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之蘭 #56

 第56集 惡劣的初印象與疑點


        繪里子這邊一令下,台階下立刻走出了兩個穿粗制棉麻吳服的健壯仆婦。踩著木屐一路小跑轉進了院子後面。小有慶幸的舒了口氣,剩下阿幸跪在地上戰戰兢兢怕得直發抖。蘭心里搖搖頭,這樣企圖逃避懲罰的婢女她在箱根館見得多了。這種都是因為畏懼打屁股的懲罰,又存有僥幸心理才會死犟著不肯承認。對付這樣的小丫頭蘭可有經驗,她們最怕最心慌的時候就是主管下令打板子訊問的時候,因為她們都知道只要主管決心動板子逼問,她們最終多半是瞞不過的。畢竟都是十幾歲的普通少女,又不是忍者或姬武士,別說真是她們犯的錯,就是冤枉的,等屁股被板子打得姹紫嫣紅時也熬不過這刑。


        因而根據蘭的經驗,只要繪里子把板子擺出來再厲聲叱問恐嚇幾句,這阿幸十有八九就能承認。反而要是真等板子打在屁股上,她們又會升起自己說不得能熬過幾輪板子留個清白的僥幸心理,反倒急切間不會認下過錯的。蘭順手從阿枝頭上取下她的木釵插住自己的頭發,將自己名貴的鑲金玉釵攏在吳服的大袖里,輕聲問道:“跑出去的那兩個侍婢是什麽人?”場中的情景阿枝也同樣看得真切,她低低地答道:“回夫人,是內苑里專門執行家法的仆婢。”蘭了然地點點頭,這倒也不足為奇。她在箱根館時才管著二十來女侍,還有一個副主事幫襯著,尚且幾乎每日都要親自動手打屁股。現在高屋氏內苑里足足一百幾十名婢女,要是全由繪里子懲罰,那她也不必做別的事了,天天站在院子里打板子都不夠忙的。有幾個專門執行家法的婢女才是應有之義。


        正言談間,離去的兩名婢女很快回返,合力搬來一寬腳長凳。那凳面長也就比一成年女子略高些,四腳微微朝外張開,看上去頗為沈重。兩名婢女排開人群,合力把這長凳放置在院子中間,落地“鐺”地一聲響。連帶著還有兩塊讓人望而生畏的木板子和幾捆麻繩。那板子恐怕比成年武士手臂還長,有手掌粗,一打眼就知道是整根的硬實木裁成,光厚度就足有一指。這兩塊板子連蘭一看都輕吸一口涼氣。大小和重量擺在這兒,就算工藝和材質差出不少,恐怕威力還要遠在神社和箱根館的戒責板之上。光看著這內苑的家法板子,蘭就覺得自己嬌臀上未褪去的疼腫又加劇了幾分。


        這一套家法一擺出來,跪在院子里的阿幸身子都軟了。但繪里子卻不再問話,只是厭煩地擺擺手:“打吧,先賞二十回合板子。”二十回合板子,也就是足足四十下。蘭聽了忍不住蹙起秀眉。箱根館里的戒責板不過是單手拿的木板子,還往不容易傷人上設計,蘭主事的時候也輕易不敢定下四十板的懲罰——非得是犯了大錯或屢教不改,要挨重罰時才有這種“待遇”,更何況現在還是刑訊逼問。這內苑的板子又粗又重,像蘭這樣纖細的身子,雙手使都只怕力氣不足,一板頂箱根館那邊兩板子都是往少了估計。蘭心下對繪里子有些不滿,憑阿幸這營養不良的小身骨,二十回合板子下來恐怕半條命都去了,實在有濫用權柄、施刑過重之嫌。


        阿幸怕得幾乎連話都講不出,嘴里蒼白無力的嘟囔著什麽。一旁兩名執刑的侍婢可不管這許多,這兩個仆婢甚是有力,一看就知平日里貫是能吃飽飯的。一人將手繞過阿幸的兩肩,墊著腋下一把就將她拉了起來。她身形比嬌小的阿幸高出一截,一下子把她從癱在地上拖著拽直了身子。另一名仆婢將板子麻繩都放在地上,轉過身“呼啦”一下就扒下了阿幸的褲子。像阿幸這樣的底層仆婢不配穿吳服,自然也用不上腰卷,只能在褲子里再穿一條輕薄的小褲當作褻褲。那仆婦一把就將阿幸寬松的外褲連帶貼身的褻褲全扒了下來脫到腳踝上。


        那架著阿幸的仆婦提著她的雙肩就把她朝院中間的刑凳拖去。阿幸不知是嚇得還是凍得,臉色煞白,身子抖得如篩糠般,立都立不住,腳耷拉在地上。那健婦也不管阿幸站不站得住,只顧拖著她就往前走,阿幸連褲子和鞋都在地上磨掉了,下身光溜溜地只剩一條小褻褲掛在腳腕上。執刑的仆婢一手將她按在凳子上,另一手把阿幸搭下來的粗布衣服卷掖到腰上。另一位仆婦拿起麻繩,將阿幸的手腳和腰牢牢綁起纏在刑凳上。阿幸仿佛被嚇呆楞了一般,都不敢掙紮,如木偶似的任人施為。


        蘭擠到前列踮著腳尖,看向被綁上刑凳的阿幸赤裸的下身。阿幸是一副窮苦平民的小麥膚色。腰肢卻纖細,身材雖然瘦小,但屁股卻不小,臀肉圓而緊致。蘭仔細看去,隱隱約約看見阿幸屁股上膚色與身上無二,沒什麽淤青紅腫,說明至少近幾日里沒挨過打。但她臀峰上肉最厚處卻明顯能看見深深淺淺的紫色紋路。蘭一蹙眉,心里猜到這就是所謂的板花了。


        蘭第一次聽說有板花這回事還是在去箱根館之前,聽雪繪講關於“紫臀姬”的故事里提過。而在箱根館的時候,有一次聊天時和紗說起,她小時候還在家族時,侍奉她的侍婢屁股上就有挨板子留下的板花。和紗幼時還覺得漂亮新奇,總喜歡叫侍婢脫了裙褲光著身子給她瞧,等長大了才知其中的殘酷。蘭順著一問,這才知道若是女子光著屁股挨板子的次數夠多夠重,每次都打到葡萄般紫紅腫脹,又沒有妥善治愈,舊傷沒好又來來回回的挨板子,就會在屁股上留下再也去不掉的瘀紫傷痕。這疤痕不成塊兒,往往是或圓或線的花紋,因而被稱為板花。若是施刑者手段夠高明,還能打出很漂亮的板花來。這板花的由來,蘭光是聽著都屁股發緊。


        和紗還說,很多在規矩嚴厲的武家侍奉的下人屁股上都有板花。甚至還有那荒淫殘暴的武士家,小妾仆婢剛入門,首先就要光著屁股連挨半個月的大板子,直至美嬌娘們臀上全是深深淺淺的紫色板花才罷休。那些武家管這叫“印板花”。甚至還會在宴席聚會時勒令仆婢脫去衣裙鑒賞板花。雖然如此,蘭卻至今才第一次真正看見板花是什麽模樣。無論在神社還是箱根館,女子們雖然屁股上挨得打也不少,但卻少有那麽重的,即使遭了重罰,也會用神妙的藥膏治好,保管丁點兒傷痕都不留下。


        高屋氏是六百年之名門,就算如今有些落魄了,也還是實領一郡之地、擁兵近千的大貴族。若說家內規矩嚴格,法度森然,女仆侍婢常常免不了要光著屁股挨板子,蘭覺得倒也不足為奇。只是第一次親眼見著板花這種殘酷懲罰留下的印記,尤其是阿幸這樣瘦弱的少女,年紀估計比她身側的阿枝還小,青春靚麗的翹臀竟已飽經錘楚以至印下了終身難消的板花,蘭還是覺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對繪里子印象也有些不佳——她開口就是四十大板,著實有過刑之嫌。就算只是為了逼迫恐嚇阿幸,未必真要打足數目,但這副高高在上、頤指氣使、作威作福的態度也令蘭不喜。


        在箱根館時,蘭身為主事,本身就不在女侍之列,從義理上講是奉神社法喻,對箱根館有全責全權的唯一“主官”。理起事來尚不敢像繪里子這樣高高在上般的漫不經心、作威作福。更遑論繪里子本身也是仆婢,與光著屁股被綁在刑凳上等著過刑的阿幸本質上沒什麽區別。只不過趁著主家這一代人丁還少,沒有內室的夫人出來主管內苑,她才能暫且代行權柄而已。蘭深知正我特意讓她在內苑“多逛逛”不會是故弄玄虛。按理說,內苑養著一百多名仆婢,人事權力如此之大,本就不應該任由一個仆婢“主管”來掌握,畢竟本家的奧向里又不是沒有夫人。


        但是以玉夫人的身子,她連在昨晚新婚訓警這樣莊嚴又能名正言順狠狠教訓側室、確立正室威權的場合都挺不住,輕輕打了蘭幾十下巴掌就要告退,看著也確實不像是能管事的。蘭一路在內苑聽阿枝講說時就在思索正我的深意,覺得他多半有意讓自己插手內苑的諸般人事,甚至也許希望自己能將權力收回奧向。因此蘭可不是為了湊熱鬧才擠在人群中,心理上是已經站在主事夫人的角度評判如今的內苑主管繪里子,自然對她有些不滿。


        此時阿幸已經被牢牢綁在了刑凳上,手、腳、腰都被死死纏住,光裸的下身無助地暴露在日頭下。兩名仆婦各自拿起沈重的大板子,雙手持著擱在阿幸的屁股上。沈重的重量光是擱著就讓阿幸的屁股凹陷下去一小塊。蘭皺著眉,戳了戳阿枝問道:“你們平日里受罰,不會也用的是這種板子吧?”阿枝趕緊搖頭:“這是內苑的家法,只用在內苑仆婢身上。”她說著紅了臉頰,“若是……若是仆等受罰時,打在屁股上的都是兩三指寬、小臂長的竹條,或者比手掌稍大些的小木板。若是犯了難以饒恕的大錯,也有荊條藤條教訓,只是佳子媽媽從沒在仆等身上用過。”


        阿枝頓了頓,她性情伶俐,思維通透,隱隱猜到蘭這問話的真正含義,大著膽子補充道:“夫人放心,仆等運氣可比這些女侍好多了,起碼屁股上是沒有板花的。仆等挨了打,若是挨得重時,也有消腫治瘀的藥發下來塗抹。而且佳子媽媽對我們很好,小過犯基本都是罰站罰跪,打屁股的時候不太多。”等說完了,她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太偏向,偷眼去瞧蘭的臉色,咬著牙補充道:“因此仆等受的教訓還遠不夠呢,若是夫人想要賞仆等印板花,仆等也欣然領受。”阿葉在一旁聽著一楞,一下有些驚恐,背過手去輕輕摸著自己的嬌臀,嚅動著嘴唇卻沒說什麽。


        阿枝這話連蘭聽了都稍稍楞住,瞥眼過去一看,才知道這小丫頭的小心思。啞然失笑的同時就想嚴加駁斥。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故意似笑非笑地盯著阿枝:“我還沒說話,你這小丫頭自己倒積極——難道本家還有這種規矩?”阿枝被看得滿面通紅,又對蘭的態度捉摸不定,有些小害怕地囁嚅道:“本家……暫時沒有這般規矩。”蘭聽了反松一口氣,這才笑道:“你這小丫頭,是拿話試探我來了!真以為你們夫人我是那種荒唐殘暴者嗎?還印板花?但若是你兩個自己想挨罰時,我倒也能賞你們臀上幾朵板花。”阿枝紅著臉低頭含首,微彎膝蓋,連說不敢。


        蘭伸手輕輕揪了一下阿枝泛紅的耳朵;“妄測主人心意,該罰,等回天守了再教訓你。”阿枝臉色更紅,含胸低眉苦著臉應是。蘭轉過頭看向院中間,兩名仆婦已經擡起板子,只待落下就要開始二十回合大板的責打了。這時阿幸卻突然仿佛大夢初醒般,劇烈地掙紮起來,只是身上都被死死綁住,她小小一個人兒,再怎樣掙紮都無濟於事,連腰都被綁死在刑凳上,想扭扭屁股都做不到。


        “大人饒命,饒命啊!”她臉色慘白地呼喊道,“賤婢知錯了!賤婢再也不敢了!賤婢都說!是賤婢打碎了瓷碗,畏懼大人威嚴才鬼迷心竅藏了起來,求大人開恩,饒了奴一條賤命吧!”阿幸努力挺著身子,用力拿頭去磕刑凳的前端,拼命認錯求饒。兩個仆婦面面相覷,都收了大板子往繪里子處看。而繪里子卻只是置若罔聞,斜著頭剔剔指甲,從皓白的腕子上取下一串佛珠,擡到眼前觀賞著輕轉念珠,面上一副慈悲模樣,口中卻有股血腥味:“楞著幹什麽?想自己趴上去替她把四十大板捱了不成?有什麽話等賞完了板子再問不遲。”


        這可大違規矩。原本擡出家法來就是為了逼問阿幸,現在阿幸已經招認,按家內法度就該立刻訓斥判罰,待判令了阿幸該挨多少板子,再按數重重責打就是。但繪里子卻視若無睹,仍執意要打完這四十下刑訊板子,這難免有設私刑故意報覆之嫌,連兩名施刑的仆婦都一時猶豫起來,交換著眼神。阿幸如同五雷轟頂,魂兒都嚇沒了半條,拼命的在刑凳上磕頭饒命。繪里子卻只是轉著佛珠,既不繼續喝令行刑,也不宣布對阿幸的真正懲罰。


        蘭看得大皺眉頭,心里不滿已極。若是之前繪里子只稱得上輕慢權責,已經令蘭有些不喜。那現在就是威福自用,全然忘了權出於主家,公然違逆義理以及家中法度,大違下人的本份了。難怪阿幸拼命呼喊饒命。憑她犯得過錯,就是蘭來理事,少說也得罰她三十大板才行。憑這兩塊嚇人的大板子,三十大板就足夠阿幸好幾天下不了床了。要是先挨完四十板子,再為過錯受罰,總共七八十板子一並打下來,就阿幸這瘦弱的身子骨,給打死當場都不稀奇。


        蘭權且按下心頭的怒意。她如今可還沒有插手內苑的權柄。雖然若是亮出身份,繪里子絕不敢不給她面子,但是蘭不想新婚第一天就在內苑惹上事端。就算之後正我恩許她涉足內苑權力,蘭也打算至少等一個半月後,待她自己的家規警示期過了再有所行動。正思索間,繪里子把玩著的佛珠吸引了蘭的注意。她現在擠在前排,離繪里子其實很近了,蘭凝神望去,那珠子圓潤紅亮,隱隱能瞧見刻著雲紋和一些小字——估計是經文一類。蘭嗅覺靈敏,隔著幾米距離,竟然隱隱約約能聞到極細微的木香。


        這是……檜木!蘭心里一驚,眨眨眼睛愈加仔細地看去,卻越看越像,心里已經認定這是一串品相上佳的檜木佛珠。檜木是日本最上乘的珍稀木料之一價格極其高昂。雖然因為三河西邊的尾美兩國和東邊的駿河國都是日本檜木的主要產地,本地的檜木價格還稱不上天價,但也絕不是一介仆婢該有的奢侈品。正因檜木之珍稀,往往被制成神佛相關的宗教用具或高級貴族間的禮儀物品。蘭跟著雪繪六年,對這些涉及神佛的風雅貴物可謂行家,這才能辨認出來。


        蘭心里將這件事記下。佛珠本就不是常人能有的奢侈品。要將木料均勻的裁磨成等大又圓潤的珠子還不破壞木材的紋理,本就非巧手匠人而不能為。蘭在箱根館時,連附近的山寺尚且不能保證每位入籍的和尚都有一串佛珠,就知佛珠之難得,更遑論這種品相上乘的檜木佛珠了。這一串佛珠,蘭估摸著最少也比她在箱根館做女侍時一年的資俸還多。


        繪里子侍奉高屋家少說有大十幾年了,歷經兩代家督,家內地位又高,如有那賞錢慷慨的家督或內室,平時再省吃儉用些,若說能夠清清白白地買下這樣一串佛珠,蘭倒也相信。但蘭自己做過仆婢,也識得許多仆婢,對下人們花錢的心態了如指掌。除非信仰特別虔誠,否則下人們是絕不會省吃儉用攢筆巨款就為了買一件宗教儀物的,她們寧可購置幾件稍稍逾矩的漂亮新衣,趁沒人時偷偷穿著,或者買些有玩兒性的新奇物件。就繪里子這副威福自用、理事輕慢、頤指氣使的模樣,如說皈依佛宗多麽虔誠,蘭是決不相信的。若這串佛珠是繪里子自己買的,那它絕不是繪里子身上穿的用的里最奢侈的一件物事。


        當然,這佛珠也保不齊是本家哪位大人物賞賜下來的。蘭只是記下了這個細節,若是正我真要她收回內苑權柄,那到時候也許就用得上。蘭從繪里子身上錯開視線,看向還在求饒的阿幸。兩名仆婦的板子已經高高舉了起來,只等重重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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