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溪浣梅錄 #3 三、無常之謎 (Pixiv member : 玄乐)

 在看望了梅歆,確定她暫無大礙之後,阿景開始探索這神秘的萬寧錢莊。


雖然亭台軒榭、垂柳假山無不彰顯著主人的品味和富有,但是身處其中,卻說不出的令人難受。四周的圍墻有普通院墻的兩倍高,墻頂沒有瓦片,取而代之的是尖峰櫛比,讓人望而生畏,就算為了防盜,這做的未免有些過火。


院內車水馬龍,武林六大門派代表,以及形形色色、有名無名的各路江湖名宿齊聚於此,你一言我一語,吵得這大院像趕大集一般喧鬧。再加上院里出喪,白綾白燈引魂幡,給這大院平添了一份不祥的氣氛。


阿景認了幾個自封的大俠,便問路尋到了六扇門代表的所在,並且見到了救他二人回來的捕頭王林。


那大漢魁梧挺拔,相貌粗獷,橫眉怒目,背上一口大環刀,走起來鐵環“當啷啷”作響,天然一副煞星兇相。沒想到格外豪爽和善,見了阿景,立馬熱情的招呼他進屋,還沒等他表達謝意,先把他的身手大大的讚賞一番,“想不到小兄弟名不見經傳,居然能和兩個無常交手還能撿回命來”。


在問過梅歆情況之後,王捕頭長嘆一聲,“幸虧只是擦傷,中毒不深,可惜那幾個弟兄,性命就交代在這黑松林了。”言罷,又是不住的搖頭。


阿景謝過救命之恩,王捕頭不以為意,把阿景遺留的佩劍還給他。談及青年捕快孫承睿,王林撫掌道:“你別看那小子吊兒郎當,打不起精神,尖鼻子尖耳朵跟個小妖精似的,他聰明著呢,雖然看著不靠譜,但是一入職已經連破了好幾個懸案了,連我也拿他沒辦法。你有問題盡管問他,他百事通。”


之後和一眾名不見經傳的“大俠”打聽了消息,對此次門派集會的情況了解了大概。


轉眼間日落上燈,來到了晚上約定的時間,阿景走到孫捕快的房前,敲響了門。


屋里已經亮燈,但無人應答,阿景正自納罕,卻聽得屋里隱隱有打鬥聲,他急忙進屋,見一個蒙面人站在門口,手執長桿披頭揮來,阿景抽劍橫架格開,順勢拉回右橫斬切其腹,蒙面人左手掏出匕首格擋,正握匕首刺向阿景,阿景閃身劍尖回轉,直取對手手腕。


只聽一聲喝彩,“好劍法!”


那蒙面人取下面罩,卻是孫捕快,此刻正不住的拍手稱讚:“哎呀呀,差點讓你把手筋挑斷,景兄,這手好劍,師從哪位高人?”


阿景卻摸不著頭腦,“小生做錯了什麽,這是為何……”


“對不住了,景兄,我只是想試試你的身手,驗證一下我的想法,我會解釋的。請坐吧,桌上有茶。”


兩人坐定,阿景道:“官人,先前答應小生告知真相,卻不知你不曾親身經歷,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我啊,我想出來的,還有不要叫我官人了,怪別扭的,實在不行叫先生?“


“想出來的?“


“對啊,我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說起來,景兄你所遭遇的怪事,確實排得上號了,可是再怪再亂的事,也要理出個頭緒來,我把你的奇遇里的所有奇怪的疑點都挑了出來,然後串在一起,再補充些推演的細節,就可以窺探事情的真相了。”孫捕快遞過去一張紙,上面寫著幾行小字。


“在你的驚魂一夜里,最讓人費解的莫過於那兩張可怕的臉,這種強烈的沖擊性的信息會影響你的判斷,甚至讓你懷疑他兩個是不是人,我們先放在最後再說,排除這個問題,可以發現這些疑點:


一、無常的衣裝,為什麽要披肩散發、長袍大褂?披肩散發影響視線,長袍大褂行動不便,這對身為殺手的他們顯然是累贅。


二、無常的武器,為什麽要單手持棍?無論是西北鞭桿還是丐幫打狗棒法,極少始終單手使棍的功夫。


三、無常的行動,為什麽要跳著走,怎麽做到漂移而動?


“這三點看似都可以用裝神弄鬼來解釋,但是顯然有些牽強,因為如果僅僅是為了裝神弄鬼,他們將會更加自由:在疑點二中黑無常不會像斷了右手一樣從來不使用,甚至在你二人圍攻偷襲時你都沒有看見他伸右手阻攔你,只在招呼白無常進攻的時候揮過右手;疑點三里他們沒有同時飄行過,還記得我問過你嗎?


“記得。”


“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們正巧沒有那麽做,而另一種是人們容易忽略的一種思考方向:他們不這樣做是因為做不到。首先可以解決一些簡單的問題,如何飄移,應該是出自一種特殊的步法,戲曲里稱其為‘鬼步‘,小碎步挪動的同時膝蓋微曲,使頭始終保持在一個水平,走起來就沒有起伏,我以為你出身梨園,應該知道這種事的。


“官……孫先生怎麽知道我學過戲?”


“你腰板太直了,連俯身上半身都是直的,走路還四平八穩,儀態端莊,穿的不像個公子,就只能是唱戲的了。”


“太厲害了。”


“小問題“,捕快明顯對阿景的讚美有些得意,”其實我最奇怪的,最大的疑點還不在無常身上,而在於你。”


“我?”


“不得不承認,你能在那種情況下記住這麽多東西已經很厲害了,但是很可惜,你的話里存在疑點,聽你講述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捕快盯著阿景,比劃著說到,“你說無常用棍砸你,你刺他手腕未遂,但這是不太可能的,因為哭喪棒比你的劍長,如果順著哭喪棒的來勢刺對方手腕,那肯定會被砸到。


“一個人的記憶可能會混亂,但是身體不會。你的劍法已經爐火純青,應對完全是身體的記憶。一個人在無意識情況下使出的招式大概率是相同的,所以在剛進屋的時候,我假扮蒙面人襲擊了你,果不其然,你面對劈面而來的長棍用的是橫劍架擋,而劍尖刺腕則是應對短刃兵器。現在你再回憶一下,在你看見那個眼睛肉球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捕快的一番話,仿佛平地里炸響了驚雷,阿景迷霧般的記憶被瞬間照亮,就像陽光照進了黎明的黑松林。黑無常的劈面一棒,他確實是橫劍彈開,還借勢砍中了黑無常,後來他又被黑無常追上,他刺對方手腕還沒有刺中,就看見他面皮開裂的一幕,也就是說反擊一共發生了兩次。


“太神奇了……”


“既然想起來了,相信你也發現了新的疑點:顯眼的衣服顏色應該不會記錯,你沒有和白無常交過手,那麽明明一開始使用離別鉤的是白無常,但是現在卻是黑無常,在那短暫的十幾秒鐘,兩人交換了兵器,為什麽呢?這顯然不合理。


“當然不排除兩人都配有離別鉤,但是這樣就成了黑無常丟了哭喪棒用離別鉤攻擊你,然後在你二人偷襲時,又把哭喪棒撿了回來,這麽折騰又圖什麽呢?”

“……我不明白。”

“只有一種可能,襲擊你的那個使用離別鉤的怪物,其實是白無常。”


“不可能。”

“我知道你不會看錯顏色,我是說,那個鉤你的黑無常,同時也是白無常。”

看阿景更糊塗了,捕快臉上露出一副狡黠的笑,“如果武器沒有變化,那麽變化的只能是顏色,其實無常穿純黑純白的長袍,本質上就是為了迷惑你,當你把注意力放在顏色上,就不會注意真正的重點——武器了。”


“我們理順一下,你看到的眼球腦袋和梅小姐看到的蛇口人,兩人都使用的是離別鉤;而你看到兩鬼都會蹦跳,但是飄移的只有‘哭喪棒’;同時‘哭喪棒’沒有用過右手,但是他揮右手‘離別鉤’才會攻擊。”捕快點點桌子,“答案顯而易見,‘離別鉤’不是人,而是——人偶。”


“人偶?”


“江湖上一派奇門功夫,使用者被稱為傀儡師,通過操控暗藏機關的人偶攻擊和防禦,最多可以實現一個人頂數十人的效果。‘哭喪棒’應該就是傀儡師,這就是他為什麽一直藏起右手,因為他不想讓人看見他操控傀儡的手法,所以他只能單手使棒,哪怕單手力量不夠甚至能被你用劍彈開並砍傷,這就是疑點二的答案。”

“那變色又是怎麽回事?”


“這就關系到疑點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人偶的結構應該是這樣的“,他遞過第二張紙,上面畫著兩個上半身,腰部連在一起的怪物,其中一個半身像被塗黑,這樣把紙顛倒過來,仍然能是一個人型,只不過沒有腿。


“發現了他使用了戲曲技巧之後,我就在想這種手法是否不止一次,答案是肯定的。這是戲法里變裝的技法,但是真正給我啟示的是這個”,捕快掏出一個小小的畫著圖畫的卡片,卡片上以中間為軸畫著兩個中心對稱的拿著劍的老頭半身像,”這叫撲克牌黑桃k,洋人玩的紙牌遊戲。 “


“人偶的下身裙擺,正反兩面分別是黑白不同的顏色,這樣只需要將人偶上下顛倒,就可以實現黑白切換了,我想你沒有發現黑人多了一個,應該是傀儡師也使用了換裝的戲法,這樣始終保持一黑一白。‘離別鉤’沒有飄移,是因為它做不到,因為它沒有腿,也就是說它只能用頭來走路,它的長袍也是為了掩蓋這一點,同理傀儡師一起跳著走也是防止暴露,這就是無常的真面目。”


“真不可思議……”,阿景瞠目結舌,半晌沒說出話來。

“還沒完,接下來是你們的偷襲戰術”,捕快把茶水一飲而盡,繼續道,“不得不承認,蘇小姐確實很強,在完全不知道無常情報的情況下,能想出計劃把無常逼到死路,甚至你們差一點就得手了。”


“但是,我被無常打飛了,計劃失敗了。”


“你錯了”,捕快臉上再次露出那耐人尋味的笑,“打飛你的,應該是蘇小姐才對。”


“梅歆?!”阿景差點沒從椅子上蹦起來。


“你已經把哭喪棒撥開了,這種情況下無常是沒辦法打飛你的,就算他起腳踢你,也勢必無法招架從另一方向攻來的蘇小姐。我說你們把無常逼到死路,那是因為他使用了右手。還記得你在路邊看到的樹樁嗎?”


“被一刀砍斷的那個?”


“有一點區別,樹確實是一下子弄斷的,但不是刀砍斷的,而是被線切斷的。”


“線?”


“傀儡師操控傀儡用的線,細的幾乎肉眼不可見,且異常堅韌,但是傀儡師一般是不會使用傀儡線直接攻擊的,因為斷了損失就太大了,人偶直接無法使用,修覆又極其繁瑣。我想,蘇小姐應該是察覺到他右手的異常,用她的劍鞘把你頂開,否則你不可能飛出幾米遠,卻沒有受一點傷,你聽到的那一聲‘敗‘,或許是蘇小姐情急之下喊得’別過來‘吧。”


“你是說……梅歆是為了保護我,才中毒的?”阿景的聲音有些發抖,滿臉懊喪地看著捕快。


“應該是的。”



良久的沈默,房間里沒有人說話,隨後是拳頭砸在桌上的一聲悶響,和一個男人懊喪地低聲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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