首的官差高聲喝到,手中揮舞著一柄看上去就價值不菲的寶劍。手下們也不敢怠慢,整個木屋被翻得一片狼藉,就連地磚都被挨個敲了一遍,生怕下面藏有密道。留在外面的差吏則圍成一圈人墻,把守住每個可以用來逃跑的空隙,足足將小屋圍了個水泄不通。

“剛才那陣鳥鳴聲,總覺得有些古怪。”頭領皺著眉頭說道。

“無妨,現在屋內屋外都是我們的人。”一位須發斑白的老者策馬立在官差頭領的身邊,徐徐說道,“這麽大陣仗,就算是大羅神仙,怕也是插翅難逃了。”

“對待叛逆分子,本就應嚴查不怠,盡數絞殺。”頭領的語氣里帶著些許傲氣,“邢捕頭,我走的這些日子,黑月逆黨好像猖狂了不少啊。”

邢捕頭冷笑一聲:“黑月教妄議朝政,蠱惑民心,我等身為捕快,可是一直在嚴加追查,從未怠慢。”說罷,邢捕頭瞥了瞥身旁的頭領,“倒是衛統領,前腳剛回臨溪上任,後腳便興師動眾至此,楚統領還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姓衛的統領聽懂了邢捕頭的揶揄之語,卻也不惱怒:“邢捕頭這是懷疑衛徹無風起浪啊,那就給你看看這個吧。”衛徹從行囊中拿出一封信,遞給邢捕頭。

“這是……”邢捕頭展開信紙,信上的擡頭讓他不由得眉頭緊蹙。

“這是昨日舉報者所寫的密信,自己看看吧。”

借著火把的光亮,邢捕頭快速掃過信上的文字,很快,震驚和疑惑的表情同時出現在他那張平日里少有情緒的臉上。

“宋家,宋耀文……”邢捕頭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

“這個宋耀文,我在京城對他多有耳聞。”相比之下,衛徹顯得不以為意,“身為一個富家子弟,年紀輕輕就執掌家族事務,已是頗為了得。沒想到他還心懷國家要事,不僅查到了黑月教的蛛絲馬跡,還第一時間就將逆黨蹤跡通報官軍,這回要是抓到叛逆分子,這位宋家主可是稱得上大功一件。”

“真是奇怪,宋耀文憑借財力和朝中關系,向來有恃無恐,從不和官府對付,怎麽這次回反而主動找上官軍?”邢捕頭不得其解。

“那就得問邢捕頭了。”衛徹的語氣中帶著嘲弄,“一個關心國事和百姓安危的大家家主,卻在你們眼中成了無賴子弟,這臨溪城究竟是怎麽管的,衛某還真是不解。”

“怕是不必太早下結論。”邢捕頭臉色冷峻地說道,“依信中所言,黑月教徒是宋家家奴在林中小道偶然撞見的,可信中卻詳盡地描述了黑月教徒的行經路線和落腳地點,細致到簡直像逆黨親自寫出來的一樣。如果是偶遇,宋家人何以確定對方是黑月教徒?即便能夠確認,從官道到小屋,宋家又是如何做到跟蹤以行事隱秘著稱的黑月教徒足足兩里地而不被發現?衛統領難道從未懷疑其中蹊蹺嗎?”

衛徹臉色有些難看:“邢捕頭未免太過謹小慎微了吧,追查逆黨上並無建樹,對待忠貞之人卻百般揣測,如此治理,恐怕……”

“大人!”一個差吏從屋內疾步走出,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稟大人,屋內屋外都已搜遍,沒有查到叛逆分子的蹤跡!”差吏喘著粗氣說道。

“沒有?你們都好好搜了嗎!”衛徹瞪大了眼睛。

“大……大人,屬下能查的都查遍了,地下也沒有密道。”差吏戰戰兢兢地回答著。

這下,衛徹的臉色更難看了,一旁的邢捕頭則只是嘆了口氣。

“應該沒有跑遠。”衛徹咬牙切齒地說道,“傳我的命令,屋里搜查的繼續守在這里,其余的,跟我前去追擊逆黨!”說罷,衛徹策馬繞過小屋,朝後面的山丘追去。浩浩蕩蕩的官兵緊隨其後,上百只火炬照亮了半片夜空。

 

小屋背後的山丘是個人跡罕至之地,即便在白天,山上也彌漫著似乎永遠不會散去的濃霧,如同千年的詛咒一般,使整個山丘變得無比詭異恐怖。在臨溪人的口口相傳里,這座山上遊蕩著許多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甚至有一天,路過山腳的行人說見到有怪異的身影身著鎧甲佇立在山坡上,自此流言四起,這座令世人諱莫如深的怪山也就成了無人之地。

而今夜,這座怪山卻熱鬧非凡。

幾個身影飛快地在山間的叢林里穿梭,在濃霧的掩護下,他們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北檸趴在石勇的背上,小心地張望著周圍,只見四下里濃霧繚繞,十步以外的事物都看不真切,草木土石時而在前,時而在後,如同幻覺一般,看得北檸心臟怦怦直跳,只能盡量壓制住緊張和恐懼。石勇則不管不顧,只是埋頭向前飛奔,他知道哪怕慢一點都會被騎馬的官兵追上,山中地形陌生,到時候怕是根本無從脫身。

至於官兵是如何找到這里的,石勇也不清楚。這天夜里,他正像往常一樣熟睡,突然有人進門搖醒了他,睜眼一看,慕家姐妹正站在他的面前。慕晴焦急地告訴他,慕雪聽到了馬隊接近的聲音,馬蹄聲十分嘈雜,如此大的數目很有可能是官軍,讓大家馬上撤離這里。

石勇馬上叫醒了正在沈睡的北檸和南梔,石勇背上北檸,慕晴背上南梔,輕功高強的慕雪斷後觀察情況,幾人就這樣直往後山奔去,因為吳銘事先叮囑過石勇,一旦遭遇危機,馬上帶著大家逃往後山,不要猶豫,結果剛跑出二三十步,吳銘的警笛聲就響徹了整片叢林。

幸虧山坡上的茫茫濃霧掩蓋了幾人的身影,官兵們沒有第一時間追來,但石勇很清楚如果屋里沒有搜到人,他們馬上就會撲向這座山。因此他根本不可能放慢腳步,只能在這從座完全陌生的山上一路狂奔。

“上山以後,往北走,那座山的背面有座破廟。”

七天前,吳銘站在“怪山”山腳,看著那濃霧彌漫的山頭對石勇說道。“必須到那里才能停下來休息,因為只有那里是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你要不帶我去一趟。”石勇聳聳肩,“不然我也找不到那里。”

“沒用的,你這回去了,下次也找不到路。”吳銘笑著搖搖頭,遞給了石勇一個小物件。

“這是什麽?”

“羅盤。”吳銘突然變了臉色,認真地說道,“記住,在山的南面,不要相信羅盤,只管往山頂走;一旦你翻過山頭來到北面,你就必須相信羅盤,不要相信眼睛,更不要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總之,路上所見所聞的一切都不要相信,明白嗎?”

 

這段回憶在石勇的腦海里翻滾,他現在已經無法去思考,只能盡全力照做。豆大的汗珠模糊了他的眼睛,在漫漫大霧中他已經很難看清前面的路,只好由北檸來指揮方向。不知跑了多久,北檸終於興奮地喊道,“左邊!我們到山頂了!”

石勇咬牙跑到山頂上,只覺有些頭暈眼花,沒想到這看上去只是區區一座小山,登頂的路程卻遠遠超出他的預期。喘息之余,石勇瞟了一眼緊跟在後面的慕晴,沒想到同樣是背著一個女孩,慕晴雖然也有些疲態,相比於石勇卻好上很多,遠沒有到氣喘籲籲的地步,甚至身上穿的還是不太方便的長裙。石勇不禁暗暗稱奇,與溫和柔弱的外表不同,這姑娘的內功簡直可以用高深來形容,她的真實武功恐怕比自己之前猜測的還要高上許多。

“你怎麽樣?”回過神來,北檸已經從自己背上跳了下來,急切地看著自己。

“沒事沒事,這點距離不是什麽問題。”石勇一邊抹汗,一邊做出無所謂的神色。

“你都累成這樣了,要不還是我自己走吧。”

“你要是自己走,我們都得吃牢飯。”石勇打趣道,“快上來吧,還沒有到廟里,我們不能停下。”

“追上來的官兵被濃霧困住了,他們應該要一會才能上到山頂。”少女清脆的聲音在高處響起,石勇擡起頭,一個身著粉裙、靈精矯健的身影站在幾丈高的槐樹上,她單腳掛於枝頭,輕靈的身影在月光下如同下凡的玉兔。

“泥地濕滑,他們也許會發現我們的腳印。”慕晴有些焦慮地說著,隨後朝樹上喊道,“阿雪,你繼續跟在我們身後,官兵發現腳印會直撲過來,到時候一定告訴我們。”

“明白了,姐姐。”慕雪腳下輕輕一點,玲瓏的身體翻越出去,消失在濃霧中。

“我們繼續走吧,石公子。”慕晴說道,“還是先到吳公子說的那個目的地。”

“好。”石勇背起北檸,深吸一口氣,繼續向前方奔去,慕晴帶著南梔緊隨其後。

而在半山坡上,衛徹帶著一眾官兵浩浩蕩蕩向前行進。寅時將至,更加濃郁的霧氣和寒意將山頭包圍,就連手中的火炬都忽明忽暗,一種古怪而強烈的陰森氣氛逐漸在官兵間散播開來,許多人手心已經濕透,連馬也有些煩躁得有些異常,但礙於公務,他們只好撐著膽子在這座詭異的山中穿行。

“大人,還要往山上找嗎?”身旁的下屬有些擔憂地問道,“我聽聞,這座山有不幹凈的東西,多年來從未有人上山,在往上走,恐怕……”

“閉上你的狗嘴。”衛徹怒視了下屬一眼,嚇得對方趕緊把話咽了回去。

“大人!”前去探路的官兵拍馬趕了回來。“在前方的暗沼里發現了兩排腳印!”

衛徹心頭一振,立刻前去查看,果然,地上有一深一淺兩排腳印,直奔山頭而去。

“傳我命令!”衛徹拔刀向前,高聲喝到,“所有人,前往山頭,臨陣逃脫者,死罪!”

在這個月色清冷的夜晚,沈重的馬蹄和熾熱的火焰喚醒了這座孤山。

這座山也許認識他們,十年前,也有一群和他們很像的人,穿著相同的衣服,來到了這座山里。

他們永遠投入了山的懷抱。

這些人,也會一樣。

 

石勇很快理解了吳銘為什麽讓自己只相信羅盤,他的確沒想到山的北面會是這樣的。

南面的山生長著茂盛的叢林,有高大的樹木,厚密的落葉和潮濕的沼澤。可山的北面如同換了個世界,這些景象全都消失了。

只有墳墓。

漫山遍野的墓堆散落在山坡上,早已枯死的老樹們扭曲地立在旁邊,如同一個個沈默的守墓人。枯冷的冬風吹過山坡,發出刺耳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就如同一個枉死的鬼魂,在這片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土地上瘋狂地嘶吼著。

眾人一時間都呆住了,原本目標堅定的他們在這一剎那無法控制得有些猶豫。

“石大哥,這是……”慕晴嚇得有些哆嗦,她遲疑地看向石勇。背上的北檸已經捂住了嘴巴,但石勇只是用力咽了口唾沫:“我們過去。”

聽到這句話,北檸逐漸壓制住心底的恐懼,咬牙點點頭:“嗯。”

“北檸,南梔,你們捂住耳朵,一定不要松開。”

石勇要來慕晴身上的手帕,把它撕成小小的耳塞,然後分給眾人。隨後,他緊緊攥著羅盤,朝著上面指引的方向狂奔。穿過那些數不清的墓地時,他總有種感覺,無論朝那里跑,這些沈默的墳墓仿佛在注視著自己,這種刺骨的寒意讓他不由得想更換路線,但最後還是咬緊牙,繼續向墓堆深處奔去。

慕晴也感受到了同樣的氣息,但她的情況似乎比石勇嚴重得多。她不但感到有人注視著自己,還聽見這些逝去的人在低語,在呼喚,這些雜亂的聲音在讓她停下,讓她休息,讓她永遠長眠在這片土地。慢慢的,慕晴的意識在這種聲音的影響下變得有些模糊,她感到心神煩亂,感到困倦,不由自主地想朝那些墳墓走去。

手上突然傳來溫暖的觸感,這感覺讓慕晴清醒過來,看到北檸緊緊抓住了自己的手。

“跟緊我們,慕晴姐姐!”北檸大喊道。

另一只手也握住了自己,是妹妹慕雪,三人的手牢牢地拉在了一起,如同三個緊密連接的靈魂,在無數句令人迷失的低語中堅持著自己,堅持著不被埋葬在這刺骨的恐懼中。

“我看到了!”不知過了多久,石勇對著前方大聲喊道。

眾人擡起頭,一座破廟不知何時佇立在了眼前。奇怪的是,看到這個破廟的瞬間,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奇怪的低語突然就消失不見了,大家精神一振,仿佛剛從似睡非睡的大夢中初醒。跑進破廟後,北檸似乎聽到身後的墳地傳來一聲長久的嘆息,她回過頭,那片曾經喧囂的墳地卻靜靜地躺在那里,似乎並無任何異樣。

石勇放下北檸,筋疲力盡的他已經沒有了站著的力氣,直接躺倒在了地上。

“石大哥。”北檸連忙俯下身。

“沒關系。”石勇長舒一口氣,笑著說道,“這是我疏於練功的代價。”

慕晴也放下了南梔,南梔關切地問道:“姑娘,你還好嗎?”

“沒關系,南梔姑娘很輕,不費力的。”慕晴笑著擦了擦臉上的汗,隨後看到了在地上已然平躺成大字型的石勇,和旁邊一臉尷尬的北檸。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在下證明不是。”石勇躺在地上舉了舉手,好不容易才捋順了氣息,繼續說道,“慕晴姑娘的內功遠勝於我,在下身為男兒,真是太慚愧了。”

慕晴的臉刷得紅了,正想說些什麽,南梔忽然上前問道:“石大哥,我們就在這里停下嗎?”

“嗯。”石勇點點頭,“吳銘說了,我們逃到破廟後,就等著和他匯合就好。”

“那先生火吧。”南梔的神色有些擔心,“這座廟四處通風,實在太冷了,沒有火我擔心大家很難扛過這個晚上。”

“生火,會不會讓官兵發現?”慕晴有些擔憂地問道。

“不會的,今天的霧很大,我們在廟里生個小火,他們不可能發現的。再說今晚的確很冷,北檸和南梔姑娘不是習武之人,這樣的寒冷她們抗不過去。”說罷,石勇看了看身旁已經有些瑟瑟發抖的北檸。

慕晴點點頭:“那我們先去找點木材,這座廟的後面又有叢林了,可以弄到好多木材。”

“好,那我們分頭行動。慕晴你去找木材,我去墳墓邊探一探官兵的動向,北檸,南梔,你們身上有傷,先留在廟里,慕雪,你負責保護好兩位姐姐。”

“我也去找木材。”北檸舉了舉手。

“但是……”

“沒關系,我跟慕晴姐姐一起,也能搭把手。”北檸連忙補充道,“南梔姐姐傷的重還不好行動,可我的傷已經好了,不能一直依賴你們的。”

石勇有些猶豫,慕晴看出了他的心思,莞爾道:“放心吧,讓北檸跟著我就好。”

石勇回想起來時的經歷,慕晴武功既然如此高強,北檸跟著她反而是最安全的。想到這里,他點了點頭。

衛徹現在無比後悔自己在一刻鐘前做的那個決定。

說實話,在看到那漫山遍野的墳墓時,他心里是有些遲疑的。至於身後的官兵,他們早已震驚得說不出話,畢竟對他們來說很難相信在富饒繁華的臨溪周邊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充斥著強烈死亡氣息的地方。

邢捕頭勸他返回,他說,前方不是人去的地方。

但他不甘心。

這是他第一次出手抓人,怎可能空手而歸?他的尊嚴不允許,他的烏紗帽也不允許。

但如今,衛徹開始真真切切相信自己來到了地獄。

他清楚地聽到有許多人在他耳邊說話,轉身卻只能看到無邊無際的墳頭;他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古怪的地方,但不管他怎麽策馬狂奔,最後總會回到最開始那棵死去的樹幹下。毫無疑問,他已經迷失在這個地方了。

有鬼,這里絕對有鬼!衛徹的握刀的手開始顫抖,他已經感到無法思考,連胯下的馬也躁動不安起來,開始驚慌地到處踱步。

士兵們開始騷動和混亂,所有人都聽到了奇怪的說話聲,有幾個人眼前好像還出現了幻覺,他們像著了魔一般,對著空氣揮刀亂砍,差點砍傷自己人。

恐懼的氣氛在軍隊中擴散開來,閻王似乎正在這漫漫墓碑中靜靜等待著他們。

“所有人,下馬!就地坐下!捂住耳朵!”

突然間,邢捕頭蒼老卻洪亮的嗓音如同平地驚雷,剎那間仿佛劈開了迷霧,把官兵們硬生生向現實拉了一把。

“坐下!都給我死死地把耳朵捂住!”說罷,邢捕頭沖向已經失控的幾個官兵,用刀柄重重拍向他們後頸的穴位,這些人頓時昏睡了過去。

官兵們終於反應過來,紛紛照做。眾人捂住耳朵後,那攝人心魄的低語聲似乎變小了,人們的意識也逐漸清醒過來。然而,那深入骨髓的恐懼感依然沒有褪去,這回沒有人騷動,所有人只是靜靜地坐在地上,或想念著爹娘,或祈禱老天保佑,空氣陷入了一片絕望的死寂。

“這恐怕堅持不了太久!”衛徹擔憂地對邢捕頭喊道。

“先撐住,等天亮!”邢捕頭大聲回應道,俯身趴倒在地上。

衛徹只好繼續捂住耳朵,咬牙不去聽那擾人的低語聲,但那聲音哪怕再小,也讓他難以忍受,只覺得有千萬只螞蟻在身上爬一般,只能靠意志強撐。不知過了多久,邢捕頭跳起身來,指著前方大喊:

“有火!前面有人!”

衛徹擡起頭,只見前方不遠處有一縷黑煙,正緩緩地直立而上,對身處絕境的衛徹來說,這簡直是他一生中見過最美妙的畫面。他連滾帶爬地站起身,用撕爛的衣袖堵住耳朵,騎上馬便想朝黑煙奔去,結果被邢捕頭直接從馬上拽了下來,硬是摔了個倒栽蔥。邢捕頭大罵著個不管手下死活的家夥,隨後用刀柄一個個敲醒坐在地上的官兵,士兵們茫然的擡起頭,邢捕頭拎起他們沈重的腦袋,讓他們看到那縷黑煙在前方靜靜飄蕩。

“走啊!都還楞著幹嘛!”邢捕頭蒼老卻充滿剛勁的聲音在墳地上空回響,如同地獄的驅鬼羅剎一般震徹天地。

“都跟緊我,老子帶你們出去!帶你們回家!”

 

“十二,十四……十八根,應該夠了。”

慕晴數了數地上樹枝的數量,抱起這捆樹枝正打算往回走,只見北檸也折了幾根枝條,笨手笨腳地走了過來。

慕晴定睛一看,不由得笑了笑:“北檸,你是不是沒有在野外生過火呀?”

“啊……”北檸有些尷尬,“是沒有,怎麽了。”

慕晴接過北檸摘的枝條,挑了幾根說道:“你看,這些都是新鮮的樹枝,在清晨會特別潮濕,是不好點著火的。我們生火最好用這樣的幹枯的樹枝。”

“這樣啊。”北檸有些無奈,“那豈不是白忙活了,我再去弄一些吧。”

“好啦,不用了。”慕晴笑著安慰耷拉著腦袋的北檸,“這些新鮮的樹枝,可以等點著了火,再當耗材用。”

“姐——”

慕雪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北檸本想和她打招呼,卻發現慕晴的眉頭皺了起來。

“阿雪,你從哪里弄到的酒?”

酒?北檸吃了一驚,定睛細看,慕雪手中還真搖里晃蕩地提著個酒壇子,更驚訝的是,小慕雪顯然喝了不少,臉上都泛起了紅暈。

“姐姐這麽兇幹嘛,廟里的地窖全是美酒啊~”

“地窖里有酒?”慕晴一把搶過酒壇,神情有些生氣:“這麽危急的時候,你還喝酒,這不是耽誤大家嗎?”

“但是喝酒可以暖身啊,阿雪覺得南姐姐說得對,喝酒可暖和了。”

慕晴剛想再責備幾句,突然感到一陣亮光從身後襲來,把慕雪的臉頰照的緋紅。

北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好……著火了!快滅火!”

慕晴回頭時,熾熱的火光從破廟里噴湧而出,大火肆意地吞噬著整個寺廟,濃烈的黑煙從屋頂徐徐而起。

“誒,著火了……南梔姐姐還在里面呢!”慕雪嚇出一身冷汗,剎那間酒全醒了,連忙朝已經燒成火海的破廟飛去,慕晴面如死灰,施展輕功緊跟其後,一眨眼便沒了蹤影。北檸只好徒步跑回破廟。

“怎麽回事!”北檸氣喘籲籲跑回去時,看到火光的石勇也趕了回來,臉上滿是震驚,“怎麽突然起這麽大的火?”

“快找南梔姐姐,她在里面!”北檸朝著他大喊,隨後撕下袖子捂住口鼻,徑直準備往火場里走。

“等等,太危險了!”石勇連忙上前阻止北檸,卻見火場里飛出一藍一紅兩個身影,把北檸抱回了安全的地方。

“不要進去了,她不在里面!”抱起北檸的,是在火中被熏得滿臉灰塵的慕晴。

“是呢是呢,咳咳。”慕雪一邊咳嗽一邊說著,“姐姐去了地窖,我搜了上面,都沒有人。”

北檸松了口氣,連忙上前檢查兩姐妹的情況,所幸看上去都沒受傷。

“不在里面……”石勇皺起眉頭思索起來,“怎麽可能呢?”

“噓。”慕雪突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她側臥在地,耳朵緊貼著地面。在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嘈雜聲響時,她的神色從釋然重新變為了不安。

“怎麽回事?”北檸緊張地問道。

“官兵來了。”慕雪吸了口涼氣,“他們找到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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