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乍斷 16.父親的心事

 齊姝琴整整昏迷了五天五夜,也高燒了五天五夜。終於在第六天的清晨,醒了過來。初刻,她動了動身子,臀部一陣隱痛浮現。輕輕地歎了歎,竟然醒過來了。見她醒轉,床邊守候的傀儡立刻去報告齊念佛。待齊念佛帶著齊柳笛趕過來的時候,齊姝琴不知怎地已努力欠起了半邊身子,懷裏正抱著那隻放到床頭櫃上的心肝寶貝般的鐵皮盒子,那盒蓋虛掩著,齊姝琴的嘴裏正在咀嚼,也不知吞了個什麽,但又似乎什麽都沒吞——因為太快了,誰都沒看清,就聽到哢一聲,盒子被蓋上,鎖咒又重新生效。“琴兒。”齊念佛倒也並沒把心思放在盒子上,他快走幾步,女兒這次昏迷高燒了整整五天,從來沒有過的傷情——這很危險。他已經提心吊膽了許久,今日終於稍稍放下。他伸出寬厚的手掌,摸在了齊姝琴的額頭上,欣喜地發現女兒的熱度退了不少,更加放下心來,小心地坐到床邊,隻凝望著大病初醒的長女。一旁的齊柳笛激動不已,急忙湊上前,關切道:“姐姐,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太好了!我們都擔心死了呢。”齊念佛按著齊姝琴躺回到被褥裏,齊姝琴此刻還是很虛弱。




“怎麽自己起來了?”齊念佛有些不滿地看著又讓女兒給抱到懷裏的鐵皮盒子——他最近看這隻破盒子越來越不順眼。不就是當年那個窮酸小男生給的嗎?竟能讓她寶貝到這個份上,她不會為了家族利益低頭,不會為了自己的皮肉鬆口,也不肯聽從自己這個父親的規勸和要求,卻獨獨為了這麽個盒子,為了當年那個男生而願意去認罪?去受酷刑?齊念佛畢竟是個父親,對於自己養大的女兒竟讓一個小男生弄走了心,還是很不悅的。齊姝琴喝了齊柳笛端過來的一杯水,恢複了一些力氣,“我……我……我暈過去了……”“嗯,姐姐受完刑就暈過去了。我們趕緊把姐姐給送回到房裏,幸好爸爸都準備妥當了,醫生第一時間就開始給姐姐做治療,藥也都是現成的,沒一點耽誤。姐,你後來發了高燒,現在才退下去一些。你都睡了五天了。”齊柳笛輕聲說。齊姝琴嗯了聲,她終於直視齊念佛,“什麽時候讓我離開這裏呢?”齊念佛微微一怔,對女兒醒後的反應有些不悅,遂淡淡道:“你不用想這些,先把傷養好。爸爸——”他沈吟著,將手掌輕柔地放到女兒的臉蛋上,感受著自己骨肉的溫暖和柔軟,聲音又緩和下來,“你不要擔心,隻管好好養身子。這幾天,爸爸會給你看看幾處房子的資料,你隨便挑,若是看中好幾個,也無妨,爸爸都給你買下來好吧?家具、電器、生活用品,爸爸全都給你準備好。當然了,如果你想自己挑,就盡管去刷卡。琴兒,雖然你很快就會被驅趕出齊家,但你是我齊念佛的親生女兒,這一點,是誰也改不了的。”齊姝琴的臉色很平靜,幾乎是波瀾不驚。




齊念佛料想女兒剛醒過來,身子還沒康複,虛弱的很,便也未多做停留,他囑咐了幾句,先離開了。剩下的齊柳笛給齊姝琴喂了湯藥,又配合著護士為齊姝琴換了臀部的藥——黑紅腫大的屁股依然觸目驚心,雖然專業的高級護士的手法非常嫻熟,力道也已經放到最輕,但齊姝琴還是忍不住攥著枕套,呻吟起來——聽了這聲音,齊柳笛心中微酸,但她想反正齊姝琴就要離開齊家了,這一切折磨人的東西也就要結束了,想開點吧。她低頭看著齊姝琴的屁股先被塗滿了油油亮亮的藥膏,又灑了藥粉,最後用裹藥的繃帶包得似個粽子,接著又是吃藥、測體溫、輸液、進一些補品,足足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結束。齊姝琴身體尚未痊愈,不到一會兒,就又昏昏沈沈地睡過去了。蘇醒後的一周內,齊姝琴就是這樣在換藥、服藥和沈睡中,暈暈度過。到了第二周的末尾,她精神好了許多,臀部已經消腫——讓妹妹齊柳笛拿鏡子給照過,確認愈合得都差不多,淤血也早已散開,身後又開始恢複正常的白皙和嬌嫩,即便稍微仰著睡都不會感到太痛。在齊姝琴養傷這幾日,齊念佛也很忙。這天上午,他一麵喝著熱茶,一麵又仔細翻看了一下幾處附近的房產介紹,用心推敲著使用麵積、樓盤質量、開發商的可信度、基礎設施、環境、交通,當然,還有最重要的風水問題——他真心希望給齊姝琴安排得妥妥當當,讓孩子住得舒舒服服。畢竟琴兒,是他的親生女兒。思及此,齊念佛微微怔忡。他輕輕放下手裏的資料,身靠椅背,陷入沈思中——這起案子,其實疑點確實不少。齊念佛是何等人?從小就被作為齊家掌門來培養,隨著祖父和父親經曆了不少爭鬥風雨,早已是名利場上的“老油條”,任何事情在他眼中都簡單不起來,更何況是這種發生在齊家主宅,掌門眼皮子底下的驚天禍事呢?豈是一個齊姝琴就可以解釋的?隻是齊念佛當時管不了那麽多了,因為他深深地明白,這個案子如果再拖下去,他要賠上的將是三個親生孩子——大兒子齊宇乾,已是內定的掌門繼承人,但卻在考核期內出現如此管理上的紕漏,應急指揮能力欠缺,造成嚴重後果;小兒子齊宇成,是齊家主宅警戒的負責人,妖鬼能突破齊家主宅逃走,足以說明主宅內部安保的漏洞,這自然要問責到齊宇成身上;還有他最最寶貝的小女兒齊柳笛,恰好是宅子內務的負責人,藥房廚房火爐房都歸她管理。火爐房出事,作為負責人的她也難逃罪責。雖然這三個兒女的“瀆職”頂多是閉門思過,反省檢討,幾年內不再起用。但齊念佛是掌門,他的三個兒女也就是三個心腹,同時被罷黜的話,對他的統治將是最嚴重的打擊。而最要命的,放走妖鬼的偏偏是他另一個孩子——齊姝琴。




四個兒女全都進去了。齊念佛當然不會容忍這種情況發生,那麽他必須有取舍——齊宇乾、齊宇成和齊柳笛是一根線上的;齊姝琴,是單獨一條線上的。前三個孩子,在齊家都有所職務,無疑是自己的左膀右臂;隻有琴兒……齊念佛輕輕閉上眼,手指微顫。隻有這個女兒,從未進入過家族管理的核心,價值甚小……從利益上來看,任何頭腦清醒者都知道該舍棄掉誰。從感情上看……手心手背都是肉,無錯。他舍不得兒子也舍不得女兒,舍不得那三個孩子,也舍不得齊姝琴。兒女是父母的命根子,是父母身上掉下來的肉,心連心,骨接骨,血脈相融。可如果是三塊肉與一塊肉之間的取舍……琴兒,為什麽偏偏又是火爐房呢?難道這是天意?當真你不見容於齊家?齊念佛長歎,他很快就做出了決定——這個罪名,隻能扣到齊姝琴的頭上。那麽以後要做的就是栽贓、逼供了。這是一場理智和情感的交鋒,沒有哪個父親舍得推自己的親女兒受酷刑,但是也沒有哪個掌握權力者會瞪著眼看著權力白白流失。當父親的角色和掌權者的角色結合到一起的時候,就總會有無奈的抉擇擺在他們麵前。上天是公平的,你永遠都不能為所欲為。旁人看來,齊念佛在齊姝琴的刑訊書和判決書上簽字落印之時的冷漠決然。也許隻有齊念佛知道,鋼筆寫下自己姓名,印章圖案躍然紙上那一刻,自己心如刀割之痛。可是又能如何?護著琴兒,將要受罪的就是乾兒、成兒和笛兒。齊念佛不忍心長女受罪,難道就能忍心讓剩下三個骨肉受罪嗎?舍掉齊姝琴,已是利益和感情上最好的選擇了。齊念佛沒有太多猶豫,即便是痛苦著,也麵無表情地做了下去。畢竟人不是感情的動物。當那天用刑完畢,齊姝琴被擡回到房間裏,齊念佛急急地跟在擔架後,他看著臉色慘白的女兒被擡上了床,醫生和護士們都在奔跑,齊家人唧唧喳喳亂作一團。一片喧鬧中,他安靜地走過去,小心地掀開被子,一點點褪下女兒的衣裙——也管不了那麽多禮防,他隻想看看被他親手拋棄,推入火坑的女兒傷得怎樣。




入目的臀部,宛若被扯爛的布條,已慘不忍睹。像那刮鱗的魚兒,像那斷翅的鳥兒,像那被淩遲的人……完全被打爛了。齊念佛的心,抽痛起來。隻有在看到傷勢的時候,他才能如此之清楚地意識到——這是他的骨肉,一半從他身上掉下來,一半從他最愛的女人身上掉下來。很快,他就被醫生們給轟到一旁,隻能從縫隙中看到女兒頃刻就燒紅的臉,微弱的呼吸,緊閉的睫毛,細白垂落到床側的手指——那手指仿佛還是過去的小手指頭,軟軟胖胖嫩嫩,柔柔地扯動他的衣襟,融化男人鋼鐵的心……給她最美好的……她求我給她一個死……不知為何,這個意識在這幾周間,總在齊念佛的腦中徘徊,隱隱的,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給她一個死……死……敲門聲輕響,“爸爸。”是長子齊宇乾,他恭敬地說:“爸爸,您要的資料,我都找全了。”齊念佛接過來,翻開最上麵的一份,最先入目的便是一位年輕而精神的貴公子的照片,後麵附了厚厚一摞具體資料。齊宇乾站在一旁,齊念佛隨口道:“今天去看你妹妹了嗎?”“早上和小弟都去過了,小妹正陪著她呢。我看妹妹精神好了很多,已經能到外麵活動了。”齊宇乾賠笑道,“爸爸給妹妹選好搬出後的住處了嗎?”“最後還是得讓你妹妹決定。等她身子利落了,我開車帶她去一家一家看。”齊念佛溫和道,他正仔細地看著那些貴公子的資料。“我猜,這十個人裏總能誕生一個妹夫了嗎?”齊宇乾道,“爸爸,要不先拿去征求妹妹的意見呢?畢竟是給她選丈夫。”“她?她就會選一些油嘴滑舌,送個小禮物來籠絡人心的寒酸小子。”齊念佛始終對鐵盒子的主人——那個膽敢在光天化日下親了齊姝琴的男孩有很大的意見,“擇婿,必須我來把關。我會給她挑一個最踏實穩重的男人,精心照顧她的後半生。對了,你妹妹的嫁妝該準備一下了。”“太早了吧?妹妹要結婚,也得等搬出主宅後啊。”“她的傷勢還有一周就都好全了。按著規矩,她要在三天內離開主宅……”齊念佛輕輕道,目光放得柔軟,“即便我給她買房子,買車子,送錢送卡,但是也必定會有一些幸災樂禍的無知宵小,看不懂這些暗示,趁火打劫,去侮辱、欺負你妹妹……乾兒,人的生命總有盡頭,誰也不能躲避。爸爸一定會走在你們幾個前麵,你和成兒是男孩,不用我操心。隻有你那兩個妹妹讓做父親的擔心,笛兒還好些,就是琴兒……軟弱而無能,需要人費心費力去照顧。我不能照看她一輩子,所以得快點給她相中一個合格的夫婿,才好保護她。讓她當不了齊家的大小姐,也照樣能當豪門的少夫人。”“還是爸爸考慮得周到。那嫁妝可要豐厚,我讓小妹去做一下預算吧。”齊宇乾附和說。




“預算?沒有預算。”齊念佛冷冷道,“齊家掌門的長女出嫁,怎麽豪華,就怎麽弄。”我說過給她最美好的……但卻狠心拋棄了她,栽贓了她,最後下令驅離她,讓她連個棲身的家都沒了。或許輕煙也會怨恨我吧,她是那樣善良的人,那樣偉大的母親。她不會去怨恨誰,但她會責備我沒有給女兒一個棲身的地方,連一口飯,都不給女兒留。輕煙,你放心。我終究不會忘記她是我們的女兒,恨也好,打也罷……就讓最後那次嚴重的家法,作為一個句號吧。從今以後,讓一切重新開始。我會看她穿戴好鳳冠霞帔,親手送她出嫁,讓她當最美麗,最幸福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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