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江湖之不良人六 #1 第一章 (Pixiv member : 严微)

   第一章

  「一天是不良人,一輩子都是——」

  “多日不見,殿下靜慮深密,更具帝王風範,可喜可賀……”

  燭光映在地宮石壁上,折射出兩人隱約倒影,李星雲上前一步質問道:“雪兒在哪?你把雪兒怎麽樣了?”

  鬥笠下袁天罡一身黑袍,面具後透出一種詭秘之音,“看來殿下依舊不懂,彈指一揮間,只有興覆萬年功業才是正道,難道殿下也要為一個女人,不顧蒼生,不興大唐?”

  李星雲憤然道:“你不顧已失之勢,不顧已逝民心,妄圖星火燎原,逆天改命!不顧蒼生的,是你才對!”

  袁天罡陰鷙道:“玄宗當年是何等的雄武之才,開元之際,勵精政事,遂襲大統,幾致太平,何其盛也!”

  袁天罡從黑暗中走出一步,近了幾分,“明孝皇帝本應是我大唐江山萬年之主,卻因沈迷一個女人,晏安酖毒,府衛崩壞,窮盡天下之欲而不足為其樂,這才為天寶之亂埋下禍根,至此,我盛唐不覆存矣!”

  李星雲眼前忽然一迷,定睛看去,袁天罡已是握住女子脖頸,那女子手腳被制,閉緊雙目,皺著眉頭,顯是因逐漸窒息所致。

  “袁天罡,你放開她!你敢動她一根毫毛,我一定讓你知道,死,是什麽滋味!”

  袁天罡滲然道:“既然殿下如此置若罔聞,為天下計,本帥只好親手除掉這個女人了……”

  李星雲面露驚恐之色,一步上前一掌擊出,卻被飄然躲過,看著袁天罡即將到來的毒手,一股寒氣瞬間彌漫心頭,失聲驚叫:“不要……不要!”

  驀得醒轉,李星雲微睜開眼,冷汗直流,喘著粗氣心中嘆到:“又做噩夢了。” 這囚室里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數根鐵鏈把他牢牢鎖在一把鑲嵌在地面上的的鐵椅上,又有一個大鐵籠將他扣在下面,自從他被關押到洛陽這地牢里也不知幾天了,只有每日定時送來一些飯食和水,聊以度日。

  不知雪兒有沒有平安回鳳翔,溫兄洛小北有沒有逃出平城,李星雲正暗自出神時,囚室外傳來零碎的腳步聲,李星雲聽清來人,唇角勾笑坐直身體,下一刻門外已是立著一人。

  “小王,參加天子!”

  李星雲暢笑著說,“監國今日來訪,我可不能起身相迎了。”

  李嗣源莞爾一笑,“天子今日心情似乎不錯,小王倒是頗有憂慮,還想請天子開解。”

  “天子被擒,龍脈被毀,監國該是心情愉悅才對吧,又何需開解啊?”

  李嗣源一拂折扇,“天子陷於洛陽,舉國皆驚,各地諸侯野心勃勃,但起兵戈,於民不利,國之不安,小王自然憂心。”

  李星雲瞇起雙眼,笑盈盈道:“真沒想到監國以舉國之力誅殺不良人之余,還有一副心系百姓之心啊。”

  “天子明察,小王所作所為確有苦衷,自朱賊父子叛亂起,朝廷內部鬥爭覆雜不說,各地諸侯文武百官皆冗列,冗局,冗僭,冗吏,冗兵,小王為天下計不得不為啊。”

  李星雲扭了扭脖頸,“監國此言何意啊,莫不是想說監國將火燒平城之舉推給不良人,是為了與民教化,民心所歸吧?”

  李嗣源幹笑道:“袁天罡與不良人誤國誤唐三百年,如今正是一舉清繳,讓民心歸附的大好時機,再以正義之師攻滅四地諸侯,再現盛唐之景指日可待。”

  “所以監國是缺了正統之名,要挾我以令諸侯是嗎?”

  “小王確是此意。”

  “之後再將我暗中殺了,登基稱帝是嗎?”

  李嗣源意味深長道:“天子多慮了,小王身為唐臣,豈能與朱溫逆賊一般?再者,天子既無王霸之心,小王成全您豈不正好?到時只需您……”

  “我可以將皇位禪讓於你。”

  空氣一瞬凝滯,室內更暗,看不清李星雲面容,李嗣源不敢輕信,重覆道:“天子剛才是說……”

  “我說了,我幫你改元開國,成為李唐正統帝王。” 這一次李星雲說得更加斬釘截鐵。

  “呵呵,天子當真這麽想?”

  “正是。” 李星雲對著黑暗中李嗣源面容平靜說道,“亂世數十年,我終倦了,在拿到龍脈的時候,順便尋到了已失落的本心,以天道行霸道,以不為成有為。”

  “那天子在平城出盡風頭,又是否真的在意平城百姓的生死呢?”

  李星雲聽不出感情的聲音響起,“他們該死就死,該活就活,我在不在意,又有什麽重要的?”

  李嗣源思慮良久,沈聲道:“三日後,請天子擺駕幽州,有要事需天子親見。”

  “好說,我定會好好配合監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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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敦煌

  臨近八月的盛夏愈發炎熱,烈日炙烤著大地,灼熱的空氣讓人大汗漓淋,街市兩旁胡漢雜聚,吆喝喧囂聲不絕於耳。

  而城北一處顯赫府宅里,卻有著不同的靜默肅穆,主院書房內煙霧縈繞,一名中年男子頭戴尖頂雲鏤冠,身穿圓領緊袖口紫長袍,腰間上系束腰,下束躞蹀帶,正對著墻上三幅人像畫作焚香祭拜,男子正望著畫像出神,房門外傳來管家之音,“老爺,天師府張真人到了,現下就在正廳。”

  男子輕嘆口氣,似乎做出了什麽決定,“老楊,請張真人進書房詳談。”

  “是,老爺。”

  聽著楊管家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曹議金捋平衣袍坐在主座上,不多時,楊管家迎著一人踏進書房。

  那人三十歲左右白衣白發,容貌俊雅,氣定神閒,雖極為年輕但卻有仙風道骨之氣,進了書房對著曹議金一拱手,含笑道:“多日不見,曹大人愈發精神了。”

  曹議金長嘆一聲,“本官肩負瓜、沙、甘、肅四州百姓生計,在這河西夾縫中求存,又怎會精神呢。” 說罷左手一指,“張真人不必多禮,請入座吧。”

  張子凡在下首坐定,看向墻壁上三幅畫像,正色道:“昔日張議潮公,北拒回紇,南驅吐蕃,將河西十一州重歸唐廷,西盡伊武,東接靈武,何等英雄,而張公逝世至今不過五十余年,唐廷已滅,山河破碎,故土盡失,可憐可嘆,今日曹大人主動請我而來,可是已有決斷?”

  曹議金喟然道:“唉,我何嘗不想追隨張氏三代遺志,可天不遂人願,自我代先公張承奉為河西節度使起,這十余年來,天災人禍不斷,如今我歸義軍之地,外敵環視,北有高昌回鶻,西有於闐,南有吐蕃諸部,東有甘州回鶻,助唐實是有心無力啊。”

  張子凡暢談笑道:“曹大人此言既對又不對。”

  “張真人何意,盡管明言。”

  “在下此前兩次拜見,促膝長談之下曹大人始終猶豫,現在想來恐怕既不是因為外敵紛擾,也不是因為不想離開祖地,而是覺得在下所言差強人意,是嗎?”

  曹議金面色詫異,“張真人何出此言?”

  張子凡舉目平視,鄭重道:“曹大人心中是怨恨李唐的吧?”

  曹議金只不言語,張子凡當他默認繼續道:“曹大人之怨並非是因為歸義軍上下為李唐守衛河西七十余年朝廷不聞不問,而是僖宗皇帝為權力制衡,致死未賜予張淮深公使持節,空有檢校司空之職,致使河西十余年人心不穩,終釀大禍,張公與其妻及六子皆死於非命,曹大人身為張議潮公外孫婿,定是怕平定江山後再遭新君猜忌,在下說得可對?”

  曹議金被他道破心思,直言道:“不錯,並非是我不舍得河西七十年基業,而是我不能讓我的臣民客死異鄉,到時真的攻滅李嗣源,新君出爾反爾,又當如何?”

  張子凡聽後撫掌大笑,“昔日張淮澄留居長安為質時,我父張玄陵曾與他相逢恨晚結為兄弟,其母索氏為索勳長姐,而您是索勳之婿,說來我還應管您稱一聲表舅,在下可為天子代擬聖旨,只要歸義軍攻滅竊國賊子李嗣源,您便是李唐覆國第一功臣,朝廷允諾關隴之地皆冊封於曹氏歸義軍,世襲罔替,藩鎮制度照舊,絕無虛言,曹大人以為如何?”

  曹議金沈吟一聲,“若是能與我臣屬有個交代,曹氏一族願為天子驅使。”

  張子凡站起身來,恭敬道:“曹公深明大義,在下感激涕零,此前在下已疏通六谷部之路,大軍盡可由此路越過甘州回鶻入岐,之後再以岐地為根基,發兵攻晉,勤王護駕。”

  “張真人請再給我幾日時間修整人馬,最多五日大軍便可出發。”

  “那好,在下便靜等曹公吉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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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潢府

  龍眉宮內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掌事姑姑在內宮吩咐道,“太子殿下即將凱旋而歸,你們要將龍眉宮上下打掃得一塵不染,要是出了差錯,仔細你們的皮肉。” 眾宮女口中稱是,加力擦拭地磚門閣。

  掌事姑姑正四處巡視,忽而眼尖瞧到一行女官步入內宮,急忙快步上前對著為首宮裝美婦行禮,“尚宮大人,您怎麽親自來了。”

  崔尚宮美目一撇,紅唇微啟:“孫姑姑,太子殿下返朝的儀仗可都準備齊了?”

  崔尚宮掌管龍眉宮事務多年,治理得一直井井有條,只不過前些日子因秋律案遭受牽連,受責五十廷杖,因要養傷太子返朝一事便由韓尚儀代管,按理崔尚宮不該過問,但孫姑姑看著崔尚宮威儀凜然之態,想起她平日手段,心中有悸,不敢不答,“回稟尚宮大人,明日所用儀仗皆以備齊,現下正鎖在鑾駕庫里。”

  崔尚宮摸了摸左腕玉鐲,秀臉一板,“太子殿下回京是現下第一要事,不容一絲怠慢,孫姑姑帶路吧。”

  孫姑姑忙道:“尚宮大人,此事已由韓尚儀統籌,韓尚儀曾吩咐,沒有她的手令,不得擅開庫房……”

  “放肆!” 未等她說完,崔尚宮身後已走出一名女官,呵斥道:“尚宮大人掌管龍眉宮一切事務,大事小情皆需尚宮大人首懇,什麽時候輪到韓尚儀做主了?”

  孫姑姑頭冒冷汗,忙恭敬道:“是奴婢失言,尚宮大人恕罪,奴婢這就帶路,請尚宮大人移步。”

  一行人來到鑾駕庫外,兩名侍婢從孫姑姑手中接過鑰匙打開門鎖,推開朱漆大門,崔尚宮緩步而進,向左首看去,木架上擺滿了鑼鼓、銅角、金鉦、杖鼓、畫角、拍板、龍頭,木架下插著青龍、黃龍、紅瑞、青赤傘,赤霜、青雀、白澤、金節羽扇,崔尚宮一言不發的挨處查過,孫姑姑在門外瞧不清她的表情,更是緊張。

  崔尚宮又看向右首,架上插著各式傳教幡、告止幡、信幡、絳引幡,又擺有拂塵、金爐、金瓶、金香、金盂、金盆、金髹、交倚、足踏,崔尚宮觀畢,正要去後室看察,門外突然傳來一女子爽朗笑音,“這是什麽風把崔尚宮您吹來了?” 孫姑姑看是韓尚儀到了,松了口氣,忙使了使眼色。

  崔尚宮回過頭,看向韓尚儀,韓尚儀名韓淑,三十余歲年紀,卻是膚白勝雪,粉面含春,赤紅宮袍之下身材前凸後翹,惹火至極,而尚儀之職是由朝廷所立,職在監督後宮各院,不得幹預朝政,官階同位三品,但畢竟崔尚宮是內宮女官之首,而皇後娘娘更是把持朝政,便顯尚儀一職更無實權,是以平日韓淑只得做小伏低,可一月前崔尚宮在內殿當眾受杖,在眾人面前哭嚎不休不僅丟了面子,更是失了統領內宮的權威,而養傷期間韓淑代行尚宮之職,盡得人心,愈發令崔尚宮不快。

  “韓尚儀,本宮也是為了大典順利舉行,不出紕漏,才特來視察,還望尚儀勿怪。”

  韓淑聽得崔尚宮不平不淡的語氣頗感不喜,“理解理解,不過這東宮儀仗皆按祖制所為,就不勞崔尚宮掛懷了。”

  崔尚宮瞧了她一眼,心說今日非要給你個教訓不可,於是一轉話頭朗朗說道:“本宮的確不該越殂代皰,但東宮儀仗半點馬虎不得,韓尚儀確定絕無差錯?”

  韓淑愈加不悅,幽聲說道:“崔尚宮管得有些太寬了,不如做好本職,管好宮人才是,免得再出紕漏,當眾受責。”

  韓淑最後“受責” 兩字說得極為輕佻,顯是譏諷,庫房內外尚有二十余人,皆聽在耳,孫姑姑在內女官皆低下頭,顫顫巍巍,不敢目視崔尚宮。

  崔尚宮果然氣得變了臉色,心說今日非要用你立威不可,強忍怒火道:“這麽說,韓尚儀是將東宮儀仗都親自檢察過了?”

  韓淑挑了挑眉,櫻唇微啟,不屑道:“這是自然,崔尚宮若無他事,還請自便!” 言下之意已是送客。

  在龍眉宮還無幾人敢對崔尚宮如此說話,正當眾女官以為崔尚宮將要發火之際,卻聽她柔聲細語說:“既然韓尚儀如此肯定,那本宮也只能秉公處理了,吳司闈,你來說說吧。”

  話音剛落,走出一名女官,對著崔尚宮行禮後,朗聲道:“啟稟尚宮大人,按禮制太子車攆寶蓋處當用黃赤白金黑五色龍幟,而尚儀大人所準備的卻是七色龍幟,多了綠青兩色。”

  “不可能!” 韓淑斬釘截鐵道,“七色龍幟當是陛下所用,尚儀局也是按東宮屬官所書采辦,怎會犯如此僭越之事!你不過是個小小司闈,竟敢胡言犯上!來人,掌嘴!”

  當下便有兩名姑姑上前,崔尚宮輕笑一聲:“著什麽急?龍幟便在後室,一看便知,若是吳司闈所言不實,不光要掌嘴,更要按宮規處置,何必急於一時?” 又一指孫姑姑,“孫姑姑,你掌管後室鑰匙,打開一看變知。”

  韓淑此刻才發覺崔尚宮是有備而來,心中慌亂,正要開口阻止,可又被崔尚宮呵斥聲阻止:“孫姑姑,你楞著幹什麽?還不開門?”

  孫姑姑硬著頭皮說了聲,心中已覺不妙,可眾目睽睽之下不敢不從,哆哆嗦嗦摸出鑰匙打開後室庫門。

  黃赤白金黑青綠,果真是七色龍幟。

  “撲通!” 一聲,孫姑姑跪在地上,對著崔尚宮驚慌失措道:“奴婢只掌握庫房鑰匙,儀仗之事奴婢確實不知啊!”

  韓淑姣好的面容也浮現一絲驚慌,忙道:“崔尚宮,這事本宮確實不知,此事差錯,本宮自會查清……”

  “剛才尚儀大人不是說絕無差錯嗎?” 崔尚宮戲謔得說道。

  “呃……本宮只是對照花名冊置辦……”

  “這麽說來,是東宮屬官行此僭越之事了?”

  韓淑哪敢指責東宮,急道:“當然不是……”

  吳司闈接過話頭道:“尚宮大人,奴婢下屬在紡織局曾見過七色龍幟,而陛下遠在渤海,細查之下,竟是被誤用做太子儀仗,此等大事奴婢不敢不報。”

  韓淑不敢承擔僭越之舉,忙順著台階道:“確是誤用,具體哪里出了差錯,本宮自會嚴查,給尚宮大人一個交代。”

  崔尚宮看著她漂亮臉蛋上的汗水,滿意笑道:“此事事關國儲,確實需一個交代,不過韓尚儀此前做過擔保,而今有了差錯又說乃誤用,是不是也該給一個交代呢?”

  韓淑騎虎難下,只得說道:“此事是我疏忽,還請尚宮大人見諒。”

  崔尚宮又幽聲道:“本宮自然見諒,絕不會去追究尚儀疏漏之罪,不過嘛……” 韓淑聽到這心臟陡然漏了一拍,“若是日後皇後娘娘怪罪下來,本宮可不敢承擔這個責任,今日只得秉公處理,還望韓尚儀見諒。”

  韓淑正要辯解,吳司闈已是拍了拍手,院外便走進八名健壯宮女,四人擡著一張椿凳,四人各持一條湘竹板子在院中站定,韓淑看這架勢心中發涼,但還是強裝鎮定,冷靜出聲道:“尚宮大人這是何意?”

  崔尚宮冷笑道:“韓尚儀倒是健忘啊,剛才還讓本宮不要管得太寬,只做好本職就是,這便忘了?如今本宮行管理宮人一職,還請韓尚儀移步。”

  說罷崔尚宮走出後室,韓淑無可奈何只得在身後跟上,崔尚宮站在鸞駕庫門口對著眾人高聲道:“今日本宮巡察東宮所用儀仗,查出有不適宜之用具,雖乃無心,但事關國儲,不得不追責,尚儀局孫姑姑,負責鑾駕庫門鑰,出此紕漏,難辭其咎,按律板責四十,當庭罰過。”

  孫姑姑站在一旁聽後瞪大雙眼,大喊冤枉,隨後吳司闈一使眼色,兩名宮女上前將她從人群中拖出,按趴在椿凳上,三兩下脫去鞋襪和下身衣物,一人按手一人按腳,兩名掌刑宮女一左一右掄起板子奮力向她臀腿打去。

  院內板子著肉的劈啪聲和孫姑姑吃痛聲此起彼伏,眾人皆凝氣閉息,靜聲觀刑,孫姑姑是宮內老人,也是在尚儀局當了十幾年的差,比韓尚儀還要年長幾歲,更有五品女官之職,平日里也是位高權重,管轄一眾宮婢,如今卻被崔尚宮尋到錯處,當眾笞打,眾人都深知崔尚宮如今要尋人立威,哪敢出聲觸崔尚宮眉頭。

  韓淑見自己心腹當眾受杖,大感惱火,可把柄被人捏在手里,投鼠忌器不敢阻止,只好眼看著板子一下下落在孫姑姑屁股上,將她打得痛哭流涕,看著她的淒慘模樣心中突然有些不好預感,不免斜眼看向崔尚宮,可崔尚宮卻只看向院中,唇角勾笑,並不看她。

  很快四十板子打完,左右宮女將孫姑姑扶下椿凳,並不給她穿上衣物而是按在地上跪好,眾人瞧得清楚,孫姑姑臀腿青紫委頓,布滿板痕,這湘竹板只是宮中女板,遠沒有司禮監廷杖沈重,這四十板子也只有十五記廷杖威力罷了。

  崔尚宮摸著指甲看向跪在地上的孫姑姑,“孫姑姑,你可知錯反省了?”

  孫姑姑哪敢頂撞,忙帶著哭音道:“奴婢知罪,多謝尚宮大人責罰。”

  崔尚宮聽後滿意道:“知錯能改就好,你先跪著晾臀反省吧。”

  孫姑姑聽後大吃一驚,當眾受杖也就罷了,但若是在這麽多人面前晾臀反省,只怕自己日後再難服眾管理內宮,可孫姑姑不敢不從,若是拒絕只怕會再被按在椿凳上打一頓板子,想到這只好老實撅起屁股晾臀。

  韓淑在一旁也看得明白,心知崔尚宮此舉是要敲打眾人,讓龍眉宮上下明白尚宮之威,心說自己今日是栽了,雖氣得急但也只能咬牙認了。

  誰知崔尚宮美目一轉,說出的話讓她脊背發涼,“孫姑姑僅受牽連尚需責罰,那主事之人更該重罰,不然難逃徇私舞弊之嫌,韓尚儀你說對嗎?”

  韓淑聽後一驚,此前的不安果真應驗,想到當眾挨打的羞恥,不甘受辱,爭辯道:“尚宮大人,本宮是陛下親封尚儀,縱是有錯 ,您也無權責罰。”

  崔尚宮哼了一聲,“本宮乃皇後娘娘親賜尚宮之位,但凡後宮女官皆可管束,韓尚儀還不跪下請罪?”

  韓尚儀怔在原地,心知自己統領尚儀局只怕已見罪於皇後娘娘,況且自己有錯在先,今日劫難怕是難逃,權衡之下只得跪在地上向崔尚宮請罪,一時間滿院視線皆看向自己,不免羞得無地自容。

  崔尚宮就是想要此等場景,心中大感舒暢,故意漫不經心道:“韓尚儀婦行有虧,驕縱無禮,鑄下大錯,但念在其乃初犯,便從輕處置,著板責五十,當庭罰過,以儆效尤。”

  韓淑聽後心如死灰,憤恨得看向崔尚宮,任由兩名宮婦將她從地上拖起,除去鞋襪按趴在椿凳上,隨後一名女官將韓淑宮袍掀起,又將綢褲拉下褪至腳踝,最後將白色小褲拉至膝間,韓淑只感下身一涼,那雙圓隆翹臀和兩條修長溫潤的美腿暴露在空氣中,在場眾人一覽無余,韓淑不免羞紅了臉頰。

  眾女官看著這一幕神色各異,韓尚儀被如此當眾炮制後必定顏面盡失,而崔尚宮以她立威無聲無息間找回面子,對崔尚宮的手段更多了幾分畏懼。

  照例是兩名宮婢按住韓淑手腳,兩名掌刑宮女揮板便打,崔尚宮看著剛剛還趾高氣揚的韓淑現在只能光著屁股老實挨打,這中反差讓她出了口惡氣,只可惜自己只能動用宮規處置,不然非要讓韓淑也嘗嘗被司禮監廷杖打到屁股開花的滋味。

  饒是如此這竹板笞杖的滋味也是難熬,杖到二十韓淑已是帶著哭聲叫痛,臀腿已是布滿板痕,豐腴挺翹的屁股也是亂顫亂抖,左扭右動,可依舊逃不開一次次狠辣板責。

  眾女官見韓淑不過幾板就被打成這樣,心中鄙夷,更有與她不合的女官已是嗤笑出聲,崔尚宮要得便是這般效果,含笑譏諷道:“望韓尚儀日後牢記教訓,仔細辦差,也不枉今日受的苦楚,這五十板子不算多,你們給我加力責打,別辜負了本宮這片苦心。”

  掌刑宮女聽後不敢怠慢,更加賣力揮起手中竹板,重重笞在韓淑的光屁股上,這可苦了韓淑,不僅耳中聽著對頭羞辱,下身還要忍受皮肉之苦,兩者相加更是難挨,口中發出哭嚎,“嘶啊,饒了我吧!”

  杖到四十,因手腳皆被牢牢按住,韓淑只得奮力扭動腰肢將臀部聳得更高,濕潤的粉嫩羞處若隱若現,讓人增添遐想,板子已經將整個臀部和大腿上部笞打個遍,皮肉已是又紅又紫,從韓淑的哀嚎聲中也能想象得到是怎樣的痛楚。

  板子繼續“啪!” “啪!” 打在屁股上,韓淑只覺下身像被火炭炙烤,痛苦如浪潮般洶湧而來,秀麗的面龐沾滿汗水,發絲貼在通紅的臉頰上,小口半張喘著粗氣,隨著板子起落,發出連連嚎叫。

  “啪!” 得一聲,第五十下板子打完,兩側宮女收杖靜立,宮婢也放開韓淑手腳,任由她癱軟在椿凳上哭泣,屁股大腿上印滿寬闊的板痕,青紫不堪,腫了能有一指高,崔尚宮瞧在眼里得意道:“韓尚儀,你可知錯反省了?”

  韓淑聽得對頭戲謔的語氣,心中有氣,但不敢不答,低聲道:“奴婢知錯,多謝尚宮大人責罰。”

  崔尚宮聽她自稱奴婢,大是受用,而韓淑畢竟是陛下親封的三品女官,也不敢做得太過,於是點點頭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們還不快扶韓尚儀起身。” 

  兩名宮女將韓淑扶下椿凳,穿戴整齊,孫姑姑也被準許起身穿好衣物,與韓淑一起規規矩矩站在一旁,崔尚宮又對著眾人厲聲道:“本宮不在的這些日子,龍眉宮中安逸懈怠之心大增,今日韓尚儀孫姑姑便是以身受責,給你們做個榜樣,若是日後還敢我行我素,宮規可饒不了你們!”

  在場女官宮婢已被震懾,忙齊聲行禮道:“奴婢不敢!”

  崔尚宮心知震懾效果已經達到,便帶著一眾女官離開鑾駕庫,韓淑看著崔尚宮遠去的背影,啐了一聲,腦中浮現起一月前崔尚宮在司禮監廷杖下如何婉轉求饒,還有對著曹公公畢恭畢敬的卑賤樣子,心中恨道:今日之辱我韓淑早晚必報!

  ——————————————

  龍眉宮內一處僻靜院落,一名秀麗女官雙頭抱頭跪在地上,仔細看去下身竟未著寸縷,一聲不吭的任由身後一名健壯宮婢用戒尺抽打臀部,只打得紅臀亂顫,朝霞漫天。

  過了一會兒戒尺停了,那宮婢收起戒尺,恭敬道:“秋律大人,今日的訓誡結束了,奴婢告退。”

  秋律緊皺地眉頭舒開,忍住痛道:“辛苦你了,下去吧。”

  秋律自從泄露軍機一事被廷杖二百之後便被降為七品女官,失了述律平信任後便被發落到偏僻院落當個閒差,不過崔尚宮便是因此事牽連受杖五十,自然怨恨秋律,是以在秋律傷愈後尋個由頭每日責打三十戒尺,秋律無可奈何只得忍受這每日責罰。

  挨過了打,秋律回到房間熟練得自己塗抹傷藥,忽聽到院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聽方向便是來自己院落,自己失勢後極少有訪客,心中好奇來人,穿好褲裙後走到院門口,側耳聽著。

  不多時便響起敲門聲,秋律等了一會兒打開院門,見到來人是名十幾歲的宮女,好奇問道:“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那宮女怕生,囁嚅道:“你是秋律姐姐嗎?”

  “嗯,我就是。”

  那宮女松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紙信封,遞到秋律手上,秋律疑惑接過又聽她說道,“這是二王給秋律姐姐寫的信,囑咐我一定要送來,還托我告訴姐姐這事絕不能跟別人說,我任務完成了,就先走了,姐姐再見。”

  “哎……” 還沒等秋律反應過來,那宮女已是跑遠,秋律只得握著信回屋坐著,過了良久,下定決心,將信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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