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檸陌寒 #20 第十九章 月蝕,月隕 (Pixiv member : Akame)

    “等等,安魂,我知道你想殺了張德林。”


  柱頭緊皺眉頭跟在後面,但李安魂只是頭也不回地徑直向前走。


  “但是你現在根本不冷靜!”柱頭厲聲喊到,一把抓住李安魂的胳膊,


  “柱頭,冬萱死了。”


  李安魂停下腳步,但眼神仍像狼一樣惡狠狠地盯著前方。


  柱頭一時語塞,李安魂攥緊了手中的腰刀,仿佛要把它捏碎一般。


  “是張德林。”對方沙啞的語氣讓柱頭感覺到陣陣寒意,柱頭明白這個人已經和之前認識的不一樣了。


  “是他抓走的冬萱,是他親手害死了她……我必須為冬萱報仇。”


  這句話讓柱頭遲疑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多年後,自己會躺在官府的偏房里,夜夜失眠,噩夢纏繞著他,讓他無數次地回想起那個雷雨之夜,張德林家里的慘絕人寰的景象。


  那天夜里,李安魂帶著黑月教的十幾個手下沖進了張德林家,他們很快制服了沒有防備的張德林,把刀架在了他的臉上,也找到了他的父母,妻子和孩子。


  在張德林絕望而聲嘶力竭的怒吼中,柱頭親眼看到,李安魂殺死了他的父母和妻子。盡管他竭力阻攔,但已經幾近瘋狂的李安魂仍然把匕首刺入了那個小女孩的胸膛。


  柱頭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場景,也時刻後悔為什麽沒能阻止這一切。一直到北檸受審那天,眾叛親離的他從闌珊閣一躍而下,才得到解脫。


  手下低聲告訴他柱頭死去的消息時,冥軒正在官府周圍刺探消息。他沒有表現出悲傷,只是,一直以來行事冷酷遠離感情的他,此刻卻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麽。


  他帶著混亂而煩躁回到駐地,看著柱頭的遺物,他忽然有種說不出的矛盾:他覺得死去的柱頭已經成功逃離,而自己卻還在這里,命運未卜。


  


  是我做錯了嗎?


  柱頭,你為什麽要放棄?


  隨著一聲怒喝,巨斧如秋風掃落葉,斬斷了冥軒落腳的竹林。冥軒施展輕功,向後飛去,躲開了這要命的一擊。


  但張德林並不打算給他喘息的機會,他踩上巨石一躍而起,在空中劃出數道淩厲的劍氣,向冥軒斬去。冥軒凝聚內力,施展輕功,有驚無險地躲開了這幾道斬擊。


  一道劍氣劃破了他的衣袖,冥軒低頭一看,幾滴鮮血從手臂滴落。


  “你該死了。”張德林邁著沈重的腳步上前。


  冥軒看著他的臉,突然笑起來:


  “張教頭,原來,你和我是同一種人。”


  張德林揚起巨斧,剛猛無比地淩空劈下,猶如天降雷霆,周邊竹林盡數斷折。冥軒全力閃開了這一擊,但仍被氣浪震得耳膜生疼,剛落在竹上站定,張德林已從煙塵中走出。


  “這很重要麽?”張德林的語氣沈穩而堅定,十年的歲月給這個男人刻上不可磨滅的痕跡。


  “我只清楚,我要殺你,這就夠了。”


  聽到此言,冥軒只楞了一瞬,轉而仰天大笑。


  “那來吧,張教頭。”他仍掛著笑,但這種笑容讓人感覺兇狠無比,“我們的恩怨該結束了。”


  冥軒從身上抽出無數飛刀,向前擲去,每一把都塗了神仙難救的烈毒。


  張德林並不慌張,他冷靜地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寬大的斧頭仿佛一面盾牌,把襲來的飛刀全數打落。最後一把刀被打飛時,冥軒借爐火純青的輕功,飛身來到了張德林背後,奪命彎刀猛然刺向對方的後頸。


  威力越強的武器,越是遲鈍。冥軒很清楚這點。


  但令他意外的是,這招絕殺被擋住了。張德林如蘇秦負劍,扛斧於背,在沒有視線的情況下擋住了冥軒的一擊。


  “我等了你十年。”張德林緩緩說道,“我很清楚你的所有手段,你這把刀已經殺不了我了。”


  冥軒向後躍去,眉頭緊鎖。但很快他便施展輕工,在竹林中來回穿梭。


  一定有破綻,再強的人都會有破綻。


  相比於他,張德林並沒有猶豫,他舉起巨斧,一聲怒喝,把斧頭朝著冥軒徑直扔出。


  機會。冥軒用盡全力,飛身躲開這一斧,隨即蹬樹借力,抓住張德林沒有武器的空擋,如毒蛇突襲般向對方胸膛刺去。


  鮮血染紅了竹葉,張德林似乎來不及躲避,銳利的彎刀徑直刺入了他的左腹。


  冥軒臉上露出猙獰的笑,但就在這時,張德林突然緊緊抓住了冥軒握刀的雙手。


  “十年了,我終於抓到你了,李安魂。”


  冥軒擡起頭,看到張德林笑了起來,血順著嘴角流下。


  冥軒還沒來得及反應,巨大的沖擊感便撞到後背,緊隨其後的是深入骨髓的劇痛感。


  “唔。”冥軒只感覺全身在一瞬間失去了力氣,胸腹一緊,一口鮮血嘔在二人身上。


  視野開始發黑,他依稀看到張德林手中拿著一根鐵鏈,鐵鏈的盡頭拴著那把巨斧,已經結結實實地砸到了自己後背上。


  結局已定,十年了,終歸還是輸了。


  張德林緩緩拔出自己腹部的彎刀,插在冥軒面前。此時冥軒早已支撐不住身體,癱軟在地,鮮血不停從口中湧出。


  “冬……蘭……”含著血的冥軒已經口齒不清,只是吃力地吐出這兩個字。滿天的竹葉隨風飄落,散落在那件沾滿鮮血的紫衣上,冥軒看著蒼茫的天空,只覺得天穹燃燒成鮮紅,很刺眼很刺眼的紅。


  在失去意識前,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許多年前,回到了在西城買下兩姐妹的那個下午。天邊的火燒雲鮮艷熾熱,猶如今日。


  “哥哥,快跟上來!”兩姐妹回頭跑來,拉起呆呆的冥軒。她們在街上歡快地蹦跳著,影子在夕陽下拖得長長的,笑靨如花。


  在這場幻夢中,冥軒咽盡了最後一口氣。


  


  張德林蹣跚著走了幾步,靠在一棵竹子邊上,望著天空。


  “爹,娘,雪燕,霜兒。”他喃喃說道,“你們可以安息了。”


  夾雜著無比強烈的悲傷和思念,眼淚從這個不惑之年的男人眼角,靜靜流下。


  吳銘從身後走來。他彎下腰,看了看張德林身上的傷勢。


  “我看你是瘋了。”吳銘平靜地說道,“你還真想和那家夥同歸於盡。”


  張德林笑笑,沒有言語。


  吳銘也並不理他,從道服中拿出一個藥瓶:“把解藥吃了,黑月教的人,手里的家夥多半摻了銀蛇之讀。”


  “無謂了。”張德林笑道,“我此生的願望已然達成,死又何妨。”


  “是嗎。”吳銘站起身,“那隨你便,不過我想,你的家人不希望你死。”


  說罷,吳銘轉身離去。張德林看著他的背影,又怔怔地看了看手中的藥瓶。


  沒走幾步,吳銘看到北檸正攙著石勇,一步步蹣跚走來。


  “那個黑月教的人……”石勇問道。


  “死了。”吳銘平靜地吐出兩個字。


  北檸和石勇都不免有些驚訝。石勇試探地問道:“我原以為你只是賣假藥的道士,沒想到來路不凡,敢問二位是?”


  吳銘端詳了會石勇,笑了笑:“石勇,我們曾經也許算是同僚。”


  “原來是縣令大人的人。”石勇拱手行禮。


  “我說的曾經,說的是你我二人。”吳銘低頭擺弄著北檸的銅鏡,“還有,我東西都是真貨,話也都是實話,可不是賣假藥的。”


  石勇只好陪笑。吳銘並不理他,而是看向旁邊的北檸。


  “北檸姑娘,我說過我們是有緣再見的。”


  北檸頓覺有些尷尬,連忙說道:“對不起,其實我也以為你是江湖騙子來著,沒想到這麽厲害。”


  “這樣啊。”吳銘嘆了口氣,瞥了石勇一眼,“那家夥就算了,北檸姑娘也這麽想,還真有點失落啊。”


  什麽叫那家夥……石勇有些尷尬。北檸連忙打圓場:“好啦好啦,是我們有眼無珠,吳公子還請你你不要見怪。”


  “沒關系,你們有眼無珠也就罷了,在下慧眼識珠就夠了。”吳銘一副完全不給台階下的樣子,“北檸姑娘學識淵博聰慧過人,在下真的很想和姑娘結交。”


  “啊,那好吧。”因為不清楚這里的人結交的意思,北檸下意識地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


  “等等。”石勇伸手攔住了吳銘,他心中有些不安,只得低聲問道:“這位吳公子,石勇離開官府時,柳師爺曾答應過在下不再追究北檸身上的事。兩位對石勇有救命之恩,我此生銘記,但可否遵從師爺之諾,此後就別再糾纏她了?”


  “石兄弟好像有點誤會。”吳銘笑道,“在下與北檸姑娘結交,乃一己之願,與官府並無幹系。更何況,官府當差,對我也是往事了。”


  石勇心頭泛起疑雲,吳銘和張德林兩人分明就是一同行動,一路跟來,說只想結交肯定是假話。


  石勇看了看遠處的張德林,問道:“二位一路跟來,應該是想順藤摸瓜,為張教頭報仇吧?”


  吳銘點點頭:“石兄弟可以這麽認為。”


  “我雖然不清楚你們的恩怨,不過,你們就這麽確定,那個黑月教的逆黨會來找我們?”


  “黑月教冥軒,不按他意思辦事的人,沒有能活下來的。”吳銘說道,“比起這個,我倒是更好奇你為什麽敢一個人帶著北檸姑娘出城。”


  石勇一時語塞,如此想來,他確實是疏忽了。北檸心有余悸地說道:“這個人太陰險了,如果落在他手里,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所以。”吳銘不慌不忙地戴上畫著道符的草帽,“不如二位和我同行吧,離這里兩里地有間寒舍,是我閑暇時前來釣魚的居所。前面不知道還有沒有黑月教的人,兩位如果繼續前行,恐有危險,不如先在寒舍度過一晚,既是休整,也是避避風頭。”


  石勇知道自己沒理由拒絕,只好看了看北檸以征求她的意見。北檸倒是沒什麽疑慮:“吳銘大哥救了我,我信任他。”


  “北檸姑娘果然心性細膩通情達理,那,走吧。”說罷,吳銘徑直向前走去。


  “張教頭還在那邊呢。”石勇對著他的背影喊到。


  吳銘回頭說道:“老張他有自己的事,你們想必也看出來了。我們就別打擾他了。”


  石勇和北檸瞥了一眼在樹下靜靜發呆的張德林,只好快步跟上吳銘的腳步。


  


  在林中的打鬥耽擱了不少時辰,北檸一行還未來到吳銘的小屋,天色便已經暗淡下去。所幸信任了吳銘,不然要是在山路夜行,才是真的兇險萬分,石勇心想。


  “兩位請看,前面便是。”吳銘指了指前面。


  北檸和石勇擡頭一看,只見一座用竹木小屋佇立在溪邊,周圍翠竹環繞,屋前溪水漣漣,恍若世外仙境。


  “哇。”北檸瞪大了眼睛。對從小在鋼筋水泥中長大的她來說,這畫面真是從未見過的驚世絕景。


  聽到北檸的讚嘆,吳銘笑而不言,擡頭往前走去。突然,他猛地停住了腳步。


  北檸和石勇正想問他,吳銘大喊一聲:“退!”隨即向後一躍,一手將正在攙扶石勇的北檸護在身後。


  眨眼間,一個身影從旁邊高大的柳樹上躍下,落地濺起滿地灰塵,那身影瘦小而靈活,北檸甚至以為蹦下來的是一只兔子。


  石勇眉頭緊鎖,手摸向腰間的長刀。


  吳銘倒未輕舉妄動,但也是神情嚴肅:“來者何人,要財還是尋仇?”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煙塵里走出,當看清來人的面孔時,三人無不吃了一驚。從灰塵里出來的不是兇神惡煞,卻是一個嬌小玲瓏,身著粉色衣裙的少女。


  女孩手里拿著一把扇子,得意地看著眼前的三人:“當然是要東西,本姑娘才不認識你們。”


  三人面面相覷,吳銘悄悄回頭:“石兄弟,你見過這樣的山賊麽?”


  石勇搖了搖頭:“幹捕快五年,真沒見過。”


  吳銘笑了笑,往前走兩步後彎下腰看著面前的少女:“小妹妹,哥哥姐姐們還有要事呢,別鬧了啊。”


  “你才小妹妹。”少女顯然被這調侃惹的有些慍怒,揮扇朝吳銘打來。吳銘本沒當回事,忽覺有異,連忙運功後仰躲避,折扇在空中竟劃出淩厲的刀光。


  吳銘退到北檸身邊,石勇緊盯少女,低聲說道:“當心,不是善茬。”


  “嗯。”吳銘答到,“大意了。這身法,是道上的人。”


  有些意外的是,女孩沒有乘勝追擊,而是站在原地,一手叉腰,一手輕松地拋著手里的扇子,完全不擔心扇子里的藏刀傷到自己,“怎麽樣,怕了吧?”


  “姑娘是要錢,可我這窮道士哪來的值錢東西呀。”吳銘裝樣子似的攤了攤手。


  “哦。”沒想到,女孩似乎相信了吳銘的話,她努力思索了一會,用扇子指向北檸和石勇。


  “他們倆呢,大包小包的,總有好東西吧。”


  “哎喲,那可不巧了。”吳銘嘆了口氣,“這二位是我朋友,恐怕不太方便。”


  “哦~你不方便的話,就我來吧。”說罷,女孩縱身一躍,如振翅的蝴蝶般飛向三人。


  好厲害的輕功,石勇吃了一驚。轉念想到了另一個剛交戰過的敵人,不過,同樣是輕功上乘,少女和冥軒的給他的感覺截然不同,一個優雅靈精,仿佛不是在動手而只是在遊戲,一個陰險很辣,每一絲空氣都彌漫著強烈的殺意。


  “好啊,正好給哥哥松松筋骨。”吳銘扭了扭脖子,準備迎戰。


  “住手!”


  一聲刺耳的女聲響徹林間,震的吳銘差點捂住了耳朵。


  三人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遭了,難道對方是兩個人。


  一個藍色的身影悠然飄落,如仙女入凡,輕盈落地,碎步向亂成一團的眾人走來。但意料之外的是,紅衣少女似乎很怕這位來客,完全不像看到幫手的樣子,反而是把扇子藏到身後,連連後退。


  “這是雙胞胎?……”吳銘不可思議地說道。北檸和石勇定睛一看,也嚇了一跳,這兩個女孩長得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乍一看只是衣服有所區別。


  “阿雪,你在做什麽?”藍衣少女皺著眉頭,快步跑來,剛才氣焰囂張的紅衣少女則低著頭,支支吾吾。


  “姐,我只是想向他們要點……”


  “別說了,我都看到了。”藍衣服氣上眉梢,用手中的笛子猛地敲了敲對方的頭,“你這是要嗎?你這是搶!和路匪山賊有什麽區別?”


     “啊好疼,姐不是這樣的……”


  “你還想抵賴,我就是太縱容你了。”


  ……


  看著兩人吵的火熱,哦不,好像是單方面罵的很火熱。北檸等人面面相覷,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喂你倆,楞著幹嘛,快走啊。”還是吳銘第一個反應過來,推了推兩人。


  “三位請留步。”


  “呃。”北檸等人只好回頭,有些尷尬地看著藍紅兩姐妹。


  “阿雪她做錯了事。”藍衣服神情鄭重地彎腰行禮,“給幾位惹麻煩了,希望各位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她這一次。”


  紅衣服漲紅了臉,低著頭沒說話。藍衣服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只好也乖乖低下頭。


  對方的舉動北檸有些尷尬,下意識地想說沒關系,不曾想吳銘卻搶先開口了。他沒好氣地說:“你是她姐姐吧?”


  藍衣服點了點頭:“是的公子。”


  “那我就直說吧,這可不是放不放過的問題。”吳銘雙手抱胸,不悅道:“你妹妹剛才可不只是惹麻煩,是搶劫。說得難聽些,那就是強盜山賊的行徑,清楚嗎?”


  說罷,他拍了拍石勇,“這位是本縣的石捕頭,她這回可算是搶到官府頭上了。我看咱們也沒什麽好說的,公堂見吧。”


  石勇被吳銘這段慷慨陳詞搞得猶如芒刺在背。這小子,還真是從不給人台階下啊。況且自己也不是捕快了,萬一對方不信邪怎麽辦。


  藍衣服沈默片刻,往前走了一步。


  “幾位,阿雪她犯錯是事實,但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她。如果幾位執意要追究,我可以跟你們去見官。”


  “姐姐,你瘋了?”紅衣服大聲喊著,沖了上來。“你們要殺要剮隨便,別動我姐姐。”


  “阿雪,聽話,你還嫌惹的禍不夠大嗎?”


  “不行姐姐……”


  


  “好了好了,吵死了!”吳銘捂著耳朵,兩個年輕女孩聒噪而尖銳的聲音,把他腦仁都震疼了,“兩位大姐,我剛才也是嚇唬你們出出氣的,這事要不就這樣吧,我們還趕路呢。”說罷回頭看了看北檸。


  “嗯,畢竟我們也沒真的丟東西,你回去好好教育她,以後不可以再做這種事。”北檸點了點頭。


  “謝謝姑娘,謝謝公子,我一定好好教育她。”藍衣服感激地說道,用余光狠狠瞪了身邊的妹妹一眼。


  紅衣服本想說什麽,也只好漲紅著臉不敢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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