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乍斷 一直都知道(完)

  “陳醫生,您這就要走了嗎?”齊柳笛帶著一臉的擔憂,小步跑來,輕聲說著。齊宇乾走在她身後,負手而立的傲慢姿勢,讓陳醫生下意識蹙眉:多像他爸爸,但也隻是“像”。“爸爸沒事吧?”齊柳笛關切地問。“這回不用藥方嗎?”齊宇乾冷冷道。陳醫生說:“和上次一樣就行。要注意開導。齊先生隻是太過悲慟了。”齊入畫嘖了一聲,似乎不太高興。齊宇成小心翼翼地問:“醫生,我們如何開導爸爸啊?”陳醫生的語調稍緩,“二少爺,還是諮詢專門的心理醫生比較好。我並不擅長這些。”齊宇成略微失望,齊宇乾頗有大將風度的點頭道:“多謝陳醫生關照。您專業外的問題,我們會解決的。您隻要照顧好家父的身體就行。笛兒,送送陳醫生。”“不用了。”陳醫生冷靜地說,“我來了這麽久,自己回去就好。而且齊少爺,我剛剛和齊先生說過了,但是先生身體不好,還是和您溝通一下……我準備辭去這份工作了。”齊宇乾一怔,齊柳笛驚問“為什麽?”陳醫生退後幾步,提起箱子,“我也上年紀了,想清閑一些。有更多的時間陪陪家裏人。那麽……告辭了。”他不等齊家人反應,轉身就走。




又下雨了。他撐開傘,徐徐走入雨中。身後突傳踏水聲,“陳醫生——!您等等!”是齊柳笛,他猜到了。整個齊家,這個女孩是他最看不懂的。不同於齊宇乾的自大,齊宇成的沈默和齊入畫的無知,齊柳笛向來是禮貌而親切的,是個典型的大家閨秀。“二小姐還有事?”陳醫生停下來,“外麵雨大,還是快回吧。”他看了看齊柳笛手中那尚未撐好的雨傘。齊柳笛喘了幾下,終於平靜起來,“陳醫生,您為何忽然要辭職?是我家哪裏做的不好嗎?還是您家遇到什麽困難了?您盡管開口。您跟隨齊家這麽多年,我還沒出生的時候,您就已經和齊家結緣,多年來我們都把您當家族的一員看待。都說醫者父母心,病者也是把醫者當作親人。我們誰都不希望您離開。請您留下吧。”她的聲音和神色,如斷續雨絲般的淒婉。她用雙手握著傘柄,蒙蒙雨中,她全身上下都是一副搖搖欲墜的虛弱樣子。陳醫生卻感到眼睛清亮了許多。“二小姐,抱歉。”陳醫生客氣地說,“我去意已決。不是錢和待遇的問題……”“如果是爸爸生氣的時候說了什麽,為了姐姐的死亡怨懟您,那麽我代替爸爸向您道歉。”齊柳笛急忙道,“姐姐這麽一去,您也看到了,爸爸心裏,媽媽是半邊天,姐姐是另外半邊天,剩下的我們,隻是裝點了天空的雲彩。媽媽去的早,爸爸已經沒了半邊天空,現在姐姐也走了,爸爸是讓塌下來的天給壓住了,沈重得再也起不來身……陳醫生,您和爸爸熟識多年,總不該在這個時候拋下爸爸的身子不管吧?”




陳醫生苦笑了,這位二小姐很會待人接物。但他真的是心寒了。一時的殘酷和痛苦,或許誰都會無奈而同情一把。但如果有些殘忍的行為持續了多年卻還執迷不悟,就無法原諒了。該說的,他都說了。不能再來這個家,是因為每回踏進那扇鐵門,耳邊都會回蕩起大小姐在昏迷中的呼痛聲,似要索命般——大小姐的善良,是絕對不會索命。是自己,陳醫生想,是自己的良心要向自己的靈魂索命。“抱歉。”他不想解釋,在這位以柔克剛的二小姐麵前,解釋了,等於給了她希望的曙光和可趁之機,隻有簡簡單單讓她摸不著方向,才能絕了她的糾纏。陳醫生轉過身,齊柳笛攔在他麵前,“您是為了姐姐的過世而難過吧?您不能原諒爸爸的行為是嗎?可是陳醫生,我是爸爸的女兒,我知道他心裏有多愛姐姐的!我也知道他現在有多痛苦!”“如果讓您去承受齊先生對您姐姐的那份愛,您是否願意?”陳醫生說,“如果您知道他會痛苦,為何不早早地絕了這個隱患呢?二小姐,我相信齊家會找到更好的一位帶隊醫生的。我累了,二小姐,我已疲累,若是帶著這種心態硬撐著工作的話,隻會影響我正常的醫術發揮的。”“陳醫生……”齊柳笛泫然淚下,“您知道嗎?姐姐之所以受了重刑,全是因為我和畫兒妹妹為惡妖所惑,給齊家帶來損失,而查案不清,冤枉了姐姐所致。現在……現在……真相被澄清,最重的責任自然在我和畫兒妹妹身上……到時候姐姐受過的,我們也要受一遍……姐姐幸運,還有您照顧。可您若不在了……我和畫兒妹妹怎麽辦?”陳醫生輕輕道:“二小姐不必過慮。齊先生是絕對不會讓自己心愛了十幾年的女兒和侄女受到過重的傷害。即便沒有了我,重金之下請來名醫,並不是難辦的是。按著齊家規矩,任何族人受刑前,都會事先安排好刑後的醫療事宜。”“可是我們就認為您才是最好的!”齊柳笛激動道,傘已經歪了,雨絲斜斜落到她肩頭,濕潤了衣衫,“您是為了姐姐才走的。您生氣姐姐在齊家的生活,所以您選擇離開,對嗎?!”陳醫生靜默了片刻,“對。”齊柳笛怔怔無語,陳醫生低聲說:“所以請不要勉強我了。我做不來了。告辭。”




他撐起傘,走出了齊家大宅。小街讓雨水澆滿,瀝青的路麵反映著陳醫生的身影,模模糊糊,扭扭曲曲。他深吸一口氣,再也不看地麵,而是挺胸擡頭,邁開了大步。他再也沒有回頭。齊柳笛疲憊地來到了齊念佛的臥房,“爸爸。”她呆呆地喊著,“爸爸,陳醫生走了。”齊念佛躺在床上,整個人就好像一件抽水的衣服,被隨手撂在那裏。他聽了女兒的呼喚,呆滯的雙目才有了一點屬於人的光亮,僵硬的手指動了動。“走了……”他看著被扯開的窗簾——好不容易停了的雨,不知何時又落了下來,細密連綿,織成的紗簾遮蓋了天地,望不見遠方,隻有一種灰蒙蒙,和從窗縫中溜進來的冷颼颼。他打了個哆嗦,抓著被子,看到敲落在玻璃窗上的雨絲化作水漬,沿著玻璃,一路落到窗台的灰塵中——其實一直都知道——覆水難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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