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書借閱室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愈發襯得這個小巧的江南小院清雅玲瓏。一間古樸的院落內,八扇精致的紫檀木雕花窗門大開,一排身穿白底蘭青花紋比肩,白布裙衫的丫鬟垂首侍立,寂靜之間只聽聞雨水滴答的聲音,卻無一人咳嗽,足以見得下人之間規矩嚴謹。


弦清默默跪在一個杏黃色的墊子上,秀美的小臉上殘留著兩道淚痕,身後一個部位依然在隱隱作痛,但因窗門打開,恐怕外頭有人在看,不敢放松姿勢,更加不敢伸手去揉,只得默念著攤在面前桌案上的一本《女戒》,企圖忘卻身上的疼痛。


這里並不是達官貴人的內宅深院,卻是一個小小的閨學,師父不少,學生卻只有一個,便是江寧都尉王府大人的嫡長女弦清。王大人元妻早逝,留下兩兒一女,繼妻不賢,容不下這幾個兒女,王大人便只帶了繼妻和繼子女去南京赴任,卻把元配的子女留給祖父母教養。如今兩個兒子已然雙雙外任,王老大人恐女兒無母親教養,因此托了故交尋了這麽一處“閨學”。說是閨學,其實是前尚書趙大人的孀居夫人韓夫人住處。這位韓夫人生於京城名門,家規嚴謹,丈夫致仕後便在老家辦過閨學,後來丈夫過世,她受友人之托,便過來教養王大人的千金。這里的教習師父多半是這位韓夫人身邊頗有體面的嬤嬤媳婦,還有幾個舊時的發小,這里暫且不談。


這時門外由遠及近,想起了一陣輕盈的腳步,弦清緊了緊身姿,低頭讀書。那腳步忽而停了停,弦清知道,韓夫人必是在窗前看著她,益發跪的筆挺。


韓夫人——這個腳步的主人——此時的確是站在窗前看著屋內跪著的女孩,她只穿了一件柳葉綠色的春衫,陪著細白綾子上衣和群裳,烏黑的頭發只一根白銀珠釵挽起——因這個時代,除了節慶場合,一般女子並不濃妝,否則有賣弄風流之嫌——韓夫人默默的想,這孩子生的並不傾國傾城,但容顏清麗秀美,性情和溫順可人,就是處事欠圓滑,行為欠些妥當,不磨磨她的性子,以後恐成大患。


想了一會兒,韓夫人邁步進去,原本侍立在外的一排丫鬟此時齊齊行禮,起身後兩個跟著韓夫人行至門口停下,另幾個一人站在一扇窗前,肅立屏息。


“張嬤嬤,大姑娘跪了多久了?”韓夫人站在弦清背後淡淡發問,臉上沒什麽表情。“夫人,”一直跟著韓夫人的一個打扮的眼睛利落的中年嬤嬤恭敬道,“一個半時辰了。”


“想好錯哪兒了嗎?”本是女子珠玉般的嗓音此時顯得格外嚴厲,這回不是問下人,卻是在問她——弦清默默的想,口中講出在心底醞釀過千萬次的說辭“清兒知錯了,不該責罵幼妹。”


“你是嫡出的小姐,教訓妹妹有什麽錯?”韓夫人挑了挑眉,這丫頭還是不明白。


“……清兒,清兒不該頂撞母親和表姐,讓父親為難。”弦清想了想,補充道“身為長姐,清兒原該為妹妹做個榜樣的。”


一邊說,弦清一邊暗暗嗔怪崔嬤嬤多嘴。上次父親回家給祖母祝壽,自己給祖父繡了一個福壽紋的荷包,繼母生的二妹妹借口想看看,故意“失手”掉了墨汁上去,自己又是著急又是生氣,忍不住和妹妹吵了幾句,回去哭了一場,熬了一晚上投巧畫了一幅壽星圖才算交了差,不想繼母和表姐嘲笑自己的黑眼圈,話里話外說這個嫡孫女對祖母壽辰這般怠慢,壽禮卻是前一晚上方才想起來要準備的……自己越想越委屈,眼看著父親的臉色愈發不好,忍不住跪在親友父母面前,將此事說了個幹凈。祖父痛罵父親“糊塗受一個無知婦人蠱惑,怠慢親生骨肉”,父親臉色也不好,責罵了二妹妹,安慰了自己幾句,本來這事已經過去了,父親對自己安慰有加,更別說一向撫育自己的祖父母了,課到了韓夫人這里卻……


“你錯不在此。”韓夫人走到女孩身邊,擡頭看著窗外淋漓的細雨。“你妹子行止不妥,你身為長姊,提點管教是理應當的,可這事涉及到你自己,你就應該懂得避嫌,告知給長輩管束,你卻急吼吼的斥責幼妹,之後還有臉去頂撞母親。”韓夫人淡淡的看著她,語氣里有些恨鐵不成鋼“這也難怪你繼母要給你沒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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