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物語 日月(下)

 她看著小望姬手中的刑具,忽然從心底里湧起一陣恐懼,她不由自主地回憶起昨夜鉆心刻骨的疼痛。受刑的地方,稍微碰一碰都會疼,何況要再受一遍相同的苦楚。她心跳得飛快,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趕緊閉上了眼睛。她希望將軍永遠不來。哪怕到了今時今日,她也還抱著一絲渺茫的希冀,妄想守住自己昔日的誓言,不願委身於舊主的仇人。但將軍一日不來,她便要日覆一日地受懲。總有一日,自己會疼得無法忍受,而不由自主地期盼他來。


然而小望姬卻緩緩放下了竹板,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沿著尖俏得恰到好處的下頜,似有若無地滑過光姬脆弱猶如蟬翼的頰側。光姬頓時眉心緊蹙,幾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緊緊抿著薄薄的粉唇,努力消化著這一下觸碰的苦痛和恐懼。


“既然要討將軍的歡喜,臉上也不可傷得太重啊。”小望姬輕輕地說道。


還未等光姬全然領會這句話的意思,清脆的巴掌便落在了她傷痕累累的臉頰上。一瞬間過於劇烈的痛楚像數不盡的針尖一樣,深深地刺進了她嬌弱的面頰里,剝奪了她思考的能力,讓她幾乎疼暈過去。而當她還未從天旋地轉的轟鳴中全然回過神的時候,下一記掌摑又從另一側落了下來。她將嘴唇咬得蒼白,卻仍然發出了不受控制的夾雜著鼻音的低泣聲。一直到處罰結束,相似的綿軟淒楚的吟哦聲始終不絕。她無法再擁有任何多余的理智,去比較這一次行刑與昨夜的輕重。她只感覺到摧枯拉朽般的疼,猶如那天將她吞噬殆盡的火焰。


……不知過去了多久,光姬的喘息呻吟終於漸漸平覆,紅腫的臉頰上又重新鋪了一層均勻的紅暈,襯著幾處深紫的淤斑,更加可憐。不知何時,眼淚已經從合攏的睫羽之間,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留下兩道清麗的印痕。唇角的傷口在擊打中再度裂開,又微微滲出幾縷鮮艷的血跡。


小望姬拿起手帕,輕輕替她拭去唇邊的滲血。經過一番擊打,她白嫩修長的手掌也泛起一片薄紅。


小望姬的掌心一直藏在合攏的五指里面,光姬自然不曾見到,可她縱然垂首低目,仍已想到此事:“姐姐不須如此,傷了手,便不好了……”


“接下來我可不會留情面。”小望姬輕輕一笑,止住了她的話,收回了握住絹帕的纖手。光姬的矜重似乎盤縛在她的骨子里,一旦從令人失去理智的疼痛中稍稍平覆,便又變回了那副綿里藏針,以柔順馴服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縱然暫時在重重刑傷的折辱下,顯示出柔弱不勝的姿態,光姬仍然是那個孤標傲世的光姬,只能容許好似朝與夕、晦與明的遙遙相望,從未軟弱到需要旁人施與多余的憐憫,也不需要借他人的肩膀或懷抱,來稍稍慰藉這塵世間的無常寂寥與苦痛。烈火燒身、拆皮易骨、棰楚加身,她在這痛不欲生的折磨中一層層磨掉過去的印記,焉知不是甘之如飴。


不過這一次,僅僅隔了四五日,將軍就由神官引導,再度登門。此地地脈通靈,只需神官一紙符文,雖隔千里之遙,亦是瞬息即至。


不久之前,神社大宮司將小望姬的書信轉交給將軍。來信並非尋常箋書,而是由淡紫的緞帶紮著一束青嫩的春菜,潔白的信紙卷纏在外面。拆開信紙,筆跡濃淡有致,假名清秀流麗。見此情景,將軍縱然是武家出身,家訓務實,少在風雅上下功夫,也不禁覺得有趣和驚奇——距離風流奢華的公家時代已經過去了數百年之久,可小望姬卻仍維持著那時的名門淑女的作風,以這種富有情趣的方式與公子貴胄酬對贈答、談情訴恨。


信中寫了許多小望姬陪伴前攝關正室在佛寺中修行的舊事,對將軍當日的照拂表示了感謝,可到了信尾,筆鋒一轉,卻說:“松下新芹猶覆雪,片葉拂露待采之。請暫且放下春日野上火焚後初生的春草吧。青松下的新芹久疏塵世,屢屢錯失,猶自盼待,不知都中繁華之人何時來訪呢。”


他原以為小望姬會更矜持一點,沒想到卻這樣主動直白。倘若是舊時的公卿,收到了女子的來信,應當先回一封信作一首詩與之唱和。然而他是武家的將軍,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繁冗禮節與暗示,只會用直截了當的方式回應小望姬的邀請。


這晚日暮時分,小望姬用心置備了一桌酒果,請將軍入席。一雙芊芊素手執壺斟酒,奉於將軍面前。


侍者們早已悄悄退下,小望姬還命人拉開了障子,撤去了帷屏。將軍手中美酒,身側美人,面對著靜謐疏闊的庭院,幾點薄雪,散落在暗翠色的草葉上,無聲無息。


昔日將軍路過上方,偶來興致,便輕裝簡從,前去看望皈依佛門的前攝關正室夫人。剛剛踏進紅葉紛披的佛寺,便望見小望姬姿態優雅地半跪在庭院中,挽著衣袖,執扇煮水。老夫人落發出家之後,眾侍女中隨行之人不多。小望姬貼身服侍夫人,雖然不慣俗務,也常常事事親為。


夫人在佛前聽阿阇梨講經未完。小望姬便代替夫人,先在別室之內迎待將軍。她布置下幾碟精巧的和果子,又親手點上茶來,明眸善睞,笑意盈盈。


“都說佛鄉乃是清凈極樂世界,這里的法師又佛法精深。小望,你再在這里住下去,恐怕連塵世也不想回了吧。不過,人間若少了你,我這個天下人,當的也不免寂寞啊。”將軍笑道。


面對將軍意有所指的調笑,小望姬輕輕地搖了搖頭,淡淡微笑,不見窘迫:“小女已是風塵中人,侈談佛心,恐怕褻瀆了佛祖呢。”


聽著小望姬溫溫柔柔地講起那時結下的緣分,將軍搖著杯中殘酒,正有幾分心神俱醉,心猿意馬時,忽然自走廊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將軍原本以為是添菜的侍者,沒有在意。但那俏麗纖細的身影在紙門後恭恭敬敬地跪了下來,用嬌怯怯的溫柔聲音說道:“將軍大人,阿光求見。”


將軍驀然一怔,淡淡地放下了酒杯。就算隔著一扇紙門,也還能依稀望見光姬烏發垂肩的曼麗倩影。他斜瞥了一眼小望姬,只見她笑容稍斂,微微變了神色,頓覺有趣,便冷冷地命令道:“進來。”


“是。”光姬在紙門外,又行了一個禮,這才斂衣起身,垂首走進門來。她步伐艱難,身姿搖曳,宛如弱柳扶風,更加怯弱不勝,惹人愛憐。她慢慢地跪坐下來,將一碟剔透的金平糖奉於案上,低首道:“……將軍大人,阿光知道錯了,請您恕罪……”


將軍忽然伸出手,強硬地捏著她的下頜,強迫她擡起頭來,光姬的目光中掠過一絲驚慌與畏懼,綻裂的薄唇抿成一條細線,傷痕累累的臉頰被雪白厚重的脂粉遮蓋著,仍然顯露出幾分不自然的嫣紅,秀麗可憐。他用冷硬威嚴的目光審視她片刻,直到她連手心里也沁出一層潮濕的冷汗,心跳得飛快的時候,將軍忽然換了一副惋惜的神情,松開了她的下頜,笑著嘆了一口氣:


“唉,我當日所言,只是一時玩笑而已,你怎麽就當真了呢。”


中年人狀似忠厚的臉龐上浮現出真心實意的憐憫,小望姬看在眼中,也暗暗吃了一驚。


這突如其來的憐憫讓光姬猝不及防,廢掉了她所有答對的策略。被劇痛折磨著的光姬頭腦發暈,壓抑已久的滿心委屈先於一切理性,滿脹了上來。她終於在心念飄搖之間,隱隱約約地明白,自己猶如浮萍般漂流在這塵世間,想要懷抱著一絲骨鯁左右不移,何其難也。她再次垂下頭,低聲嗚咽道:“將軍大人有命,即便是玩笑話,也不敢不遵。”


這答對少經思量,一出口,就讓她驀然驚醒,痛苦地咬住了傷痕累累的下唇。她害怕起來,生怕將軍想起舊事,令她無可奈何。她不怕受苦,只怕辜負生前身後,恩義親眷……光姬慢慢挪動著膝蓋,向前膝行了半步,輕輕將光麗的外衣從肩頭撥落。芊芊素手,握住了腰間的衣帶結,遲疑了一瞬間,那結子仍然在她的手中散開,連帶著胸前的交領也松弛開來,一對白膩的豐乳,在陰影里若隱若現。她不顧小望姬仍舊在場,塗朱的櫻唇間吐出不知羞恥的話語:“……阿光身上,還有一處地方每日受懲……一直等著,將軍大人親自驗刑。”


她衣衫半褪,淚眼朦朧,楚楚可憐地跪在將軍的面前,低柔的嗓音每一句都仿佛是刻意的引誘。將軍輕輕敲著手中的扇子,無意追究他的美人究竟對他有幾分服膺。無論她心中仍舊抱著怎樣可笑的念頭,世道都早已變了。將軍家的威勢,足以讓天下間每一位臣民畏懼地低下頭來。


“好啊。”將軍點了點頭,允諾了她的表演。


冰冷的扇骨輕輕點在光姬的喉嚨前,在女子輕微的寒噤里,品鑒般地向下一劃,順著衣裳散開的方向,探入雙乳間玄妙的陰翳里。


小望姬微微一笑,說道:“既如此,小女告退。”


將軍轉頭看著小望姬,神情被色欲迷得醺醉,目光卻犀利洞明,笑道:“是你在等我,還是她在等我?”


小望姬沒有過多地辯解。她明白,這種伎倆落在將軍的眼中,不過是不值一提的玩意兒而已。於是嫣然一笑,嬌聲說道:“我在等您,阿光妹妹也在等您。將軍今夜了卻一樁心事,兩全其美,豈不更好。”


說著,她斂衣起身,徑自退下了,細碎的腳步蹭到紙門邊時,還不忘回過半面嬌容,微微一笑:“將軍大人,我還等著您呢。”旋即香風翩然,紙門合攏,將半廂殘雪和一室葳蕤春情隔開。


數日之前的深夜里,光姬也像現在這樣,單獨和這位她不知應該憎恨或者感謝的天下人居於一室。她像一位本分害羞的閨秀那樣,捧出一張七弦琴,婉飾著即將發生的男女之事,只是沒有資格多添出一張帷屏遮面。將軍將手臂靠在小幾上,合眼假寐。偶爾擡起眼皮,冷冷的視線,審視著美人似真似假的溫柔懵懂,天真拘束。


一曲已罷,光姬低首不語,細指輕輕按在琴弦上,緊張地等待著尊貴客人的臧否評判。


將軍終於睜開了眼睛,用折扇敲了敲手心,說:


“對了……再彈那一首,前攝關在就任攝關的儀式上,命人向天子獻唱的朗詠吧。我聽說,前攝關晚年還常常親自吟唱此曲,命你彈琴相和。”


那首朗詠,自唐國白氏居易的《七德舞》改編而來。那日御前表演,詞中唱的是唐代明君唐太宗,名義上是向天子敬獻,可天子百世以來,早已是個不足道的傀儡。在場大凡略通漢詩之人,誰不明白,歌者唱到“爾來一百九十載,天下至今歌舞之”的時候,在攝關大人的眼前浮現的,絕不會是異國數百年前的盛世輝煌,而是從今而後自家功業百年千秋、赫赫揚揚的圖景。


光姬的一雙玉手緩緩地離開了琴弦,她靜靜地搖了搖頭,答道:“小女才淺學疏,不通漢詩漢樂。”


“你忘了?”將軍冷笑道。


光姬暗暗咬著下唇,沒有否認。


“不用拿忘了當托辭。我聽神官說,他救你的時候,你神智清醒明白,並不見你忘了什麽。”將軍冷哼一聲,重重地將手中的扇子拍到了幾案上。


“將軍大人,並非如此。” 既然將軍已經戳穿了她的底細,謊話便無法再講下去了。光姬撫了撫前襟,離開了琴台,鄭重地跪坐在將軍的正下首——此身微不足道,將軍想要占有,也只能聽憑擺布。可是有些命令,她仍然無法遵從。就算前攝關大人的家門,已經化作了無常世間的塵埃,可是在光姬的心中,那耀眼的門庭仍然永遠矗立在那里,她不會允許自己成為一件工具,一個脆弱的漏洞,被世人利用,侮辱褻瀆那閃光的門楣——光姬第一次在將軍面前擡起頭來,神色宛然,微笑淡淡,“人間更易,就像是日升日落一樣。光姬的光,是攝關大人家的光。攝關大人家的太陽落了,昔日的光姬也已經死了,易皮換骨,一無所剩。現在有的,只是您親手造的一個小小嬖妾,頂用了光姬的名號和軀殼而已。”她的柔軟與自貶中有著微妙而艷烈的倨傲,儼然仍是昔日金碧輝煌的大廣間里,侍立於攝關左近的那位天下第一美人。


彼時,如今執掌天下的將軍家族正處在臣下的位置上,向著那位日漸衰邁的老人遙遙地致禮。


因為這句話,光姬惹怒了將軍,招來了積日累夜的刑罰折磨。然而也正因為這一句話,就算她服罪認錯,婉言屈就,將軍也無法再從她身上贏得想要的完整勝利。那艷麗的美人驚鴻一瞥,只在那一刻,陡然降臨在群山之間香艷的內室中,然而自今而後,便徹底消失在了光姬的順眼低眉里。在這痛苦荒唐的人世間,光姬傾盡一切想要守住的,也不過就是這一點薄如紙,渺小如蟬的癡念而已。


而現在,這位不值一提的小小嬖妾,正匍匐在男人玩賞的目光里,淩亂綺麗的衣衫一件件堆纏在楚楚可憐的腰身上,纖腰之外,光膩的肌膚卻不著寸縷,頸項曲伏,雪乳顫抖,腿股依地。而緊貼著昳麗的綢緞的,則是一段突兀鼓脹卻惹人遐思的青紫。變了顏色的肌膚高高地腫了起來,累累的傷痕上布滿了凝結的血痂,讓兩團香艷的嫩肉更加豐滿突出,唯一雪白的溝壑,無比惹人注目,順著她的姿勢自然而然地展開若隱若現的風光,激起人更加過分的施虐欲和破壞欲。她展示著自己被人肆意淩辱、羞恥無助的軀體,努力為她仍在世上的妹妹們乞求一點哀憐。


她的目光始終落在地上,這方寸之間宛如她的噩夢。一直以來,比手下留情的掌摑更羞恥,更難以捱受的,是日覆一日落在光裸臀部上的笞刑。她一次次解開裙裳,撩起衣擺,伏在榻榻米上,然後居室里便回蕩起她泣音婉轉的呻吟求懇。原本瑩瑩如脂的臀部,由紅至紫,再到綻裂出艷紅的血珠,一層層染上痛楚的顏色。她在漫漫長夜里輾轉無眠,不敢用手再輕輕碰一碰那些斑駁滾燙的傷痕,卻要在白日時讓它們毫無破綻地貼著足跟,卻還要重新伏下身體,讓無情的竹板再一次落下來,不敢逃避,也無可逃避。


將軍稱嘆,手沿著縱橫的竹板痕跡摸了過去,光姬疼的微微一瑟縮,卻仍然盡力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甚至還將臀部微微向他用力的方向送了送。將軍笑道:“這是誰下的手,也太重了。”


光姬淒然搖了搖頭,含淚的聲音嗚咽著說道:“……不,還不夠……”


她的指尖白皙得仿佛透亮,怯怯地觸碰上自己的尾骨,顫抖著向著腫脹雙丘間雪色的溝壑里,輕輕撫摸下去,然後忽而似有所驚,又蜷起手指,縮回背上,從紛披的烏發間,向將軍投去稍縱即逝的含羞一瞥。清亮的淚珠從睫羽間滾落,融化在榻榻米上:“請您,繼續懲罰我……啊……”


她未落的話音陡然轉成了哭叫,男人用力的一掌摑在她傷痕累累的臀瓣上,尖利火熱的痛楚隨著響亮的巴掌聲刺入她的骨髓。將軍用力地掐著她紅腫的頰腮,迫她轉過淚痕滿面的側臉。光姬忍著痛,一絲不掛的嬌軀小心翼翼地貼近男人的手臂,捧著他施暴的手,輕輕地親吻,討他的歡心。將軍肆意地褻玩著她的身體,令她嬌聲婉轉、柔若春水,卻始終沒有再計較光姬惹怒他的事由,不知是為了避免顯示出自己的氣量狹窄,還是光姬無謂的堅持落在一個實務家的眼中,實在太過無聊。總之光姬已經無法不以馴順的態度侍奉他了。


【此處刪節】


將軍放開她的時候,光姬長發汗濕,可憐地蜷縮著身子,側躺在淩亂的衣裳里,白濁混著鮮血,弄臟了漂亮的綾羅。徹底的征服之後,將軍興趣頓減,甚至覺得也不過如此,和他塵世間的妻妾沒什麽不同。天下的女人,到了床榻上,其實都不過如此。


將軍披上衣服,站起身來,光姬見狀,便掙紮著起身服侍。衣物穿齊,將軍卻淡淡地按住了她的手,說道:“把你這里的侍從叫來。”


光姬不明所以,順從地點了點頭,勉強跪坐起身,拾起一件衣裳遮羞。雙掌輕擊幾次,不一會兒,便有相貌無別的兩位侍從,一左一右拉開了紙門,沈默地跪在廊下行禮下拜。


“除了執政以外,這次和我同來的還有三個小姓。去把他們三個叫到這個房間來,讓他們也享受享受。”


侍從領命而去。面對著光姬驚疑的目光,將軍神色冷淡:“我知道,對你們來說,只有侍奉得勢的達官貴人才有用,同一般凡人交合是無益的——不過,我這三位近習,跟著我好幾年,平日也十分辛苦。所以,想勞你犒賞一下他們。”明明方才已經水乳交融,恣盡歡愛,卻仍在他心中留不下一絲一毫的繾綣憐愛。


光姬虛弱地坐在地上,垂下雙目,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可她仍然要說話,要毫無怨懟地答覆:“……能侍奉將軍大人的臣下,是小女的榮幸,小女願意的。”


將軍得了她的答覆,再無留戀,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春雪料峭的回廊下,居然端正地跪坐著一個衣衫單薄的佳人,眉眼含笑,儀態萬方。將軍笑道:“原來你還在這里。”


小望姬屈身下拜,然後擡起頭來,天下第一美人的姿容,寫滿了令人迷戀的嬌艷嫵媚:“將軍,我還在等您呢。”


“我這樣處置光姬,在你看來,多半會覺得我過分吧。”


小望姬以袖掩口,微微一笑:“談何過分呢。說到底,也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


說起光姬,小望姬談笑之間並無一絲憐憫之色,將軍也不禁稍覺驚奇,難道這個體貼妍麗的美人,竟然是個天性涼薄、無心無情的人。他若有所悟,笑著說:“果然你們女人之間,一旦牽扯到男人的事情,再也沒姐妹情誼可言了。原來,小望你也不能免俗啊。”


小望姬仰著頭,微笑從容不迫,沒有一絲裂痕:“是啊,我是懷著嫉妒心。從前有位大納言,贈了我一個天下至美的虛名,自那幾百年以來,世人也都如此傳言。可是,到了前攝關大人的世代,卻忽然被人竄奪了名號。甚至到了您這里,登門數次,都是為了那個壓過我的美人,對我視若無睹,我又怎麽能甘心呢。”


她聲音娓娓,將軍忍不住為她優雅坦白的態度所迷,俯下身來,貼近了她秀麗的容顏:“怪不得光姬受傷如此之重,你三番五次借機發泄私怨,嫉妒心也太重了。這樣子做一院之主,太失格了。”


“您說的是呢。”


“小望妒性這麽重,美則美矣,卻還像是欠缺調教的山野之女。”將軍直起身,宣布了不由違逆的命令,“把你的手給我。”


小望姬嬌懶怨怪地望了他一眼,慢慢地擡起了玉筍般的手臂。忽然一股大力自她的手臂上傳來,她一下子被將軍拉進了懷里。旋即,他稍一用力,便托著她的後背和膝彎,將她纖細輕盈的身軀抱了起來。小望姬輕輕驚呼一聲,額頭貼在將軍的頸邊,衣袖輕輕地揚了揚,悄悄地指了指走廊盡頭的障子。


靜謐的月色像飛雪一樣傾瀉滿地,帷屏上的竹葉搖搖晃晃,青郁的夜影,飄在絕色美人晶瑩的蝴蝶骨上,像竹影墜在一池盈盈的湖水里。


小望姬柔軟而安靜地伏在將軍的膝上,潑墨般的烏發灑滿了整個後背。將軍從手邊的木匣子里拿出一塊細長的戒板,那是小望姬剛剛赤裸著光潔的玉足,輾轉在冰涼的地上,親自從沈香櫃中取來,雙手奉上。


高聳的雙臀小巧水潤,在薄暗的夜色里,仍仿佛散著一抹柔光。將軍揚起竹板,用了三分力氣拍下去,激起一聲擊水般的清響,那團柔光便像漣漪一樣散了開去,隨即慢慢地、慢慢地浮泛起一條淡淡的紅暈。


作為調教,將軍打了她十下,讓她一下下地數著。停手的時候,整個臀部都變得紅彤彤的,像均勻地染了一層桃花的汁液。將軍雖然用力不重,可是膝上的美人還是覺得痛了,身體緊緊地繃著,纖長的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衣裳,喉嚨里悶著一聲聲軟糯的嬌吟。察覺到將軍已經結束了懲罰,小望姬仰起臉,迎接著一個自上而下的深吻。她許久未曾被人如此對待,早已羞得臉頰發燙,耳根泛紅,而終於因此墜入凡塵,眉梢眼角染上了俗世欲望的顏色,更加艷麗動人。將軍終於徹底將嚴厲的態度拋諸腦後,用力吻遍她柔若無骨的脖頸胸脯。


【此處刪節】


一時雲雨初歇,小望姬的冰肌玉骨仿佛已經被灼熱的愛欲融化殆盡,只好像一只依人的小鳥一樣緊緊依偎在將軍的懷中。她撫摸著微微鼓脹的小腹,熟悉的精氣灌注進疲憊酥軟的四肢百骸,令她感到莫名的舒適。只有被竹板抽打的地方,還一直彌散著火熱刺痛的余韻。不論因為什麽理由,客人想要如何擺布她,她都只能逆來順受地遵從。然而,她終究無法對這種事情感到厭惡,甚至,還會不由自主地迷戀起這個過程。畢竟她能夠在這世上長久地生存下去,所依靠的,也就是與各種各樣面目陌生的權力者的露水情緣。


夜已經深了,庭院里安安靜靜的。只有光姬如泣如訴的呻吟聲,像若有若無的遊絲那般,從遙遠的墻壁那頭飄來。精氣十足的少年人,意外得了這樣的機會,怎麽都不肯輕易放過,也不會對受傷的光姬心生多余的憐憫。想來是要捱過整整一夜,方才能夠作罷。


將軍已經睡去了,小望姬望著屏風上枝葉婆娑的月影,忽然恍惚起來。曾幾何時,這院落里的當家人本不是她,她也還不是這院中最大的那一個。她也曾經像光姬一樣,和手足姐妹相依為命,而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曾幾何時,她也還沒有移居這里……那些人,究竟是從什麽時候起,又是為什麽,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呢?


靜悄悄的世界里,沒人回答她朦朧的疑問。只有寧靜的雪,和縹緲的月亮,不言也不語。


 


【本章完】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懲戒局文員的工作日常 (一)

輕語 #2 實習老師被學生調教|踢陰|打屁股 (Pixiv member : colder)

密室逃不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