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 3

 

【三十四】

喝著淡而無味的蔬菜粥，吃著淡而無味的炒雞蛋，飯桌上氣氛如同被低壓侵襲。

「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倒是希望你是故意的，你都在想什麼？」程子凌說著不解氣又賞了葉羽一個暴栗。

葉羽揉了揉額頭，乖乖低頭喝粥。

「對了，昨晚跟老潘商定，大活動時間定在12月21日。」

「12月21日…」葉羽喃喃自語道。

「嗯，時間上也就剩半個月了，下周一我會開個會分配下具體工作，剩下的交給你了。」

大活動，最近一直忙著練琴，程子凌不說，葉羽差不多都要忘了這事了。

「好好表現，別忘了你還欠著賬。」

「唔…」

……

周一團委會議室

「這次活動，由葉羽統籌，希望大家好好配合。」分配完具體工作，程子凌向眾人宣布了這一消息…

會議室內頓時一片嘩然。

「不應該是紀堯嗎？」

「就是啊，葉羽才進團委多久？」

「這是要葉羽接班的意思吧？」

「怎麼會這樣？」

……

大家議論紛紛，只有紀堯一臉淡然。這樣的反應是程子凌意料之中的，她也並未立刻制止，小羽，能不能服眾就看你這次的表現了。

感覺到葉羽投來不安的目光，程子凌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示意她站起來說幾句。

「大家好！我是葉羽。」葉羽見議論的聲音小了些，提高聲音繼續說道：「第一次負責這類大活動，沒什麼經驗，希望各位學長學姐能夠多多支持，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多多指教。」

落落大方不做作，就是還差點氣場，不知道能不能鎮得住那些老油條。程子凌想到這，示意葉羽坐下，向眾人說道：「今天的會就到這，有什麼問題大家及時溝通，散會。」

這次會議過後，程子凌就儼然變身甩手大爺，關於活動的任何細節，統一口徑回復：「找葉羽，短號查通訊錄。」

葉羽的手機短號就此達到了誕生以來的業務最高峰，原本挺喜歡的手機鈴聲，瞬間淪落到要被葉羽直接換掉的境地。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小羽，你電話響了！」

「小羽，找你的，電話都打到我這了。」

「小羽，要不你關機下，咱先睡個午覺吧……」

葉羽試著調了振動，最終還是不得不暫離寢室，以免打擾室友休息。

學校廣播里放著歌：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也還真是應景。

電話也就算了，各種問題也接踵而來，葉羽第一反應就是找程子凌求助。常規操作上的步驟程子凌還會簡單解答，但到了具體問題上：

「姐，物料製作超預算了怎麼辦？「

「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

「姐，外聯部之前拉好的贊助突然說黃了……「

「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

「姐，倉庫里的活動文化衫大部分都不能穿了。「

「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

……

最後，葉羽已完全放棄了找程子凌求助的想法，只能硬著頭皮自己想辦法。

臨睡前，電話又響了，葉羽心頭一緊，這回又是什麼問題……無奈的拿起手機，來電顯示是閨蜜打來的，長舒一口氣。

「喂？「

「怎麼接我電話這麼不開心嗎？「

「沒，這些電話太多，有點累了，怎麼了？「

「沒什麼，就問問你今年生日打算怎麼過？想要什麼禮物？「

【三十五】

「那天…有事…」葉羽無力地答道。

電話那頭立馬不淡定了：「你在說什麼？以往你不是一早就籌劃，任何事情都一律靠邊讓路嘛。」

熄燈了，葉羽壓低聲音，又像是說予自己聽：「這次不一樣，真的有事。」想起程子凌，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想再讓她失望。

「葉羽，你別鬧了。你生日不一向是我們狂歡的日子嘛，我們幾個已經買好車票21號組團來Y市給你慶生了～不要太興奮～準備接駕～先掛了～」

「等等！」

「嘟嘟嘟…」葉羽還未來得及制止，電話已被掛斷了。

葉羽放下手機，望著天花板心想著：算了，到時間再說吧，先解決眼前的這堆問題才是。

……

「葉羽在寢室嗎？」

寢室長開了門：「小羽她不在。」

「知道去哪了嗎？」

「好像是說去什麼倉庫。」

「好謝謝。」

葉羽正坐著倉庫的紙箱上犯愁，就見門被推開了：「紀學姐，你怎麼到這了？」

「路過，就進來看看。」紀堯淡淡地說。

「沒什麼好看的，這裡除了紙箱能賣點錢，其他發霉的發霉，破損的破損，基本都是毫無用處的東西。」葉羽一臉沮喪，滿是疲憊。

紀堯拿起一件文化衫看了看：「知道變成的原因嗎？」

「應該是上次用了沒洗就直接堆在這的緣故。」

「負責這塊的是誰？」

「是秘書部，她們打電話告訴我這事，問我該怎麼辦。我說要看一下，她們就把鑰匙給了我。」

「子凌知道嗎？」

「我告訴她了。」

「子凌怎麼說？」

「她讓我自己想辦法。」

紀堯微微蹙眉，略一沉思：「那你就按她教你的做。」

「她沒教我啊？她讓我自己想辦法…」葉羽疑惑地看向紀堯。

「她的原話是什麼？」

「她說…你自己想辦法…自己想辦法…」葉羽黯淡的眼神逐漸亮起來：「紀學姐，你的意思是……」

紀堯微笑點頭：「嗯。」

「紀學姐，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葉羽感覺豁然開朗，臉上又有了笑容。

「你要清楚，你做得是統籌，若凡事都親力親為，要團隊做什麼？」

「嗯！那我先走了！」

「好。」

團委辦公室門口，紀堯輕輕敲了下門。

「請進。」

「學姐。」

「你怎麼來了？」程子凌抬頭。

「你的檸檬水。」紀堯在程子凌對面坐下。

「謝謝。」

程子凌喝了口檸檬水：「找我什麼事？不會是單純給我送喝的這麼簡單吧。」

「那些問題，是你讓人拋給葉羽的，是嗎？」

程子凌合上材料，平靜地看著紀堯，不承認也不否認。

紀堯繼續說道：「你又何必如此苛求，她已經做得很好了。」

「她需要做得更好。」

紀堯撐著桌子站了起來：「程子凌，你這完美主義什麼時候能改改，不要總拿你自己的標尺要求她，不是誰都能達到你的要求！」

程子凌抬眼：「一年前的你，不是就能做到嗎？」

紀堯皺了皺眉，一時無言以對。

良久，才再次開口：「她若承受不了怎麼辦？」

「只有這樣，才能逼她迅速成長。」

「可是！」

程子凌打斷了紀堯：「別忘了我們在酒吧的約定。」

紀堯表情一怔，又恢復了淡淡的語氣：「我沒忘，你也別忘了自己的承諾。」說罷轉身離去。

【三十六】

辦公室的外門被緩緩帶上，程子凌再次翻開了材料。

幾乎與此同時，手機響起簡訊提示消息。程子凌一手繼續翻著材料，一手順起手機，本只是隨意一看，但馬上又被簡訊內容移回視線：

今晚7點在團委會議室召開緊急會議，請各位準時參加，收到請回復，謝謝！

程子凌略一蹙眉，發簡訊的短號是團委的固定號碼，隨即回撥回去，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學姐？」

「晚上要開會我怎麼不知道？」

「啊？我以為你知道，是葉羽讓我幫忙發的，那…」

「好了我知道了。」

聽程子凌似要掛電話，電話那頭趕緊追問道：「學姐，那會還開嗎？」

「開。」

紀堯剛查看完簡訊，就接到了葉羽的來電。

「紀學姐，我還有個問題，能不能…請教你？」

「你說。」

習慣被程子凌拒絕，紀堯簡單的兩個字竟讓葉羽覺得有些溫暖：「我有點擔心，他們…若不買賬怎麼辦？」

「你必須得在氣勢上壓過他們，這也是目前最快捷有效的方法。」聽電話那頭沒有回應，大概還是在犯難，紀堯補充道：「你就回想下子凌說話的口氣。」

今晚的主旨就是兩個字：立威！

……

晚上6：45團委會議室

葉羽抱著一個紙箱進了會議室，置於椅子旁，靜等著分針走向12，隨著時間一分一分地划過，人漸漸多起來，三五成群的議論聲也隨之高漲：

「前兩天不是剛開過會嗎？」

「是啊怎麼又開？」

「到底什麼事啊？」

「真麻煩，我本來晚上還有事呢！」

即使無意去細聽，但還是有不少聲音躥進耳中，葉羽的心情也變得有些浮躁。

恍神間感覺肩膀被人輕拍了兩下，葉羽回過頭，紀堯風輕雲淡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稍欠下身，在葉羽耳邊低語道：「放鬆點。」

葉羽感激地點點頭，紀堯微微頷首於不遠處坐下。

這樣嘈雜的狀況直至程子凌進了會議室，呈外放模式的氣場令會議室內瞬間收聲。程書記在主位坐下，開口道：「那開始吧！」

葉羽立即接過了話，不想再給自己猶豫退縮的機會：「各位晚上好！這兩天我接到各種問題的電話，所以想借今晚把大家聚在一起，好好梳理下。」

說著葉羽從紙箱里拿起一件文化衫：「先說下這文化衫，倉庫里的文化衫基本大部分都發霉了，甚至有些還破損了。」葉羽掃了一眼秘書部部長，看她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繼續道：「但據我了解，這些幾個月前還用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恐怕當時用完就沒有洗過！」

留意到其注意力終於轉移過來，葉羽話鋒一轉：「原因嘛在此也不再深究，不過，既然是秘書部負責這一塊，就麻煩秘書部在下周一之前清洗乾淨。」

「送乾洗嗎？」秘書部部長終於坐不住了。

「我只要一批能用的文化衫，至於怎麼洗，我不干涉。」

「那經費呢？」

「沒有經費。」

「沒有經費要怎麼洗？！」語氣中滿是挑釁。

葉羽反扣在桌下的手不禁加重了力道，臉上卻極力保持平靜，一字一頓地回應：「你自己想辦法。」

聽程子凌洗腦般說了那麼多遍，葉羽也學得有模有樣。

然此時氣氛卻陷入了僵持，安靜得讓人有些發麻。只有紀堯留意到程子凌嘴角揚起一道不易察覺的弧度。

秘書部部長越發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提高音量扔出句：「我去！」，順勢還將筆記本甩在了會議桌上，發出「啪！」的聲響，桌身受力隨之微微振動。

會議室里溫度驟升，有給她幫腔的，有竊竊私語的，也有看熱鬧的，唯獨沒有聲援葉羽的。各種目光注視著葉羽，葉羽倍感焦灼，深刻體會到何為孤立無援，終是忍不住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程子凌。

【三十七】

程子凌彷彿沒看見一般，優雅地喝著水，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

雖然早料到多半會是這樣的結果，但葉羽還是難免有些失落。

葉羽垂下眼，心想著既然如此，也顧不了那許多，再次抬眼時，眼神不再似之前那般藏著憂慮，聲音也冷了下來：「學姐若是覺得這點小事都沒有能力做好的話，我想子凌學姐應該不介意換個人來做。」

程子凌放杯子的動作一滯，小丫頭不錯嘛，還懂得借力打力了。

「你！」對方被刺激得一時語塞。

葉羽心裡也緊張到不行，但頭一仗，必須得完勝，必需要掌握主動權，即使是裝，也要裝下去！葉羽微笑著，聲音卻較之前更沉了些：「學姐，你只需回答我，做，還是不做？」

秘書部部長悻悻地坐回位置，算是默認，葉羽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下。

初戰告捷，接下來的阻力也就小了許多。

葉羽又從箱子內取出一個X展架：「那我們進入下一個問題，物料這塊是宣傳部負責，之前電話里說超預算了，我想請問下，倉庫里這些X展架是否有利用起來？製作畫面時是否有剔除展架的費用？」

……

會議順利結束，效果也達到了預期那般。人漸散盡，葉羽才長舒一口氣，靠坐在椅子上。

果然自己還是不適合…也不喜歡做這類事，即使成了，心情依然悶悶的。葉羽微仰起頭，閉目養神，左手手背無力地搭在額上，試圖遮擋住白織燈垂落下的光線，睜開眼時一張精緻的面容倒映進眼帘。

「姐？」

「在門口等你你卻遲遲不出來，怎麼晚上打算住這？」程子凌眼中帶著笑意，也透著關心。

「沒。」葉羽揉了揉眼睛站起來，「這就走了。」

「很累嗎？」

「還好。」葉羽想了想：「姐，21號是我…」葉羽「生日」兩個字還未說出，程子凌的手機就驟然響起。

「等下。」

隨著程子凌出門的腳步聲，葉羽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也功虧一簣。

「剛剛你說21號什麼？」程子凌掛了電話，進來問道。

有時候，錯過了最佳的時機，再說似乎就失去了意義：「噢，我說21號的活動我一定會做好的！」

「白痴，姐說了相信你！今晚你的表現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這話如沉石入水，在葉羽心中暈開層層漣漪，沉悶的心情也隨之消散。

原來，一句簡單的肯定就足矣。

此次會議後，葉羽再未受到過電話轟炸，即使偶有電話，也不似之前只是單純地拋問題過來，而是帶著商量的語氣，一切終於都上了正軌，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

活動當周周一晚

葉羽提著炸雞全家桶進門，孫貝貝聞著味就以異常矯健的身手從床上爬了下來。

「貝貝，我想讓你幫個忙？」

孫貝貝一邊滿臉享受地吃著炸雞，一邊用模糊地發音問：「說吧，小羽，要我做什麼？」

「21號我有三位朋友要過來，你幫我去車站接下唄。」

「你自己幹嘛不去？」

「你忘了我得做活動啊。」葉羽又拿了個雞腿遞給孫貝貝：「你就當減肥啦。」

「好吧，看在雞腿的份上。來！幹個雞腿！」

「哈哈好啊！」葉羽說著也拿起個雞腿，同孫貝貝手裡的那個雞腿君來了個親密碰撞，雞腿上細碎的金黃色麵包粉應聲歡快地散落在桌上。

孫貝貝抹了抹嘴，突然想起什麼，猛地一拍桌子道：「等一下，21號不是你生日嗎？」

「是啊，你幹嘛反應那麼大…我會在KTV提前訂好包廂，你們到時候先過去。」

「你不在我們給誰慶生？自己鬥地主玩嗎？」

「好啦！我會儘早結束的，總之，你一定要幫我先穩住她們。」話雖如此，葉羽還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三十八】

21日中午12：00

籌備已久的大活動正式啟幕；

與此同時，慶生旅遊團已坐上駛向Y市的大巴車；

21日下午14：00

學校部分的活動圓滿結束，開始向社區轉移，紀堯看一切順利就同葉羽說有事先走了；

慶生旅遊團抵達Y市，孫貝貝攜室友去車站接到了葉羽的閨蜜們，一行六人去了葉羽訂的KTV包廂；

「小羽，人都接到了，我們已經在KTV了。」孫貝貝走出包廂撥通了葉羽的電話。

「好的，謝謝了貝貝，你們先玩哈。」

「等等，小羽你什麼時候過來啊？」

「我估計到了得近5點了吧。」

「這麼晚？！」

「目前進度來看是這樣的，拜託你了，幫我穩住她們。我這邊有點忙，先不說了。」

「喂…」

21日下午15：00

活動後半段（社區部分）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KTV包廂內，六人吼了一輪，開始有些無聊了。

「小羽怎麼還沒來？」閨蜜小A說。

「應該快了吧，我們要不搖個骰子什麼的。」孫貝貝說著迅速搜羅出了六個骰盅。

閨蜜小B攤了攤手：「我們不會玩啊。」

「沒關係，很簡單的，我教你們，來來來。」

21日下午16：00

活動即將進入到最後一個環節：贈送紀念品；

「小羽怎麼還不來？」閨蜜小C終於忍不住了。

「應該快了吧，我們再玩會唄。」孫貝貝推了推骰盅。

「不想玩了。」閨蜜小B道。

「是啊，一個小時前你就說了這話。」閨蜜小A補充。

「那我們再唱會歌吧。」寢室長趕緊聲援道。

可是顯然慶生旅遊團已然不買賬了：「她到底什麼時候來，你們不說我們自己打電話了。」

「我再去打電話問問。」孫貝貝一溜小跑出了包廂。

葉羽感覺到手機突然劇烈振動，走到一旁接起了電話：「喂，貝貝。」

「你趕緊來吧，我快頂不住了！

「我這邊還差點，就快好了。」

「我跟你說，我們也不太熟，除了聊你就沒什麼可聊的，你再不來，你大學高中的所有情史糗事都要被我們扒出來共享了。」

「好吧…我知道了。」

「快點昂！」

葉羽見活動也接近尾聲，想來也沒什麼問題了，就與同班同學打了個招呼，便收拾東西準備撤退了。

21日下午16：20

活動現場，情況不明……

葉羽抵達KTV。

「Surprise！」

葉羽剛推開包廂門，就聽「砰！砰！」兩聲，五彩的紙花就從兩個禮花筒中紛涌而出，飛舞至半空中，畫出一道唯美的拋物線，點落在葉羽身上，甚是好看。

「小羽，生日快樂！」

「謝謝！」葉羽開心地笑了，做活動這段時間，心情多為壓抑，好久沒這麼開心了。

活動現場直播：

程子凌本打算去找葉羽，請她吃頓大餐慶祝下大活動成功落幕，可入目的卻是活動現場一片混亂的景象：「怎麼會這樣？」

「學姐，剛剛不知道是誰帶頭自行拿了紀念品，局面就一發不可收拾。」負責派禮品的幹事顯然被這場面嚇到了，見到程子凌仿若看到了救星。

「葉羽呢？」

「之前還看到她的。」那個小幹事慌亂地看了看周圍，未發現目標葉羽。

「學姐，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你們去找社區保安借一米線，把展台和人群隔開，快去！」

「哦好！」

「把展台上的紀念品全部撤下來，堆到檯子下面去，所有人，動起來！快！」

在程子凌的指揮下，場面很快被控制下來。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通，請稍後再撥。」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通，請稍後再撥。」

……

程子凌將手機塞回包內，眉心緊鎖。

【三十九】

21日下午17：00

活動結束，大家開始收拾物料撤場。整體而已，此次活動本算得上圓滿，當然，前提是如果沒有最後那段突髮狀況。但事實上，這就像被咬了一口的蘋果，不夠完美。

很遺憾，程子凌不是iPhone，恰恰又很不巧，還是個典型的完美主義者。

21日下午17：30

「噢買尬噢買尬！」

「真的太久不見啦！」

「我隨時ok就等你電話！」

KTV包廂內大家的歌聲一陣High過一陣，葉羽的手機再次響起，依然毫無懸念地被屏蔽。

差不多到時間了，大家也有些餓了，就開始討論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關於晚上吃什麼好？

「小羽，我們晚上吃什麼？」閨蜜小A先開了頭。

「是啊，吃什麼去？」閨蜜小B保持隊形。

「你來這麼晚～不是大餐可不行～」閨蜜小C點出重點。

「你們就打定主意坑我唄，海底撈走起～」

「贊！」全票通過。

眾人情緒高漲地出了KTV。

程子凌同團委一行人回到學校，便直接去了葉羽寢室，可敲了半天門，卻始終無人應答。

整個寢室都不在，難道是一起出去玩了？程子凌心想著正要回去，恰巧隔壁寢室的兩位同學打水回來。

「學姐好！」

「學姐好！」

程子凌微笑著點頭示意。

「學姐是找貝貝她們嗎？」

程子凌本已走到樓梯口，止住腳步回身問：「你知道她們去哪了？」

「今天好像是葉羽的生日，她們出去慶生了，去哪我就不知道了。」

「好謝謝！」

「學姐再見！」

「學姐再見！」

「你們倆跟誰再見呢？提著熱水瓶站著不進來…」隔壁寢室門開了，一位同學探出頭不解地看了看：「哪有人啊？」

「傳說中的程子凌，她跟我們說話了！」

「在哪？在哪？」

「已經走啦～」

走在校園的小道上，程子凌仔細回想著，之前看檔案時葉羽的生日好像確實是在12月，21日，難怪當時告訴她活動日期時，這丫頭反應怪怪的。前幾天，似乎也提過21號……

21日晚上18：00

一行七人抵達海底撈餐廳。

門口服務員熱情地問：「您好！請問幾位用餐？」

「七位。」葉羽答道。

「不不，八位！」一旁的孫貝貝趕忙修正道。

葉羽用手摸了摸孫貝貝的額頭：「八位？貝貝你傻了吧，我們明明七個人。」

「一會還有人來，好了我們別站這了，先進去吧。」孫貝貝推著葉羽往裡走，扭頭對服務員說：「麻煩安排八人座，謝謝！」

大家坐定好，葉羽還是忍不住問：「貝貝，到底還有誰來？我怎麼不知道？」

「你耐心點嘛，很快就知道了。」吊人胃口這件事，做起來其實蠻爽的，孫貝貝想到這笑得一臉燦爛，「餓死了，我們先點菜啦！」

「我們點了幾個，你們看看有什麼補充？」閨蜜小A把菜單推給葉羽的室友們道。

葉羽伸長脖子瞄了一眼，這不看還好，一看著實嚇得不輕：「你們…這哪是幾個…我怎麼覺得全點了…」

「哪有全點？」

「就是，那幾樣蔬菜我們不是沒點。」

「……」

「寒冬臘月，是誰冒著風雪偷溜出學校給你買早餐？」閨蜜小A說得那叫一個動情。

「明明是你自己想吃…」

「每逢假日，是誰慷慨大方借你作業共享？」閨蜜小B一副義薄雲天。

「好像我被共享得更多…」

「刀光劍影，是誰幫你躲過爛桃花的追擊？」閨蜜小C倒是比較「正常」，直接站起來擺了個pose。

「……」

葉羽送了她們一個大大的白眼，再看孫貝貝她們幾個捂著肚子已笑得人仰馬翻：「你們是背好台詞來的吧…你們以多欺少我說不過你們，總之，你們能吃完就行…我已經做好喝西北風的準備了…」

「放心，一定沒問題，我們不是還有增援部隊嘛？」

「誰啊？」

「剛剛貝貝不是說還有一個人嘛哈哈！」

「……」

【四十】

桌上的菜越擺越多，直到實在放不下了，服務生不得不搬了張移動的小檯子置於一旁，令餘下的菜有安身之所。

「你們說的，都能吃掉。」葉羽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算算這12月還剩三分之一，不由一陣肉疼。

「哈哈，好像是有點浮誇，放心放心。」閨蜜小A一陣訕笑。

「希望你的戰鬥力一如既往…」

湯底開了，鴛鴦鍋里活躍地翻滾著氣泡，誘惑著一眾吃貨趕緊下筷。

葉羽見大家都盯著鍋底兩眼冒光，問：「對了貝貝，你說的人呢？怎麼還沒來？」

「快了快了，剛剛簡訊說已經到門口了。」孫貝貝低頭又看了眼手機。

「小羽。」說話間葉羽就聽見有人叫自己。

「紀學姐！」葉羽驚訝地站起身：「貝貝，原來你說的是紀學姐啊？」

孫貝貝未及開口，就聽到有個聲音在喊：「姐姐，位置在這邊。」

從葉羽的角度看過去，聲音的來源恰好被一根柱子所擋住。

紀堯回過頭，應道：「好，你們先過去，我馬上就來。」

繼而問：「小羽，你們這是聚餐嗎？」

「今天是小羽生日呢。」孫貝貝搶先答道。

「哦？」紀堯看向葉羽，露出個溫柔的笑容：「生日快樂！」

「謝謝學姐！」

「那我先過去了。」

「嗯好。」

葉羽答應著坐回座位。

「小羽，你怎麼了？」

「沒什麼啊。」

「怎麼感覺你怪怪的，快看，來了來了！」孫貝貝興奮地拍了葉羽一下。

「姐？！」

「生日快樂！」程子凌提著蛋糕笑著走過來。

驚喜之餘，葉羽這才想起自己竟忙得忘了買蛋糕。

「嘿，這是誰啊？」閨蜜小A蹭了蹭孫貝貝小聲問。

「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托小羽的福，我才能跟她有所交集。」孫貝貝說得一臉自豪。

「姐，你怎麼來了？」

「怎麼不歡迎嗎？」程子凌在葉羽旁邊的位置坐下，本想在桌上找個地方放蛋糕，掃視了一圈，最終還是放棄了。

「怎麼會，我只是很意外。」葉羽笑得一臉開心，心裡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小羽，以前怎麼沒聽說你有個姐？」閨蜜小A開啟偵探模式。

葉羽看了看笑而不語的程子凌，心裡糾結著措辭，倒是孫貝貝自以為然地解析道：「所謂學姐學姐，簡稱就是姐咯～」

「這樣啊，那怎麼能讓小羽一人佔便宜？」閨蜜小A說著給其他幾位使了使眼色：「一！二！三！」

「姐～」六人異口同聲地喊。

葉羽避開隔壁桌投來的異樣目光，腹嘆為什麼自己會認識她們……

另一邊的四人位，紀堯和一個女孩並排坐著，相對而坐的是蔣茗和趙玥。

「好久不見，茗姐。」

「是啊，好久不見了，差不多有半年了吧小藍。」

「你們倆別再感慨了，鍋都要幹了。」紀堯笑著將剛燙熟的白蝦夾給她們。

「有7個月了。」藍深深地看了眼紀堯說。

餐桌上的氣氛一直很好，心情好吃得也多，秉承著光碟原則，眾人越戰越勇。

火鍋的強大之處就在於吃的時候沒什麼感覺，吃完了就覺得撐到不行。

「小羽，接下來我們去哪玩？」撐到已經站不起來的孫貝貝的靠在椅子上問。

「你行嗎？要不要再坐會。」

「沒事，正好消化消化。」孫貝貝說著擺了擺手，隨即又打了個飽嗝。

程子凌看了下手錶說：「我先回去了，別玩得太晚。」

「姐，你不跟我們一起嗎？」葉羽略顯失望。

「不了，你們好好玩，注意安全，等你這邊結束了，到我家來一趟。」

「嗯好。」

「服務員，買單。」程子凌對經過的服務生說。

「姐，怎麼能讓你付錢？」葉羽趕緊阻攔。

「你生日呢，姐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就請你吃頓飯吧。」程子凌笑著攔住了葉羽的手。

葉羽還想說些什麼，就被興沖沖跑回來的服務生打斷：「您好！您的賬已經結過了。」

「結過賬了？！你是不是搞錯了？」葉羽一臉茫然。

「不會弄錯的，是剛剛2號桌的客人一併付的。」服務生恭敬地說。

【四十一】

「2號桌？在哪？」

葉羽順著服務生指的方向看過去，心中已有了答案，又問道；「她們什麼時候走的？」

「大概也有一刻鐘了吧。」

「好的，沒事了，謝謝。」

「知道是誰替你買的單了？」

葉羽猶豫了下，答道：「應該是紀學姐。」

「紀堯也在？」

「嗯，就你來之前碰到的，她跟…朋友也來這邊吃飯。」葉羽如實回答。

見程子凌不說話，復又補充道：「我會找機會把錢還給紀學姐的。」

程子凌笑著搖頭：「她既然付了，就不會要的。你記得同她道謝就好。好了，那我先走了。」

「姐…」

「嗯？」

「蛋糕還沒吃，或者，吃了蛋糕再走吧？」

看著葉羽期待的眼神，程子凌笑了笑說：「那好吧。」

「謝謝姐！」

「白痴。」

「我說你什麼時候也對我這麼大方一回啊？」蔣茗打趣撞了下紀堯的肩，打趣道。

「不是請你吃晚飯了嗎？」紀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蔣茗無奈地撇撇嘴，倒是換了個認真的表情：「現在藍來找你，你有什麼打算？」

「好好招待她唄。」紀堯說著先走出了便利店。

「姐姐！茗姐！要不要幫忙？」不遠處藍朝著紀堯和蔣茗揮手。

「不用了，你們就在那等吧。」蔣茗看了眼紀堯，替她答道。

「你們不打算和好嗎？」

紀堯沉默片刻，不答反問：「你會和鍾琪和好嗎？

「哇塞！彩虹蛋糕！」

「看著就很有食慾的樣子！」

前一刻還嚷著一滴水都喝不下的一眾吃貨，一見到蛋糕的廬山真面目，瞬間滿血復活，站起來躍躍欲試。

「快快快點蠟燭！」

「快快唱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小羽快許願！」

燭光閃爍，葉羽閉上眼睛十指相扣許願，在眾人的目光下，一口氣吹滅了所有蠟燭，滿滿的幸福感。

「這蛋糕真贊！」

「是啊！好棒！」

「姐是在哪買的？」閨蜜小A又開始耍寶，隨即就有人應和。

「你們別再一口一個姐了。」葉羽一臉不樂意。

「喲～我怎麼聞到一股醋味啊。」

「哈哈……」

程子凌走後，一行七人在前往「下一場」的路上挪動著，葉羽覺得該給紀堯打個電話，可想了想還是改天當面道謝比較好。

「小羽，扶我一下。」孫貝貝倚著路燈向葉羽求助。

「讓你別吃那麼多了。」葉羽無奈地攙住孫貝貝：「哦對了貝貝，是你叫…子凌學姐來的嗎？」

「沒有啊，我哪有這能耐？是子凌學姐打電話給我的，說打你電話沒人接。」

「那她說什麼了？」

「就問了我們在哪，有沒有訂蛋糕，然後說一會過來。」

「她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這麼明顯肯定知道嘛。」

葉羽忙拿出手機，果然有好幾個程子凌的未接來電。

「發什麼呆？綠燈了。」

「哦走吧。」

「那我們回去了。」蔣茗笑著說。

「住我這吧。」

「不了，下次吧。」

紀堯明白，蔣茗這是有心多留些時間給她們獨處，便也不再說什麼。

「茗姐再見！」

「拜拜小藍。」

「姐姐，你家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藍在紀堯家裡轉著，昔日種種回憶湧上心來。

「以後，還是叫我紀堯吧。」紀堯淡淡地說。

藍的笑容僵住：「姐姐，你還是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好了，早點休息吧。」說罷紀堯便往樓上走。

「姐姐！」

「我給過你機會了。」

次日下午，送走了慶生旅遊團，葉羽就攔下一輛計程車，報了程子凌家的地址。

【四十二】

「姐！」

「嗯，進來吧。」

「姐，你找我什麼事啊？」葉羽跟著程子凌進了卧室。

「昨天的活動順利嗎？」

「挺順利的呢。」

程子凌皺了皺眉：「你等活動結束再走的？」

「是啊。」葉羽未注意到程子凌的表情，放下包，順口應答著。

程子凌回身遞了張紙給葉羽：「寫好姓名學號，我讓你室友帶給明天上課的老師。」

葉羽一看是一張蓋了章的空白請假條，這可是平時同學們求之不得的好東西，正要下筆，才反應過來，不解地問：「姐，為什麼要請假？」

「寫。」程子凌的聲音聽不出溫度。

葉羽忙低頭拿起筆，遲疑著又問：「姐，請假原因我該寫什麼？」

「養傷。」

葉羽指尖一松，筆從手中滑落，慌亂地抬起頭：「姐，我做錯什麼了？」

程子凌眼神淡漠，重重的壓迫感鋪天蓋地襲來，冷冷地道：「那你就站在這想清楚。」

葉羽感到手肘受力，順勢被程子凌拉到了牆邊。

「你慢慢想，我不急。」

葉羽趕緊站直身體，使勁回憶著：這是怎麼了？昨天還好好的。難道是活動出了問題？可我走的時候還一切順利，那時候也快結束了，應該不會有差錯的。剛剛問了我是什麼時候走的，難道說，發現我提早走了？

「姐。」

「想好了？」

「嗯…我是下午四點走的…當時活動還沒完全結束…對不起…」

「沒了？」

「姐…」

「把外套脫掉。」

「呃…」葉羽覺得後背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撕咬了一下，還好面前是牆，不然早就撲在地上了。

早知如此，葉羽肯定會在外套里多穿幾件衣服，而不僅僅只是一件單衣。

「那繼續想吧。」程子凌扔下皮帶，走出了卧室。

再回來時，已是半小時後。

期間葉羽也不敢動，因為長時間用力站著，身體已有些酸痛。

「想清楚了嗎？」

「姐，是不是活動出問題了？」

「出現了哄搶。」

「怎麼會這樣？那最後怎麼樣了？」葉羽急切地問，對於這一結果完全始料未及。

「怎麼會這樣？你的預案在哪？就算你提前走了，有沒有做好交接？活動結束後，你連最終的情況都不去了解！」

程子凌的質問令葉羽無言以對。

「對不起，姐。」

「我不想聽對不起，這就是你當初信誓旦旦跟我的保證？」

夾雜著風聲，皮帶落下，又是背上。

葉羽心裡愧疚難當，咬著牙，努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背部的痛覺神經尤為敏感，皮帶在背上召喚出一排痛點，細密的痛感又沿著痛點不斷深入，猶如被無數針扎一般。

或許葉羽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還有一層布料的阻隔，卸去些許痛楚。

短暫間隔的五下過後，葉羽終於忍不住伸手去擋，可皮帶已呈下落趨勢，程子凌來不及收力，力道全擊在手臂上。

「啊！」葉羽疼得捂著小臂蹲在地上。

「起來！」

葉羽剛一站穩，疼痛又狠狠地咬了上來。

「我說沒說過不許擋？」

「姐…呃…」毫無間隙的三下，遍布的疼痛，葉羽完全消化不過來。

「褲子脫了。」程子凌的語氣不容置疑。

葉羽咬了咬嘴唇，艱難地將牛仔褲褪到膝蓋處。

下一下會落在哪？臀上、背上、腿上，程子凌抽得毫無規律，未知的恐懼更是加重了葉羽的心理壓力。

葉羽重重地喘息著，用手抵住牆才勉強撐住。

「休息下。」

葉羽剛要鬆一口氣，卻聽程子凌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過會繼續。」

葉羽垂下眼，小心地撩起衣袖查看，小臂上一道紅色的印子整齊地凸起，一觸即疼，想來身後的情況必然更甚。

此間，前一日晚種下的疑問卻如鬼魅般不停地向上躥，迫切想獲知答案。葉羽內心天人交戰，理智極力阻攔，腦海里卻回想起昨晚與孫貝貝的對話：

「她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這麼明顯肯定知道嘛。」

終是，聽到了自己因體力消耗而有些乾澀陌生的聲音：「姐，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你是不是早知道…所以，有意將活動…定在那一天？」

【四十三】

程子凌神情微動，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用聽似平靜的語調說：「褲子穿上吧。」

葉羽深吸一口氣，提上褲子，動作牽扯到背上的傷，褲子又摩擦到臀腿上的傷，可是這些疼痛都無法蓋過心裡的糾結與不安。不是的對吧，一定不是的，葉羽轉過身，靜靜地等著程子凌的答案。

「姐…」

「你既然問了，心裡不是有答案了嗎？」程子凌側過身，從葉羽的視角看過去，聽不出情緒，也看不清表情。

這是默認了嗎？葉羽心中一沉。

「如你所想。」

「為什麼？」聲音通過葉羽喉嚨傳出，竟是有些顫抖。

「為了讓你分清主次。」程子凌合上眼睛，回答得十分果決，擲地有聲。

「如果不在那天，我一定不會提早…」

「沒有如果，就是因為這種僥倖心理，你之前的努力才會功虧一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著看你笑話？」程子凌詫異於自己的情緒。

「我不在乎！」這是第一次，葉羽用這種態度同程子凌說話，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房間里的空氣凝結了片刻。

程子凌嘴唇微動：「你可以走了。」，透著冷意。

那一瞬，葉羽從她眼裡讀出的失望，卻是比身後的傷更痛得多。

「姐，為什麼？其實我根本…」葉羽本想說自己根本不喜歡做這些，卻覺得此刻再說這些顯得過於矯情，最後只是喃喃自語道：「為什麼非得如此？」

「出去。」

程子凌拎起外套拋給葉羽，門打開了，12月的風從中灌入，竟也不覺得冷。

葉羽側過臉，眼前一片模糊，用力擦了擦即將湧出的液體。若是此時道歉，應該還來得及吧。可是，為什麼總是要我先讓步？姐，你就不能遷就我一次嗎？非得每每把我逼得毫無退路嗎？我累了，似乎不管怎麼做都追不上你的步伐…

葉羽微仰起頭，垂著的右手緊緊地攥成拳頭，小臂上的傷瘋狂地抗議著，「好，我這就走。」

程子凌將視線從那個落寞受傷的背影上移開，重重地摔上門。

從S小區到學校其實並不遠，可是葉羽卻走了好久好久。淚痕一遍又一遍地被風吹乾，直至臉頰乾澀得生疼。其實踏出程子凌家的第一步，葉羽就後悔了，只是不肯承認而已。快走到學校的時，手機響起一曲輕音樂，是《吟香》，葉羽欣喜地停住腳步，可瞳孔卻很快又暗了下來。

葉羽平復好心情接起電話：「喂，紀學姐。」

「在學校嗎？」紀堯聽著葉羽的聲音不禁皺了皺眉。

「我一會就到了，怎麼了紀學姐？」

「那你在校門口等我下，我有東西給你。」

葉羽本想婉拒，但想來還是該當面道謝的，「嗯好。」

雖然努力遮蓋哭過的痕迹，可通紅的眼眶又如何騙得了紀堯。

「風太大，刮的眼睛有點痛。」葉羽試圖解釋著。

「嗯。」紀堯淡淡地笑了笑，既然不想說，也不必打破砂鍋問到底。

「遲到的生日禮物。」紀堯將一個包裝精美的袋子遞給葉羽。

「紀學姐，昨天你幫我買單我還未來及謝你，怎麼還能要你的禮物？」葉羽強扯出一絲笑容，連忙將禮物推回給紀堯。

紀堯早料到葉羽不肯收，只是說：「你先打開看看，看過之後如果還想還給我，我也不再勉強。」

葉羽猶豫了下，小心地拆開包裝紙，是一個扁平的長方體盒子，取出一看，是一張CD：「《The Piano Player》？！還是紀念版！紀學姐，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馬克西姆嗎？」

「之前聽你給子凌伴奏，我猜你應該會喜歡，沒想到感覺還挺准。」

「這是簽名？！是親筆簽名嗎？」葉羽不敢置信地看著紀堯。

「難不成是我簽的？」紀堯倒是被葉羽的話逗笑了：「怎麼樣還要還我嗎？」

偶像的親筆簽名又有哪個粉絲能抗拒得了？

「謝謝紀學姐！」

「這張專輯最喜歡哪首？」

「這張專輯最喜歡哪首？」

「第十一首！」

「第十一首！」

兩人相視而笑。

「紀學姐，你會彈鋼琴嗎？」

「會一點。」

「能不能彈一首給我聽？」

紀堯微笑著點頭：「好。」

「不過看來得改天了，等我借了琴房鑰匙…琴房鑰匙，紀學姐你怎麼會有？」

紀堯的手機震動了兩下，一條簡訊收入。

藍：姐姐，我迷路了。

【四十四】

「想聽什麼？」

琴架上壓琴譜的木條依然盡職地躺著，姐…葉羽看得有些恍神。

「小羽？」

「哦要不就這首？」葉羽指著專輯上的第十一首，本只是隨口一說。

「《克羅埃西亞狂笑曲》雖然透著堅強，但還是過於傷感了，你現在的心情，還是應該聽聽活潑些的曲子，聽過《克羅埃西亞第二狂想曲》嗎？」

葉羽很是驚訝：「聽過，可那首需要極快的手速，曲譜就有41頁，我曾試著練過，最後還是放棄了。」

紀堯笑著垂下眼，雙手置於琴鍵上，十指行雲流水般在琴鍵上舞動著，動聽的旋律從指間淌出，隨著左手流暢的伴奏，原本歡快的曲調漸近高潮，顯得非常激昂。

紀堯從容地彈著，上身和著旋律恰當好處的起伏，葉羽慢慢地閉上雙眼，仔細聆聽著，生怕漏掉一個音符。沒想到，居然有幸能感受一次現場版！美到極致的和弦，傳遞著一種發自心底的力量，原本鬱結的心情也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一曲彈罷，琴房內只剩下美好的寧靜，此刻無需多言，靜靜回味，更是一番暢快淋漓。

這時，紀堯的手機卻不適時的響起。

「姐姐，你在哪？我迷路了，這邊打不到車。」藍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發個定位過來，在那等著。」

「嗯好，姐姐你快來。」

「紀學姐，你有事就去忙吧，我也該回寢室了，謝謝你的禮物和琴聲，都很棒！我很喜歡！」琴房很安靜，即使不想聽，也能聽得大概，葉羽首先打破沉默。

「好，那我先走了。」

葉羽在校園裡晃蕩了半天，看時間已過了食堂的供餐時間，沒什麼胃口，就在食堂旁的小飯館隨便打包了一份回寢室。

正在找鑰匙開門的葉羽，後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嘿小羽，現在才吃晚飯？」

葉羽皺了皺眉，待痛感散去，才回身應答道：「嗯，那我先進去了。」

「話說昨天子凌學姐來找過你們，當時你們寢室都不在。」

葉羽開門的手突兀地停住：「你說什麼？」

「啊？我說子凌學姐昨天下午來找過你們。」無辜的隔壁寢室同學被葉羽的反應有些嚇到。

「她說什麼沒？」

「哦就問了你們去哪了，我告訴她你生日，你們應該是出去聚餐了，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跟子凌學姐……喂！小羽！你這是去哪？你的外賣不要了嗎？！」

夜入墨色，校園裡的，校園外的路燈都亮了起來，襯著雨點落下的軌跡。程子凌撐傘出門，本沒心情做任何事，卻因一個電話而改變了。

「子凌，我回來了！」

「你在哪？剛下飛機嗎？我去接你。」程子凌眉眼間洋溢著欣喜。

「我已經在計程車上了，我們老地方見吧。」

「好。」

葉羽幾乎是衝出寢室樓的。

「你既然問了，心裡不是有答案了嗎？」

「如你所想。」

為什麼不解釋呢？

為什麼連一句辯解都沒有？

為什麼任由我誤解你？

程子凌你就這麼驕傲嗎？

回想起程子凌失望的神情，葉羽本以為是失望於自己搞砸了活動，失望於自己的態度，到這一刻才明白，程子凌真正失望的是自己竟如此誤解她。

葉羽一路飛奔，鞋跟所落之處，濺起點點水花，身後的傷叫囂著，她卻全然不顧。

落在身上的雨點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密集，跑到程子凌家時，葉羽已分不清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汗水，外套和牛仔褲都已被雨水淋濕。

葉羽不禁打了個寒顫。第一次淋雨，感覺僅一個字：冷。

葉羽扶著牆按了下門鈴，時間輕快地跳過，當葉羽第三次按下門鈴時，回應她的依舊是緊閉的防盜門。

紀堯打車到達，藍正站在一個報亭下躲雨，見到車窗後的紀堯趕緊跑了過去。

「怎麼跑這麼遠？」

「姐姐，我記得原先這邊有家做壽司的小店，你很喜歡他家的北極貝芒果壽司，我本想買了帶回來，可怎麼也找不到，就越走越遠迷路了。」

「那家店已經拆了。」依舊是淡淡的語氣。

「你們姐倆感情可真好。」計程車大叔忍不住插了一句。

藍看向紀堯，紀堯的目光卻落在窗外，車內陷入了奇怪的沉默，計程車大叔也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撇了撇嘴專心開車。

【四十五】

「子凌，這邊！」熟悉又帶有磁性的聲線，觸及程子凌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程子凌微笑著回身，對上鄭詢暖暖的笑容。一頭精神的短髮，稜角分明的輪廓雖較數月前消瘦了些，卻依然散發著英氣。黑色風衣里搭著一件熨燙得筆挺的白襯衫，領口微微敞開，襯出挺拔修長的身材。

「回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

「我想給你個驚喜！」

「之前不是說要到1月嗎？」

「那邊聖誕節快到了，學校基本也沒什麼事，就提前回來了。」

「這次能待多久？」

「過完年吧。」

程子凌還想說什麼，嘴唇就被兩瓣溫潤抵住，鄭詢將她緊緊擁入懷中，耳畔響起溫柔的低語：「子凌，我好想你。」

「我也是。」程子凌精緻的面容上染上一層動人的紅暈。

雨，似乎停了。

簡單吃過晚飯，藍就一直跟在紀堯身後，多番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

「姐姐，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藍說得一臉誠懇，也很堅定。

「我說最後一遍，別再叫我姐姐，否則就從這出去。」

藍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衝進書房把紀堯的工具桶抱了出來，將所有工具盡數倒在了茶几上，褲襪、內褲一氣褪下，彎下腰雙手撐在沙發上，標準的姿勢。

紀堯淡然地看了一眼：「喜歡撐就撐著吧。」

鄭詢送程子凌到達單元樓下。

「我送你上去吧。」

「不用了，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倒倒時差。」

「那好，明天是平安夜，我在你最喜歡的那家餐廳訂好了位置，晚上六點，不見不散。」

「好，不見不散。」

程子凌走進單元樓，帶著身後鄭詢深情的目光。

一出電梯，程子凌就看到了蹲在門口的那個身影。

「姐…」葉羽聽到腳步聲連忙站了起來，眼前頓時一陣暈眩。

「你怎麼在這？」程子凌聲音還是冷冷的。

「姐，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我不該那樣想你的。」

「怎麼想是你的事，於我無關。」

「姐！」葉羽伸手擋住即將關上的門，手臂忍不住有些發抖。

「你淋雨了。」程子凌皺了皺眉，葉羽身上還未乾的衣褲引起了程子凌的注意。雨停了已有兩個多小時了，那這丫頭起碼在這呆了兩小時以上了。

「進去洗澡。」

進了房間，葉羽依然覺得很冷，全身酸脹乏力，腦子裡嗡嗡直響。撐在洗手台上的手感覺都不是自己的，意識好像…也模糊了。

見浴室里半天沒一點動靜，程子凌感覺有些不對：「葉羽？」

沒有應答，程子凌直接推開了浴室的門，葉羽正癱坐在地上，頭無力地靠著牆，清秀的眉目因痛苦而擰在了一起。

「小羽！小羽！」

葉羽吃力地睜開眼，程子凌擔心的神情漸漸清晰起來。

程子凌伸手摸了摸葉羽的額頭，好燙！肯定發燒了。

「把衣服換了，我們去醫院。」說著扶起葉羽進了卧室。

「姐…你不出去嗎？」

「我怕你再暈過去。」

「這…」

「你換不換？或者我幫你。」

「不不…我這就換。」葉羽背過身將衣褲去掉，身後一道道皮帶印記清晰分明地排布著，有幾道重疊處已染上了深深的紫色。程子凌轉了視線，不由一陣心疼。

不管大小病症都要抽血化驗似乎已成了醫院斷症的必經方式之一。

葉羽無力地靠在座位上，程子凌順手幫她挽起右手的袖子，一道青中帶紫的印子橫貫手臂，在葉羽白皙的手臂上顯得格外扎眼。

「姐，換那隻手吧。」葉羽抬起左手蓋住傷，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好。」

葉羽縮著脖子顯得有些冷，程子凌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有沒有好點？」

「嗯，姐，我…餓了。」一晚上沒吃東西，葉羽的胃早就在抗議表達不滿情緒。

「掛完這瓶帶你去吃東西。」程子凌的語氣中終於聽出了笑意。

「好。」葉羽將自己又往程子凌懷裡塞了塞，嘴角輕輕向上揚起，是不是，該感謝這場雨？

打完點滴回到程子凌家已是半夜三點多。燒退了，葉羽的精神也好了許多。

「睡覺吧，明早的課我幫你請假。」

「姐，你這是原諒我了嗎？」

「沒有。」

「那……」葉羽垂下頭面露沮喪。

「好了，上床睡覺，明天再找你算賬！」

【四十六】

次日上午，葉羽被自己手機鈴聲吵醒，一看時間竟已10點多，自己居然睡了這麼久。

「葉羽，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潘老師，有什麼事不能電話里說嗎？」葉羽無力地答道。

「怎麼我還請不動你了？」

「潘老師，我很累…」

「熊孩子好的不學這句倒學得快！昨晚睡那麼早還累？趕緊給我過來，再裝削你！」老潘氣不打一處來，程子凌很忙她是知道的，偶爾說這話推脫她也就忍了，但是葉羽這丫頭才哪跟哪？！

昨晚睡得早？我明明是今天凌晨才睡的！葉羽無奈地起床穿衣服。

「姐，潘老師找我，我要去一趟。」

「嗯。」

葉羽出門前，程子凌還是叫住了她：「等等，不管她提什麼要求，你只管答應就好。別做辯駁，明白嗎？」

「為什麼？」

「你別管，照做就是。」

「哦。」

「你怎麼臉色這麼差？」

「潘老師我說了我不舒服您老也不信啊…」

「過來先坐下。」老潘說著拉了下葉羽的手臂。

「嗯…」

我手勁不至於那麼大吧，老潘拉起葉羽的袖口查看，葉羽想阻止已來不及了，小臂上那道青紫的痕迹妥妥地呈現在她眼前。

「你的手臂怎麼回事？」

葉羽忙把袖口拉下，「啊，我不小心從床上掉下來，摔的。」

「寢室的床不是有護欄嗎？」

「所以說是不小心嘛。」

「能摔到這？」老潘半信半疑。

「那個正好磕到了椅背。」葉羽暗贊自己機智，緊張得手心都是汗，看老潘似是信了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潘老師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上周的活動怎麼回事？我聽到很多個版本，當然，這裡還不包括已經被子凌壓下來的。我要你一個解釋。」老潘的神情嚴肅起來。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著看你笑話？」程子凌的話再次在耳邊迴響，葉羽心裡更覺愧疚。

「那天正好是我生日，有朋友過來，我就提前走了，是我的責任。」

「嗯，當晚子凌也跟我聊過了，畢竟你也是第一次做，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不過你也必須吸取教訓，以後該收收心了。」

「好我明白。」

「不過下次團委例會的時候你要就這件事做個檢討。」

「檢討？您不是說過去了嗎？」

「事情是過去了，但檢討還是很有必要的。」

「好…」想起程子凌說不要辯駁，葉羽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那潘老師，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行，你去吧。」

葉羽一進門還未坐下三位室友就圍了過來。

「你昨晚跑哪去了？」

「昨天學校的老師都來查寢了，打你電話又沒人接。」

「查寢一般不都周一嗎？」

「突擊檢查唄。」

「哦那後來怎麼樣了？」

「多虧我機智，去樓下查過寢的寢室抓了個壯丁，躺在你床上裝睡才瞞過了精明的潘老師！」孫貝貝急著邀功。

「原來如此…」葉羽終於明天老潘為什麼說自己睡得早了。

「什麼原來如此？葉羽！你老實說你外邊是不是有男人了？」

「是啊小羽你最近常常也不歸宿。」寢室長應和著。

「今早的兩節課你也沒來，你以前從不翹課。」

葉羽哭笑不得，你們這是要集體審判嗎？早知道就不回來直接走了。

孫貝貝一臉「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我跟你說葉羽，他這是’第五者’行為！除非他請我們吃三天大餐否則斷不能容！」孫貝貝說得義憤填膺。

「你們慢慢聊，我去洗衣服了…」葉羽將昨天那身衣服從袋子里取出，顧自去洗手台前洗衣服，可是未能充分被滿足好奇心的三人又怎會輕易放過她，而正習慣性撩袖子的葉羽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昨天出去還換了身衣服，肯定有問題。」孫貝貝又開啟神探模式。

「小羽，你胳膊上怎麼紫了一片？」眼尖的寢室長一下抓住了新的信息點。

「你怎麼弄的？」

「你這是被人揍了吧。」孫神探總結。

這話說得葉羽有些發虛，今天這是要鬧哪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