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絕夏 14

 慕容師徒倆對視著,慕容桓看著仿佛一切都已經無所謂的慕容凈夏,慕容凈夏則從慕容桓眼中看到了怒火。


林青已經為慕容凈夏清理好了手中的碎片,正想簡單的包紮一下,卻聽到了師祖略帶怒氣的命令:“青兒出去。”


林青擡頭,似是不解。


“出去!“慕容桓提高音量再次命令,伸手提起他扔了出去,關上門設了結界。


某種行動的前兆,慕容凈夏微微顰眉。


慕容桓站在慕容凈夏床頭看著她,小臉慘白慘白的,額頭上還有些紅,瞬間火氣就少了一半:“為什麽不吃藥?”


慕容凈夏不說話。


“回答我,為什麽?”


慕容凈夏就是不說話。


慕容桓徹底火了,抱起慕容凈夏坐在床上,將慕容凈夏橫放在自己腿上,揚手便打了下去。


慕容凈夏想到會挨打,但她沒想到回事這種方式,她很少這樣挨打,師父不喜歡用巴掌責罰她,也不喜歡讓她趴在他的腿上受責,是以現在,她有點不自在。


巴掌打的不是很疼,慕容桓因為仍是心疼自責,所以根本沒怎麽用力,又隔著褻衣。慕容凈夏覺得,背上腿上的痛楚都比師父巴掌落下的痛楚要大。


責打了幾下,慕容桓停了下來,看著至始至終一聲不吭的慕容凈夏,道:“凈兒,師父知道你心里不舒服,這次你傷得很重,是師父對不起你。所以,你發脾氣,使性子,鬧別扭,師父都可以由著你順著你。可是為師不會允許你自暴自棄,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你明不明白?”


慕容凈夏仍舊不說話。


慕容桓退下了她的褻衣,道:“三十下,為師會用力,你可以哭出來,然後就給我乖乖喝藥,除了這個,師父什麽事都會順著你。”


巴掌再次落下,慕容桓果然用力了,一下一下的責打,慕容凈夏的臀上的顏色越來越深,但是始終不吭一聲。


見慕容凈夏不吭聲,慕容桓填了幾分無力感,停止了責打,道:“凈兒,你說句話好不好?不然你哭一聲,叫聲疼也行!你別不出聲好不好?”


慕容凈夏趴在慕容桓腿上,像一只破布娃娃一樣,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慕容桓嘆口氣,取過傷藥為慕容凈夏塗上,提上褻衣,將慕容凈夏抱在懷里,道:“師父不打了,凈兒,你跟師父說句話,你這樣,師父很心疼的。”


“師父還會心疼凈兒嗎?”慕容凈夏終於開口了,聲音很輕,有氣無力的。


“傻孩子,師父,自然是心疼你的。”慕容桓聲音微微顫抖。


慕容凈夏短促地一笑,能的推開慕容桓:“凈兒腿殘廢了,肩骨碎了,肋骨斷了,渾身上下都是傷!師父剛剛還要打我!您當真是疼我啊!”慕容凈夏很想哭,可是眼睛幹得很,眼淚流不出來。


慕容桓看著慕容凈夏的眼睛,那雙眼睛又開始很有頻率的一眨一眨的,里面的神情很難形容。慕容桓再次伸手想抱住慕容凈夏,被躲開了。


“凈兒,師父對不起你,師父不會讓你殘廢的,你的腿,師父會幫你治好,你相信師父好嗎?”


“我拿什麽相信?它難道會自己長回來嗎?還是您有什麽靈丹妙藥能讓它長回來?”慕容凈夏還是淡淡的語氣,明明是在控訴,卻像是在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


慕容桓被問住了,一時無語。


慕容凈夏苦笑著,道:“還不是這樣,能有什麽辦法呢?”


慕容桓道:“一定會有辦法的,相信師父,師父不會讓你這麽殘廢的。”


慕容凈夏道:“我不該怪師父的,不是師父的錯,是我自己作出來的,我明明可以不跪碎瓷片,不乖乖的受杖刑,阮阮說的一點兒沒錯,我有的時候就是傻的冒煙兒了,我明明有別的方式的,我為什麽……”


“凈兒!”慕容桓打斷慕容凈夏:“這算是控訴嗎?還是後悔?後悔信任師父?”


慕容凈夏搖頭:“我不後悔,我只是,有點含糊了,我還能相信嗎?還能相信師父,師父是疼我的嗎?”慕容凈夏盯著慕容桓的眼睛,似詢問,似控訴,或許都不是,只是心里難過,為什麽,明明最疼她的師父,會傷她傷得這麽重?


正當慕容桓不知所措時,結界外忽然有了動靜,慕容桓揮手撤了結界,門外傳來聲音。


“師叔,慕容醒了我來看看。”


阮漢謹就是萬年救場王,慕容桓起身去開門,順便出了慕容凈夏房間,這房間,呆不下去了。


阮漢謹看了一眼慕容桓的背影,搖搖頭,進了慕容凈夏房間,坐在床邊問她:“這又什麽情況?”


慕容凈夏懶得開口了。


阮漢謹笑一笑,道:“這是又開始了?”


慕容凈夏撇她一眼:“你是想讓我停止?”


“沒有啊!”阮漢謹道:“這回,鬧鬧挺好的,多鬧一陣兒啊!全當替我報仇了。”


“替你報什麽仇?”


“你這全身上下從里到外的傷,哪一個不是我給你處理的?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快把我累瘋了!”阮漢謹大呼小叫大吵大鬧。


慕容凈夏淡淡的回了一句:“我這髕骨也是你挖的。”


阮漢謹瞪大眼睛:“你是在怪我?”


慕容凈夏道:“你挖的不怪你怪誰?”


阮漢謹猛地站起身來:“唉!我不給你挖出來你就廢了你知道嗎?”


慕容凈夏依舊淡定:“現在也是廢了,有什麽區別?”


阮漢謹承認她是被氣到了:“行行行,沒區別!你這傷我看不了了,另請高明啊!”阮漢謹轉身欲走。


慕容凈夏連忙叫住她:“阮阮!”


“幹嘛?”阮漢謹沒好氣的說道,腳步倒是停了。


“蓬萊有你真好,我說真的。”慕容凈夏說的很真誠,若是沒有阮阮,這些年她真的會撐不住,不只是身體,還有心。


“什麽鬼?亂七八糟的。”阮漢謹嘟囔著,轉身回來,為慕容凈夏換藥。


慕容凈夏醒來之後,眾人懸著的心也放下了大半。阮漢謹每天很忙,忙著幫她準備各種各樣內服外用的藥,親自準備了,親自送到她房間,親自為她上藥,親自逼著她喝藥。林青跟在阮漢謹身後打下手,也是忙前忙後,半點不讓自己閒著。由於這件事慕容桓不想讓人知道,所以阿雪不知道,只是她也有些奇怪,怎麽這段時間,凈夏每天要吃這麽多東西?她也懷疑過凈夏是不是受傷了,可是阮漢謹向她發過誓沒有,她也就放心了。


相比之下,慕容桓很清閒,由於慕容凈夏心情欠佳,對他這師父也是有怨氣存在,他也就不再去陪著她,至少凈兒清醒的時候,他不會去給她添堵。


至於慕容凈夏,她仍是少言寡語,腿殘廢了對她的打擊很大。盡管師父向她保證過,一定會治好她的腿,可她實在想不出還能有什麽辦法?除非再給她換一塊髕骨,可是這要求很高,髕骨的大小、硬度就先不說了,更換之人的性別、年齡、法力修為都要和她相同。這怎麽可能?她是上仙,單這一點上她就沒有機會,更何況就算是有,她又怎麽能用別人的腿來換自己的腿?她站不起來了,這很殘酷,可她必須接受。


除了腿,慕容凈夏的其他傷都好的很快,肩骨上的鋼釘,在她醒來後五天就取下去了,背上的傷也在迅速愈合,肋骨和脊髓骨上的鋼釘還沒取下,但據阮漢謹推測,兩個月左右就可以取出。太快了,盡管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慕容凈夏超強的自愈力,可是還是讓眾人吃了一驚,他們看著慕容凈夏身體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在恢覆,甚至懷疑過她的髕骨是不是真的會自己長回來?然而沒有,女孩膝蓋上的兩塊凹陷還是那樣觸目驚心,半點沒有恢覆。


兩個月後,阮漢謹成功的從慕容凈夏身體里取出了肋骨和脊髓骨上的鋼釘,慕容凈夏背上的傷也基本痊愈,躺著睡覺也不會疼了,只是,她背上的皮膚,再不覆細膩光滑,這次的杖刑給她留下了深深的印記。不過還好,時間長了,傷痕總會慢慢淡去,據阮漢謹推測,大概需要,一百年。


得知此事,慕容凈夏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沈寂,整整三天,不管阮漢謹怎麽說,她就是不開口。她不善於打扮自己,也不喜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但她在意,在意自己的身體,她不喜歡留下傷痕。


慕容桓聽到這個消息,也是三天三夜沒有出房間。他在後悔,他了解他的凈兒,凈兒很在意傷痕。這麽多年,他每一次責罰她之後,凈兒都會纏著他磨著他要他幫她找藥去消除傷疤。這一次,凈兒膝蓋上的傷已經成為了永久性的,背上的傷竟要留下百年之久。他那天,究竟是如何下得去手?將他的凈兒傷成這樣!他還如何去面對凈兒?


這天半夜,慕容桓在慕容凈夏睡下之後,熟練的進了慕容凈夏房間,坐到慕容凈夏床邊,取出一顆光線比較弱的夜明珠,在微弱的光線中,看著凈兒的臉。看著看著,慕容桓竟是流出了一滴眼淚,來不及阻止,眼淚落在了慕容凈夏的臉上。


慕容凈夏察覺到了,皺了皺眉,伸手往臉上一抹,竟然有水!慕容凈夏睜開眼睛,正好看見慕容桓有些慌亂的眼神。


“凈兒。”慕容桓輕輕喚了她一聲,扯出一個微笑。


自從那天她醒了,他又打了她以後,師徒倆都沒有正面碰見過,或者說,慕容凈夏沒見過慕容桓。這樣見到,還真的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是,慕容凈夏發現,師父臉上竟然有眼淚。


詫異之後,慕容凈夏伸出左手去擦慕容桓臉上的眼淚,或許她只是想驗證一下,那些水,究竟是不是眼淚。冰涼的觸感,果真是眼淚,師父,哭了?


凈兒詫異探究的手,竟讓慕容桓受寵若驚,一動不動,任由慕容凈夏為自己擦幹眼淚。


眼淚幹了,慕容凈夏收回手,楞了一會兒,手臂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慕容桓連忙扶著她坐起來,讓她靠在床頭上。


“您為什麽哭?”沈默許久,慕容凈夏輕聲問。


慕容桓笑道:“因為,師父心疼你啊。”


慕容凈夏微微低頭,移開目光:“心疼什麽?全都是您傷的。”


慕容凈夏語氣平淡,沒有起伏,似乎仍是很虛弱,有那麽清冷。


“凈兒……”


“我不想聽‘對不起’。”慕容凈夏擡起頭,再次與慕容桓對視:“我也不恨您,我就是過不去。師父,最疼我的人是您,可為什麽,我每次受重傷,也都是因為您?”


那雙清澈的眼睛,很有頻率的眨著,神色平淡,又在詢問著,渴望知道問題的答案。那樣的目光下,慕容桓無法平靜,慌亂的躲開那雙眼睛,道:“師父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希望除了我以外,還有別人傷你。”


慕容凈夏道:“您的意思是,別人都不可以動我,但是您,殺了我也可以。”


慕容桓一驚:“凈兒!”


“您別否認,您就是這個意思。”慕容凈夏道:“或者說潛意識里,您一直是這樣想的,也是這麽做的。盡管傷了我您會心疼,可是您毫不吝惜傷我。在您的認知里,慕容凈夏是慕容桓的徒弟,慕容桓無論對慕容凈夏做什麽都是理所應當。我那句永遠不會恨您也給了您一個定心丸,我是您的附屬物,您對我做什麽都可以,我不會跑掉不會離開,我也不可以,離開。所以,在我有忤逆您,反駁您,反抗您的時候,您就會毫不留情的責罰我。我是您的,我怎麽可以忤逆您?這是不敬不孝,是錯的。”慕容凈夏停了停,道:“師父,您能看著我嗎?”


慕容桓下意識地對上慕容凈夏的眼睛,慕容凈夏微微一笑:“所以,對於這次的事,師父並不是在意青兒犯上,對您對我不敬,而是在意當年的事,您害怕,怕青兒變得和青麟越來越像,會搶走我,搶走本該屬於您的凈兒。而我,卻為了他反抗了您,這怎麽可以?我是您的啊!不可以,所以您重罰了我,根本不是對青兒有氣,而是對我。師父,我說的可對?”


在慕容凈夏說話的過程中,慕容桓除了聽慕容凈夏的話轉了一下頭以外,就如同雕塑一般一動不動,似乎是被慕容凈夏的話震驚了,無話可說。


慕容凈夏說完這些,便不再說話了,眨著眼睛看著慕容桓,等待著他的回答。


這麽多年,師徒倆有過那麽多次的對視,慕容桓從沒覺得哪次有這次這麽難熬。主動權不在他手里,話語權被凈兒完全掌握,師徒關系似乎被逆轉過來,凈兒說的每一句話都戳在他心里,讓他的思想無所遁形。


慕容桓很想移開目光,不與慕容凈夏對視,不想看著那犀利又溫和的眼睛,卻又沒有辦法,從那樣的目光下逃離。


“凈兒,在你心里,師父一直都是這麽自私的嗎?”慕容桓問。


慕容凈夏道:“不是,我以前從沒這麽想過,只是這段時間,我有認真思考過,我受傷是因為什麽?師父生氣,又是為了什麽?剛剛這些,就是我思考之後的結果。”


慕容桓道:“我真的是這樣的嗎?”


“您不覺得嗎?”慕容凈夏道:“您難道不覺得,您這次在打我的時候就是在把我往殘廢了弄?不覺得,您說是要治好我的腿,其實潛意識里,您根本不希望我能站起來!如果凈兒是殘廢的,您就可以一直將我留在身邊再也沒人能把我從您身邊搶走了不是嗎?”


“你!”慕容桓揚起右手,卻完全打不下去,在慕容凈夏那雙眼睛平淡卻犀利的目光下,認誰也打不下去。


慕容凈夏看著慕容桓僵在半空的手,又微微笑了笑,淡淡道:“您看,一但我有一點兒忤逆,出言不遜,您的巴掌就會揚起來,通常一巴掌下來我一定會是唇角流血,半邊臉全部腫起來,您心疼也改變不了我被重傷的事實。師父,您在否認什麽?”


慕容桓緩緩放下手,喘了幾口氣:“凈兒……”


慕容凈夏不知是今天第多少次打斷他:“關於放手,成長這回事,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討論了,可是師父,您在意過嗎?您真的上過心嗎?對於凈兒的想法,您有真的為了凈兒去考慮過嗎?有嗎?”


慕容桓無法回答。


慕容凈夏移開目光,躺會被窩里:“師父,我困了。”


又是一陣沈默,慕容桓嘆口氣,伸手為她掖了掖被子,道:“好好睡吧,凈兒,師父,會好好考慮你說的話的。”慕容桓伸手摸了摸慕容凈夏的頭,收起夜明珠,離開了房間。


慕容桓失蹤了,不是故意避開慕容凈夏,是真的從蓬萊消失了,哪里都沒有他的影子。不過,也沒有人著急擔心。凈燁仙尊誒!還用得著他們來擔心?開什麽玩笑?


可是慕容凈夏就無法放心,盡管她知道,她家師父沒什麽值得她來擔心的,不過擔心這回事,她無法控制,明明這會兒好討厭師父的!但是一想到師父不在自己身邊,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就沒來由的覺得恐懼,師父從來不會不告訴她就離開,即便冷戰時候也沒有過。師父,會在哪兒?


阮漢謹成天往凈華殿跑,陪著慕容凈夏說話,好吧,在這時候,能讓慕容凈夏咧開嘴笑開口說話的,整個蓬萊也就只有阮漢謹了。


林青也成天陪著慕容凈夏,只不過,這孩子明顯沒有阮漢謹那麽自然,也沒有從前那樣敢於親近慕容凈夏。面對著師父,他很拘謹,很小心,無論做什麽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垂著頭,不敢看慕容凈夏。看著這樣的孩子,慕容凈夏有些不忍心,她前兩天是有些失控,青兒一定是嚇到了,唉!他們這師徒關系,又該怎麽緩和呢?


兩個月過去了,慕容凈夏的肩骨肋骨和脊髓骨已經痊愈,骨頭長得和以前一樣,沒有留下任何損傷後的痕跡。可是內傷沒好,而且是幾乎完全沒好,她現在完全不能使用法力,吐納也不行,於是,阮漢謹每天都去阿雪家蹭飯,順便打包帶給慕容凈夏。


連續半年,每天三餐都不落下,阿雪反應沒有那麽遲鈍,就算阮漢謹再怎麽隱瞞,她也察覺出不對了。阮漢謹瞞不住了,找慕容凈夏拿主意,慕容凈夏淡淡的說了句:“早就知道瞞不住她。”阮漢謹就懂了,完完全全告訴了阿雪真相。


之後,凈華殿又多了一個天天跑的人。


又過了一個月,傍晚,剛從凈華殿回來的阮漢謹正在思過閣整理藥材,準備第二天給慕容凈夏的丹藥,慕容桓突然從窗戶飛了進來,不太習慣的阮漢謹嚇了一跳,相比之下,早已看慣了的蕭染一臉波瀾不驚。


慕容桓似乎有些焦急,大步走到阮漢謹面前,遞給她兩塊不知道什麽東西,問道:“你看這個,給凈兒做髕骨行不行?”


阮漢謹接過來一看,竟是兩塊形狀大小與慕容凈夏髕骨相同的玉石,純白色,近乎透明,質地堅硬,內中靈力充沛,發出五色光輝,竟與慕容凈夏的靈力如出一轍。阮漢謹疑惑了,她並不清楚這是什麽東西。


蕭染從書桌後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做出了解釋:“欒玉,產地不定,匯聚天地萬物之靈氣,三千年一現世,兩塊同生,如孿生子一般,因此得名。”蕭染解釋過後看向慕容桓,問:“這三個月,你就是去找它了?”


慕容桓道:“兩個月,最後一個月在煉化,可以嗎?”最後一句是在問阮漢謹,語氣中說不出的急迫。


阮漢謹點頭道:“行是行,它的靈氣與慕容很像,應該不會產生排斥,可是,玉石質地寒涼,慕容本就體寒,用它作為髕骨,恐怕會……”


“無妨。”慕容桓道:“這欒玉我煉化過,且凈兒火系較強,可抵得過玉的寒性。”


阮漢謹放下心來,道:“那就好,我做一下準備,明天就給她換上。”


慕容桓點點頭,轉身又從窗戶飛走了。


天已經黑了,慕容桓落在院子里,林青剛好從慕容凈夏房間出來。


“師祖?您回來了。”


慕容桓頷首:“嗯。你師父怎樣?”


林青道:“外傷基本痊愈,內傷基本沒好,腿還是那樣,據漢謹師伯說,杖刑的痕跡還在。”林青簡單解釋過後很自責心虛,都是因為他。


慕容桓更是心疼加內疚,看著徒孫的樣子,也知道他是怎麽想的,聲音柔和下來,道:“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明天,你師伯就會給你師父治好腿上的傷了。”


林青聽到後,滿眼放光,道:“師祖是找到辦法了?”


慕容桓點頭。


林青更加興奮,師父終於可以站起來了!


第二天,阮漢謹帶著那兩塊玉骨來了凈華殿,也沒跟誰打招呼就徑直進了慕容凈夏房間。


沒過一會兒,阿雪來了,跟慕容桓打了聲招呼就沖進了慕容凈夏房間,說是給阮漢謹打下手。


又過了一刻鐘左右,蕭染來了,坐在院子里陪著慕容桓。


林青先是在慕容凈夏房間外等了一會兒,後來慕容桓讓他去後山練功。林青想著自己在這里也沒什麽用,就很聽話的跑去練功了。


後院里,就只剩下了慕容桓和蕭染師兄弟,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一上午過去了,慕容桓心里已經急不可待了,真想進去陪著慕容凈夏,但怕影響了阮漢謹,就楞是沒進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慕容凈夏房間門開了,阮漢謹臉色慘白的走了出來,緊接著是同樣臉色慘白的阿雪,阿雪眼睛是紅的,看起來不止哭過一回。阿雪對著慕容桓和蕭染行了個禮就離開了。


慕容桓看著阮漢謹問:“怎樣?”


阮漢謹道:“很成功,玉骨與她的身體沒有排斥反應,以她的恢覆力,估計明天就能走了。”


蕭染看著阮漢謹慘白的臉色,一把攬過她,問道:“謹兒,你還好嗎?怎麽臉色這麽蒼白?”


阮漢謹搖搖頭:“除了累了,我沒別的事。”


“那阿雪呢?”慕容桓問。


阮漢謹嘆口氣道:“她就是多愁善感了一點兒,多哭了幾回。”看到師父師叔還想問話,阮漢謹毫不客氣的打斷:“哎呀!別問我了!有什麽問題自己去看!我先回去睡一會兒。”阮漢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下了凈華殿。


蕭染相比之下還是心疼自家徒弟多一些,跟著阮漢謹就離開了。


他們一走,慕容桓立刻轉身進了慕容凈夏房間。


慕容凈夏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看起來是睡了,臉色也是有些慘白,不過還好。


坐在慕容凈夏床邊,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慕容桓終於放了心。身體沒有異常,玉骨和身體的契合很好。想來阮漢謹是怕她疼,所以用了昏睡咒把她弄暈了。


慕容桓將慕容凈夏在杯子外面的手放回了被子里,替她掖好了被子,輕撫著她的頭,低聲道:“凈兒,師父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了,師父保證。”


慕容凈夏是被疼醒的,阮漢謹的昏睡咒對她沒有什麽作用,只能緩和一小會兒,等到失靈了,雙膝上的疼痛鋪天蓋地的襲來,疼的她滿頭大汗。恍惚中,慕容凈夏感覺到有人在為她擦汗。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床邊有一個熟悉的黑色影子。


“師父?”慕容凈夏呢喃出聲。


慕容桓的手頓了頓,取出了兩顆夜明珠,照亮了慕容師徒蒼白的臉。


慕容桓笑了笑:“凈兒,渴了嗎?”


慕容凈夏點點頭。


慕容桓拍拍她的頭,轉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回來遞給慕容凈夏。慕容凈夏撐著身子坐起來,接過杯子一飲而盡。慕容桓見她似乎沒有喝夠,又倒了一杯水遞給她,慕容凈夏再次飲盡。


解了渴,慕容凈夏感覺舒服了很多,疼痛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


慕容桓坐到慕容凈夏床邊,道:“你的腿治好了,師父沒騙你,沒食言。”


慕容凈夏點點頭表示知道,她當然感受得到,膝蓋的劇痛之下,傷口正在迅速愈合。新的髕骨,靈力充沛,與自己契合完美,似是活物,又不比活物,靈力與自己相似,細細感受又與師父相同,真的,很完美。


“是欒玉。”慕容凈夏很肯定,盡管她不喜讀書,但是見識很廣,不能用活人骨,那麽唯一可用作替代品的,就只有欒玉了。


慕容桓知道慕容凈夏一定猜的到,也根本沒有瞞她的意思,只是撫了撫她額間的碎發,笑道:“凈兒真聰明。”


“師父,很累吧?”欒玉能找到就已是不易,更何況這麽短的時間里,還要煉化到與自己完全契合的程度,慕容凈夏看著慕容桓比平時蒼白的臉色,忽然很自責,師父是為了她。


慕容桓道:“傷了你,本就是為師的錯,既然錯了,就要付出代價,更何況,為了你,師父怎樣都可以。”、


這一晚,慕容師徒徹夜未眠,一直聊天到日出東方。具體聊天的內容,慕容凈夏已經不記得了,總之在聊天結束時,師徒倆都很開心。她和師父之間本就沒有深仇大恨,任何事情,只要說開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天亮了,慕容凈夏卻困了,慕容桓讓慕容凈夏睡一會兒,反正也沒什麽事。


慕容凈夏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晌午。好吧,慕容桓承認,是他給凈兒下了咒,另外還有迷魂藥。那天晚上凈兒有多疼他是看在眼里的,他舍不得凈兒這麽疼,所以他讓她睡覺,一直到她傷口愈合為止,睡著了就不疼了。


慕容凈夏醒來以後,發現阮漢謹和師父在她房間里,兩人皆是一臉震驚的模樣。她知道他們在震驚什麽,她自己也同樣震驚,傷口愈合太快了,實在快得讓人不可思議。


慕容凈夏翻身下床,阮漢謹要去扶她,被慕容桓攔住了。慕容凈夏坐在床邊對著師父笑笑,穿好了鞋子,撐著床沿,慢慢的站了起來。


看到她站起來了,慕容桓和阮漢謹都很興奮。慕容凈夏更加開心,試著向前走了幾步,沒有任何異常,走得很穩。慕容凈夏看著師父他們,直接笑出了聲,用跑的跑出了門。這一下,反倒嚇壞了另外兩位,連忙跟著跑了出去。


慕容凈夏在院子里上竄下跳,東跑西顛,一轉眼的功夫,竟然還跑到樹上去了。這這這,這恢覆力也太驚人了吧?阮漢謹深深的淩亂了。慕容桓相比之下很是淡定,只是他很疑惑,他想到的竟然是,幸好青兒不在,不然凈兒這師父的威嚴算是沒了。


看著慕容凈夏兀自玩的歡快,阮漢謹和慕容桓越看越覺得心酸,盡管很好,可是終究,她不再完整了。


慕容凈夏看看兩人的臉色,就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微笑著看著他們道:“這樣挺好的,以後師父再罰我跪,我不會疼了。”


慕容凈夏笑得狡黠,慕容桓愈發心酸,還能想著開玩笑安慰他們,凈兒,太奇妙了。


慕容凈夏雖然恢覆了,但是生活並沒有恢覆。林青變得很奇怪,每天少言寡語,神色不快,躲著慕容凈夏躲的遠遠的。慕容凈夏表示疑惑,卻也沒有問,她知道是因為什麽,這件事,必須趁早結束。


幾天後,慕容凈夏和阮漢謹處理事務,路過了禁林,感覺到里面有人。


盡管小四已經不在禁林,這里還是被列為禁地,只有這倆姑娘和她們師父可以隨意進出現在這里有人,那是絕對不允許的。


兩個姑娘走進去看是誰,很不情願的,看到了自家徒弟。


林青和小小根本沒看到自家師父,兩個孩子似乎在吵架,兩個姑娘對視一眼,默默地在隱蔽的地方看著。


林青道:“總之,這件事到此結束,以後都不要再提!”


小小看起來很氣憤:“我還不是為了你!她本來就……”


“夠了!”林青也很激動:“師父她對我很好,她根本不是為了什麽!”


“你知道什麽?她要不是打得這個主意,她為什麽對你那麽好?為什麽執意收你為徒?”


林青道:“阮小小你夠了!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了解!”


小小道:“你以為你了解情況嗎?你別被她的苦肉計給騙了!”


“苦肉計?”林青道:“沒有這麽真實的苦肉計,太可怕了,你沒看到你不會明白的。”


“要是真有這麽嚴重,早就傳開了。”


“那是因為我師父不願意傳開,不希望有人知道原因,還是為了我。”林青接著道:“小小,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讓這件事到此結束。”


小小怒視著林青道:“你是不是也喜歡上她了?”


“沒有。”林青回答的幹脆。


“或許吧!”小小賭氣跑走了。


林青看了她一會兒,也想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就看到了一旁的兩個姑娘。


林青楞住了,半天才跪下喚道:“師父,師伯。”


慕容凈夏看著他,道:“她說的。”


沒有用問句,林青知道慕容凈夏和阮漢謹是聽到了,剛剛他和小小的談話,連忙為小小求情:“師父,小小她也只是道聽途說,您別怪她,徒兒願守責罰。”


慕容凈夏淡淡道:“她是你漢謹師伯的徒弟,怎麽責罰是她的事,你跟我求什麽情?”


看著林青還想說話,阮漢謹立刻接上:“關於那件事,我們商量過後自然會給小小一個處罰,你不用管。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你們擅闖禁林應該受到什麽責罰。”


林青垂下頭,道:“弟子知錯。”


慕容凈夏道:“擅闖禁林,罰你面壁思過十天,回凈華殿去。”


林青立刻跪直了身子:“師父是要趁這十天,處置小小嗎?”


慕容凈夏緩緩走進他,伸手扶他起來,道:“我不會處置她,青兒,你相信為師嗎?”


那雙眼睛清澈見底,蘊含的內容,林青無法不信:“徒兒相信。”


慕容凈夏微微一笑,道:“那麽,回去吧,她不會有事的。”


“弟子告退。”林青行了個禮,離開了禁林,回凈華殿面壁思過去了。


慕容凈夏回頭看著阮漢謹,阮漢謹連忙道:“看我幹嘛?不是我讓她說的。”


慕容凈夏道:“我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一定是小小,你也應該猜到的。”


阮漢謹抱著胳膊嘆口氣:“應該知道的,只有她才了解的這麽清楚,也只有她,才有理由告訴林青。”阮漢謹看著慕容凈夏,問:“你打算怎麽辦?”


慕容凈夏笑道:“你徒弟你問我?”


阮漢謹道:“是我徒弟,可是這件事,你才是主角,我又沒有厲害關系。你到底打算怎麽辦?”


慕容凈夏低下頭:“小小心里有個結,只要解開就好了,其實,不是什麽大事。”


第二日,得知林青被關禁閉的小小來到了阮漢謹的房間。


“師父,阿青為什麽會被關禁閉?”小小質問似的詢問阮漢謹,對這師父,小小是滿意的,真的是個好師父,所以,在阮漢謹面前,小小大多數時候都是沒大沒小的。


阮漢謹沒有放下手里的藥材,只是淡淡的回答道:“擅闖禁林被抓了個正著兒,面壁十天已經是寬大處理了,你還想怎麽樣?”


擅闖禁林。小小心慌了:“師父,昨天,您也在禁林里?”


阮漢謹看她一眼:“我在,卻不只我在,你應該知道,可以處置林青的,蓬萊上下,只一人而已。”


阮漢謹話里的意思很明顯,小小臉色瞬間變白,問道:“那麽師父,要怎麽處罰小小?”


阮漢謹道:“我沒打算罰你,不過你師叔,可能會找你聊聊。”


小小的臉變得幾乎毫無血色。


阮漢謹看著小小的臉,也是心疼,放下了手中的藥材,走過去撫了撫她的臉蛋,道:“你師叔只是要找你聊聊,沒有別的,別害怕。”


小小看看阮漢謹,不說話。不害怕?怎麽可能不害怕?


下午,慕容凈夏就出現在了小小的面前。


小小臉色慘白,小心翼翼的行了個禮,道:“師叔。”


慕容凈夏不由好笑,她沒有那麽可怕吧?這孩子有沒有必要嚇成這樣?果然是做賊心虛嗎?


慕容凈夏不著痕跡的搖搖頭,道:“小小,坐吧,我只是來找你聊聊,沒別的。”


小小戰戰兢兢的坐下,完全不敢看慕容凈夏。


慕容凈夏嘆口氣,道:“現在這麽害怕,當初何必?”


小小顫抖著聲音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慕容凈夏道:“從一開始。”


小小驚訝的擡頭看著慕容凈夏。


慕容凈夏微微一笑:“很難猜嗎?整個蓬萊中,知道此事的弟子全被下了禁令,一律不準提及此事。敢公然違背禁令的,只有你師父,我,還有你,因為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此事卻不知道禁令的人。另外,讓青兒知道這件事,會對誰有好處?估計,也就只有你了。”


“我有什麽好處?”小小問。


慕容凈夏盯著小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喜歡青兒,讓青兒得知此事會讓他遠離我,可以讓你減少一個情敵,或許只是假想敵。”


“假想敵?呵!”小小嘲弄的一笑:“你不喜歡阿青嗎?不想要他嗎?”


小小的膽子,瞬間變大了,反正都知道了,還有什麽可怕的?犯著了慕容凈夏,結果無非就是被逐出蓬萊,再嚴重點,不過就是死了而已,她怕什麽呢?


相比小小的激動,慕容凈夏異常淡定:“我不想。”


“你不想嗎?你不愛主人了嗎?”


慕容凈夏道:“愛。但是林青,不是青麟,他是我徒弟,我不會愛他。”


小小道:“你不愛他?可是我聽到阿青說,你經常看著他,看著看著就出神了,這代表什麽?”


慕容凈夏反問:“你覺得,這代表什麽?”


“這代表你還愛著他!”小小叫道。


慕容凈夏依舊微笑著,溫和的看著小小:“我愛青麟,不愛林青。那張相同的臉,的確會讓我晃神,但是完全不同的人,不會讓我陷進去。”慕容凈夏站起身,將手搭在小小肩上:“小小,你很清楚,林青不是青麟,如果他是青麟,你不會愛上他的,不是嗎?”


小小想說什麽,被慕容凈夏阻止了:“同樣的,我愛青麟,所以我不會愛上林青。並且,我看的出來,林青愛的是你。”


小小楞住了。


慕容凈夏將右手食指放在小小的左手心輕輕點了一下,接著道:“小小,如果愛,”她接著將小小的左手握成了拳頭:“那麽就把握住。”輕輕拍了拍那只小小的拳頭,慕容凈夏飄然離去。


小小正在楞神中,忽然又聽到慕容凈夏的聲音傳來:“對了,擅闖禁林一事,我和你師父商量過了,面壁九天,和青兒一同出來。怎麽樣?”


第六十章:封界覺醒

五月十九日


魔界,赤焰宮


單焰羽正在臥榻上閉目養神,平日里紅潤的臉頰竟有些蒼白。


血風忽然闖了進來,跪在單焰羽面前道:“魔君,神骨有異動。”


單焰羽的雙眸猛然睜開,紅光一閃,床榻上的人不見了。


血風站了起來,也是急匆匆的趕去了某個地方。


蓬萊,凈華殿


正在與慕容桓下棋的慕容凈夏,猛然間昏倒在棋盤上。


霎時間,風雲變色,兩道金光自赤焰宮和凈華殿同時沖向雲霄,會合在一起,指向比三十三重天更高的世界,那是,被塵封的神界。


慕容凈夏這次昏迷持續了整整一個月,慕容桓急得快瘋掉,阮漢謹想盡了各種辦法卻沒有絲毫作用,只是隱隱覺得,又和神骨有關。還有那道金光,別人不知道,他們很清楚,那是從慕容凈夏身上發出來的,那到底,意味著什麽?


仙界也在發生混亂。蓬萊和魔界同時發出那道金光,直指神界,這意味著什麽?難不成,神界要回歸了?


相比仙界,魔界很是安靜,安靜的,讓仙界很不安寧。單焰羽完全沒有動作,這讓人很難理解,如果不是魔界魔氣依然濃重,仙界會以為那金光有除魔的功能。仙人們不安寧,偏偏又缺少主心骨,他們一直以來的主心骨凈燁仙尊和他們未來更大的主心骨凈華上仙,竟然同時閉關修煉,一個多月都沒有出現!這可真讓人,淩亂啊!


金光出現的四十九天後,蓬萊,凈華殿,慕容凈夏房間


慕容桓和阮漢謹又一次試驗了他們絞盡腦汁想出來的陣法,阿雪和火賀在一旁護法,阿邦、林青和小小焦急的看著。陣法中的法力持續了一個時辰,無論施法的還是護法的都已經累得半死,但都不敢停下,直到體力耗盡,法力無法支撐下去,才終於停下來。慕容桓微微調息了一下便又坐會慕容凈夏床邊,阮漢謹直接癱在一張椅子上,累得動也動不了了,阿雪倒在了阿邦懷里,眼圈一紅又開始哭,火賀靠著墻壁,閉著眼,不想面對。


又失敗了。眾人都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中。慕容桓撫摸著小徒弟蒼白的臉頰,內心深處透出一種無力感。凈兒,你到底怎樣,才能醒來?


正當眾人好不容易平覆了自己絕望的情緒,也都休息得差不多了,準備告辭的時候,慕容凈夏猛地坐了起來,睜開了眼睛。


一屋子的人集體楞了半天,小小突然一聲尖叫:“師叔詐屍啊!”


眾人集體回神,慕容桓和慕容凈夏同時轉頭看向小小。阮漢謹閉上眼睛緩了一下,然後沖到小小身邊,拎著她的耳朵邊罵變往外走:“你在這兒瞎說八道什麽呢?什麽就詐屍了?誰詐屍了?人死了嗎就詐屍了……”


“師父我一時口誤,你輕點!”


林青和火賀對視一眼,一個叫著“小小”,一個叫著“漢謹”,跟著那師徒倆就出去了。


阿雪剛剛好不容易止住哭聲,現在又來了個喜極而泣,哭得不行不行的,被阿邦強行拽走了。


房間里又陷入平靜。慕容凈夏被眾人的反應雷得不行不行的,慕容桓被慕容凈夏突然的醒來雷得不行不行的,一時間還都沒反應過來。


到底慕容凈夏的反應,還是比她師父快了那麽一點,率先笑著開口:“剛剛出去的,好像都是一對兒一對兒的。”


阮漢謹火賀,林青小小,阿雪阿邦,還真的都是對兒。


這會兒她注意這個,慕容桓心頭閃過一絲無奈:“是都是一對兒,凈兒要是不平衡,可以和為師湊一對兒。”


“師父!”慕容凈夏被噎了一下,她家師父會開玩笑了,什麽時候的事?


慕容凈夏笑著又換了一個話題:“小小要倒黴了,看阮阮那架勢,孩子耳朵別被拽掉了!”


慕容桓淡定的接話:“漢謹是怕我把小小怎樣,所以先下手為強。”


慕容凈夏咯咯笑了兩聲:“我也在奇怪呢,小小說我詐屍,師父居然連冷氣也沒對她開!”


慕容桓看著慕容凈夏,似笑非笑又一本正經的說道:“因為為師也覺得,凈兒剛剛那樣,真的很像詐屍。”


“師父你討厭!”慕容凈夏撅著嘴,開玩笑就開玩笑,一下子水平這麽高,讓她怎麽接受得了?


慕容凈夏醒來第二天,天庭就來了召令,金仙以上仙人全部上天庭議事。


接到召令,慕容凈夏滿腦袋牙疼,搞什麽?她才剛剛從深度昏迷中醒過來啊!不帶這麽給人找事幹的!於是一臉幽怨的看著慕容桓:“師父,您幹嘛把我弄成上仙啊?”


慕容桓伸手敲了敲她的頭:“你自己天資太高,難道怪為師?”


慕容凈夏撇撇嘴,仍是一臉幽怨。


淩霄殿


皆是一身白衣的慕容桓和慕容凈夏,共同乘著菩月劍從天邊飛來,瀟灑的落在殿外。而師徒二人身後,幾乎同時落地的,一身玄色長袍的男子,蓬萊督教蕭染,就像是慕容師徒的跟班一樣,毫無存在感。


以至於……


“凈華上仙到—”


“凈燁仙尊到—”


沒有人給蕭染報個到。


好在,蕭染不在意,反倒是慕容凈夏,一臉羨慕的看著她家師伯,她怎麽沒有這麽好的運氣,可以被人無視掉?


蕭染接受著來自小侄女的眼神,也是不由好笑,人家都想著可以受到關注,她倒好,拼了命的想把自己藏起來。


三人一同走了進去,各派仙人已經到了大半,他們來的,不早不晚,很好。


對著上位的玉帝王母行了禮,三人站在了眾仙的最前面。其實作為上仙,慕容凈夏是應該有一個座位的,不過因為慕容桓沒有,作為徒弟她也不可能坐著。雖然這樣看起來有些於禮不和,但她要是真坐了,就成了欺師滅祖了。


天庭議事這種事,慕容凈夏向來不參與,這次也不例外,任憑其他仙人談得熱火朝天,她就在那里做她的冰美人,如果不是問題扯上了她和她師父的話。


“神界現世尚不知是吉是兇,那天生異象竟是同時從魔界和蓬萊出現,其間緣故,還請仙尊和上仙明示。”天山派掌門無間,向來與蓬萊不和,如今算是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發出質疑了。


慕容桓微微顰眉,不想理會。慕容凈夏猛地擡頭看向無間,這人有毛病她知道,可她不知道都這種時候了,他還有心思跟蓬萊作對。


蕭染道:“只是一個巧合罷了,無間掌門何必如此多慮?”


“並非是無間掌門多慮,實在是這異象太過詭異,令人擔憂。”


“正是,異象自蓬萊而出,仙尊卻是應該給眾位仙家一個解釋。”


“應該如此。”


“仙尊不解釋,莫不是蓬萊真的與魔界為伍?”


“……”


這麽多人應和無間,對蓬萊發出質疑,的確是蕭染沒想到的,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慕容桓臉色陰沈的厲害,可他不知如何作答。他們口中的異象,是從他的凈兒身上發出來的,凈兒從小就各種古怪事情不斷,他已經習慣了,別人呢?凈兒身上出現異象的事,若是被他們知道了,他的凈兒還不被他們污蔑成魔族?到底,應該如何作答?


蕭染無語,慕容桓不言,眾人的目光,落到了慕容凈夏身上。


慕容凈夏輕抿著唇,默默地上前一步走到了慕容桓前面,站在了表示質疑的仙人對面,淡淡開口:“需要解釋是嗎?我可以給,但是在我說完之前,請不要打斷我,可以嗎?”


慕容凈夏聲音不大,卻偏偏讓眾仙都安靜了下來,安安靜靜的,等著她說。


慕容凈夏撫了一下劉海,張口說話,聲音依舊不大:“魔君單焰羽,這些年來一直在找某些東西,這個大家應該都知道,據我所知,這東西叫神骨,是戰神隕落之時遺落的,擁有戰神之力,一共有兩塊,單焰羽,已經集齊了。”


“你怎知是……”


“我說別打斷我!”慕容凈夏一記眼刀打向剛剛說話的無間,無間立刻感受到強烈的壓力,後退了一步。


慕容凈夏一臉淡定純潔,淡淡的對著眾仙的臉掃視了一圈,接著道:“回答無間掌門的問題,我怎麽知道?很簡單,因為有一塊,她是在我蓬萊弄走的。不要問我為什麽會被單焰羽搶了東西,明著搶,暗里偷,誰也防不住,要是覺得這也是我蓬萊勾結魔界,你來試試守著,看你守不守的住,前提是,你根本還不知道這東西在你家。”


慕容凈夏等了一會兒,沒有被人再打斷她,很好,於是接著道:“那道金光直指神界,能與神界產生共鳴的必然是神力,那麽,必然就是神骨無疑了。至於我蓬萊為什麽也有……”慕容凈夏右手一揮,悟慍從墟鼎里飛了出來,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咚”的一聲立著落在眾仙之前。


眾仙一驚,以為慕容凈夏要動手,就連玉帝王母也驚了一下。


慕容凈夏知道眾人都嚇著了,作為始作俑者的她卻很淡定的說道:“別怕,我沒打算動手,我就是拿它出來證明一下,我的兵器,悟慍,正是戰神的神兵,戰神隕落它也遺落凡塵,後來機緣巧合被我師祖帶回蓬萊,被我選做武器。悟慍是戰神神兵,與神骨定會有感應,蓬萊那道金光,正是從悟慍發出來的。”


慕容凈夏手又一揮,收起了悟慍,雙手一合,道:“好了,解釋結束了,還有問題嗎?”


慕容凈夏擺著一張似笑非笑的臉,靜靜地看著剛剛為了質疑蓬萊而莫名站成一派的眾仙,等待著他們再次提出疑問。


眾仙已經被慕容凈夏震驚了,他們之中大多數都是看著慕容凈夏從小奶娃長大的。這麽多年,除了她初成上仙之時,讓他們震驚了一次之外,其他時間,他們都將慕容凈夏當成了不諳世事的小丫頭,或許是因為慕容桓將她保護得太好,又或許是因為,慕容凈夏本身也願意將自己,放在師父身後,總之,眾仙幾乎都忘了,慕容凈夏是一位上仙。


無人上前。片刻之後,無間又開口道:“你說這話說的未免太過牽強,且不說這神骨一事是真是假還有待考證,就算是真的,戰神隕落已有萬年之久,這悟慍神兵又成了你的兵器,它與神力還會有如此強烈的共鳴嗎?”


這質問的力度較之前更大,慕容凈夏淺笑依舊,道:“是很牽強,可這是我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釋,其他的,我也解釋不了了。況且,”慕容凈夏又微微向前一步,打斷了無間將要說出口的話的同時又釋放了自己平時刻意收斂壓制的上仙修為,生生將無間逼得連退三步。


慕容凈夏唇角的弧度消失不見,聲音變得清冷,道:“我是上仙,這個無間掌門應該知道,家師是仙尊,這個你也應該清楚,我蓬萊金仙修為的仙人也不占少數,若是蓬萊與魔界為伍,仙魔再戰,你認為仙界還有多少勝算?無間掌門,別給自己找虐。”


眾仙的震驚更甚,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身量形容都只有十四五歲的女仙,從前她一直站在她師父身後,他們疼她寵她,她回應的是一個純真的笑顏。今日,他們質疑了她的師父、她的門派,她站了出來,她面對眾仙的坦然,她鎮定無比的話語,她給無間的鎮壓,無一不在告訴眾仙,她,慕容凈夏是一位上仙,她有作為上仙的威嚴。


氣氛一時變的緊張,慕容凈夏是在鎮壓無間,又何嘗不是在鎮壓其他仙人?縱然她是上仙,卻也是個資歷尚淺的晚輩孩子,眾仙不敢輕舉妄動,但也有一部分人很是不滿,何況,玉帝王母還在上位坐著。


“凈華上仙的此番言論,未免太過放肆。”玉帝開口責問,帶著多年上位者練就的威嚴。只是,這威嚴鎮壓不住真正的實力者。


“凈兒。”慕容桓開口喚道。


慕容凈夏瞬間收了上仙修為,嬌笑著跑回慕容桓身邊,脆生生地叫了一聲:“師父!”然後抱著慕容桓的胳膊躲到了他身後,對著一旁的蕭染調皮的一笑。


只一瞬間,那個震懾了全場的凈華上仙,又變成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這種轉換,讓眾仙更加心驚。


慕容桓對著上位拱了拱手,道:“凈兒年幼,童言無忌,陛下莫怪。”


童言無忌?四百多歲上仙的童言,當真百無禁忌!可是,面對一仙尊一上仙這兩位絕對的實力者,玉帝縱使不喜,也無話可說。慕容凈夏那句話說的沒錯,不說蓬萊為伍魔界,就是他們惹到了這兩位,那就絕對是在給自己找虐。有用得著人家的地方,就還是消停一點為好


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找蓬萊的麻煩。慕容凈夏就一直安安靜靜的,縮在慕容桓身後,做縮頭烏龜狀。不過明白人都看的出來,這不過是人家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罷了。


議事終於進入正題,關於神界、魔界和異象。不過,似乎沒有什麽作用,仙界一點線索都沒有,怎麽議都是那回事。慕容凈夏完全不明白,這種議事有什麽意義。


議事快要結束了,突然一團黑氣夾著一道紅光射進淩霄寶殿。當一切穩定下來之後,一大波魔兵出現在眾仙的對立面,魔兵之前是一個華麗的蓮塌,里面坐著身著一身艷紅衣裙的絕色女子,正是魔君單焰羽。


單焰羽一出現,便釋放了周身魔氣和強大的法力,這種實力懸殊產生的壓力,壓的眾仙喘不過氣。


慕容桓和慕容凈夏一閃身來到眾仙之前,同時釋放了仙尊與上仙的修為,與單焰羽對抗,以保護眾仙。


魔氣仙力相撞不過一瞬,淩霄殿上的法力波動全部消失,剛剛的仙魔鬥法,全無痕跡。


壓力消失,玉帝才開口質問:“單焰羽,你擅闖仙界是何道理?”


單焰羽冷聲回覆:“玉帝,你與本尊同為一界之主,本尊的修為還遠高於你,你有什麽權利質問本尊?”


玉帝被單焰羽堵了回去,想發怒還沒得可說,人家說的是事實,他在仙界就是個吉祥物,修為連金仙都不夠,不過占著年長罷了,仙界真正的支柱,是慕容桓,或者現在已經成了慕容凈夏,好吧,應該是慕容師徒。


見玉帝不說話了,單焰羽的笑臉轉向了慕容桓和慕容凈夏,也不說話,就那麽笑著看著他們師徒倆。這種狀況換成是在場的其他仙人,那不嚇瘋了也得是個渾身不自在。再看看這兩位,沒事兒人似的,十分淡定。


可是再淡定也不是回事兒,單焰羽就像是和他們耗上了一樣,玩著大眼瞪小眼的遊戲,除了眨眼動也不動。


慕容桓定力絕佳,慕容凈夏定力也不錯,可是現在不是在比定力,沒有必要耗下去,完全沒必要。


慕容凈夏向前一步和你說話並肩而立,淡然道:“魔君今日前來,應該也是為了,這天生異象,神界再現一事吧?”


單焰羽的目光完全集中在慕容凈夏身上,半晌,道:“小凈夏果然聰明啊!你師父可還沒看出來呢!”


慕容凈夏拼命忍者才沒有翻一個白眼給她。師父那是沒看出來嗎?這淩霄顛上恐怕沒人不知道吧!不過是他們不敢說,師父不屑說罷了。


單焰羽嬌笑一聲,手一揮,兩塊發著淡淡金光罡氣的神骨就飄浮在仙魔之間了。


慕容桓暗道不好,立刻將慕容凈夏又護在身後。奇怪的是,慕容凈夏這次,並未有任何不適。


眾仙皆暗嘆一口氣,雖然沒見過,但他們都知道,這就是慕容凈夏口中的神骨。眾仙又齊刷刷的看向慕容凈夏。似是回應神骨一般,慕容凈夏周身也發出了和神骨四周一樣的金光。悟慍已被慕容凈夏收回墟鼎,再加上她之前的一番話,眾仙很自然的認同了悟慍與神骨共鳴的解釋,認為金光是慕容凈夏墟鼎中的悟慍發出的。


只有慕容凈夏自己知道,金光與悟慍無關,異象真的是從自己身上來的。一直以來,與神骨產生共鳴的都是她。她沒跟任何人說,包括慕容桓都以為,她對神骨過強的敏感就如同她對悟慍的吸引一樣,只是一種緣。她不敢說,直覺的覺得這不是好事,所以幹脆隱瞞下來,反正也沒什麽影響。只是現在看來,並非沒有影響。


單焰羽可不管仙界眾人內心的變化,自顧自說道:“本尊已經查明,神骨便是打開塵封神界的鑰匙,今日來是邀請你們,五天後共同上天,開啟天門,迎神界回歸。”


這樣一番話,在眾仙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迎回神界,這可是大機緣,單焰羽竟願意與他們共享?


“你有這般好心?”一仙問道。


單焰羽訕笑一聲:“自然沒有,只不過迎回神界,至少需要兩界之人同時存在,若非如此,本尊可不會來找你們商討。”


眾仙再次躁動。


單焰羽略有些不耐煩的聲音響起:“只要能迎回神界,本尊不介意與仙界聯手,不過,她不能去。”單焰羽水蔥般的手指,指向慕容凈夏。


“為什麽?”慕容凈夏上前問道。


單焰羽搖著頭道:“小凈夏怎麽又變笨了?這麽重要的事情,本尊怎麽能留下一個強敵在身邊呢?”


“若是沒有制約,我仙界又怎能放心與你一起?”玉帝道。


單焰羽道:“你是覺得慕容桓不夠制約是嗎?”不等任何人說話,單焰羽又道:“你們每個門派可以去五人以下,本尊一人不帶。”


“魔君!”


“閉嘴。”


血風想要阻止,被單焰羽冷冷的聲音和眼神堵了回去。


當單焰羽面對眾仙的時候,又變成了標志性的嬌笑,問:“這回的條件,還滿意嗎?答不答應啊,應個聲啊!”


單焰羽問是問眾仙,可看她就只看慕容桓,只有慕容桓的決定才是有效的。


慕容桓始終在思考,神界回歸是個極大的機緣,單焰羽本是占著最有利的地位,兩界人同時存在的設定,她只要去凡間隨便抓個人,或者弄一個沒什麽用的小妖都可以,她卻願意與仙界分一杯羹,這沒法讓人不懷疑她的用心。可是她的條件,確實也很誘人。她一人,與仙界大小四十三個門派,包括他在內的至少四十三人至多二百一十五人共同上天,唯一的條件竟是,不帶凈兒。


慕容桓了解單焰羽,她說的話一定做得到,她有她的自尊驕傲。她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慕容凈夏看了看師父的臉色,她知道她師父怎麽想的,她同樣有她自己的想法。上神界,她沒興趣,但她知道仙界一定有興趣,有師父在不怕單焰羽耍什麽花招。她留在仙界,也可以保證這麽多金仙離開之後仙界的安危,如此,她不去到真的是百利無一害。


慕容凈夏想通了,大義淩然的向前一步道:“好,我不去。”


慕容桓看看慕容凈夏,沒有反對,這麽多年了,他已經學會了不去插手凈兒的事情,她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見,他做師父的不可以事事包攬,他相信他的凈兒,可以把自己安排的很好。


單焰羽等了一會兒,見慕容桓沒有反對,仙界也沒有人反對,嬌笑一聲,道:“那麽說定了,五日後,本尊在南天門外等著你們。”


如同魔界來時那般轟動,他們走的時候同樣飛沙走石,走了之後又了無痕跡。


會散了,眾仙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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