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靈 #2 二.阿山婆 (Pixiv member : akarenn)

   李艷來到張靈的車前,既然先前已經算好具體位置。自己便跟過去看看吧。說起來,張靈的車完全是被改裝過的二次元痛車嘛,在車門開啟處一個藍辮子雙馬尾的的二次元女孩車貼格外引人注目。是初音未來嗎?他推開車門想要坐進後排,果然是女孩子的車,後排排滿了至少有六七個卡通寶可夢的布袋玩偶,但一個斜放都差點卡在車頂的精美木匣映入眼簾,李艷剛想伸手撫摸,卻被追龍一把抓住手。“你,坐前排去”

  “哈?!三小啊,你以為你很拽啊!”

  “哼……”看著他這份態度,李艷無名火大。而此時坐在架勢位的張靈無奈的按了兩下喇叭,一只手撐在椅背上望著兩人。“你們是小孩子嘛?兩位,快點,我們趕時間哦”張靈說的不只是為了分開兩人,更重要的是那片荒城區離現在還有幾小時的幾小時的車程,如果不快的話,天就黑了。作為女孩子果然還是有點心里發毛吧?

  “切,坐就坐咯。”李艷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一個猛子紮入車內,系上安全帶後,雙手枕在腦後,放倒座椅,用眼角的余光瞟向歸龍,那個匣子,是老貨,多半是那個洞里掏出來的。歸龍將匣子放進自己胸前宛如什麽寶貝似的,難道是盜鏟?李艷連忙搖搖頭,不可能這個尺寸不像,最有可能的應該是槍支彈藥什麽的借著木匣子掩蓋。他究竟是在哪里找到這些東西的?或許他只是個逃犯也不一定。就在他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飛鳥渡的身形出現在自己跟前,而且她似乎一臉懼色。“怎麽了嘛?小媽。”

  “阿艷,那個男人……好像一直在盯著我。”渡小聲說道,這不說還好,李艷的視線從匣子到歸龍的面上,瞬間被驚一哆嗦起了身,若不是安全帶的束縛,他可能都要跳起來。一驚一乍的倒是嚇壞了一旁開車的張靈。“怎,怎麽了嘛?李先生?”她慌亂的把車緊急路旁,詢問起李艷的狀況。“沒,沒什麽……”李艷的逃避似看向一旁的馬路,自己是有半條陰命,所以能看見一些隱晦的臟東西,有些陰魂因為執念太深就會糾纏上人,但是似歸龍這般的,他確實沒有見過。他從歸龍的眼眸里望見了堆積如山的屍體,白骨累累的戰場,一個巨大的坑洞無數人被活埋……

  他閉上眼,想要把這些可怕的念頭從腦海中忘掉。有些人經歷過許多刻骨銘心的事,又或者積怨已久就會念念不忘,成為怨靈糾纏著人,但見過最多的身邊也就跟著三個。這更加讓他確認了眼前的人確實身份不凡,聽老一輩人說,很多搬山力士晚年金盆洗手時都是跑到山頭上當響馬 。倒是有叫什麽虎什麽鷹什麽蛇的,但是少有人叫龍的,一來龍是祥瑞,和土匪之類作惡的風馬牛不相及。二來就是古時龍代表的是皇權,太大了,擔心自己命薄鎮不住。他會不會也是來逃難的江洋大盜,殺人狂魔,這樣子的話,不僅僅是自己,張靈小姐也很危險,保險起見,自己也試探他一下。

  “額,該叫你歸先生,還是說龍先生更好?”

  “歸龍。”歸龍冰冷的回覆著。

  “好吧,歸龍先生,你眼神一直盯著我做什麽啊,看著我有點發毛……”

  “哦,多慮了,我只是有些水土不服犯惡心了罷了。”歸龍輕描淡說著目光望向遠方的窗景。

  “哈哈哈,原來如此啊……”李艷如釋重負,瞬間被自己蠢到,果然自己太敏感了嗎?“倒是,李先生剛剛剛剛看見了什麽呢?”

  “……什麽都沒有。”

  “那樣子最好,省的知道的太多,容易小命不保。”歸龍枕著後排座椅,提上墨鏡,便不再管李艷,說者無意,聽著有心,李艷聽聞後,後背一陣發涼。他果然知道點什麽,不行,這個人太危險了,保不齊就是哪里的逃犯,得把張靈小姐把他身旁帶走。就在他滿腦子想著英雄救美的劇情,張靈踩了腳剎車。“到了,先生們。”到了?李艷望著眼前的街道,一切都和自己小時候一樣。自己還是國小時還在那邊的公園里和小夥伴一起捉迷藏過,只是現在物是人非,整個街道都顯得空蕩蕩的。自己還在惆悵時,歸龍已經下了車門。

  “抱歉,我得找個地方緩一緩 。”他說著,捧著那個寶貝匣子匆匆忙忙的走下車,別是找地方去吐了吧?看起來那麽健碩的,體質怎麽差嗎?李艷搖搖頭。再看一眼街道,看起來並沒有人生活的痕跡,而且天色已晚,再這樣子下去,張靈小姐恐怕就得在野外露宿了。“張靈小姐,你看這附近也沒有住宿的地方,天就要快黑了,而我家就在附近不遠的街道……”

  “嗯?沒關系的,李先生怕黑的話,我會負責把你送回家的。”張靈一副善解人意的微笑。“不是啊!我怎麽會怕黑!我是說,張靈小姐如果沒有地方休息的不如到鄙舍歇息……”看見對方起了這麽大的誤會,李艷急得直跺腳。“不可以耍流氓!”飛鳥渡聽見李艷的話,立刻從他身子中出現,並反手給了他屁股上一巴掌。

  “啊呦,您幹嘛啊,小媽”結結實實的一巴掌疼的他臉直抽抽。“看看你說的都是什麽,哪有第一天見面就把女孩子約家里的,給人感覺很輕浮,阿艷是大色狼,h!”   “冤枉啊!小媽,我這不是怕張靈小姐一個人在外面風餐露宿嘛,說起來了,我這還是紳士風度呢。”

  “小,小媽?”張靈的臉上起了一色困惑,李艷這才意識到不對;外人是看不見渡的,相當於半天他在自言自語什麽,自己總不能說,你長著像我母親所以叫你小媽來搪塞過去吧 。但是好在張靈也沒有多問。“唔,李先生你不必擔心我的,我經常在外面風餐露宿,睡駕駛室習慣了,車上也有棉毯和暖枕。至於龍就更不用管他了,他總是神神秘秘的。”

  怕是裝神弄鬼吧,李艷想著,當著張靈的面也不好說出。兩人閑敘舊了兩句,張靈忽而回頭張望幾回。“怎麽了嘛?張小姐。”李艷不明所以,發問道。“噓——”她上前,秀指擋住李艷的唇前,“你,有沒有聽見,女孩子的慘叫。”

  “慘叫,哪有啊,你聽錯了吧?我耳朵靈光著呢。”這點李艷倒是沒有說錯,走穴開道的,那個不是耳聰目明,這點基因從他祖父輩就遺傳下來,到他這一代也沒有埋沒。但隨後他的神情也開始緊張起來,確實,耳畔回蕩起非常細微的女性哀嚎的聲音,非常細微,但是確確實實有,他聽的真切。他敏銳的察覺到聲源離這邊隔得並不遠。

  “開車,張小姐我們去看看,或許有人需要幫助。”

  “但是……龍還沒有……”張靈有些猶豫,臨行前歸龍特意叮囑自己不要單獨行動,現在雖然有李艷陪著自己,但龍要是知道估計會生自己的氣吧?

  “先開車,她的氣息開始變弱了。”李艷焦急的坐回車椅上。“她可能遇見什麽危險了,我們得去幫幫她。”

  “我,我知道了,系好安全帶,李先生,我開的比較快。”張靈一腳油門,強烈的推背感使李艷差點一頭磕在車前排上,好家夥,她的車改裝的厲害,再叫上她的的車技,一腳油門車速立刻上80邁,李艷慌亂的別上安全帶。眼光在空無一人的街道徘徊著,這塊地方已經封街許久,除了自己這幫人外哪里還有其他人逗留?但那慘叫聲卻無比真切,不像是幻聽……就在李艷百思不得其解時 張靈突然尖叫起來。“李先生,看屋頂!”

  屋頂?不顧危險,李艷把頭探出去查看一番。一個二層的鄉村小屋天台頂,一個水手服的女孩正撐在一根晾衣桿上,面露痛苦的求救著。她看起來像是jk,但是百褶裙已經被人扒開褪到腳跟,就連包裹臀部的遮羞布也被粗暴的拉扯到腿根,兩個裸臀上橫七豎八的布滿傷痕。而她的身後,一個臟兮兮的老婆子正不斷的揮舞樹枝。“小心,”張靈急忙把車停下,探出身子就要上前,卻被李艷一把拉回車內。

  “李,李先生,那個女孩子,有危險。”張靈回頭望著李艷,神情頗為焦急。

  “我知道,你現在上去,也會有危險”李艷神色尤為淡定的望著天台上那個臟兮兮的婆子,但是他兜里那一串用紅繩吊起來的出土銅錢現在正叮叮當當響個不停,他心里便大概有個數了。

  “那,那怎麽辦?總不能看著她被活活打死吧?”

  死不了,李艷研究過所有妖怪傷人的靈異事件,打都是屁股被打開花後之後昏死過去,從來未出現過死亡時間,但是受害人一般都會陷入長時間發燒等邪祟現象,張靈除外,她遇見過許多次妖怪傷人事件,卻從來沒有發狂發燒現象,這點她自己也解釋不清。所以放任它不管,到一定程度妖魔自己也會離去,但是天台上孩子的慘叫一聲聲入耳叫人於心何忍。李艷思慮一番想出一個好主意。“有了!張小姐,取一個破瓷碗裝黑狗血一碗,和朱砂攪和一碗爛泥照著它面門蓋去,一定能驅邪。”這招是自己家里老輩傳下來了,下了地洞,只要對面不是僵屍,一治一個靈,其實再加一味童子尿效果就更好了,只是自己不好意思說出口。張靈聽的目瞪口呆“什麽瓷碗朱砂的,在拍電視劇嗎?”

  “淦哦,我忘記你沒有這些東西了 。”李艷一拍腦門,尋常女孩子家的車上哪有這些設備,而樓上的女孩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明顯有些氣息奄奄,看樣子是拖不得了。李艷順手拿起一柄破窗錘,沖向那個小屋而去。“那我呢?!”張靈急切的問到 。“隨便拿一個順手的,跟我來。”順手的,順手的。張靈捧起一個小型滅火器也沖了出來。

  李艷望著小屋,是一間小平房,仔細看的話,還是那種雕零的零食鋪,李艷瞬間想起什麽——

  多年前的夏天,自己與一眾小夥伴在一個老阿婆的零食店吃著小零食,有些是到零鎮進貨的,有些是阿婆自己手工做的零食。阿婆的手巧,蛋卷,奶油酥糖,魚酥,小香腸,芋泥酥,這些惹小朋友喜愛的吃食每次擺的一應俱全,而且幾乎是成本價出售,除此之外還有小孩喜歡的貼紙畫,小人書,橡皮筋,小汽車出售 。這里幾乎占據了全部的零用錢和自己大半的童年的回憶。據說阿婆已經陪伴了幾輩人了,小店鋪開的早還是當時流行的和風小鋪子,一轉眼居然如此雕零破舊,而小店的主人,那個被小娃娃稱為“山婆婆”的老人也不見了蹤影;李艷懷揣著強烈的不安感沖上二樓。果然……最讓自己難以接受的事,發生了。

  眼前的山婆婆依舊穿著二十年前的衣裳沒有變過,只是不同的是她渾身臟兮兮的,宛如剛剛從墳土里刨了出來一般。她面色青灰,發髻淩亂,就連平常束發的木發簪都已經不見了蹤影。如果不是袋中搖晃激烈的銅錢自己幾乎都要撲上去了。她已經不是自己認識的山婆婆了,已然一副鬼婆樣子。那麽自己也沒有必要動情了,小巧的破窗錘掄圓便要向著她腦袋砸去。

  duang!很明顯是鈍器擊打到皮肉的聲音,山婆婆的腦袋詭異的折去120度,宛如機器一樣回轉半圈,望著李艷,手里的竹條依舊向著那個jk的屁股上抽去,這個姿勢可叫李艷嚇壞了;人類的柔韌度來說不可能如此彎曲程度。李艷心中一陣惡寒,又是一錘砸向腦門,它的頭骨發出清脆的碎裂聲,自己的錘子深陷她的顱骨之中再難拔出。

  “靠北啊!”李艷使出渾身解數不能拔出,反被山婆婆順勢用枯藤一般的手拍打,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整個人選擇三圈跌到地上。劇烈的疼痛感叫他的胸口宛如被刀口撕裂開來。“李先生!”張靈拿出滅火器向著那鬼婆一陣噴濺,強流短暫的把人噴退,但也沒有堅持多久,滅火器的儲水量告急,張靈費了老大勁把罐子向著鬼婆拋去,她像個沒事人一樣甩開向著張靈撲了過來。

  咕……張靈被她掐住脖子,高高舉起,她死命想要分開鬼婆的手,但僅僅一個女孩又如何能擺脫眼前已經化為妖魔的女人,她原本亂晃的小腿漸漸開始停止動靜,就連手上掙脫的力氣也快要消失。好痛苦……她艱難的睜開眼,眼前的鬼婆正面目猙獰的怪笑著 。突然雙手一松,發狂一般的怪叫著。短暫的喘息機會,張靈跌落在地,還沒有反應過來,那鬼婆在空中劃破一道弧線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身後的歸龍手里緊握著一把長柄式冷兵器,甩了甩上面的血花。剛剛正是他用兵器刺穿了鬼婆的胸口,而後把人挑起甩了出去。

  李艷捧著胸口艱難的站起身,那是什麽兵器,像大刀卻又和長槍一樣有個凸起的尖刃口,比起鐮刀刀口又要小許多 。“是,是小媽說的薙刀嗎?”他小聲問了問飛鳥渡,與她很早之前提到過一種和式兵器有點相似。“不像,倒是很像一種叫做戈的古兵器。”飛鳥渡一句話點明了李艷,自己好像是聽說過這種兵器,早些年太爺爺房內出過一截銹跡斑斑的“廢鐵”自己還拿去給國小的小朋友一起玩呢,因為這件事還被家里打過屁股。但是眼前的歸龍手里的長戈便宛如嶄新的一樣。“替我照顧一下張靈,李。”歸龍頭也不回,手上的長戈旋了個槍花,而後頭也不回的向著鬼婆撞了過去。

  金屬刺入肉體,一攤混沌的血污飛濺在歸龍的西服上,鬼婆雖然沒有痛覺依舊全力的揮出一拳砸在他的胸口。“小心!”李艷驚叫一聲,剛剛自己挨了一拳,老半天沒有緩過來,歸龍看上去清瘦的很,真怕他挺不過去。那鬼婆不知道使用了什麽妖力,拳頭落在歸龍身上起了一層幽藍色的火。西服瞬間就迸裂開來,露出他身上的一寸寸宛如鎧甲一般的肌肉。

  那是什麽?李艷的眉頭緊鎖,歸龍身上的肌肉完全就不像人類該有的尺寸,他看起來清瘦,但是西服下的肌肉卻和某種鏈甲一般,重疊累計起來,從他背部的肌肉來看看起來甚至有些詭異。“這是……蝙蝠背……”李艷在以前看過一段李小龍先生的功夫紀錄片,其中有解釋過這麽一個名詞。

  “恐怕不是……你看看他的肌肉密度……完全不是正常人類該有的……”飛鳥渡望著歸龍的後背,咽了口唾沫。“小艷有沒有覺得,它像什麽……”

  “像什麽……”光是臨摹這種後背都能叫人肅然起敬。“我知道了,像鬼,像惡鬼一般。”

  “你是真不怕被某個溫柔的大叔打死啊……而且比起像鬼,依我看,更像是一條被觸逆鱗的中國龍。”

  “中國龍……”李艷望著他背後宛如暴怒的龍狀肌肉,由衷的生出一種敬畏與恐懼感。這家夥……真的是人嗎?

 再看歸龍雖然被鬼婆近身一拳,長戈難以舞動,他卻沒有混亂,一柄長戈砸在鬼婆的肩膀,用力下降,她整條腕子如軟泥一般歇倒下來。失去一臂後的鬼婆,毫無劇痛,反而奮力撲了過去想要故技重施,掐斷歸龍的脖子,壓斷臂膀的長戈已然繞到鬼婆身後,歸龍向後拉扯戈刃順勢向著人胸膛穿過,鬼婆快走幾步,半截身子已經跟不上腳步跌落。僅僅用著半截身子依舊張牙舞爪的向著歸龍趕來。唰!戈首的尖刃瞬間刺穿她的腦殼,宛如鋼釘一般將人釘死在地。歸龍左右旋轉一下長戈直到鬼婆不在動彈才松開長戈。

  “好棒,龍,你太帥了!”張靈飛快的撲了過來,摟著歸龍一直猛親。“我不是說過,不要單獨行動嗎?”歸龍冷眼的望著張靈一樣,看的她嬌軀一哆嗦,她隱約感受到今晚屁股會不好受。“那,那怎麽辦嘛,人家聽見求救聲,就……”

  “以自己的安全為第一要準,不然下次就不帶你了出來。”歸龍依舊板著臉,完全沒有原諒她的意思,唬的張靈連連求饒。

  “嗚,知,知道了。別生氣嘛”她耷拉下腦袋就像一只撒嬌的小狐貍一樣可愛。“回去再收拾你”,歸龍略微拔起一點長戈,隨後重新死命紮入鬼婆腦袋,想要將其完全殺死。

  而被戈首釘死的鬼婆掙紮幾下,無力反抗後,像是宣泄起來發出嗚嗚的哭聲,也只有這一刻李艷終於明白什麽叫鬼哭神嚎了……確實太難聽了……但是看著在地上哭泣的鬼婆,李艷鼓起勇氣上前幾步,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阿山婆……?”

  鬼婆哽咽著,聽見有人呼喚著自己,艱難的擡起頭,望著眼前的男人。青灰的面孔露出一抹迷茫。“阿……山……阿……山……”她重覆念叨著,忽然之間想什麽一樣發出人言。“我是……阿山?”

  “是啊,山婆婆……我是李艷……小時候常常關顧你店里那個小孩,你……你認得我嗎?”望著她的眸子漸漸恢覆一點人性的輝光,李艷試探性發問。

  “李艷……李艷”鬼婆念叨了兩句“是……喜歡和茶湯的那個小男孩吧……平常放學歸家總要帶兩塊綠豆糕回去。”緩緩閉上眼,氣若遊絲的說道。

  “是我,是我了。”李艷突然一感動,眼角一紅就要上前,歸龍長戈橫掃,一把攔下上前的李艷。“她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了”。

  “讓開,她是我婆婆!”李艷死命推動著長戈,見不能撼動,便彎腰從長柄下翻過,靠在鬼婆面前。“山婆婆,你怎麽變成這幅樣子了……”鬼婆閉著眼,哼哼了幾聲眼角流出一滴渾濁的淚。

  山,是一個苦命的姑娘。在戰事爆發時來到異國他鄉的寶島,想要尋覓她的未婚夫,卻被告知未婚夫已經戰死,僅有的遺物是一根染血的領導。山從軍務所領到未婚夫生前的遺物,還沒有來得及悲傷,更大的問題出現在她眼前。她,沒有錢了。她瞞著父母出海,一心想著見到未婚夫後就好,但是現在,在這個語言不通的異地,她該怎麽生活下去呢?

  乞討過,流亡過,直到來到這片鎮子里。一個老太太收留了她,並開始教他當地的語言。山,知道,老太並非是好心;她家里有個無可救藥的酒鬼兒子,老太太只想要一個人給她兒子傳宗接代。她想過離開,但面對溫暖的床鋪和暖壺里的熱水她猶豫了。

  老太太給山舉辦了婚禮,沒有什麽外賓,也沒有什麽婚服,一支唇膏,一張紅帕子,一盤子蘋果。便是她的彩禮。山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婚禮會如此簡陋。結婚當天她一個人在外堂嚼著蘋果,嚼著嚼著,忍不住笑了。卻又不似在笑。將手里的吃剩的果核擺回盤內。

  老太太死了,自己男人酗酒 ,家里擺滿了空酒瓶,自己挺了一個大肚子冷眼望著地上爛醉如泥的男人。轉身去廚房燒著面,半醉半醒的男人起身向山討要酒錢,其實他比誰都清楚,這個家的財政情況,一貧如洗的家如何有錢供自己揮霍,他只是借口打這個薄幸的女人罷了。

  山快要疼的昏死過去了,她渾身傷痕,小腹還不斷流出血。這不是她第一次挨打了,這是這一次他太沒有分寸,一拳打中自己的腹中。她被鄰居緊急送到附近的赤腳醫生房里,醫院的產房太貴,她這個家庭負擔不起。最叫自己心寒的死,自己在蹋上冒著冷汗,聽見醫生問自己男人保大還是保小。

  他說,保小……

  山活下來了,像個奇跡一樣,孩子卻死了。她像一具遊屍一般臉色極其慘白。赤腳醫生說了,要喝點有營養的東西,最好熬鍋母雞湯,她男人當沒聽見似的,依舊每日喝酒打罵,她忍耐下來,煮著一鍋粘稠的白米粥慢慢的塞入口中。眼水順著湯勺進入米粥,明明沒有什麽配菜卻也格外鹹澀。

  她望著丈夫的棺木,面無表情,她忍了他半輩子了,最後這個男人因為喝酒得了肝癌,早早的走了 。葬禮似婚禮一般簡陋。這個男人打了自己一輩子,自己終於把他熬走了。但是他真的走了,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她發出一聲嘆息,重重的推上門。

  她把房子賣了,開了一家點心店。在學校旁,望著嶄新的店鋪,她露出一抹久違的笑容,其實這個價格在外人看來可以更高一些。她說,無所謂;茫茫半生,她從一個懵懂少女化為人妻,又從妻子變為一個半老的老婆子,到老之後還是孑然一身,她有些貪念的望著校門口進出的孩子。她喜歡小孩子,如果沒有戰爭,自己估計已經和未婚夫生了一窩孩子,在房里安享天倫之樂了吧?

  山婆婆的手藝很好,不只是校門口,隔了兩條街的孩子也會找上她。她家的小東西總是物美價廉,自己望著一個個孩子長大成人,她的臉上總是揚起一抹笑意。原來啊,不幸的人也能做出如此甜蜜的食品。

  自己年紀越來越大,山婆婆把老花鏡放在衣袖前擦了擦。隨著胸口的一陣刺痛,手里的碗突然沈重無比,自己已無力握住,隨著一聲玻璃破損聲,殘破的瓷碗內,幾個圓滾滾的糕點滾落一地。她捂住胸口痛苦的喘息著,她需要藥,藥就在櫃台上,但是對自己來說仿佛隔著萬里。在一圈圈翻滾後,她重重的跌落台階滑下二樓,昏死過去。

  她艱難的睜開眼,看見幾個身影路過自己的身旁,躡手躡腳的拿走櫥櫃上的餅幹和蛋糕。是周邊的頑童,見著山婆婆沒有鎖門偷偷溜進來,看見她倒在地上還以為她睡著了。她費盡全身力氣抓住一個小女孩的腳。“藥……藥……”她枯啞著嘶吼著,渴望著援助,小女孩直接被嚇哭了,直的隔壁的男生過來狠狠的踩了山婆婆一腳,她才吃痛的縮回了手。

  快走快走!

  ……

  孩子們一哄而散,山婆婆望著他們離去,卻再也無力動彈一下。

  第二天,阿山婆死了,死在她心心念念的零食店中,死因是心肌梗塞。

  李艷閉上眼,把鬼婆摟在懷里,聽著老人家哽咽著說完這個故事,心中莫名的不是滋味。拍著鬼婆的背脊,輕聲安撫著。一旁張靈也不忍心看下去。“我去外面靜一靜。”起身就向著外走。歸龍放下長戈,把晾衣桿上的女孩抱下來,放在李艷面前 。

  “說說吧,她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找上你。”

  “嗚……”女孩捂住傷痕累累的屁股,向著李艷和鬼婆跪拜道。“對不起對不起……”

  “……是你闖進山婆婆的零食店嗎?”李艷並不看她,一遍又一遍的安撫懷中的鬼婆,直到她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女孩的眼里飽含著淚水,明顯被嚇的不輕。

  “……婆婆,這個孩子,還小,饒了她吧”李艷試探性的問了問。鬼婆點點頭“去吧,別再小偷小摸的了……”

  “謝謝……”女孩捂住屁股,慌亂的從天台跑了下去。李艷望著她通紅的屁股,絲毫沒有憐意,他只是心疼自己記憶里的那位慈祥的婆婆,如今變成這幅面目猙獰的樣子。

  ……

  “婆婆,壞孩子已經懲處了,您該……”李艷猶豫了一會,還是說出半截話,人鬼殊途,讓她彌留人間倒不如讓她早點歸去。

  “阿艷啊……”鬼婆,擡頭,極力張開她渾濁的眼,端詳著李艷的面容。

  “我在,婆婆”

  幹枯的手掌在他面容上一遍又一遍撫摸著。像是在確認什麽,鬼婆舒了一口氣。“你長大了。”

  “嗯……”李艷的身子開始顫抖,自己在國小時幾乎每日都在山婆婆的店內買點心吃,之後升入國中,高中……直到現在她竟然還記得自己。

  “櫃台里還有兩盒綠豆糕,我自己做到,你拿去吃了吧,別壞了……”

  “……嗯”一滴滾燙的熱淚滴在山婆婆的臉上,她像是釋懷一樣。漸漸變成光點在李艷的懷里消散不見。

  婆婆……

  李艷失去支持,四肢撐地的哭了起來。歸龍站在遠處望著,一言不發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哭的如同孩童一般……

  “給,手絹。”歸龍見他差不多已經平覆心態,便遞上去自己懷里的手絹。

  “……很丟人吧”李艷接過擦去眼前的淚。“她甚至不是我親婆婆”

  “但是她一定在你心中分量很高。”歸龍起身拿起長戈“我和張靈先回車上,你自己緩一下。”

  “好……”

  歸龍順著台階就要下樓,身後傳來李艷的聲音。

  “歸龍先生,謝謝。”

  “舉手之勞 ”歸龍聳聳沒有回頭,回到張靈的車上。正駕駛室,張靈用著手帕紙抹去眼角的淚。“阿山婆的經歷那麽多,沒想到最後落得這樣子的下場。”

  “……”歸龍沒有接話,伸手調試著車內的電台。

  “喂!龍,你怎麽和沒有感情一樣。”

  “大概是見慣了生離死別 。”一聽見英文歌曲播放,他就會立即換歌。“倒是你,你很危險,知道嗎?”

  “……你不是不在嘛。”

  “我在尋覓這股氣息,而且我的虬龍戈被外人看見可能會引發恐慌,如果我慢一點,你會受傷的。”

  “對不起……我想太簡單了。”

  “你有通靈體,邪祟不會對你影響太多,最多屁股疼一會,那小子不同,他可能會死。”歸龍的目光順著走出零食店的李艷。

  “怎麽會!以往的事件里從來沒有出現過死亡事件。”張靈的心一下吊到嗓子眼。

  “但是無一例外的都生了大病,他們都會減壽,而且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那股氣息越來越嚴重了,靈兒,我們得加快了。”歸龍戴上墨鏡,開了開車後門,李艷捧著兩罐綠豆糕上車。

  “可以走了嗎?”張靈回頭看了看李艷。

  “嗯……”李艷點了點頭。

  “嘻嘻,李先生哭了嗎?”張靈俏皮的問了一句。

  李艷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

  “笑什麽,回去之後指不定你也會哭呢”坐在副駕駛的歸龍冷不伶仃來一句了一句讓張靈嚇得一哆嗦,自己怎麽把這茬忘記了……看樣子自己今天是逃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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