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絕夏 13

 阮漢謹的話,成功的讓慕容桓動搖了。的確,他不想讓林青去死,如果他想,那那孩子根本活不到今天。只是,不想讓他死是一回事,為了他而讓凈兒涉險就是另一回事了。林青哪里配得上讓凈兒去冒險救他?


慕容凈夏一直在觀察慕容桓的臉色,她看得出師父在動搖,同時也看得出師父的顧慮,淡淡的開口:“凈兒如今是上仙,去一趟魔界不算冒險。而且,林青是我徒弟。師父,六歲時被抓走的凈兒,和如今的林青,處境上沒有什麽不同。當年您義無反顧的去救我,您覺得不值得嗎?”


“自然值得。”慕容桓回答的幹脆,凈兒對自己來說太重要了,可是林青……


慕容凈夏仰頭看著慕容桓道:“青兒於凈兒,就相當於凈兒於師父,師父覺得救凈兒值得,凈兒當然覺得救青兒值得。”慕容凈夏搖了搖慕容桓的胳膊:“師父,求您了,別攔著我,我要去救我徒弟。”


看著跪在地上,眼神堅定的凈兒,慕容桓徹底動搖了。將心比心,他無法阻攔,盡管他真的很討厭那個男孩,但他的凈兒把他看得很重。擔心是多余的,他的凈兒可以很好的保護自己,罷了。


慕容桓嘆息道:“去吧。”


慕容凈夏和阮漢謹如獲大赦,同時從地上站起來,奔向門口。


“注意安全。”慕容桓在她們快要跑出門時添了這麽一句,終究還是不放心,這兩個姑娘,一個太驕傲,一個太倔強,還是他和他師兄的心頭肉,如何放心得下?慕容桓想過跟著一起去的,不過還是算了,有凈兒,真的夠了。


慕容凈夏帶著阮漢謹禦風而飛,準確的說,是慕容凈夏硬扯著阮漢謹在飛,因為阮漢謹的速度對於慕容凈夏來說實在太慢,她們等不及。這樣子雖然有點累,但是很快。


真的很快,慕容凈夏都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麽快的速度,只一個時辰,他們就到了魔界。


站在魔界入口,慕容凈夏有些恍惚。


“怎麽了?”阮漢謹問。


慕容凈夏猛地搖搖腦袋,回答道:“沒什麽,我們進去吧。”


慕容凈夏說著就要往里走,阮漢謹慌忙攔住她:“哎!就這麽進去啊?等著被抓嗎?”


慕容凈夏想了一想,擡手施法,隱去了自己和阮漢謹的身形,悄悄地潛進了魔界。


進了魔界,暗中行事,這地方她們都不熟,兩個姑娘本應該是兩眼一抹黑,可是出乎意料的,她們行事異常的順利。魔兵她們倒是不怕,隱了身形誰也看不到她們,可是魔界的機關暗道很多,這些東西可是防不勝防。


然而,每到了一處岔路,暗道什麽的地方,慕容凈夏都可以選擇出正確的路,出現的大大小小的機關,慕容凈夏也全都淡定的一一化解。


阮漢謹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問:“你怎麽知道,哪里有機關?三百多年前被抓來一次,但現在還記得?”


慕容凈夏道:“上次我昏了,什麽也不知道,醒了就在單焰羽房里了。”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阮漢謹問。


慕容凈夏搖頭道:“我不知道啊,就是感覺,感覺是這條路就走了,感覺有機關就擋了。”


“僅憑感覺?”阮漢謹咽了咽口水,這丫頭,有沒有這麽神?


兩個姑娘還是這麽一路走著,慕容凈夏還是用自己神奇的感覺,為她們避開了一個又一個致命的機關。很快的,她們就找到了血風的住處。


作為魔界護法,血風的家真的很氣派,慕容凈夏粗略估計一下,應該和她家差不多大。庭院修建得很漂亮,許多丫鬟小廝在院子里來回走著,很是熱鬧。


在這里,慕容凈夏很輕易的感受到了林青的氣息,在西北處,離她們不遠。慕容凈夏有些放心了,青兒還在,很安全,同時也是很擔心,不知道他怎麽樣了,都五天了,雖然血風不太可能折磨他,但他終究不是青麟。


慕容凈夏帶著阮漢謹尋著氣息摸進了一間房間,房間很大,很漂亮,很舒適,還有的東西應有盡有,有沒有都行的東西也是一應俱全,還有很多很漂亮,但在慕容凈夏看來一點用也沒有的東西,比如,墻上中看不中用的弓箭。


林青坐在漂亮的大床上,看上去和這間屋子很不搭調,一身青衣,樸素幹凈。他的腳被戴上了腳鐐,粗粗的鐵鏈將他鎖在床上。青兒這五天里似乎瘦了好多,形容憔悴,看得慕容凈夏和阮漢謹一陣心疼。


慕容凈夏顯了身形坐到床上喚道:“青兒。”


林青原本雙眼失神的坐在床的最里邊,聽到慕容凈夏的聲音,擡起頭又看見了她,立刻連滾帶爬到床邊,腳上的鐵鏈叮當作響,撲到師父懷里哭:“師父!我知道,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師父!”


慕容凈夏拍著林青的背,不停地安慰著:“好了好了,師父來了,青兒不怕啊。師父帶你回家。”


一旁的阮漢謹看著這兩個,一時無語,首先她本人很不喜歡男人大哭,好吧,女人哭她也不喜歡,她會覺得這是軟弱的表現。其次:“我說,你們師徒倆夠了嗎?我們這可是在狼窩里,要哭回家再哭行不行?”


慕容凈夏白了她一眼,她知道阮漢謹怎麽想的,不過一個孩子,被抓走關了這麽多天嚇壞了,在師父懷里哭一哭怎麽了?感情被抓的不是她。


想是這麽想,慕容凈夏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於是推開了懷里的林青,伸手在鐵鏈上一敲,鐵鏈整個碎掉了,林青的腳出來了,慕容凈夏將林青抱下了床。林青穿好了鞋子。


三人剛想出門,血風帶著一群人就進來了。


林青一看到血風,就一直往慕容凈夏身後躲。


慕容凈夏擋在林青身前,阮漢謹默默地的往慕容凈夏邊上靠,最後靠到了慕容凈夏右手邊,她自己的右手握住了腰間的承翎劍的劍柄。


慕容凈夏右手護著林青,但她的悟慍無法掛在身上,在墟鼎中沒有召喚出來。


雙方都很警惕,都是大敵啊。


一陣對峙之後,血風率先開口:“慕容凈夏,你把我兒子交出來!”


慕容凈夏微微一笑:“你兒子在哪兒?不存在的人,我如何交給你?”


血風厲聲道:“把青兒給我!”


慕容凈夏冷靜道:“青兒是我的徒弟,憑什麽給你?”


“他是我兒子!”血風真的快瘋了,時隔三百年,好不容易找回的兒子,怎麽可以讓慕容凈夏這個害人精再帶走?


慕容凈夏道:“不如讓孩子來選啊,看他是認你這個爹,還是要我這個師父?”


慕容凈夏剛一說完,林青就叫了起來:“我,我要師父!我沒有爹!我爹在我七歲的時候就死了!我沒有爹爹!”


“青兒!我是你爹爹!你看看啊!我是爹啊!”血風很心痛,五天了,他一直想讓青兒叫他爹爹。可是,青兒不認他了,一直吵著要回蓬萊,他沒辦法,只好用鐵鏈鎖著他。本以為青兒早晚有一天會記起自己這個爹,可是這麽快,慕容凈夏就來了,上輩子這丫頭就害死了青兒,這輩子,怎麽可以讓青兒跟著他修仙?不行,絕對不可以!


“慕容凈夏,留下青兒,我可以讓你們全身而退。”血風還是不願意和慕容凈夏開打,凈華上仙可不是鬧著玩的,雖然他沒有和她打過,但是凈燁仙尊那里他可是領教過多次了,慕容凈夏比起她師父,法力只會高不會低。


慕容凈夏冷道:“不可能。”慕容凈夏固執起來,周身的冷氣和慕容桓如出一轍,而且,比起慕容桓,慕容凈夏更多了幾分張揚的霸氣,屋里大部分人都被這姑娘震懾住了。


血風竟然不由自主的軟下來了,道:“慕容凈夏,你會害死他的。”


“究竟是誰在害他?”慕容凈夏反問道:“血風,在魔界他能活嗎?單焰羽會容得下嗎?”誰都知道,青麟是魔界叛徒,魔君單焰羽,怎麽可能容得下?


血風更加弱了下來,是個問題,他護得住兒子嗎?魔君面前,他從來護不住兒子。


至今也沒忘記,琉璃箱子里那條小青蛇憔悴的樣子,整整八十年,他只見過兒子四面,慕容凈夏都和他一起關了超過四天了。也難怪青兒對慕容凈夏這麽癡迷。


慕容凈夏道:“他是我徒弟,我會護他周全,我保證。”


阮漢謹和林青都不明白,為什麽慕容凈夏要對著血風保證?林青不知內情,阮漢謹倒是知道,可是她一向認為,仙與魔勢不兩立,對上了就開打就好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很正常,這慕容凈夏沒事就和魔玩煽情,玩交涉,這到底是在做什麽?


慕容凈夏左手向前一伸,悟慍已握在手中,幾乎同時,阮漢謹承翎劍出鞘,劍尖對著魔界眾人。


慕容凈夏右手背在身後握著林青的手,慢慢地向前邁了一步。


除血風以外的所有魔界中人全部祭出兵器,對著蓬萊兩個姑娘,看起來大戰一觸即發,若不是血風伸手以示阻攔,一定打起來了。


慕容凈夏道:“退出去吧,在這里打是打不起來的,房子塌了你還要重修,費事。”


慕容凈夏向前又走了一步,阮漢謹和林青跟著她向前走,這一回,以血風為首的魔全部以一種防禦姿態向後退。慕容凈夏再走,阮漢謹和林青再跟,魔兵再退。一步一步,很緩慢的,所有人離開了房間。


出了房間,空間瞬間變大,魔兵將三人團團圍住。阮漢謹一個轉身,與慕容凈夏背對背,兩個姑娘將林青夾在中間。


慕容凈夏道:“血風,要打嗎?你覺得,就你這些人,打得過我們嗎?”


慕容凈夏一個上仙,就真的夠他們一嗆了,阮漢謹,不夠強,但也絕對不弱,除去血風,其他人都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血風想到這些,心里真的是有些含糊,可是,就這麽放棄青兒嗎?


對峙又開始了,而且時間很長,長到體力不好的,都已經快拿不住兵器了,對峙還在繼續,打還是不打?這真的是個問題,慕容凈夏不想打,阮漢謹想速戰速決,血風還沒決定。


對峙持續了半個時辰,阮漢謹都累了,雖然還在撐著,可是胳膊快不行了。悄悄傳音給慕容凈夏:“你怎麽想的?全交給他決定嗎?我們兩個帶林青出去不是問題,這麽僵著要僵到什麽時候?”


慕容凈夏也知道,應該快點解決。可是,打起來容易誤傷,要是只有她們兩個就沒顧慮了,青兒要是傷著了,就不好了。


血風的顧慮,同樣也是林青,遲遲也不敢決定。


慕容凈夏等待著血風的決定,然而,血風的遲疑讓他們最終都無法決定。


單焰羽出現了,沒有前呼後擁的魔兵,沒有用從天而降的方式,沒有任何的前兆,就那麽突然的,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里。


阮漢謹徹底蒙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雖說慕容桓可以與單焰羽打成平手,那慕容凈夏比慕容桓法力高,對付單焰羽應該不成問題。可是慕容凈夏偏偏剛剛大病一場,才睜開眼睛就發現林青失蹤,身體沒恢覆就翻下床來了魔界救人。這樣的情況,她還能打得過單焰羽嗎?


慕容凈夏並不擔心,她無意中掃到了血風的表情,單焰羽出現後,血風的臉色比阮漢謹還要凝重,看樣子他抓了林青這件事,單焰羽並不知情,如此,就好辦了。


“小凈夏,你來魔界做什麽?是想姐姐了嗎?”單焰羽仍舊嬌笑著,眸子里就全是冷光,應該是在動怒,卻不是跟慕容凈夏動怒。


慕容凈夏冷道:“單焰羽,你已經從蓬萊得到了你想要的神骨,並重傷了我,卻又指示手下擄走我的徒弟是何意?”


魔界中人本就覺得慕容凈夏身上張揚的霸氣有些熟悉,這會兒他們才發現,慕容凈夏的霸氣,竟和他們魔君一樣。凈燁仙尊的冷氣,魔君的霸氣,集中在慕容凈夏身上,這姑娘到底怎麽一回事?凈華上仙怎生了得?


單焰羽卻並不受影響,笑得依舊燦爛:“管他是何意,就當是本尊為了對付你,抓了這小孩兒當人質好了。這事兒又不是沒有過,小凈夏如此大驚小怪的做什麽?”


這是,護短的意思嗎?還是這個天塌下來也阻止不了她嬌笑的絕世魔君,有別的什麽目的?


又是幾番對話下來,慕容凈夏好像發現了什麽,道:“你似乎,很享受我發怒的樣子,是嗎單焰羽?”


單焰羽不置可否:“美人發怒的時候,或許會更美,小凈夏可以拿面鏡子看看,自己發怒的樣子,有多美。”


慕容凈夏沒接話茬:“是因為我發怒時,很像我師父嗎?”青兒以前說過的,她生氣的時候和師父很像。


單焰羽的笑微微有些僵硬,下一瞬間便恢覆了之前的自然,卻是換了個話題:“小凈夏不想離開了嗎?”


慕容凈夏依然很冷靜:“兩種方式,第一種,你讓開,我們走出去,第二種,你不讓,我們打出去。這兩種方法我們都出得去,看你怎麽選了。”


這兩人像吵架似的說的歡快,血風和阮漢謹已經聽得亂套了。這下話題終於回來了,之前她倆都說了一堆什麽七八糟的?


單焰羽道:“你可是比你師父還要心急,直接就否了所有的道路,就剩下打和不打了。你師父當初救你出去,用的可是第三條路啊,小凈夏,還記得嗎?”


慕容凈夏心里一緊,她當然記得,夢魘之毒。她和她身後這個孩子的前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還搭上一條性命才煉制出了解藥為師父解毒。這毒藥讓師父和自己,都誤認為師父愛上了自己,為此,師徒之間冷戰了三百多年。夢魘之毒,她怎麽會忘記?


“看來,小凈夏是記得啊!”單焰羽看著慕容凈夏的臉色,笑得愈發甜了。


“你想怎樣?”慕容凈夏問。


單焰羽道:“你也來一顆,怎麽樣?”


慕容凈夏長棍一掃攻向單焰羽,單焰羽似是早有準備,閃身躲了過去,右手一揮取出一根血紅色的長鞭開始反擊,打鬥逐漸激烈,兩人的場地變成了半空中。


地面上,血風一聲令下,魔兵群起而攻之,阮漢謹護著林青以一敵百,好不狼狽。不過,他們並沒出危險,當魔兵的武器要打到兩人身上時,魔兵就會被彈開。阮漢謹知道,慕容凈夏在他們身上設了保護,魔兵無法近身。


阮漢謹的以一敵百沒有持續多久,半空中兩團模糊不清的影子就落了下來。


“住手!”單焰羽命令道。


魔兵得令,全部停手後退,圍成一個圈,再次將慕容凈夏,阮漢謹和林青三人包圍起來。


雙方又對峙了一會兒,單焰羽道:“放他們走。”


“可是,魔君。”血風不願意。


單焰羽斜眼瞪著他:“本尊說的話,你沒聽見?”


魔君之令,血風自然不敢不從,帶著手下閃出一條路,當慕容凈夏等人離去。


慕容凈夏帶著阮漢謹和林青大步走出血風的府邸,飛出了魔界。


單焰羽仍然笑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不動,其他人也不敢動。半晌,單焰羽猛然噴出一口鮮血。與此同時,已經出了魔界,站在雲上的慕容凈夏也吐出一口血。


“魔君!”血風上前想扶住單焰羽。


單焰羽反手給了血風一耳光,血風立刻單膝跪地。


單焰羽看著血風,冷道:“原因你知道,下不為例。”


血風道:“屬下知罪。”


單焰羽“哼”了一聲,一甩袖子消失不見。


雲端上,阮漢謹幫著慕容凈夏簡單療傷,還可以,傷的不重。


雲端上,三人都不說話。林青因為這幾天被關在魔界,受了驚嚇都沒怎麽睡覺,現在趴在雲上睡得正香。阮漢謹以一敵百打了半天,又耗費了些真氣為慕容凈夏療傷,也是有些體力不支,正在打坐。慕容凈夏也不著急,施了法讓雲慢慢飛著,正好休息,還有胡思亂想。


那朵雲飛得真的很慢,當他們回到蓬萊時已經半夜了,蓬萊所有的房間都沒有亮燈,整個島上漆黑一片。


阮漢謹暈暈乎乎的回了思過閣睡覺。


林青還沒醒,慕容凈夏不想叫醒他,就直接抱著他送回了房間。忽然想起,從小到大,四百多年,師父不知道多少次這麽抱著自己送回房間,累應該是不會累,但是她現在抱著徒弟的這種擔心的感覺,師父也會有吧?


好想師父。


慕容凈夏從林青房間出來,就有了幾百年來未曾有過的感覺,真的好想師父,想的快哭了。


一路跑到師父房間門口,擡手想敲門,卻糾結著敲不下去。三百年的冷戰,她都不太敢面對師父了。這麽晚了,師父應該休息了吧?慕容凈夏自己想想都覺得這理由牽強,師父何時需要休息?都是入定,自己站在門口這麽久,師父一定早就知道了。這麽想想,慕容凈夏幹脆連門都不敲了,推門就進去了。


慕容桓真的沒睡,也真的知道慕容凈夏在門口徘徊。他是蓋著被子躺在床上的,也沒想起來,看著慕容凈夏糾結的樣子,本來以為她一會兒就會回房間了。誰知道她連門都不敲,直接就進來了。慕容桓從床上坐起來腿放到床下,看著幾乎破門而入的小徒弟,一時無語。


慕容凈夏也是沒想到師父是穿著里衣,躺在床上的,也是保持著入門的姿勢,楞楞地看著師父。


慕容桓看慕容凈夏不說話,率先嘆了口氣,打破了沈默:“人救回來了?”


慕容凈夏下意識地點頭。


慕容桓又問:“這麽晚了,不回去休息,來找為師有事?”


慕容凈夏又楞了一下,乎的關上了房門,跑到慕容桓面前跪下,趴在了慕容桓腿上。


慕容桓對她這個反應,也是完全沒有預料,看著她將頭埋在自己腿上,雙肩一抖一抖的,應該是哭了。慕容桓有些慌亂,伸手輕撫慕容凈夏的頭,輕聲問:“怎麽了凈兒?怎麽哭了?林青受傷了?”慕容桓猜測著。


慕容凈夏搖搖頭,哭出了聲音。


慕容桓更加慌了:“那是怎麽了?漢謹受傷了?還是……”


“對不起師父,對不起,凈兒知錯了。”慕容凈夏忽然開始道歉認錯,哭得越發傷心。


慕容桓不知道慕容凈夏為什麽認錯:“你知什麽錯?凈兒有犯錯嗎?”


慕容凈夏只是趴在那里哭,也沒回答。


慕容桓扶著她的肩膀道:“凈兒乖,你先起來,跪著疼。”


慕容凈夏搖搖頭,雙手抓著慕容桓的衣服,臉埋在慕容桓腿上就是不起來。


慕容桓有些無奈:“凈兒,你到底怎麽了?有什麽話起來再說。”


慕容凈夏還是搖頭,努力喘了喘氣,輕咳兩聲道:“不能讓師父看見我哭。”


此言一出,慕容桓立刻便想到慕容凈夏為什麽這麽說了。青麟剛死那一年,他們師徒的對峙剛剛開始。有一天晚上,他去給凈兒上藥,後來被她氣的扇了她兩巴掌,並命令她不許她在他面前哭。


想想這麽多年,孩子不管是受了什麽委屈,還是挨了重罰,都沒有在他面前哭過一聲,流過一滴眼淚。慕容桓忽然很是心疼,他的命令,凈兒不得不從。她發的那個誓,他當初還覺得是他失去了選擇,其實這麽多年,為這個誓言付出代價的,一直都是凈兒,對於他,他要什麽選擇?難道沒有那個誓,他就會不要凈兒了嗎?


慕容桓心疼地撫著慕容凈夏的頭,輕聲道:“凈兒,你現在可以哭了,以後也可以,你想哭就跟師父哭,師父不攔著你,也不會有天雷來找你。起來吧凈兒。”


慕容凈夏哭得更加大聲,她聽得出師父語氣里的自責。三百年的冷戰,罪魁禍首是誰?她覺得是她,師父覺得是師父,阮阮還覺得自己是始作俑者,其實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師父試圖結束冷戰的時候,她,因為幾個旁觀者的猜測,因為師父在夢魘之毒的引導下的一個根本不能作數的回答,而不去相信疼愛她,悉心照顧她將她養大的師父,拒絕師父的疼愛,不肯結束這莫名其妙的冷戰。她,當真不孝。


慕容凈夏哭得忘我,慕容桓越發無奈了:“凈兒,你再哭下去,師父就要換被單了。”現在他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慕容凈夏再哭,他的床也要濕了。


慕容凈夏聞言,立刻從師父腿上爬起來,仍舊跪著,不肯起身。


慕容桓伸手為慕容凈夏擦幹眼淚,彈指換了一身衣服,然後雙手伸到慕容凈夏腋下將她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坐著,就像小時候抱著她那樣把她抱在懷里。慕容凈夏長的小,十四五歲的孩子模樣,這麽抱著她,還真的有一種時間倒退的錯覺。


慕容凈夏靠在慕容桓懷里又哭了半天,才慢慢穩定住情緒,看著慕容桓,問:“師父,夢魘之毒,很可怕是嗎?”


慕容桓心里一驚,連忙問道:“你中了夢魘之毒?”


慕容凈夏連忙搖頭:“沒,單焰羽想來的,後來,反正她沒得逞。”


慕容桓放下心來:“也沒有很可怕,就是,那些夢境,給人的誤導太嚴重了。估計可以不受影響的人,很少。”很少,慕容桓沒說沒有,他對自己已經沒有信心了,他根本沒有外人看來那麽無情。


慕容凈夏低下頭,道:“對不起師父,凈兒知錯了。”


慕容桓嘆口氣:“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知錯知錯,你知什麽錯了?”


慕容凈夏咬咬下唇:“凈兒,凈兒不該不相信師父,不該這麽多年,一只跟師父鬧脾氣。”慕容凈夏說著,又要哭了。


慕容桓看著她不說話,因為這些事,他確實生過她的氣,可這些,不能全怪她。


慕容凈夏見慕容桓不說話,以為師父真的生氣了,連忙掙脫開慕容桓的懷抱,又跪在地上:“師父,凈兒不孝,凈兒知錯了,您罰我吧,怎麽罰我都可以,知道您氣消了為止。”


慕容桓看著好像又被嚇壞了的徒弟,再次伸手將她抱在懷里:“不是你的錯。”


“師父,這是我的錯。”


慕容桓又嘆口氣:“至少,不全是你的錯,師父也錯了,師父不能罰你。”


慕容凈夏又恢覆了大哭模式,慕容桓拍著她的背,說道:“哭吧凈兒,多哭一會兒,哭過了,就把這些事都放在一邊。凈兒,師父不會一直生你的氣,不管你犯了什麽錯,師父也會原諒你。”慕容桓扳著慕容凈夏的肩膀,讓她與自己對視,接著道:“所以,凈兒,你也不要一直生師父的氣,師父做錯的事,也請你原諒,凈兒,師父是最疼你的,師父也會做錯事,但是初衷一定是為了你好,希望你不要生師父的氣,如果你生氣了,原諒師父,行嗎?”


慕容凈夏拼命點頭,原諒了,所有的一切她都原諒了,青麟的死,莫須有的愛,還有一開始她就沒有怪過的,毫無理由的責罰,她都不怪師父了。


慕容桓笑了笑,道:“那就好了,師父不怪你,你也不怪師父,這鬧了三百多年的別扭,到此結束。天不早了,你今天也累了,身體還沒完全恢覆,早點休息回房吧。”


慕容凈夏破涕為笑,伸手抹了抹眼淚,抱著慕容桓撒嬌道:“凈兒要跟師父睡。”


慕容桓笑著搖搖頭,他的凈兒真奇妙,剛剛才冷戰結束,就開始撒嬌了。慕容桓板著臉,詳裝生日:“多大了?還要跟師父睡?”


“凈兒就要跟師父睡!”慕容凈夏一翻身坐在床上,快速脫了鞋再一翻身躺在床上,用慕容桓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了個粽子。


慕容桓看著她孩子的樣子,忍俊不禁,想著好不容易師徒倆關系緩和了,也就由著她了:“你這麽躺著,師父怎麽睡?往里去。”


慕容凈夏一骨碌翻到床的里邊。


慕容桓又道:“被子呢?”


慕容凈夏“嘻嘻”一笑,把被子打開來,分了一半給師父。


慕容桓笑著搖搖頭,躺到了床上,伸手摟住慕容凈夏。慕容凈夏睡在師父懷里,就像她小時候一樣。


於是,時隔將近四百年,慕容凈夏再次跟師父一起睡覺,睡的舒不舒服,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第五十九章:前塵往事

冷戰結束後,慕容凈夏在慕容桓面前,又變成了那個,愛笑愛鬧愛撒嬌,蹦蹦跳跳的小丫頭,她本來長得就小,慕容桓一見她變回之前的樣子,也在瞬間接受了她的嬌鬧,就當她是個小孩子似的嬌慣了。


只是在林青面前,慕容凈夏還是當師父的,該有的師父架子還是十足,當然,一切參照慕容桓的教徒方式,不過就是沒有慕容桓那麽嚴厲,也沒有那麽親近。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已過去五年。


十五歲的林青,已經長得比慕容凈夏還要高,越長越像慕容凈夏當初熟悉的樣子。


有的時候,慕容凈夏在一旁看著林青練功,會呆呆的看著出神。到底還是愛過,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完全放下,那張臉,和前世一模一樣,她,忘不了。


“師父?師父!”林青不知何時已經停下練功,站在慕容凈夏面前叫她。


慕容凈夏回過神來,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林青,笑道:“練功練完了?”


林青道:“師父,您沒聽徒兒說話?”


“啊?什麽?”慕容凈夏完全不知道他說了什麽。


林青撇撇嘴:“這一招徒兒不太會,想讓您指點指點。”


慕容凈夏笑笑:“哦,這樣啊,哪一招?”


林青道:“師父,您剛剛看了半天是看什麽呢?那招‘見龍在田’。”


慕容凈夏又笑笑,有些尷尬:“對不起,師父這就教你。”慕容凈夏向前走了一步,想像以前那樣從後邊握住他的手教他,卻發現根本夠不到他了,又是尷尬的一笑:“你長那麽高,師父都夠不到了。”


慕容凈夏撿起一截樹枝,為林青示範了一遍。


“會了嗎?”慕容凈夏問。


林青道:“會了。”


“那你練劍吧。”慕容凈夏說著扔掉了樹枝,又回到她剛剛靠著的那棵樹下,繼續靠著,看著徒弟。


林青又練了幾遍,擡眼看向慕容凈夏,她又像剛剛那樣看著自己了。


慕容凈夏這次沒出神,見林青停了,問道:“怎麽不練了?”


林青很疑惑的說道:“師父,您最近為什麽總是看著我出神?”


慕容凈夏一楞:“啊?有嗎?”見林青那樣看著自己,慕容凈夏有些慌亂的移開目光:“沒事,你先練功吧,師父有事先走了。”慕容凈夏迅速逃離了後山,這樣下去,不成啊!


最近幾天,慕容凈夏發現,自家師父徒弟都有點不對勁。


某天,慕容凈夏教完徒弟又處理完門中事務,照例來到書房找師父。


伴著一聲“師父”,慕容凈夏推門而入。


慕容桓看到慕容凈夏,笑道:“凈兒,有事嗎?”


慕容凈夏笑著湊到慕容桓面前:“沒事,凈兒就不能來陪陪師父啦!”


慕容桓道:“可以,當然可以。”


慕容凈夏笑著抱著慕容桓的胳膊,卻被慕容桓不著痕跡的推開了。


“師父?”慕容凈夏疑惑了。


慕容桓忽然問道:“凈兒,你有四百多歲了吧?”


慕容凈夏點頭道:“四百三十九,下個月就四百四了,怎麽了師父?”


慕容桓道:“沒什麽,你都這麽大了,也成了上仙,應該端莊穩重一點。”


慕容凈夏道:“跟您面前,凈兒用得著嗎?”


“注意一點,總是好的,你是女孩兒。”


慕容凈夏笑了:“四百多歲的女孩兒,也是夠了。師父您這是怎麽了?”


慕容桓笑道:“沒什麽。”


慕容凈夏心里奇怪,也不點破,道:“算了,凈兒累了,先去睡了,師父早點休息啊!”


慕容凈夏離開書房,想著師父剛剛的樣子,好奇怪的,端莊穩重,這四個字和她一點不搭邊的!


第二天,慕容凈夏來到林青房間叫他起床練功,很驚訝的發現,林青早就起床了。慕容凈夏來到後山,林青正在練功,看著地上的痕跡,應該已經練了有一會兒了,慕容凈夏更加奇怪,這孩子什麽時候這麽勤奮了?


林青看到慕容凈夏來了,停下來抱拳行禮:“見過師父。”


慕容凈夏道:“什麽時候,跟師父還這麽客氣啊?”


林青道:“這是禮數。”


慕容凈夏看著他,又聯想到昨天晚上師父的反常,不由更加疑惑,這祖孫倆怎麽這麽默契?一起疏遠她?


慕容凈夏問:“青兒,是不是你師祖又跟你說什麽了?”


林青道:“沒有,師祖沒有跟徒兒說什麽。師父,徒兒可以自行練功,您不必一直陪著我了,您去跟漢謹師伯處理事務吧。”


“怎麽?還給為師下逐客令了?”慕容凈夏確實不滿,同時被師父和徒弟兩個人疏遠,她不明白這是怎麽了?但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林青突然跪下:“徒兒不敢。”


慕容凈夏翻了個白眼,她可是真的知道,當初她有事沒事就對著師父下跪時,師父是什麽感覺了,發火發不出,說也沒的說,真是沒轍了。慕容凈夏嘆了口氣,道:“行了,你起來練功,我走。以後我也不陪你了,不過月底我會檢查。”


慕容凈夏離開了後山,當師父真是容易生氣,她知道她現在的臉色一定陰沈的厲害,就像師父一樣渾身散發著冷氣。不過誰能告訴她?她家師父徒弟是怎麽了?


幾天之後,慕容凈夏處理完門中事務回到凈華殿,一進殿門就聽到了慕容桓和林青爭吵的聲音。慕容凈夏連忙尋著聲音,來到了書房門前的院子里,正好看見,祖孫倆之間隔了幾步遠,慕容桓揮手淩空打了林青一巴掌。


“青兒!”慕容凈夏跑過去,扶住了快被打翻的徒弟,林青卻一下子甩開了慕容凈夏。


慕容凈夏倒也沒介意,向前一步隔在祖孫倆之間,看向慕容桓問:“師父,青兒犯了什麽錯?”


慕容桓臉色鐵青,冷冷道:“不敬師長。”


“本就是你為師不尊!”林青大吼。


“青兒!”


“還有你!”林青轉向慕容凈夏:“你也不配為人師表!”


慕容凈夏承認她是生氣了,不過,她尚且可以控制:“你說什麽?”


林青瞪著慕容凈夏,不管不顧的狠狠說道:“你不是因為我很像你的那個蛇魔小情人才收我為徒的嗎?你收我進門不就是為了把我養大了往床上領的嗎?”


慕容凈夏看著怒氣沖沖的林青,眼睛瞪得很大,里面更多的是吃驚,詫異,當然也有怒氣,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說什麽。


林青繼續不管不顧,對著慕容桓道:“你也喜歡我師父,也是想把她養大了往床上領,哼,為師不尊,師徒亂倫,還真是在凈華殿一脈相承呢!”


慕容桓早就氣得發抖,揚起右手灌注仙力,又要往林青臉上打。


慕容凈夏一驚,慌忙攔住慕容桓:“師父!他還是個孩子,童言無忌,他是無心的,別打他!”


慕容桓看著慕容凈夏,撤了仙力,揚起的手卻是重重打在慕容凈夏臉上。


這一巴掌打在慕容凈夏臉上,卻是打醒了林青,他從來沒見師父挨過師祖的打,從側面看到師父紅腫的臉頰,林青有些吃驚,有些心疼。


慕容桓氣得發抖,他看著慕容凈夏,用手指著林青道:“慕容凈夏,這就是你教的徒弟,敢這麽對長輩說話!”


慕容凈夏不語,也沒看慕容桓。


慕容桓一甩袖子,轉身徑直走進書房,重重摔上門。


慕容凈夏見師父走了,微微松了一口氣。轉身看向林青,眼神十分嚴厲。


林青心里發慌,拜師六年來,他從沒見過師父這麽嚴厲的看著他,他意識到師父是真的生氣了。


慕容凈夏也是氣得發抖,一開口,聲音如寒冰一般吐出兩個字:“跪下。”


林青被師父震懾住了,不敢怠慢,屈膝跪下。


慕容凈夏道:“污蔑師尊,不敬長輩,你給我在這兒跪著,三個時辰。”


慕容凈夏說完,沒有看林青一眼,也是轉過身徑直走進書房。


慕容凈夏進了書房,關上門,設了結界,看向慕容桓。慕容桓站在書桌前,背對著慕容凈夏。書房里低到不正常的溫度,讓慕容凈夏更加心驚,林青這回可是觸到了師父的痛處以及底線。好吧,這兩樣全都是她,既然如此,她來解決。


“師父,青兒還小,您,別生氣了。”慕容凈夏上前幾步,跪在地上。


“不生氣?你要為師如何不氣?”慕容桓現在有些失控,不想轉身看她,看了她他一定會心軟:“是誰告訴他的?”


慕容凈夏低聲道:“我不知道,不是我。”


慕容桓道:“蓬萊弟子中,我早已下了死命令,不許任何人再提起當年的事。敢公然違背我命令的,除了你,也就只有阮漢謹了。”


“不是她!”慕容凈夏驚叫道:“師父,不會是阮阮,這件事情抖摟出來了,對你對我對青兒對阮阮都沒有任何好處,她為什麽要說?”


慕容桓猛然轉身:“那你說是誰?這件事對誰有好處?”


“我……”慕容凈夏眼神飄忽了一下,似是在想,很快她眼神就又聚焦了,看向慕容桓道:“師父,現在青兒都知道了,誰告訴他的有什麽區別啊?”


“看來你知道是誰。”


“我不知道。”


又是一巴掌。慕容凈夏苦笑,她這招誰惹誰了?


慕容桓看著她苦笑,還是心疼了,這事也不怪她。


慕容凈夏撫了一下劉海,道:“師父,不管怎樣,青兒對您出言不遜,不敬師長,他是錯了,我已經,已經責罰過他了。”


慕容桓問:“你怎麽罰的?”


慕容凈夏道:“我罰他,罰跪三個時辰,讓他靜思己過,小懲大誡。”


慕容桓道:“這就算過了?”


慕容凈夏跪直身子:“他還是個孩子,這回也算是,受人蠱惑無心之失。他,他是我徒弟,是我管教不嚴,我也有錯。青兒,凈兒已經責罰過了,師父,若是覺得懲罰力度不夠,凈兒可以替他,接受師父的懲罰,直到師父覺得懲罰夠了,氣消了為止。”


一席話,又讓慕容桓氣得發抖,他用手指著慕容凈夏,冷冷道:“我是不是,太久沒有罰過你,你就覺得我舍不得打你了是不是?”


慕容凈夏垂頭不語,她可沒這麽覺得,師父心疼肯定是心疼,但絕對不會舍不得罰她,師父向來很舍得。


慕容桓已經被林青氣得不輕,現在看到慕容凈夏的模樣,更是氣的失去理智,抄起桌上的茶杯擲到了慕容凈夏面前。


茶杯在慕容凈夏身前的地面上被摔得粉碎,慕容凈夏剛剛有點出神,沒有準備,嚇的一抖。


慕容桓指著茶杯碎片命令道:“跪上去。”


慕容凈夏猛地擡頭:“師父?”跪碎瓷片?師父不會這麽罰她的,不會的。


慕容桓已然失去理智,見慕容凈夏沒有動靜,提高聲音厲聲道:“你是想違抗師命嗎?還是為師的話你沒聽到?跪上去!”


慕容凈夏很吃驚的樣子,眼圈紅了。她看著師父眼睛里閃現的怒火,知道師父是氣到不清醒了,師命不可違,慕容凈夏苦苦一笑:“師父,這樣對凈兒,您會後悔的。”聲音太小了,慕容凈夏都不確定師父是否聽到了,她看著面前被摔得粉碎的茶杯碎片,賭氣似的向前膝行一步跪在上面。從未有過的疼痛從膝蓋處蔓延全身,慕容凈夏咬著牙關沒叫出聲來,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流,真的,好疼!碎瓷片刺進皮肉,入了骨,鮮血從膝蓋上湧出,瞬間染紅了衣衫。


慕容凈夏忍者劇痛,咬牙問道:“師父,可還,還滿意?”


回應慕容凈夏的,是背上傳來的疼痛,那是最重的庭杖,一左一右兩根,輪番笞責。慕容凈夏看著眼前的白色衣袍,離自己還有至少五步的距離,忍著膝上的刺痛和背上的疼痛,苦笑著。師父都不想親自動手了,直接施了個法,讓庭杖自行責打。她知道師父真的很生氣,可是,這未免,太殘忍了。


一時間,書房里只有庭杖落在背上的聲音,和慕容凈夏拼命隱忍疼痛的聲音。


慕容桓再次轉身不看慕容凈夏,手一番又變出了一個茶杯,沏了杯茶喝著。故意忽略掉慕容凈夏的抽泣聲。


慕容凈夏默默受著本不該屬於她的責罰,但她卻並無怨言,也沒有恨意。她可以理解師父的心情,卻無法茍同師父的做法,但她不會恨師父,無論師父對她怎樣,她也不會恨師父。


杖刑已經持續了很久,慕容凈夏的痛楚越來越明顯,意識越來越模糊,她很清楚自己已經被打出了內傷,想求師父停止,一張嘴,便湧出了一口烏黑的血,緊接著是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血,慕容凈夏生生咽了下去,這才可以開口了:“師父,師父,您真的,真的要,打死凈兒嗎?噗!”血液不停地從口中湧出,慕容凈夏再發不出任何聲響。


慕容桓聽到慕容凈夏虛弱的聲音,心里一驚,回頭看她,看到了地上好大一灘血。慕容桓瞬間清醒,揮手停了杖刑。


杖刑停了,慕容凈夏終於支撐不住昏了,身子軟軟的向左倒。


“凈兒!”慕容桓連忙蹲下接著慕容凈夏,慕容凈夏正好倒在他懷里。


“凈兒,凈兒。”慕容桓輕聲喚著慕容凈夏,凈兒說的沒錯,他會後悔的,他真的,好後悔。


慕容桓抱著渾身是血的慕容凈夏沖出了書房。


“師父!”林青看著慕容桓懷里,白裙被鮮血染成紅裙的慕容凈夏,嚇呆了。


慕容桓對著林青命令道:“快去找漢謹。”然後抱著慕容凈夏回了她房間。


林青點點頭,慌忙從地上爬起來,腳步發軟的向思過閣跑去。


“師,師伯!師伯祖。”林青進了思過閣,因為跑的太快,忽然停下就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阮漢謹正在整理藥材,蕭染在批折子,他們看到林青都不奇怪,他已經是這里的常客了。阮漢謹看他一眼,問道:“林青,又來找小小?”


林青搖頭,拼命喘勻了氣,道:“我師父,受傷了。”


阮漢謹和蕭染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阮漢謹問:“這會子她受的什麽傷?在哪兒傷著的?”


“在,師祖的書房里。”林青回答道。


阮漢謹翻了個白眼,蕭染從書桌後走出來問林青:“怎麽回事啊?”


林青低著頭,還沒等回答,阮漢謹就在瞬間收拾好了藥箱背在肩上,邊往外走邊道:“怎麽回事,也得等看到了慕容師徒再說。”


蕭染看了林青一眼,跟了上去,林青默默地跟在師徒倆身後。


凈華殿,慕容凈夏房間


慕容桓抱著慕容凈夏坐在床上,她後背有傷不能躺著,膝蓋有傷不能趴著,慕容桓都不知道怎麽辦好,只好讓她側坐著靠在自己懷里。


慕容桓現在已經徹底清醒了,看著凈兒虛弱的模樣真想一掌拍死自己,他怎麽可以這麽對凈兒?凈兒明明一點錯也沒有!他糊塗了,不清醒了,生氣了怎麽可以拿凈兒撒氣呢?


慕容凈夏已經昏迷,但傷口沒有止血,不停往外滲的血液,將她身上的白裙染得越來越紅,她的臉色也就越來越白,看起來觸目驚心。


阮漢謹到了凈華殿,推開慕容凈夏房間的門以後,三人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蕭染心里一驚,問道:“師弟,這怎麽回事?”


慕容桓沒看蕭染,他看著阮漢謹,阮漢謹的臉色很難看,看的他越發自責:“漢謹,麻煩了。”


阮漢謹黑著臉走到床邊,從慕容桓懷里接過慕容凈夏,對著三個男人冷冷道:“我要給她治傷了,男人統統回避。”


慕容桓站起身來走了出去,蕭染和林青也退了出去,關上了房門。


慕容凈夏房間外就是凈華殿後院,慕容桓站在門外看著慕容凈夏房間的門,死活不離開。蕭染坐在石凳上,心里也是焦急。林青也和慕容桓一樣看看房門,忽然想起他還被師父罰跪了,走到院子里跪下,後院是石子路,圓潤的鵝卵石硌的他膝蓋很疼。


蕭染問:“你跪著做什麽?”


林青回答道:“回師伯祖,弟子是被師父責罰的。”


蕭染看看林青,又看看慕容桓,覺得今天的事很不簡單。


天色不早了,太陽已變成夕陽。


“啊!”阮漢謹進屋後不久,屋里就傳出了慕容凈夏一聲淒厲的慘叫。


“凈兒!”慕容桓嚇壞了,正想推門而入,慕容凈夏房間就被阮漢謹的結界隔離了。


緊接著,阮漢謹就傳音出來:“想讓她死就往里闖!”


一句話,慕容桓就不敢闖了,繼續在房間門口站著。


蕭染剛才也嚇了一跳,坐不住了,站起來走到慕容桓身邊,陪他一起看著房門。


林青依舊跪著。


又過了很久,天已經很黑了,慕容凈夏房間里掌起了燈。蕭染取出幾顆夜明珠放在院子里,給院子里的幾人照明。


阮漢謹已經進去很久了,設了結界,屋里一點動靜也沒有。慕容桓表面上很平靜,其實心里已經急壞了。


過了將近四個時辰,黑夜已經過去,天亮了。蕭染收了夜明珠。


阮漢謹終於出來了,估計是


累的,她的臉色很蒼白,不過天才剛亮,光線很弱,她又低著頭,看不出來。


“她,怎麽樣?”慕容桓很急迫的想知道慕容凈夏的情況。


阮漢謹沒有擡頭,聲音平淡的說道:“杖刑太重,她的脊髓骨斷裂四處,右肩肩骨碎裂,肋骨還好,只斷了兩根。我已經用鋼釘將她的骨頭固定了,要等長好了才可以取出。另外,她的肺里有瘀血,我給她開刀取出來了。她的內傷很重,不能用法力治愈,只能靠她自己慢慢養。”阮漢謹頓了頓,又接著道:“還有她的膝蓋,碎瓷片太細小了,進了骨頭取不出來,我只好把她的髕骨剜了出來,等她自己再長出來,當然,如果她長得出來的話。”阮漢謹伸出右手,手里握著慕容凈夏的兩塊髕骨,她看了慕容桓一眼,將這兩塊帶著碎瓷片的骨頭摔在了慕容桓懷里。


慕容桓慌忙伸手一接,正好左手右手一手接到一塊髕骨,兩塊髕骨並不很大,慕容桓握得很緊,髕骨上細小的碎片刺進了他的手掌,似乎是出血了,手里很疼,不過比不上心疼。


阮漢謹看著慕容桓雙手顫抖著,很後悔的樣子,訕笑一聲。


蕭染問道:“謹兒,你笑什麽?”


阮漢謹道:“因為可笑,所以才笑。”


慕容桓道:“你是覺得我很可笑?”


阮漢謹又笑一聲:“明明就是你把她打成那樣的,現在做出一副後悔的樣子給誰看啊?”


“謹兒!不許這麽和你師叔說話!”蕭染訓斥自家徒弟。


阮漢謹完全不理,慘白著臉色,自顧自說道:“反正以後,像這種事,我是再也不管了,或者,”阮漢謹擡頭看著慕容桓,眼神狠厲,一字一句道:“下次再找我治這種病,我就把血蜈蚣再喂回她肚子里。”


“謹兒!”


“怎麽了?”阮漢謹忽然喊了出來,眼睛瞪得很大:“多少次了?我把她從鬼門關里硬拽回來!這麽多年?她的命也真是算硬了,吃了血蜈蚣沒死,跟厲鬼打架沒死,給別人引渡仙力沒死,渡仙劫沒死,去魔界跟單焰羽打了一架沒死。不過真的是,好幾次都差點被她師父打死。反正這樣子活了也是費勁,還不如我把她毒死還能痛快點。”


蕭染不說話了,也有道理,不過:“師弟,今天這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慕容桓不說話,阮漢謹忽然看向一邊還跪著的林青道:“你!你師父剛才醒了,讓你回屋呆著去。”


林青看看阮漢謹,又看看慕容桓。


“走啊!”阮漢謹大吼一聲,林青立刻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跑了。


慕容桓聽說慕容凈夏醒了,立刻問道:“她醒了?她還說什麽了?”


阮漢謹道:“就疼醒了一次,醒了就說讓林青回屋,然後就又昏了。”


“沒說別的?”慕容桓又問。


阮漢謹道:“那你還想讓她說什麽?不停地叫師父?還是不停地跟你認錯?”


“謹兒你!你是不是也欠打了?”蕭染一把抓過阮漢謹道。


阮漢謹伸手將藥箱塞到蕭染懷里道:“我不是欠打,我是欠睡,師父啊!我給她治了一宿的傷,你家謹兒現在真的很困,我先回去睡一覺,藥箱你幫我拿回去吧。”阮漢謹說完,不管不顧,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出凈華殿。


蕭染在她身後氣急敗壞:“就是慣的她!”


慕容桓低聲道:“漢謹,挺好的。”凈兒要是也這樣,可能他也不會打她這麽重。


蕭染在阮漢謹之後,也離開了凈華殿,當然,是在慕容桓嘴里,問出了大概情況之後。


慕容桓送走了蕭染,連忙進了慕容凈夏房間。


慕容凈夏不能趴著,不能躺著,右肩又有傷,所以只能左側臥。


慕容桓坐到慕容凈夏床邊看著她,衣服都是新換的,染血的舊衣服不見了,不過地上有燃燒後的灰燼,應該是阮漢謹給凈兒換了衣服之後,看著帶血的衣服不順眼,直接給它燒了。


慕容桓仔細打量著慕容凈夏,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不過比起昨晚已經好多了,阮漢謹一定給她吃了補血的丹藥。


慕容桓解開了慕容凈夏的衣服,看了看她的傷口,阮漢謹處理的很好,她這醫術,不服不行。慕容桓又掀開被子,看了看慕容凈夏膝蓋上的傷,只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實在太重了。不敢再看自己在凈兒身上留下的傷痕,輕輕為她蓋上被子,然後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慕容凈夏昏睡的很安靜,幾乎一動不動,慕容桓每過一段時間都要用手去探一探慕容凈夏的鼻息,不然他都不敢認定,他的凈兒是不是還活著。


下午的時候,林青出現在門口,他也知道慕容桓一定在房間里,所以,在門口徘徊許久,不敢進去。


“進來吧。”慕容桓的聲音傳出來,林青嚇了一跳,想了想,推門進去。


林青走到離慕容桓大概四步遠的地方跪下,喚了一聲:“師祖。”


慕容桓沒看他,道:“你起來吧。你師父罰你的時間,早就過了。”


林青道:“還請師祖責罰。”


慕容桓道:“我罰的,你師父已經替你受了。”


“可那根本不是師父該受的責罰!應該受罰的是我。”


“你既然知道,你師父不該受這責罰,你就應該長點記性,別辜負了你師父這一身傷。”慕容桓看向林青,問道:“是誰跟你說的那些事?”


林青不語。


慕容桓嘆口氣:“罷了,這些不重要。但是,林青,你那天說的話,實在太過分了。你怎麽說我,其實我也無所謂,我不喜歡你,我也從來不在乎你怎麽看我。可是凈兒,她這些年對你怎麽樣,你應該最清楚,你實在不該那麽說她的。”


慕容桓站起來走到林青身前,伸手扶起了這個,他從來不喜歡的徒孫,道:“我的確不喜歡你,但你畢竟是凈兒的徒弟,我的徒孫,我就算不喜歡你,最多也就是對你要求苛責一些,但是絕不會害你。”


師祖忽然和自己說了這麽多話,林青受寵若驚,連連點頭道:“弟子明白。”


慕容桓從沒這麽仔細的看過林青,因為不喜歡,所以不仔細看,慕容桓覺得他閉上眼睛就會忘記林青的模樣,自己做師祖,好像很不稱職。十五歲的林青,慕容桓從來沒有當他是孩子,三百多歲的慕容凈夏,慕容桓從來沒有當她是成人,果然是,差別對待。慕容桓反映了一下,還是對林青好一點吧。


慕容桓用,他自己認為的,很柔和的聲音道:“你回房間休息吧,記得去醫藥閣取藥酒揉傷。”


的確是很柔和的聲音,不過,聽得林青渾身不自在,很快速的跑出了慕容凈夏房間,太不正常了今天,師祖嚇壞他了。


慕容桓看著幾乎像是落荒而逃的徒孫,又看看躺在床上,遍體鱗傷的凈兒,嘆口氣,坐在凈兒床邊,繼續反思著自己對徒弟徒孫的態度是否不妥,看來以後,應該改變一點了。


慕容桓守在慕容凈夏身邊整整五天,慕容凈夏仍舊沒有要醒來的意思。阮漢謹每天來為慕容凈夏換藥,檢查身子,情況雖有好轉,但仍是不容樂觀。大約是這次傷的實在嚴重,蕭染也會每天來看看。幾人在一起討論慕容凈夏傷情的時候,都很小心、很刻意的避開了慕容凈夏的腿。髕骨被挖,還可能再長回來嗎?幾乎全否定的答案,讓慕容桓害怕,害怕凈兒醒來之後,那雙清澈的、眨得很有頻率的眼睛。


“師弟,派中事務,你總不能不管。”蕭染不止一次這樣勸過慕容桓,其實也不只是為了事務,也是想讓慕容桓分散些精神,省的凈華上仙還沒醒過來,凈燁仙尊也倒了。


慕容桓也聽了勸告,每天會在書房里,批折子一個時辰,然後繼續回到慕容凈夏房間陪著她。


至於林青,他可不敢在師祖在的時候去看師父,所以一般,他都在慕容凈夏房間外,默默陪著慕容凈夏。


第七天,昏睡中的慕容凈夏終於睜開了眼睛。


慕容凈夏雙眼失神了一會兒,很快便聚了焦,人也清醒了。首先感覺到的,是全身劇烈的疼痛,右肩,背上,腿上還有身體里。


疼痛讓人清醒,緊接著慕容凈夏感覺到,自己是左側臥著,臉對著床外。屋里沒有人。


清醒之後,各種感官也都回來了,慕容凈夏第一感覺就是,嘴里很苦、很幹,想要喝水。可是屋里沒有人。


慕容凈夏喘了幾口氣,左臂撐著身子,忍者身體的疼痛坐了起來。慢慢將腳放到地上,俯下身子用左手勉強穿好了鞋子,剛剛用力想要起身便摔下了床,額頭撞在床邊的櫃子上,發出了好大的聲響。


“師父!”一只守在門外的林青聽到動靜立刻推門而入,看到了慕容凈夏坐在地上靠著櫃子,左手輕輕揉著額頭,手下的額頭上的皮膚發紅。


林青立刻跑上前,俯身抱起慕容凈夏,將她輕輕放在床上,讓慕容凈夏左肩靠在床頭坐著,問她:“師父,您是要喝水嗎?徒兒去給您倒。”林青跑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又跑回床邊遞給慕容凈夏。


慕容凈夏雙眼失神,盯著那杯水,這是林青第一次看見他師父沒有有頻率的眨眼睛,那雙眼睛就那麽睜著,不眨眼,也沒用力睜大,失去了往日的靈動,看起來是那麽的,冷漠。


“師父……”林青喚了一聲。


慕容凈夏忽然擡手打翻了那杯水。


林青嚇的一抖,立刻跪在慕容凈夏面前。


慕容凈夏也不說話,也不看他,只是盯著不遠處,那灘水漬和乳白色的羊脂玉茶杯碎片出神。


沒過多久,慕容桓趕了過來,看著房間里的一切,瞬間就明白發生了什麽,走過去揮揮手覆原了那只茶杯放在桌上,又走到床邊對林青道:“青兒,你下去把你師父的藥煎了。”阮漢謹給開的湯藥,說是醒了之後要連續吃十天。


林青看了一眼慕容凈夏,起身離開,順便帶上了門。


慕容凈夏沒有理會,她家師父徒弟關系似乎比之前好多了的情況,她現在,什麽都不想理會。


慕容桓心疼的看著慕容凈夏一眨不眨的眼睛,他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子的凈兒,是他傷了他的凈兒。慕容桓定了定神,擺出了最為溫和的微笑,坐在慕容凈夏床邊,道:“凈兒,你醒了,渴不渴?師父給你倒水?”


慕容凈夏緩緩擡頭看了一眼慕容桓,伸手掀開了自己的褲子,膝蓋上的刀口早已愈合,刀疤下那兩塊凹陷看起來觸目驚心。


慕容凈夏早就猜到是這樣,可是看到了之後,仍是心里發苦發疼,失去髕骨,她以後是站不起來了。


慕容桓更是自責,但是現在自責沒有任何用處,他伸手將慕容凈夏褲子放下:“小心著涼,你現在身子弱,再病了可就不好了。”


慕容凈夏忽然一笑,慕容桓看懂了,都殘廢了,再生病又能怎樣?


慕容桓嘆口氣,取過被子為慕容凈夏蓋到腿上,摸摸她的頭道:“師父去給你倒杯水。”


慕容桓起身,片刻之後,一杯水遞到慕容凈夏面前。慕容凈夏毫不猶豫的擡手打翻,沒有看慕容桓。


慕容桓微微有些惱火,連他遞給她的水都敢打翻,膽子未免大了些。不過一想到她那一身傷,慕容桓不忍心如何了。慕容桓默默地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坐回慕容凈夏床邊,問道:“不渴的話,餓不餓?師父給你找點吃的好不好?”


慕容凈夏不說話。


慕容桓倒是不惱了,將手放在慕容凈夏的右肩上,點了點頭,肩骨長得很好。


慕容桓放下手,沈默了一會兒,道:“凈兒,師父對不起你,可是……”慕容凈夏閉上了眼睛,拒絕與慕容桓對話,也拒絕聽。


慕容桓自覺閉口,他還有什麽可說的?


沈默大概持續了一個時辰,門被敲響了:“師祖,師父,藥煎好了。”


慕容凈夏睜開眼睛,還是拒絕說話。


慕容桓道:“進來吧。”


林青推門進來,雙手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是一碗藥。林青看看慕容凈夏,跪下來,膝行至床邊,將藥舉到慕容凈夏面前。


慕容凈夏仍是擡手打翻,看都沒看跪在地上的徒弟。


慕容桓似是早就料到了慕容凈夏的反應,手一番,連藥帶碗全都好好的在他手里了。


藥碗又一次遞到慕容凈夏面前,慕容凈夏不理。


“喝藥。”慕容桓道,語氣不覆溫和,而是很強硬的命令。


慕容凈夏伸手拿過藥碗,看了看,直接在床頭上敲碎了,藥湯撒了一地,藥碗碎了,碎片有的劃破了慕容凈夏的手。


“凈兒!”慕容桓一聲怒斥。


慕容凈夏擡頭看看慕容桓,平淡的神情,卻像是在挑釁。


林青向前膝行一步,伸手輕輕抓住慕容凈夏的左手,小心的為她清理掉了手中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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