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會說話

 人世間最巧妙的就是緣分，總是把看似毫無關聯的我們拉扯在一起，又讓我們即使歷經過無數次痛苦，傾軋也無法忘記彼此。記憶是任性的，有些事我們越是想去遺忘，又越是無法遺忘。因為愛過，所以慈悲。想起過往的一年里，我們無數次高談闊論，歡笑嬉戲，帶來過無數的歡聲笑語，也有過無數次深夜里的爭吵吵鬧，然後我們彼此抱頭痛哭之後，又看著對方受傷害的樣子懊悔、心疼……

此文獻給我的妹妹，祝福她今後的路一帆風順，幸福永遠。

初識笑笑，那是在一個寂寞的春天。百花鬥艷，競相開放的季節里，一個人在醫院徘徊簡直是一件寂寞的可以讓人哭出聲音的事情。乍暖還寒的時節，我的胃又開始造次了。幾個夜晚，胃病把我折騰的從床上爬到地上，然後趴在馬桶旁邊吐得肝腸寸斷。然而從小的經歷告訴我，也許是醫生做久了，見多了生離死別，於是哪怕我有一點點小小的疾病，老媽也會一驚一乍的恨不得把整個藥房都搬回家，然後還晨昏定省的再三為我的飲食把關。於是我寧願冒著錢包大放血的危險，也堅持自費看病而不去老媽的醫院給自己淒慘的生活增加些許滑稽的笑料。

“你到底哪疼啊？”

“就這……”

“怎麽個疼法啊？”

“那個……”

“那個什麽啊！你倒是說話啊！看不看病了！”

“醫生……我也不知道怎麽跟你形容……”

一位四五十歲的老婦女一邊偷過眼鏡的縫隙看著我，一邊迅速的寫著病歷單。

“那邊，化驗肝功能去。”

“啊？”

“啊什麽啊！快去啊！”

“大夫……能不能……不查肝功能了，我肝功能沒問題……”

“你說沒問題就沒問題啊！你很有可能是消化引起的胃痙攣你知道麽！”醫生一邊打发著我，一邊朝著門口喊到，“下一個！”

和我熟悉的人都知道我有著強烈的心理疾病，暈針。雖然從小在醫院里泡大的，但是只要看見枕頭就會頭暈目眩，然後開始惡心。如果問我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刑法是什麽，我一定會告訴你，打針！

但是時至今日，針是必然得打的了，我自從聽到“肝功能”三個字就開始腿軟頭疼，但是不得不邁著灌了鉛的腿走向化驗室。“下一個，劉夢。”

護士的聲音甜美，但是此時的我卻絲毫無心觀菊賞梅，任何白衣天使，在此時也都變成了通向地獄之門的黑白無常。

“劉夢小姐，到您了，麻煩您擼起袖子，露出胳膊……”我擡眼望去，一個個子不高，微微有些嬰兒肥的女孩出現在了眼前，她紅紅的臉蛋上長了一雙大大的眼睛，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幾乎會說話一般。

“那個……護士小姐……能不能不查啊……”

“不查怎麽行呢，那醫生怎麽知道您得了什麽病呢？”我坐在等候椅上依舊站不起來，四肢無力，空蕩得只剩個軀殼，那個長著大眼睛的護士蹲在我身邊，沖著我微笑。

“護士小姐，麻煩您隨便給我寫個檢查結果吧，我的肝功能肯定沒問題的……”

“這怎麽行？我不能做對您不負責任的事啊。咱們有病看病，不能諱疾忌醫啊……”

“不是……我不是諱疾忌醫，我是……暈針……”

“跟著我，深呼吸一下，呼氣……吸氣……”護士小姐一邊按著我的胸口一邊說，此時的我幾乎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了，但是我依舊看到了她的胸卡上端正的寫著她的名字：王笑萌。

“您別害怕，扶著我。”笑萌扶著我走進了化驗室，“別看，把胳膊給大夫，一點都不疼。”

她一邊捂著我的眼睛，一邊幫我解開了衣服，“姐姐啊，我看你眼睛片這麽厚，肯定特有學問吧？你是大學生？”“呵呵，我讀博了。”

“博士啊，真棒，我不如你，我小時候不好好念書，結果學了個護士。”

“護士好……”笑萌一邊和我聊天，我只感到胳膊疼了一下，然後就聽到化驗的護士說，“下一個。”“行了，姐姐，咱們化驗完了，我扶著你出去。”笑萌又把我扶了出去，“你等會我。”她把我放到了椅子上，拿著我的血象離開了。

沒多會，漂亮的大眼睛又回來了，“姐姐你得等一下，化驗結果一會才能出來呢，你趕緊喝袋牛奶，壓壓驚。”一邊說著，一邊替我撕開了牛奶的袋子，“對不起……我不喝牛奶……”“怎麽不喝呢？”“從小就不喝，呵呵……”

“那你等一下，我給你倒杯熱水去。”還沒容得我說“不用麻煩了”，這個孩子就已經端了一個一次性杯子在我面前，“謝謝你，王笑……”“姐姐你叫我笑笑吧。”會說話的眼睛忽閃忽閃的，讓我頓時緩解了剛才驗血的緊張。

“姐姐你得了什麽病呢？”“我胃總疼，老毛病了。”“哎，胃疼要養的，姐姐你是不是學習太辛苦了？”我和笑笑一邊聊天，一邊等著化驗結果。從交談中我得知這個孩子只有十八歲，但是看到她處事的成熟，還有能力，讓我覺得，她的經歷不僅是這個年齡。

沒多久我的化驗結果出來了，“姐姐我陪你去開藥吧”，由於此時的我身體依舊沒有恢覆，就沒有推卸什麽，由著她攙扶著我，盡情的感受內心溫暖的蕩漾。

“哎？姐姐？你工作了啊？”我沖她尷尬的笑笑，的確，雖然我工作了快三年了，但是比起眼前這個孩子，我似乎就像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

“可是，姐姐你的合同醫院不是我們醫院啊，你這樣單位不能給你報銷的啊。何況，你們的合同醫院都不錯，幹嘛來我們這麽小的醫院呢？”笑笑不解的問我，“說來話長，不報就不報吧。”“哎，姐姐，你等我一下，你用我的病歷卡吧，我的能報銷。”“別這樣，不好……”“沒事，我身體壯，很少生病的。”說著還調皮的沖我伸了伸她的胳膊。

從開藥到取藥，孩子忙前忙後的，一邊告訴我每個藥該怎麽吃，一邊挨個的把我的病歷單收好，直到幫我出門打上車，還念念不忘的提醒我多喝熱水，回去早點休息。“姑娘，謝謝你今天照顧我，給姐姐留個手機號吧，姐姐病好了來請你吃飯，謝謝你今天的照顧。”“姐姐別客氣了，我是護士，你是病人，照顧你是應該的。”笑笑推卸說道，不過依舊在我的筆記本上寫下了她的電話還有QQ號。

出租車開走了好久，我依舊回想著這次溫暖的經歷，那雙大眼睛還在眼前，只是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為什麽流露出那些的迷惘還有失落呢？

幾次不經意的夢境，我夢到自己騎著一匹銀白色的馬兒奔跑在巨大的草原里，然而突然看到草原的正中間，站在一個白衣的姑娘。我走近一看，她的面容卻怎麽也看不清楚，只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始終沖著我微笑。馬兒漸行漸遠，任憑我怎麽回頭叫喊，那個姑娘都只站在原地。

此後的日子里，我不時的和笑笑通個電話，每個寂寞的夜晚，我們也總在網上長談到深夜，我一次次的走進她的內心，又知道了她那些每每刺激我想起我的曾經的過往。我在像她一樣的年紀里，卻還沈浸在一個用青春編制的夢里，可是她，已經漸漸的承擔起了家庭還有生活的擔子。或許她過早的經歷讓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流露的真情不再純真，但是她卻因為不同尋常的經歷沈澱出了一份最赤誠的善良還有堅強。

“姐姐，你幹嘛呢啊？”難得的周末，好不容易趕上劉晨這周是雙休，不用加班不用開會不用給任何一個學生補課，我們便一同開車來到郊區，遠離塵囂的呼吸世外桃源自由並且釋放的空氣。電話鈴一響，我接聽後就聽到了笑笑甜美的聲音，我沖劉晨笑了笑，走遠了他幾步說道，“沒事，周末麽，出來玩玩。”“和誰啊？”“和……我男朋友……怎麽了笑笑？”

說著的時候，我又看了看劉晨，劉晨也回應的沖我笑了笑，指了指潭柘寺的另外一頭，會意我他要去那邊看看，我點了點頭，繼續打著電話，“姐姐，我受不了我們護士長了，她讓我幹活她倒是騰地方啊，電腦就一個，她在那打牌，我拿什麽幹活啊？”

不知道是第幾次聽笑笑傾訴單位里的不快了，以前都是我聽她說完之後幫她分析每個人，每件事，每個關系該如何處理，這樣氣急敗壞的傾訴，還是頭一次，“然後呢？”我不禁往下問，“然後我就在辦公室跟她嚷了一頓！”“再然後呢？”“再然後大家就都過來看了！”“再然後呢？”“再然後……其他人就把我拉走了……”

我按捺住心中的怒氣，“笑笑你知道你剛才在和誰說話麽？你在和你的護士長說話，她是你的上級，是你的領導，你對她應該尊重。”

“那也不能她想幹嘛就幹嘛啊，她是護士長，才得處處以身作則呢！”“不管她有多不對，不管她護士長當的有多不稱職，但是作為一個比你早工作十幾年的人，你對她就應該尊重，應該處處謙讓她。即使她有不對的地方，你也不該以這個態度和她說。”

這個小丫頭什麽都好，在單位勤快，善良，熱心，但是就是脾氣急，一張嘴不饒人，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作為一個比她年長幾歲，又发自內心喜歡她的人，我接受不了她在這樣的事情上吃虧。何況，她的性格，和幾年前的我一樣。於是我錯過的地方，絕對不允許她再錯一次。

但是我幾次批評教育都不見效，當時答應的我好好的，沒過幾天我一定又能接到她的電話，又是講述她和誰誰誰吵架了的事。於是我決定和她見個面，徹底的談談。

“你下周幾休息？”“周二……”“行，我找你去。”

“姐姐你找我幹嘛？”“不幹嘛，那天在醫院不是說了麽，你照顧我一天，我得謝謝你。帶你吃好吃的去。”由於最近的交流讓我們之間不再陌生，笑笑不再推卸我的邀請，“好啊好啊，夢姐下周二一定來啊，我愛吃麻辣香鍋。”“行，想吃什麽都行，周二見。”

從潭柘寺回家的路上一直到晚上，我都和劉晨細數著笑笑的問題：和領導吵架，賭氣摔門而走，在超市里和人吵架動手……劉晨苦笑著說，怎麽比你以前還野蠻。被我暴力解決之後，劉晨才一邊揉著被我咬紅了的胳膊一邊說，“夢夢，從你的敘述來講，這是個經歷非常豐富，從小非常獨立，又非常倔強的孩子，可以說，她不會輕易的信任別人，別人的幫助和同情也被她徹底排除，你行麽？”

我看了看劉晨，將杯子里的水一飲而盡，然後突然站起來說，“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劉夢了！她叫我一聲姐！就給我老實點！”劉晨看著我的雄心壯志，然後拍了拍我肩膀說，“明天好好聊，別幾句話又跟人家嚷，孩子都是靠引導的。”

幾乎一個晚上都沒怎麽睡，輾轉反側的想著笑笑的事情。她只有十八歲，這正是一個本應該陶醉沈浸在青春的幻夢里的季節，想想自己的十八歲，再看著笑笑，我再次感嘆命運的不公平。然而天平里不平的一方是我，笑笑過早的接觸社會還有生活，讓她一輩子可以有別人幾輩子的經歷，而我，卻喪失了那麽多體驗生活中最真實的滋味。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讓劉晨把車留下給我開。我對著鏡子試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最終鎖定了一件黑色的長款外套。“又不是相親去，打扮那麽漂亮幹嘛啊。小心你小妹妹愛上你了，你又不跟她搞拉拉。”劉晨的嘲諷讓我更加堅定一定要拿下這場戰役的決心。

車在長安街上飛快的飛馳，由於胃病一直請病假，很久沒有感受北京的早高峰了，車水馬龍，還有忙碌的人們就像螞蟻一般在地面上奔走著。北京再也沒有了小時候的感覺了，可是人心呢，是不是也會隨著城市節奏的加快而變得紛擾繁亂。

“夢姐，我都等你好久了。”“沒辦法，路上堵車，讓丫頭久等了，上車吧。”我載著笑笑一路往西開，聽著小丫頭坐在我的旁邊嘰里呱啦的講述著她的經歷，還不時的拿著她打架受傷的照片跟我炫耀，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許，那時的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坐在劉晨的副駕駛上高談闊論的時候，劉晨的感受，也和此時的我一樣吧。

“愛吃就多吃點。”我一邊說，一邊夾了一大勺菜放在了笑笑的碗里。“喝點水，慢點吃，又沒人和你搶。”我堅持吃飯的時候不和她談，因為我不忍心打破這美好的氣氛，我只想再多看一會她可愛的吃相。

“趕緊吃，一會帶你去我家玩。”“姐姐，你住哪啊？”“離這不遠，吃飽了，一會回家我還得收拾你呢？”

笑笑一定不知道我指的“收拾”是什麽，調皮的沖我出了個鬼臉，然後繼續吃，“姐姐，你怎麽不吃？”真是個讓人無奈的丫頭，吃到半截，才想起了我，“我不能吃辣的啊。”

“哦……姐姐，對不起……”“沒事啊，我早晨吃飽了，今天就是帶你出來玩的，你吃飽了就好啊。”“姐姐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她突然放下碗筷，“不用了，你，吃飽了麽？”“飽了飽了。”“那走吧。”

車很快的就開到了小區，停車，上樓，一切都既定著，又毫不遲疑的進行著。“姐姐，你家真幹凈，你收拾的？”“進去吧，不用換鞋。”“哇，這麽多可愛的娃娃，都是你的？”我朝著她點了點頭，“喜歡哪個，你拿走吧。”“不不不，一定是你的男朋友送給你的，我可不能收。”說著她擺弄著我的玩具。

“過來，丫頭。”我在臥室的床邊上坐下，特意挨著床頭櫃的一頭，“夢姐，這是你的床啊？好軟啊，可是床單怎麽這麽……MAN？”

“這是我男朋友的床。”“啊？你們不睡在一起麽？”“偶爾。”“分居啊？”“不啊，我們感情很好的。”

“那幹嘛不睡在一起啊？”“你長大了就知道了。”笑笑的問題讓我不得不避諱，“好吧，說我們的事。”

“我們？我們怎麽了？”笑笑一臉疑惑的問我，“你說呢？知道自己和護士長吵架，去外面跟人打架受傷不對麽？”我故作嚴肅，卻又心疼的說，“都打成啥樣了，你想幹什麽到底？”

“我沒錯。”

“還頂嘴？”我冷視著笑笑，說起來道理也講過很多次了，每次都是讓她把我說的啞口無言，每到那個時候，我都不得不搬出劉晨這個救兵，經過和劉晨的分析，討論，然後再去教育這個丫頭。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而歸，又一次又一次的迎難而上。我不能讓她這樣下去，一定不能。

“褲子脫了，趴在床上。”說著，我從床頭櫃的抽屜里拿出了藤棍，那個無數次和我的屁股親吻的藤棍，雖然已經很久都沒有被劉晨拿出來過了，卻依舊被他用毛巾包裹的這麽嚴實，完全沒有塵土的積澱。

“姐姐你要幹嘛？”

“聽到我說的了麽，褲子脫了，趴床上。”笑笑遲疑了一下，紅著臉低下了頭，“一，二……”沒數到三，笑笑立刻脫了褲子，乖巧的趴到了床上，手里還抱著劉晨的枕頭，“覺得自己該打麽？”笑笑依舊低著頭不說話……

“啪！”“好好想想自己錯了沒有。”我深刻的感到笑笑的身體縮了一下，然後又回歸到了原位。真是倔強的孩子，挨打都要用最堅強的姿勢，“啪！”又是一下，笑笑的屁股上開始泛紅，由於是第一次親自動手打人，我用力的按捺著顫抖的雙手，“還是不知道錯？”屋里依舊沒有回聲，“啪！”我繼續的打著，一下，兩下，三下……我開始聽到了笑笑輕微的抽泣聲，“疼就告訴我，我…不是不可以停手……”

笑笑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用力的搖了搖頭，“那就繼續。”藤棍接二連三的打了下來，我親眼看到笑笑的屁股從紅變得開始腫了起來，想起那個早晨，想起我暈血的時候圍在我身邊無微不至的笑笑，想起每次打電話時候嘰里呱啦說個不停的笑笑，我突然軟弱了下來，怎麽也下不去手了。

“告訴姐姐，錯了沒有。”我多麽盼望此時的她能服軟，能認慫，然而，她依舊沒有，連挨打的姿勢，都那麽臨風而至，“既然不知道錯，姐姐就繼續打，直到打到你知道為止。”

藤棍毫不留情的打了下來，笑笑從最開始輕微的抽泣變成了哽咽，“姐姐……”“叫我幹嘛？”我停下了手里的藤棍，冷靜的注視著她傷痕累累的屁股，但是我沒有等到任何回應，我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說什麽不能讓她看到我的動容。

我依舊打著笑笑，一下比一下更重。我的眼前朦朧一片，勉強分的清楚自己的每一分力該怎樣用。淚水模糊之間，我看到一個並不高大的身軀領著妹妹走到校門口，替妹妹系了系胸前的紅領巾，然後看著她走進學校。我又看到笑笑漂亮的眼睛，在熱心耐心的為醫院了里的每個患者服務。我也看到了雨嘩啦啦的下著，笑笑打著小花傘，挨個挨個的在醫院的每個有流浪貓出沒的角落里放下食物……

這麽善良的一個孩子，為什麽她對她自己，會是那麽的殘忍呢……笑笑的身體開始有了輕微的扭動，“趴好！”我嚴厲的說道，並且用力的打了一下，她的小屁股立刻不再扭動，“知道錯了，我就停。”我故作冷靜的說，寂靜的氣氛在空氣里哀轉久絕，我突然聽到了笑笑張開嘴巴粗重的呼吸聲，我滿懷期待還有希望的等著她說哪怕一句“我錯了”，我都一定扔掉藤棍，然後熱烈的把她抱緊，可我等來的聲音，那麽的讓我無助和絕望，“繼續。”

“起來。”我冷漠的說，笑笑擡起頭看著我，眼睛里充溢著淚水，“屁股撅起來。”笑笑乖巧的照做，我沒有過多的言語，依舊一下又一下的打著笑笑已經慘不忍睹的屁股。房間里回轉著藤棍和屁股接觸的啪啪聲，笑笑的哭聲，還有我沈重的呼吸聲。我就像聽到了一次又一次，笑笑給我打電話時囑咐我按時吃藥的聲音，還有她中午提醒我吃飯的時候，耳邊縈繞著醫院里繁忙的工作聲，還有剛才，我開車載著她的時候，她伴隨著我的收音機里的歌聲輕輕的哼唱的聲音……

孩子，姐姐要教會你的，不是高深的學識，不是深遠的心機，而是一種對周遭還有人敬畏的心，一種尊重生命也尊重自己的態度，如果可以，姐姐願意替你承受這一切的疼痛，來換取你一絲一毫的妥協。

我咬著牙繼續打著，笑笑突然趴在了床上，用力的哭著，“起來。”笑笑沒有任何的回應，“起來。”依舊只有笑笑的哭聲，“一，二……”

“姐姐，我錯了，別打了……”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我如釋重負。“告訴姐姐，錯在哪。”“不該和領導吵架，不該不尊重老護士，不該在超市和人打架受傷……姐姐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

“笑笑，一個人不是不可以有脾氣，但是我們在有脾氣之前，必須先讓自己被這個社會打磨圓滑，那樣，脾氣對我們而言，才是羽翼，否則，它將只是讓我們遍體鱗傷的棱角。滿是棱角，必然會在前進的觸碰中流血受傷，做人只有和水一樣，利萬物而無聲，才能永存。真愛如水，真水無香。”我抱著笑笑，輕輕的撫摸著她的屁股，一定是劇烈的疼痛，讓她的屁股火熱火熱的，我心疼的揉著，不時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空氣凝結，我細心的替笑笑上好了藥，然後她提起褲子的時候依舊疼的直咧嘴，“記住這次教訓，如果還有下次，你只有兩個選擇。”“什麽選擇？”一定是疼痛把這孩子嚇傻了，連回答我的聲音都那麽的微弱，“要麽，來我家，把今天的一切重新進行一遍，要麽，把我的QQ號手機號全部拉黑，以後不許再聯系我。”

“不……”

“那就乖一點。”笑笑看了看我，堅定的點了點頭。

此後的日子里，我無數次的重覆著一個夢，在巨大的草原里，一個長著漂亮眼睛的孩子在草原的正中間等著我，看到我來了的時候，她迅速的跑到了我的身邊，然後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沖著我甜甜的微笑。

此後的日子里，我也一直關切著笑笑的每一次成長，感受她每一次的成熟，會心而笑。我一直不敢想，如果那次我給她的疼痛比她的倔強和堅強再少了那麽一點點，一切又將何去何從。

也許以後的日子里，我盡情的驕縱著她的桀驁不馴，也許，我親眼看見她的棱角毀了她自己的一切。然而我深知，無論笑笑的路是怎樣被選擇的，我將永遠陪著她走下去，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