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絕夏 16

 第六十三章:神界再封

第二天的黃昏了,猜夏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石桌上,一顆很亮的夜明珠,滿滿當當的書籍。蓬萊五人在另一張石桌前坐著,看起來,無所事事。單焰羽,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蕩著。小四趴在單焰羽跟前,隨著她一前一後的晃腦袋。


至於斷言,從昨晚開始就沒出房間。


慕容凈夏還在昏迷中,昏迷挺好,醒了還不知道要出什麽事呢。


猜夏顯得越來越急迫,這個從表情上看不出來,只能從她翻書的快慢來看,越來越快了。


單焰羽也很著急,她就能從臉上看出來了,眉頭越來越緊,很意外的是,她竟然還在笑!很擔心,很不安,卻還在笑。略微想想,忽然發現,單焰羽幾乎沒有什麽時候不笑,尤其是回了神界之後,她笑得越發自然。


天色越來越黑了,夜明珠越來越亮,猜夏的翻書速度,也真的只是翻書的感覺,似乎沒看,當然不可能沒看。


眼看著書越來越少,猜夏卻仍然沒有頭緒,蓬萊五人也是幹著急。


忽然,猜夏右手覆上額頭,喉嚨里發出了一聲奇怪的聲音,像是在隱忍什麽痛苦。


單焰羽更加奇怪,直接從秋千上一頭栽了下來,雙手抱頭,靠在小四身上,很痛苦的樣子。


然後就是斷言的房間里,傳出了茶杯掉在地上碎裂的聲音。


當單焰羽從地上站起來時,天空突然出現異象,一道金光照亮了半邊天,源頭似乎是,天門方向。


“吱呀”一聲輕響,一道白影從戰神府上空劃過,飛向金光源頭。


院子里的人回頭一看,猜夏房間的房門開著。


斷言從房間里出來了,看了一眼猜夏房間開著的門,又看了一眼仍然發著強烈金光的天門方向,轉頭看著猜夏,道:“又來了嗎?”


猜夏搖頭:“或許吧。”


斷言的臉色白了幾分,輕輕咬了咬嘴唇,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猜夏:“這次的祭品,會是我嗎?”


“不會。”猜夏回答得很堅決:“是誰也不會是你。”猜夏走到斷言身邊,伸手將她抱到自己懷里,輕聲安慰道:“別怕。”


兩個字,對斷言來講已經足夠了。


就在這時,金光驟然消失,天空陷入黑暗,無星無月。念夏院卻還是亮著的,那顆夜明珠,真的很亮。


白影閃過落在院子里,慕容凈夏回來了。


慕容凈夏的臉色異常平淡,又異常嚴肅,面對著猜夏,道:“天門,又關閉了。”


聞言,蓬萊五人有些驚慌,戰神府三人卻更顯得詫異,尤其是斷言。


單焰羽急忙問道:“姑姑,神骨呢?被關在天門外了嗎?”


慕容凈夏左手一翻,兩塊神骨出現了,不同的是,神骨的光芒罡氣沒有了。慕容凈夏一甩手將神骨扔給單焰羽,單焰羽伸手接住,迷茫的看著慕容凈夏,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將神骨交給自己。


慕容凈夏道:“你先收著,回頭再說。”


單焰羽收起了神骨。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慕容凈夏應該是虛弱昏迷的,不應該也不可以接觸任何神力。而她現在,不僅好端端的,沒有任何異常地站著,而且還接觸了神骨和天門這兩個蘊含了巨大神力的東西。


不明白她是怎麽做到的,剛想開口詢問,天空竟又出現了異象。


一只巨大的,由綠色光芒組成的鷹在神皇宮上空出現,一寸一寸的飛過神界天空,飛過了所有的府邸,卻在戰神府外停了下來,扭頭飛回了神皇宮,消失不見。


蓬萊五人不懂這只鷹的含義,戰神府的人,明顯是知道的。


慕容凈夏看向猜夏,問道:“怎麽回事?”


眾人都以為,慕容凈夏問的是鷹的含義。


猜夏的回答卻好像是答非所問:“神皇想要就給他了,反正你不在,也沒什麽用。”


慕容凈夏點點頭,看樣子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眼底湧上了帶著玩味的笑意,再次問道:“還有嗎?”


猜夏也掛上了這種微笑,對著慕容凈夏一挑眉:“你說呢?”


慕容凈夏輕笑出聲:“那麽,再飛一次吧。”


猜夏忽然收起微笑,正色道:“你真的要這麽出現嗎?或者,你真的要出現嗎?”


慕容凈夏同樣正了臉色,邊大步向猜夏房間走邊道:“天門關了,我必須出現。”


房門關了,猜夏頷首,斷言與單焰羽看著她,等待著她的決定。


終於,猜夏默默從袖中取出一顆拳頭大的綠色琉璃球,眉頭一緊下定決心,將琉璃球狠狠摔到地上,琉璃球碎裂,更大的鷹沖上雲霄,飛遍神界。


在猜夏摔破琉璃球的同時,單焰羽被斷言強行拖走,拖進了單焰羽的房間。


猜夏走向蓬萊五人,抱拳道:“勞煩仙友,等下隨我們一同去神殿。”


慕容桓終於問出口:“那究竟是什麽意思?”


猜夏解釋道:“神尊召令,召神界眾生靈,包括神獸妖獸及各種飛鳥遊魚蛇蟲鼠蟻。不過它們都會在神殿四周不會進入。”


蓬萊五人一驚,戰神竟有如此權利。


沒過多久,斷言和單焰羽就出來了。單焰羽很明顯是被斷言精心打包過了,衣服扔是大紅色,卻比平時的那些顯得穩重莊嚴,高高梳起的發髻上戴著各種頭飾,數量之多,從單焰羽不停抱怨的話中就突顯出來了:“小姑!我不想戴這些,太重了!”的確太重太多了,但是看上去並不俗氣,而是一種難以言說的高貴。


斷言好言相勸:“小羽乖,這是重要場合,你必須穿著正式。”


單焰羽不服氣:“你和娘親也都沒有這樣!”


斷言早知她會這麽說,一句話堵了回去:“你是魔神正神,我們不是。”


單焰羽果然沒話說了。


直到慕容凈夏出屋後,單焰羽看著雖然換了一件繡著金邊略華麗一點的白衣,但卻將頭上的頭飾拆得更幹凈,只留一個牛角簪子的慕容凈夏,更加氣惱地說道:“姑姑也是正神!為什麽她不用?”


猜夏淡淡道:“因為她是戰神。”


最合理,也最不合理的理由。


猜夏看著慕容凈夏,回憶著萬年前的那個人,九成九都已重合,只有一點不對勁兒,是哪兒呢?


慕容凈夏接收到了猜夏不解探尋的目光,知道她的不解是什麽。於是,伸手取下了,額間掛著的冰蓮額墜。


猜夏眉頭舒展,對上了,完全對上了。


猜夏舒心了,慕容桓卻在揪心。那是他給他的凈兒的!凈兒幾乎從沒摘下過,如今……


忽然又想到,自從凈兒出現在神界之後,就再也沒有和自己說過話,而且似乎,連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無論是以慕容凈夏的身份,還是以戰神的身份。


可她卻一直以戰神的身份,與戰神府的人交流,那麽自然。剛剛還親手取下了額墜,絲毫沒有猶豫不舍!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怒氣和危機感湧上心頭,戰神府搶走了他的凈兒!搶走了他一手帶大的凈兒!他的徒弟,他的女兒。


慕容凈夏仍然沒有看慕容桓,她淡然地走到猜夏身邊,道:“半柱香,我先去見神皇,你們再出發。”


猜夏點頭:“了解。”


慕容凈夏也一點頭,轉身走出了念夏院。路過了蓬萊五人,她也就這麽走出去了,依舊未曾看他們一眼。


阮漢謹四人,都感受到了慕容桓的冷氣怒氣。但是戰神府三人沒有感受到,或許,是因為她們沒有心思去理會。


半柱香之後,準時出發。


沿著來時的那條小路,一直向前走,誰都沒有說話。戰神府的人不想說,蓬萊五人有太多想問的,卻不知從何問起。


感覺沒有走很久,就來到了神殿。


此時的神殿已經人滿為患了。神尊召令,召集眾生,可不是上次普通的上朝。這次,說不好聽一點,喘氣的都來了。


正神都在殿里,其他人都在神殿外,仙人因為是客,所以被安排在神殿外最靠近大門的地方。


眾仙看見蓬萊五人來了,都讓出了位置,讓蓬萊五人站在眾仙之前。


神殿中,眾神的氣氛有些奇怪,非常緊張,看到猜夏出現的一刻,立馬安靜下來,更加緊張,氣氛安靜到凝重。


戰神府三人,雖然猜夏和斷言都不是正神,卻一臉理所當然的走進神殿,且沒有一人阻攔。戰神府的人,從法力到權利都不是他們能比的。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猜夏帶著斷言和單焰羽走到了眾神最前面站定,沒有理會眾神看著自己小心翼翼緊張兮兮的眼神,只盯著神皇寶座略偏一點,略小一點的座位,看得出神。


那個座位,之前是沒有的,今天臨時加上的。眾仙都不知道那是誰的位子,以為是皇後的。蓬萊五人卻猜到了,那座位,應該是慕容凈夏的,不,應該是戰神神尊的寶座。


神皇還沒有出來。


若是在平時,眾神早就開始抱怨了。而今天,沒有人敢抱怨,甚至沒有人敢大聲喘氣。


神皇終於出來了,看起來與那天極不相同,興奮得滿面紅光。神皇身後,跟著一位少女,一襲白衣清麗端莊,神色威嚴眸光清冷,高傲冷淡,霸氣內斂。


本以為是皇後來了的眾仙,在看到女孩兒的臉的時候,集體倒吸一口氣,凈華上仙?看看凈燁仙尊,一點反應也沒有,看來早就知道了。再看看單焰羽,她正看著凈華上仙笑得開心,一點不滿都沒有。好吧,這兩位都沒什麽別的反應,他們就沒必要有什麽驚訝的了,靜觀其變吧。


神皇走到寶座前,並沒有落座,而是先將慕容凈夏請到了另一個座位前。慕容凈夏也不客氣,施施然坐了下去,左手搭在扶手上雕刻出來的鷹頭上,右手放在腿上,靜靜在眾神臉上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猜夏身上,與猜夏對視,眼神柔和了一些。


在慕容凈夏落座之後,神皇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眾神看起來更加緊張,楞了一會兒之後,除了猜夏三人和火神之外,所有神人齊齊跪倒在地,對著上位三叩九拜道:"參見皇上,參見戰神神尊!"


眾仙徹底蒙了,什麽情況!戰神神尊?慕容凈夏什麽時候成戰神的?又去看慕容桓的反應,這位做師父的仍然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這到底,什麽情況?


神皇擡起右手道:"眾卿平身。"


沒有一個人起來。


神皇擡著的右手尷尬的停在那里,半晌才落下來,求助似的看著慕容凈夏。


慕容凈夏接到求助,將眼神從猜夏處移開,一離開猜夏的臉,慕容凈夏的眼神立刻變冷。


冷冷的再次掃視一周,慕容凈夏道:"起來吧。"眼神冷,聲音更冷直接冷到了眾神心底。


眾神戰戰兢兢的起身,無一例外的低著頭,不敢去看慕容凈夏那雙眼睛。


火神是個例外,盯著慕容凈夏,道:"神尊回來的可真是時候,一回來,天門就又關了。"


慕容凈夏緩緩轉過頭看向火神,道:"有什麽想說的,一口氣說完。"語氣之冷淡,完全沒有把火神話里的東西當回事。


火神眼睛里好像真的要噴出火來,對著神皇抱拳道:"皇上,戰神關閉天門,使神界被封萬年,實在罪孽滔天!"


火神說完,神皇為難的看著慕容凈夏。神皇早就沒有什麽實權了,一切都要看其他人的。沒有慕容凈夏,眾神以火神為尊,慕容凈夏存在,可就不一定了。雖然按理說,慕容凈夏權利更大,可是一萬年了,她突然回來,什麽情況誰又說的準呢?


慕容凈夏沒什麽反應,她知道火神還沒說完。


單焰羽卻不幹了,對著火神道:"你憑什麽這麽說我姑姑?要不是我姑姑,你們早在萬年前就死絕了!"


火神被單焰羽吼了,肯定接受不了,他可已經幾十萬歲了,單焰羽拜多大?面子問題,忍不了:"一萬多歲的黃毛丫頭,還有你說話的份?"


"你!"


"小羽。"慕容凈夏對著單焰羽招手:"過來。"


她讓單焰羽過去,那就是讓單焰羽從台階上走上高台!那象征著至尊的地方!


單焰羽也知道,這不是鬧著玩的,也是不太敢。斷言對單焰羽使了一個眼色,告訴她可以去沒問題。


單焰羽看看姑姑,又看了一眼可以說是囂張的火神,心一橫,跑到了慕容凈夏身邊。


慕容凈夏右手拉著單焰羽的胳膊,稍一用力,單焰羽就坐在了慕容凈夏座位的右邊扶手上。


在朝堂上坐著,那是絕對的權利和身份的象征。神皇坐在那里,是因為他繼承了上古神皇血脈,所以盡管他能力不足法力不高,眾神仍然以他為眾神之首,當然他早已成為了一個吉祥物,他們還是默許了他坐在高位。


而慕容凈夏,不,戰神神尊,除了上古血脈以神皇為皇,戰神為尊以外,更是因為她那讓人無法忘記,即便過了萬年也不可低谷的實力。而且,神界中人知道,這姑娘不只看著身量小,她的年齡更小。正神之中,除了單焰羽之外,其他神的年齡的零頭都比戰神大。就算算上失蹤的萬年,轉世的四百四十四年,他也才只有五萬六千二百三十七歲而已。對神來說,她還只是個黃毛丫頭。這麽小的年齡就能給人這種壓力,那她坐在高台上,又有何不可?


可是單焰羽,她憑什麽在朝堂上坐著?就贏戰神是她的姑姑,這名她這個姑姑在神界出了名的護短,而且這個姑姑無視禮數,藐視神規還沒人敢反對她。所以,有這麽一個姑姑的單焰羽就是坐著也理所應當了。


慕容凈夏就是護短,讓單焰羽坐在自己座位的扶手上之後,還含著冰冷的怒氣對著火神道:"讓你一口氣將質疑本尊的話說完已經給你面子了,你居然還敢說小羽?本尊的侄女本尊萬年來都不曾說過一句,你火神炙烽誰給你的這個權利?"


在神皇面前自稱"本尊",大庭廣眾對火神直呼其名,護短護得名正言順連理由都不找,這套做法實在驚人。


眾仙大開眼界,本來以為慕容桓對慕容凈夏的護短已經很極品了,沒想到這慕容凈夏青出於藍勝於藍呀!不對啊,單焰羽是慕容凈夏的侄女這是什麽鬼?上面坐著的那個,真是慕容凈夏嗎?


單焰羽是沒管別人怎麽想了,她是對她姑姑說得那句話止不住的想笑。萬年來都不曾說過一句,拜托拜托姑姑啊!不是失蹤就是投胎你拿什麽說我啊!


火神被慕容凈夏這麽堵回去,心里更是火大。火神也是上古血脈一脈相承延續至今,他向來認為自己家並不比戰神府差。可是從遠古至今,戰神府一直壓他一頭,他不服!這麽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憑什麽在他面前這麽趾高氣揚?別人看不出來,他可知道,戰神是轉了世回來的,投了一回胎,他不信她還有當初那麽厲害!


火神上前一步道:"神尊消失萬年,這一回來就坐上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就不怕眾神不服嗎?"這句話,擺明了就是挑釁。


斷言都有些壓不住脾氣了,猜夏握住了斷言的手,讓他忍下去,讓慕容凈夏自己解決。


慕容凈夏左手食指很有節奏地敲著鷹頭,安撫了一下又有點炸毛的單焰羽,對著火神饒有意味的一笑,左手一翻取出一塊木制的,看起來很簡陋的牌子,對著火神道:"火神此話有理啊!如此,這神尊的位子,予了火神可好?"


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這就好像是,別人看著有無限權力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在這個姑娘看來什麽都不是,如此輕易的說要送出,好像巴不得要脫手一樣。


對火神來說,根本就是變相的羞辱。


火神氣的臉都扭曲了,對著慕容凈夏狠狠一抱拳,道:"這神尊之位,自然是能者得之,若是戰神尚有這個能力,小神豈敢……"


"如此,火神就是要與本尊比試一番了?"慕容凈夏打斷了火神的話,挑出了其中的含義提了出來。在她看來,其他的那些都是廢話。


火神再也做不下去恭敬的姿態了:"是,神尊之位寧缺毋濫,即使無人來做,也不能給一個沒本事的黃毛丫頭!"


慕容凈夏輕笑幾聲,聽得讓人發毛。


笑聲持續了幾息時間,驟然停止,慕容凈夏眼中閃著冷光,對火神道:"既然如此,火神殿外請吧。"


慕容凈夏從座位上站起來,足尖點地飛身而起,從眾人頭頂上飛出神殿。


火神緊隨其後,但他不是飛出去的,是走出去的,沒辦法,起點沒有人家那麽高,飛不起來。


單焰羽楞了一下,立刻跑下高台跟著就出去了。猜夏斷言跟在單焰羽身後。


之後,所有人就都跟著慕容凈夏離開了神殿。


神殿外的某處很大的空地,眾神與眾仙圍成了一個很大的圈,慕容凈夏和火神站在圈子中間,面對面,相距三十步左右。


猜夏三人和蓬萊五人站在一起,八人全都內心極度擔憂,但面色平靜。


斷言悄悄問猜夏:"猜夏姐姐,你覺得,她現在還會是火神的對手嗎?她能贏嗎?"


猜夏搖頭:"不知道。"


單焰羽插了一嘴:"要是以慕容凈夏的法力,那她絕對不是火神的對手。"


猜夏問道:"慕容凈夏,法力很低嗎?"


阮漢謹立刻道:"以仙界水平來說,她是上仙修為,仙界已無敵手。"


單焰羽臉色愈加蒼白,微微顫抖著聲音小聲道:"可現在,她面對的不是仙界之人,是火神,為數不多的遠古神族血脈。"


慕容桓忽然問道:"你和她交過手,你覺得如何?"


單焰羽舔舔嘴唇,道:"和保持三成法力的我,能打成平手。"


猜夏感覺到呼吸一窒。


慕容桓接著問道:"你覺得你和火神打,誰能贏?"


"火神不會是我的對手。"這個答案,單焰羽說的出奇的肯定,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自信,不過,聽到的人都信了。


單焰羽似乎還怕他們不信,又補了一句:"就算我不行,我小姑娘親,也都比火神厲害多了。"


圈內,慕容凈夏與火神已經對視很久了。不,應該是火神怒視慕容凈夏,慕容凈夏完全懶得看火神。


終於,慕容凈夏道:"開始吧,能近身就算你贏。"


也不知道慕容凈夏哪里來的自信,或者只是故弄玄虛,反正她是把火神又氣了個半死,圈子的一部分的那八個人嚇得呼吸都困難了。她真的可以嗎?


"爹爹加油!爹爹加油!打倒壞女人!"小女孩的加油聲在這嚴肅的決鬥現場里顯得那麽的格格不入。


循聲望去,在火神左側的圈子的一部分,並排站著四個同樣穿著火紅色衣服的人。三個男子和一個小女孩,看起來最大的那個男子看到了慕容凈夏投過來的探尋的眼神,立刻伸手將小女孩攬到懷里。


三個男子,慕容凈夏認得,是火神的三個兒子,炙火、炙炎、炙焱,而那個小女孩,慕容凈夏從沒見過,不過通過推測,她也很輕易的知道了小女孩的身份。


慕容凈夏對著火神勾起唇角,眼神更冷了:"想不到,這一萬多年里,炙家還添丁了。老四,應該叫炙燚吧?"


慕容凈夏那副"我早已將你家看透"的神情,又給火神添了一把火。他只是圖了個省事,而且這四個名字都很好聽啊!怎麽的也都比她強吧?給妹妹起個名字,叫什麽斷言!


火神氣極,腰間寶劍出鞘,喝道:"斷念你休要猖狂!"揮起寶劍,朝著慕容凈夏攻了過去。


看到自家爹爹舞的那套天衣無縫的劍法,炙燚又忍不住要歡呼了。然而……


不管火神的劍刺向哪里,怎麽揮怎麽砍,慕容凈夏連腳都沒有動過,身子也沒有晃過,始終都是右手看似漫不經心的擺來擺去,偶爾動動左手,火神就完全無法靠近她了。


火神說不出的尷尬,剛剛叫著讓人家不要猖狂,現在卻連讓人家挪動位置都做不到,他還不可以就這麽認輸,那實在太丟臉了!


慕容凈夏卻好像不著急一樣,雙手優雅的揮動著,像是故意挑著火神玩一樣。


慕容凈夏的故作輕松,讓那八個人越來越緊張,呼吸都已經停頓了,幸好這幾位都不需要用呼吸來維持性命,不然憋氣這麽長時間,早就憋死了。


打了半天,火神有些體力不支了,動作略有些遲緩。


慕容凈夏終於也覺得夠了,擋了火神一劍,在他刺過來下一劍的時候,左手食指中指輕輕一夾,火神的劍就被死死控制住,拔不出來也刺不下去了。慕容凈夏右手在劍上輕輕一彈,火神就被震得劍脫了手,連退七步。


慕容凈夏捯了一下手,再一甩,寶劍落回了火神腰間的劍鞘內,劍入鞘的聲音冰冷悠長,如同慕容凈夏的眼神。


火神緊握雙拳,咬著牙,道:“我輸了。”


圍觀的八個人同時開始輕輕的呼吸,緊張的心情終於略微放松了下來。


慕容凈夏沒什麽表情,好像這就應該是理所當然的結果,情理之中同樣意料之中,沒什麽可質疑的。


“論年齡論輩分,你直呼本尊一聲名字也不是不行,不過,要注意場合啊,火神伯伯。”慕容凈夏語氣中帶著微微的輕蔑。


眾神仙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戰神的名字是“斷念”,剛剛打起來之前,火神是叫過來的。


沒有很激烈卻讓人提心吊膽的決鬥終於結束了。神皇站出來例行公事的講話,其實就是打圓場:“兩位愛卿對於官職,想來也沒有異議了,那麽,念兒啊,重啟天門一事,還要你多費心了。”


猜夏聞言上來牽住慕容凈夏的左手拉著她就走了,慕容凈夏臨走之前只留下四個字:“自當盡力。”


她們兩個拉著手往戰神府走,剩下七個人立刻轉身跟上。


不等神皇許可轉身說走就走,戰神府的人就是這麽拽,不服啊!過來打一架啊!


在萬眾矚目之下,九個人就這麽慢慢騰騰的,消失在了去往戰神府的小路上。


回去的路上,九個人不相顧更無言,氣氛真的很冷。


阮漢謹默默在心里念叨著戰神的名字,斷念,斷念。還有那副對聯:


無法猜透的夏夜


不可斷絕的執念


猜夏,斷念。


念夏院。


原來是這樣,只是不知道,猜夏斷念這兩個人,到底是個什麽關系呢?


回到戰神府,走進念夏院,慕容凈夏甩開猜夏的手,一口血吐在手上。


猜夏深吸一口氣道:“就知道你是在硬撐。”


慕容凈夏道:“不撐下去我還能怎樣?”慕容凈夏走到小溪邊去洗手,血色溶到溪水里,很快被水流沖走。


看著慕容凈夏不緊不慢的樣子,猜夏有點來氣:“天門關了,可是事情沒這麽簡單。”


慕容凈夏緩緩起身:“你們都頭疼過了,是嗎?”慕容凈夏看著猜夏的神情,微微一笑,是真的在笑,笑中透著祈求和無奈:“是天劫,只是不知道,不過萬年而已,怎會再來一次?”


“這不是重點!”猜夏語氣不由得激動:“來了就來了,管它怎麽來的?我的問題是,時隔萬年,你又要一個人扛嗎?”


沈默,死水一般的沈默,令人窒息,卻又沒有人試圖去打破這份沈默。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慕容凈夏的答案,可是她自己,似乎也沒有答案。


也沒過多久,慕容凈夏再次努力笑出來,左手撫了撫劉海,道:“我不知道,猜夏,真的,或許吧。”不等猜夏再來口,慕容凈夏打了一個哈欠:“我困了,真的好累。要是不想讓我就這麽睡在草地上或者小溪里,就讓我在沒睡著之前走到床上吧。”


說完便轉身向房間走,還是猜夏的房間。


門關了,院子里的八個人仍舊那麽站著,一動不動。


直到斷言終於忍受不了空氣中的死寂了,開口道:“她身上的極煞怨氣不見了。”


“嗯。”猜夏道。


斷言接著道:“至凈靈氣也不見了。”


猜夏道:“神力沒了,怨氣靈氣自然都沒了。”


斷言道:“沒有了神力,戰神還是戰神嗎?”


猜夏猛然轉頭看向斷言,卻沒有對上她的眼睛,斷言微微垂著頭,讓人看不到她的神情。


過了很久,猜夏才道:“不是,但是只要有記憶,斷念就還是斷念。”


“可她還有另一段記憶。”斷言語氣沒有絲毫起伏:“一段獨立的、完整的記憶,基本等同於一個全新的魂魄。現在的她,同一具軀殼里有著兩個魂魄,就算她接受了斷念的身份,思想行為上,也不是完全的斷念。”


猜夏怔住了,雙手搭在斷言的肩膀上,輕聲問:“言兒,你到底想說什麽?”


斷言擡起頭,眼神是從未有過的一片絕望的死寂:“她不是斷念了,猜夏姐姐,你不用擔心她會再次一個人扛,她不會再為神界,扛下天劫了。”


一席話,對於猜夏如同晴空霹靂一般。盡管她的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可是所有人都看出來了,猜夏的雙眸深處,那因為斷念回歸而燃起的一點點帶有生氣的火焰熄滅了。


單焰羽在一旁看著聽著,看到猜夏的神情改變,她也像是被一盆冰涼的水澆過一樣,從頭到腳都是冷的。但是娘親和小姑現在這樣,她也只能強撐死笑臉,上前將兩人分開,道:“小姑,姑姑回來了,她回來了。”那語氣,說不上是在安慰斷言,還是在說服自己。


斷言短促地一笑,看著單焰羽道:“回來了,你帶回來的嗎?”


單焰羽僵硬的笑著,不知如何作答。


斷言看了一眼關著的房門,快步走回了自己房間。


斷言的房門關了,沒過多久,猜夏的房門就開了,慕容凈夏靠在門上,看著斷言的房門,神色不明。


猜夏道:“你不是累了要睡覺嗎?”


慕容凈夏道:“睡醒了。”


猜夏長嘆口氣:“你都聽見了,言兒對你,似乎很有意見。”


“她恨我吧,應該是這樣。”慕容凈夏苦笑一下,忽然問道:“對了,一直沒問,她怎麽活過來的?”


“活過來?小姑死過嗎?”單焰羽驚異了。


慕容凈夏回答道:“她死的,比我早。”


猜夏道:“也不算死,當初只是肉身毀滅,七魄散了,三魂還好好的在那里,附在了天門上,魄散魂未飛,重修回肉身不難。”


就像當年看著慕容凈夏身上,發生一件又一件的奇異的事件一樣,現在,在戰神府看見聽見的怪事也已經太多了,即使聽到斷言是由三魂重修回來的人,蓬萊五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天門。”慕容凈夏嘟囔了一聲,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單焰羽問道:“天劫到底是什麽東西?如果真的是神界的劫難,為什麽魔神可以不受天劫影響?為什麽它到來之前還給了眾神提醒?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為什麽不能想辦法改了這個劫的命數?”


猜夏笑笑:“小羽,當知天命難為,天劫不可更改。”


單焰羽道:“娘親,你不會也信命吧?”


猜夏點頭:“娘親信命。”


“可是你明明替我更改過命數。”單焰羽不解。


猜夏摸摸女兒的臉:“命數可以改,但那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更改。你的命數我能參透,我就可以為你更改。可是天命,我參不透,無法改,只能想辦法躲。”


“可是我們明明可以遇見!”


“遇見,不代表了解。天命如何,只有天知道。”猜夏解釋著這些難以理解的東西,無奈的搖著頭。


慕容凈夏忽然擡頭:“只有天知道,那麽就去找天,問個清楚。”


“問天?”單焰羽盯著慕容凈夏,弱弱的問:“姑姑,你的意思是,你要,與天對話?”


慕容凈夏看著她:“就是這意思。”


猜夏道:“怎麽找?你現在失了神身,失了原有的法力,怎麽找天對話?”


慕容凈夏道:“與天對話,不一定需要那個身份。普通的六界生靈,都有與天對話的能力,只不過需要一些方法,一點代價。”


猜夏緊抿著唇,不說話。


眾人心里都明白,與天對話,哪里只是需要一點代價?


慕容凈夏知道猜夏的想法,嘆了口氣,輕聲道:“夏,幫我,藏書閣里一定有記載,拜托幫我找到。神界,只有這一個機會。”


猜夏呼吸變得急促,她在生氣。果然,她還是想一個人扛下來。


慕容凈夏道:“可以讓別人陪我一起去,這樣分擔了,代價會少很多。夏,求你了。”


猜夏右手撫額,拼命喘勻了氣,道:“念兒你聽著,你這次要是還敢自己去死,我就帶著言兒小羽小四去找你。”


慕容凈夏笑了:“我答應你,我不死,一定不死。”


第六十四章:代價問天

猜夏進了藏書閣把自己關在里面,單焰羽說要去幫忙也跟著進了藏書閣閉關,還布下了結界。斷言的房間也被結界包了起來。院子里,只剩下了蓬萊五人和慕容凈夏。


自從來了神界之後,蓬萊幾人還是第一次單獨相處,慕容凈夏也是第一次以正臉面對著他們。


沈默了一會兒,慕容凈夏咬咬嘴唇,慢慢走到慕容桓面前,膝蓋一彎就要跪下。


慕容桓連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道:“你身體不好,別跪了。”


慕容凈夏推開了師父的手,眼神躲閃著,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好像怎麽的也說不清楚。我是真的,關於斷念,我什麽也不記得。這次是因為,天門開了,當初就是我關閉的,神骨又是我的骨頭,這樣一個共鳴,神力波及仙界,我才記起來的,我……”慕容凈夏忽然發現,自己解釋不下去了。是,她恢覆斷念的記憶了,可她沒有神身神力,她就不是念夏院的斷念,更不是神界的戰神神尊,她是凈華殿的慕容凈夏。那她為什麽,為什麽要來神界?為什麽在天劫被預知之後,以戰神神尊的身份站在眾神之前?說到底,還不是放不下。


慕容桓並不好奇戰神的故事,他也可以接受凈兒是戰神這件事,這孩子從小到大所發生的事情,不管是她自身的還是身邊的,都太稀奇古怪。他早就猜測過,凈兒不是普通的天資高的孩子,而是什麽人的轉世。是戰神,不奇怪,悟慍、神骨、小四,早就給過提示了,只是,慕容桓沒有想到,戰神神尊,竟是一個姑娘。


而現在,慕容桓也沒心思去管什麽身份,他在意的是,凈兒又在逞強了。


慕容桓嘆了一口氣,道:“凈兒,不要逞強。”


“師父,”慕容凈夏打斷慕容桓的話:“這不是逞強,天門的事,不管我是誰都必須是我。”


慕容凈夏眼神異常堅定,慕容桓看得發楞,隨即又冒了火:“你這身子都什麽樣了?還非要管神界的事?就算你前世是戰神,現在你也沒有那個本事了你知不知道?整個神界這麽多的神,怎麽除了你都不行嗎?”


慕容凈夏安安靜靜的等著師父吼完,用平平淡淡的聲音解釋道:“就算我是慕容凈夏,現在仙門的精英都在神界,應該說是被困在神界,天門不開,仙人也回不去,那麽,仙界怎麽辦?還有小……單焰羽。”說道單焰羽的名字,慕容凈夏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了全名:“她是魔神,她的存在是為了鎮壓魔族,她不回去,魔界無人鎮壓勢必大亂,若是攻上仙界,金仙以上仙人幾乎都不在,仙界能敵得過嗎?”


慕容凈夏頓了頓:“天門必須要打開,而且越快越好,神界不能再封閉下去,仙人不能困在神界。我是上仙,仙界來講法力最高,幫助仙門脫困,我義不容辭。而且,當初我既然能關閉天門,現在我也一樣能打開。只有我,才可以。”這話說的非常肯定,舍我其誰,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自信?


慕容桓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小徒弟,有些慌亂。從來沒有過,凈兒完全不受自己的掌控,不聽話不聽勸。他已經預料到了危險,凈兒正在主動的走近那個危險,他無法也不能阻攔,因為現在的凈兒,已經不完全是他的凈兒了。


慕容凈夏說完了這些話,便不再說話了,微笑著看著師父,看了一會兒,又看看師伯,小奶娘,阮阮和徒弟,忽然雙眼一閉,倒在師父懷里。


慕容桓下意識的接住小徒弟,又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做什麽了。


斷言房門突然打開,斷言徑直走到慕容桓面前,伸手接過慕容凈夏抱起來,送進了猜夏房間,很快出來了,關上了房門。


阮漢謹問道:"為什麽是猜夏將軍的房間?她,沒有自己的房間嗎?"


斷言道:"這就是她的房間,她們倆,一直都是一個房間住的。"


"為什麽?"阮漢謹不理解,她們倆一個房間,單焰羽怎麽來的?


斷言笑了一下:"猜夏姐姐跟我哥成親之前,她倆一直一起睡,成親之後,偶爾也會一起睡,具體為什麽,我也不知道,從我記事起就一直是這樣。"


說這些的時候,斷言神色非常柔和,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麽很美好的事情。話說完了,斷言那柔和的神情立刻消失,變成了冷漠,也沒有和蓬萊五人說話,就又回了房間,關了門上了結界。


這一家子,好像都不怎麽懂得待客之道,動不動的,就把客人晾在一邊不管了!不對,其實在慕容凈夏出現之前,應該是天門關閉之前,她們都還很懂的,對他們的照顧也算周到。現在,可真的不怎麽樣了。


蓬萊五人,倒也沒有怪誰的意思。想象一下被封了萬年,好不容易天門開了,沒到三天就又莫明其妙關上了,不敢想象了。


兩天,猜夏母女沒有離開過藏書閣,斷言沒有離開過房間,慕容凈夏一直睡著沒醒,或許是在昏迷,但是他們寧願相信,她是在睡覺。


阮漢謹給她檢查過了,身體沒有異常,不像那個時候那樣,現在她的身體里,神力和仙力都存在,平穩存在,很和平,不會危及她的身體健康。她只是睡著,僅此而已。


猜夏和單焰羽終於從藏書閣出來了,已經找到了,與天對話的方式。


沒等誰叫,斷言就出現在了院子里。緊接著,慕容凈夏也突然醒過來,出了門急著要知道方式。


沒有人再奇怪,她是怎麽突然醒過來的了,對戰神府來說,不奇怪的事才奇怪。


與天對話,很簡單,只是一個陣法,組成這個陣法,需要九個人,很巧,他們現在正好九個人。


猜夏在草地上,用腳在畫著什麽,停下來時,被她壓平的草地發著綠色的光。旁邊的花樣很覆雜,中間就只是九個圈,每個圈的大小,剛好夠一個人盤膝而坐。


慕容桓看著這個陣法,問猜夏:"就這麽簡單?沒有代價?"與天對話,也是逆天的法術,怎麽會這麽容易?


猜夏看著慕容桓,微微一笑:"代價,"忽然轉向慕容凈夏:"是氣運。"


"氣運?"


慕容凈夏垂頭不語,猜夏解釋道:"每個人出生,都帶著不同的氣運,或多或少。氣運雖虛無縹緲,但它有具體表達。家庭貧富,容貌高低,天資好壞等等,都取決於氣運。至於失去氣運的影響,無非就是,活的沒有以前那麽輕松了。"猜夏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輕不輕松,似乎真的不很重要。


斷言同樣無所謂,單焰羽更不在乎。蓬萊五人,沒有這麽瀟灑,仙都是由人修煉而來,天生為人與天生為神有很大差別,在氣運上他們差了不止一截。猶豫也只是一瞬間,慕容凈夏看樣子是無論如何都要去,他們不可能不陪著她。


都決定了,九個人走進圈子,面對著盤膝而坐,閉目凝神,氣運丹田。陣法開始運行,九個人周身發出了九種不同顏色不同強弱的光,五光十色看起來非常漂亮。最強的光是慕容凈夏身上的綠色光芒,與地上陣法的光是一個顏色,更加強烈,亮得刺眼。九個人都閉著眼,沒有人看見。


代表著每個人氣運的光芒,隨著陣法的運行,從他們的天靈處被引了出去。八個人每人周身一半的氣運被引出體外,擰成了一股,糾纏著。八個人,沒錯只有八個人,慕容凈夏的氣運,沒有被引出來。


八種氣運糾纏了一會兒,變得安靜了,陣法的光突然變亮,八種氣運擰成的一股光突然變成了同一種顏色,同慕容凈夏相同的綠色。然後,其他八個人身上導出的氣運,全部轉移到了慕容凈夏身上。慕容凈夏身上,本就刺眼的綠光變得更亮,她像是一個巨大的發光體,將念夏院整個照成了綠色。


戰神府的半邊天,也變成了刺眼的綠色。


陣法的光也開始變弱,漸漸的,也失去了光芒。


陣法消失之後,九個人也一起消失了。


一間黑色的屋子里,只有不知是什麽材料制成的墻壁地板和天花板,密不透風,沒有一點外來的光線。


屋子不知是安靜了多久,或者說是廢棄了多久,沒有自己的光線,也沒有人帶來光芒。


前一刻,它還是這麽安靜著,下一刻,屋子中間突然出現九個人,其中一個人周身的綠色光線,照亮了這件不大不小,沈寂很久的屋子。


慕容凈夏身上的光芒聊聊散了,九個人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身處在這樣一個屋子,都有些意外。


慕容凈夏和猜夏除外,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慕容桓打量了一下四周,夜間視物不是問題,不過這里真的太黑了,一點光線都沒有,他什麽也看不見,包括他身邊的凈兒。


慕容凈夏什麽都能看見,只有她能看見。黑暗會讓人不安,她不在乎,她替別人在乎。左手打個響指,幾團火焰憑空出現,飄浮在空中,為幾人照明。


慕容桓問猜夏:"將軍,接下來應該做什麽?"


猜夏沒有回答,轉身問慕容凈夏:"做什麽?"


慕容凈夏始終不擡頭,靜靜的走到一邊,似乎猶豫了一下,擡起左手放到墻壁上。


"來者何人?"深沈的聲音從墻壁上傳出來,雖然有準備可還是嚇人一跳。


慕容凈夏道:"家里人。"


"現在你還好意思說你是家里人?"這個聲音與剛才的聲音完全不同,從四面八方而來,空靈帶著回音,老少不分雌雄莫辨,卻是帶著情緒的,像活人一樣。只聞聲音不見人。


慕容凈夏收回手,道:"不這麽說,要見你就費勁了。"就像是在與老朋友說話一樣,漫不經心略帶著一點點,怎麽說呢,嫌棄?


那個聲音道:"用最笨的方式,還帶了這麽多人來,你是想幹嘛?"


慕容凈夏沈默了一下,聲音變得嚴肅,道:"天,時隔萬年的另一個天劫,我也想問問,你是想幹嘛?"


眾人突然緊張起來,那個聲音,就是天?


天也沈默了一下,道:"上次你自己一個人把整個天劫都給扛了,完全沒有達到效果,就只好再來一次了。"


"既然如此,幹嘛讓我回來?"慕容凈夏問道。


天道:"你又不受我控制,你問誰。"


慕容凈夏訕笑一聲:"印記消失了,我如今是天下之一,怎麽就不受你控制?天,直說吧,弄了這個天劫來,你想要什麽?"


天,沈默了。


慕容凈夏似乎是沒有耐心了,左手握拳直接向面前的墻壁上揮過去。一拳又一拳,發泄一般用盡全力,打得整間屋子都在隨著她震動。


慕容桓想要上前阻止,卻被猜夏示意不要做聲。慕容桓不明白她的意思,那邊慕容凈夏已經將拳頭打出了血,卻還沒有停下的意思,一拳一拳打得更加用力。


猜夏卻突然上前,左手握住慕容凈夏的左手腕,右手攬著她的右肩,把發了瘋似的姑娘扯了過來。


慕容凈夏雙目赤紅,狠狠盯著猜夏,猜夏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慕容凈夏眸子里的紅色便漸漸褪去,又隱隱透著絕望。


這時候,天忽然做聲:“這麽作賤自己幹什麽?我想要什麽,你自己心里一清二楚。能給你就給,不能給我,你就安心的等著天劫就好了。反正不管怎樣,你的靈魂也不會死。”


聲音里滿滿都是輕蔑,慕容凈夏氣得苦笑,左手因為疼痛不停地發抖。


“還有別的方法可以躲開天劫是嗎?”斷言忽然出聲。


“言兒!”慕容凈夏嚇了一跳。


猜夏也是一驚,但卻沒有出聲。


斷言身上,忽然又發出了代表她氣運的水藍色光芒。然後,慕容凈夏面前的墻壁發出綠光,與此同時,斷言的氣運被分離出了一部分,大約有拳頭大小,向著墻壁飄過去。


慕容凈夏立刻推開猜夏,左手施法想要將斷言的氣運奪回來。


慕容桓這才明白,剛剛猜夏不讓他們說話的原因。


天已經出現,說話便是與天對話,氣運是代價。


慕容凈夏拼命似的,與天鬥法,她是厲害,可還沒那麽大本事。


斷言滿不在乎,又開口道:“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強弩之末,放棄算了。”


慕容凈夏扭頭看著她,不可置信的樣子。


話音剛落,斷言的氣運又分離了一點。


慕容凈夏真的沒力氣了,猜夏又攬著她的肩膀,將她抱在懷里。慕容凈夏收了法力,靠著猜夏,更加絕望。


天回應了:"她不肯來,自然就需要其他的祭品,與她血脈最相似者,法力僅次於她者,或者,與她有魂魄感應者,都可以成為祭品。"


"不可以!"慕容凈夏直接炸了,這一下子,斷言、猜夏和單焰羽都進去了:"天你想都不要想,誰也不可能成為你的祭品!"


慕容凈夏極力阻止,斷言卻又看似漫不經心的開口:"是只要一個,還是必須三個一起?"


"它要幾個也和你沒關系!回家,馬上回家!"慕容凈夏拉著斷言,左手施法帶著眾人瞬移回念夏院。


臨走之前,還是聽到了天的回覆:"人數隨意,一個也夠了,當然還是多多益善。"


下一刻,他們就回到了念夏院。


慕容凈夏看著斷言,本來真的是很生氣的,可是看向斷言之後,眼神里,更多的還是無奈,張了張嘴,竟發不出聲音。沈默了很久,終於問道:"言兒,為什麽?"


斷言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有什麽為什麽的?問幾個問題罷了,反正去一趟花了那麽多氣運,不問清楚不是太虧了?"


"可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麽?我不知道。"慕容凈夏快崩潰了,斷言還是那麽雲淡風輕:"我只知道,天劫快到了,沒人能保護我,我要自救。"


"姐姐保護你。"慕容凈夏道。


"我姐姐在哪兒?"斷言反問:"你嗎?你現在還保護得了誰?"


慕容凈夏無言以對,言兒,果然還是恨她。


斷言扭頭就走了。


"小、小姑!"單焰羽看看慕容凈夏,小跑著跟上斷言,姑侄倆進了斷言房間。


慕容凈夏完全脫力了,身心俱疲,身子軟軟的倒下去,被猜夏接在懷里。


猜夏嘆了口氣,將慕容凈夏送回房間。


蓬萊五人有疑問,很多疑問,想要問問猜夏。


可是當猜夏從房間出來時,他們看到她比慕容凈夏更加疲憊不堪的樣子,竟然有些不忍心去問了。


猜夏擠出一個幾乎看不出來的比哭還難看的微笑,道:"抱歉,損耗了各位一半的氣運,卻得來這麽個結果。"


看得出來面前這個姑娘的絕望,慕容桓卻不好出言安慰,他不會安慰人,何況是這種情況。


阮漢謹實在不忍心沈默下去,也努力笑笑:"我們都是自願的,將軍無需道歉。她怎樣?還好嗎?"都不知道,應該怎樣稱呼慕容凈夏了,叫慕容?神尊?還是斷念?實在沒法稱呼,就用"她"來稱呼吧,反正都知道她是誰。


猜夏道:"她,沒事,就是累了,太累了。"是啊,她累了,不是現在累了,她早就累了,她,不該回來的。


猜夏搖搖頭,道:"我也累了,各位,隨意吧。"猜夏去了另一個房間休息,那是當初,斷言和單焰羽死活攔著不讓他們任何一個住的房間。


慕容桓、阮漢謹和阿雪去看慕容凈夏了,蕭染和林青,不太方便去看,人家三個一個師父一個奶娘一個大夫,他倆是師伯和徒弟,還都是男的,算了,應該也沒啥事。


終於有一天,單焰羽從房間走出來,直直的走到蓬萊五人面前,神色不明,笑容卻不減。


慕容桓知道她有話要說,他們也算老熟人了,也不用顧忌什麽,便道:“有話想說便說吧。”


單焰羽輕笑一下,道:“把姑姑還給我。”y


“什麽?”


“把我姑姑還給我!把我小姑的姐姐,娘親的念兒,爹爹的妹妹,戰神府的戰神還回來!”單焰羽很激動,眼圈紅紅的,哭笑不得的樣子,看了挺讓人心疼的。


不過……


“還?憑什麽?”阮漢謹站出來說道,雖然好像沒有她說話的余地,可她就是想說,而且,慕容桓和蕭染也沒攔著她。


單焰羽道:“因為需要,我們需要斷念,需要戰神。”


阮漢謹也輕笑一聲:“難道我們就不需要嗎?難道我師叔不需要徒弟?林青不需要師父?阿雪不需要這個……半個女兒?單焰羽你只道你需要你姑姑,那我們這四百多年的感情呢?什麽都不算嗎?”


單焰羽道:“四百年?我姑姑和我娘親已經四萬年了。四萬對四百,真的爭起來,你們沒有勝算。”


阮漢謹道:“就算是吧,但是你別忘了,我們這些人,都是可以豁出命去保護她的,你們呢?都是需要她豁出命去保護的。這麽看來,誰勝誰負也還沒準兒呢!”


“我也可以保護姑姑!”單焰羽大叫。


“保護?”阮漢謹冷笑幾聲:“單焰羽,有意無意的害她,你做的還少嗎?”


一句話,直接把單焰羽弄哭了。


單焰羽哭了,阮漢謹冷笑的更歡了,她知道單焰羽是心虛了,可她不知道,心虛的不止單焰羽一人,慕容桓更加心虛。比起單焰羽來,慕容桓傷害慕容凈夏的,更多。這樣一來,慕容桓竟然有些心疼單焰羽了。


單焰羽伸手抹抹眼淚,瞪著蓬萊五人,狠狠地說道:“她是我姑姑,她要留在戰神府,誰敢把我姑姑搶走我就滅了他!”


“小羽!”猜夏從房間里出來喝了單焰羽一聲,語氣不重,說是警告倒不如說是祈求。


“你們夠了!”這一聲就是實實在在的怒吼了。慕容凈夏繼猜夏之後出現在了院子里,滿眼都是怒火:“你們在這兒爭什麽?天門沒開呢,天劫沒過呢,誰也離不開出不去我是斷念是慕容凈夏有什麽區別嗎?還不是就在這地方呆著!至於過了之後……”


慕容凈夏聲音忽然顫抖起來:“之後,我活不活著都不一定了。我不會死,對啊,魂魄不滅我就不算死,但到了那時候,我可能又是另外一個人,不是斷念也不是慕容凈夏,你們這爭的到底是個什麽勁?而且這事不是應該我定嗎?我的日子難道你們來替我過嗎?你們到底是在幹嘛?”


慕容凈夏說著話,臉色唇色越發白了,略微急促地喘息,看起來比什麽時候都要虛弱,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猜夏飛快的閃到慕容凈夏身邊,右手握住她的左手,也不知道做了什麽,慕容凈夏臉色好多了。


眾人都懵了,自從來到神界,慕容凈夏一直以來都是淡然平和的,有的時候甚至安靜的可怕。即便是喝退火神的時候,她的語氣很冷,語調卻真的很慢,有種貴人言語遲的感覺。除了一次,和天吵架,也僅僅算是有些激動而已。今天這種火爆脾氣,真的讓人措手不及。


慕容桓皺著眉,凈兒越來越失控了,失了他的控制也無所謂,反正凈兒在他這里早就不受控了,他相信凈兒可以安排好一切,他的凈兒很聰明的。可是現在,最怕的事來了,凈兒失去了她自己的控制,這樣失控,無法冷靜,那就真的糟了。


猜夏將慕容凈夏的身子弄得穩定了之後,轉頭看向單焰羽,問道:“小羽,你小姑呢?”


單焰羽一下就慌了,強自鎮定下來,狀似無所謂道:“小姑,在房間里啊!她不想出來。”


“小羽。”慕容凈夏直接看過去,單焰羽的狀態她看在眼里,作為姑姑,她知道侄女這樣的狀態代表什麽。單焰羽其實不應該在乎,或者說在乎到這樣來吵架來爭慕容凈夏,除非,她是想要吸引誰的注意力,目的是,斷言。


然後,沒等單焰羽說什麽,斷言就從念夏院外進來了,腳步有些踉蹌,臉色有些蒼白。


“言兒!”猜夏和慕容凈夏同時迎了上去,一左一右去扶她。


斷言接受了猜夏的手,卻一把甩開了慕容凈夏的手。


慕容凈夏看著她,問道:“你去哪了?怎麽弄成這樣?”


斷言斜著眼看著慕容凈夏,道:“與你有關系嗎?”


慕容凈夏見她那隨時都要倒下的樣子,強行奪過她的手硬要給她把脈,把脈之後,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你真的去和天做交易!你瘋了是不是?”


“我瘋了?”斷言仰天大笑:“我瘋了!我早就瘋了!從我修回肉身回到戰神府那一刻起,我就無法再像你知道的那個正常的模樣活下去了!”


“可是我已經回來了!”慕容凈夏同樣瘋狂:“言兒,我知道你這麽多年不容易,可我已經回來了,你可以不用再瘋下去,你可以變回正常,姐姐可以保護你的!”


斷言又一次打斷慕容凈夏的話:“保護什麽?說著要保護,一點犧牲也不肯做。你惦記著你在仙界的安穩日子,哪里還能像當初一樣盡心盡力的為神界為我們著想?慕容凈夏,不對,不禮貌,凈華上仙!你不是戰神斷念,不是戰神府的人。你不能保護我們保護神界了,那麽就輪到我了,我現在,是唯一一個有著戰神血脈的人,唯一的應該為神界犧牲的人。不是嗎?凈華上仙?”


斷言的話,讓慕容凈夏像被雷劈了一樣,雙眼失神的定在原地。


猜夏問了斷言一句:“天要的東西是什麽?你給了什麽?”


斷言道:“天下女孩子,最重要的,”斷言的手撫上了她的小腹,道:“生育能力。”


所有人都驚呆了,斷言冷笑一下,轉身回了房間。


“凈,華,上,仙。”慕容凈夏一字一頓喃喃道,隨即短促的一笑,自嘲的意味十足。


猜夏道:“言兒,任性了。”


慕容凈夏道:“不,不是任性,她是在做戰神一脈應該做的事,順便,用她自己的命在逼我。”


猜夏,沈默了。


“姑姑,小姑不會的。”單焰羽很小聲的說,事實上,這話她自己都不信。


慕容凈夏嘆了一口氣擡頭看天,道:“我離開的是太久了是嗎?有一點事就足夠讓我哭出來了,我哥死了一千多年了我都不知道,小羽這魔君當的已經遊刃有余了,猜夏你也會禦風了,”慕容凈夏低頭看向斷言房間,眼淚就這麽下來了:“現在言兒也會逼我了。”


“念兒,言兒沒有逼你,她是逼她自己。”猜夏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慕容凈夏,還是在說服自己。斷言這麽多年,怎麽過來的只有她知道。


慕容凈夏不說話,她知道,一萬年太久,發生的事情無法預料也無法彌補。那麽,她現在,應該怎麽辦,言兒,言兒,姐姐要怎麽做?你要姐姐怎樣?姐姐……慕容凈夏苦笑,她現在都不是她姐姐。


心一橫,慕容凈夏轉向單焰羽:“小羽,神骨呢?”


單焰羽一楞,邊從懷里掏出神骨邊道:“在這兒,姑姑你要幹嘛?”


“小羽收起來!”猜夏忽然知道了,慕容凈夏想要做什麽。


慕容凈夏一閃身來到單焰羽身邊,在單焰羽還在因為娘親的那句話楞神的時候,慕容凈夏一把將神骨奪了過來。


猜夏呼吸一窒,立刻沖了過去,想從慕容凈夏手里將神骨搶過來。慕容凈夏雖然現在法力沒有猜夏高,但是她非常了解猜夏的套路,而且,她知道她一定傷不到猜夏,猜夏卻縮手縮腳怕傷了她,於是,搶了半天,神骨從慕容凈夏手里到了天上,然後再也沒下來過,就在那一直上上下下,在兩人身上停留不到一眨眼功夫就又會回到天上。


猜夏實在不想打持久戰,她到無所謂,慕容凈夏受不了,於是一邊掌控著力道接著和慕容凈夏搶東西,一邊對著旁邊的人喊:“不想她死就上來幫忙!”


此話一出,除了單焰羽和林青,所有人都加入了,從慕容凈夏手里搶神骨的行動。法力都不底,一時間,混戰很激烈。


單焰羽和林青,因為畢竟是小輩,所以還是,沒法上去,對上了沒法打。


林青看著單焰羽,忽然忘了她是魔君一樣,問道:“你怎麽不上?”


單焰羽正在關注那幾個人打架,膽戰心驚的,被這麽一問,有點懵,道:“你不是也不上?我姑姑我怎麽跟著搶?”


林青道:“你也不是沒和我師父打過,怕什麽?”


單焰羽被噎著了,不知道說什麽好。


“凈兒!”


“慕容!”


“凈夏!”


蓬萊幾人的驚呼。


“斷!念!”猜夏的怒吼。


單焰羽和林青聽了心驚,連忙看過去。只見慕容凈夏將悟慍杵在了地里,悠然的靠在上面,神色淡然。然而她的腿,雙膝的地方殷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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