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 2

 

【二十】

葉羽緊張地等待著程子凌的回答,而程子凌卻一臉平靜地繼續吃著她的夜宵,然後優雅地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笑著問,「你還吃嗎?」

「不吃了,學姐你…」葉羽想再問一次,但還是被程子凌打斷,「那我都收掉了。」

說著迅速地將桌上的一次性打包盒送入了垃圾桶。修長的手指輕按了幾下後頸,似是有些累了。

「學姐,時間不早了,或者我們早點休息吧。」既然她不想回答,就算了吧,葉羽暗自想著。

正所謂「當局者迷」,看著葉羽極力掩飾心裡的困惑與失落,程子凌又看了看錶,有些事本想明天一早再解決,看來是不能拖了。

程子凌拿起之前那個黑袋子,徑直走進了卧室,「進來。」

葉羽突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趕緊跟進去,險些撞上了突然停下腳步的程子凌。

「把門關上。」

「哦好。」

葉羽關好卧室門剛一回頭就見程子凌從黑袋子里拿出了一根雞毛撣子!

「學姐,這麼晚了你還收拾屋子呀…」說完自己都覺得有哪不對,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

「嗯,收拾屋子順帶收拾你。」程子凌倒持著雞毛撣子在手裡掂了掂。

「啊?!」

「過來。」

在程子凌的氣場壓迫下葉羽還是乖乖地走到了她身旁。

「該怎麼做不需要我來教你吧?」

葉羽覺得屋內氣壓驟降,全身的細胞都在發熱,心臟像是裝了馬達般越跳越快,想悄悄看一眼程子凌的表情,卻對上了她凌厲的目光。

學姐她,真的是圈裡的!終於得到標準答案的葉羽竟暫時忘了自己當下的處境。腰間突然一沉,感覺到身體在向前傾,條件反射得用雙手做支撐,不料身後卻瞬間一涼,睡褲被滑到了膝蓋處。

身後的傷過了一周已好得差不多了,但痕迹尤在,青紫的印記周圍已透出淡淡的黃色,暗示著恢復的進度,程子凌不禁皺了皺眉。

「原本不是?!你把她拉進圈子裡了?!」蔣茗雙手撐著桌子一下站了起來。

「你能不逗嗎?」

「開個玩笑嘛。」蔣茗重新坐下,「對了,你說葉羽是被你那學姐帶走的,這是什麼情況?」

「就如你想的一樣。」紀堯看了眼蔣茗答道。

「那你就不打算有所行動?」

「這種事本就是雙方面的,我不喜歡勉強。」紀堯頓了頓,「其實,小貝才是真正的主動。」

蔣茗頷首,表示深以為然,隨即又露出個神秘的笑容,「你說她們晚上會不會實踐。」

紀堯沉默片刻,拿起剩下的半聽黑啤一飲而盡,「她倆會不會不知道,但你晚上必然得辛苦了!」紀堯特意加重了辛苦二字。

咚咚!咚咚!連著兩條簡訊,蔣茗劃開一看,是鍾琪和趙玥發的,內容也如出一轍:

「姐姐,晚上我想住你那。」—鍾琪

「姐姐,晚上我可以住你那嗎?」—趙玥

「紀堯,你是屬烏鴉的嗎?」蔣茗揉了揉眉梢,將自己的手機遞給紀堯,「怎麼辦?」

紀堯淡淡地笑了笑,「你快回去吧,小心她倆打起來。」

【二十一】

房間里安靜了很久,葉羽有些不安地回過頭,「學姐…」

「不準動,不準喊,不準擋。」程子凌話音剛落,痛楚也隨之落下。

房間里只回蕩著雞毛撣子抽打在臀上的聲音。

細小的木棍開始一下接一下的撕咬著葉羽,這感覺比藤條好受不了幾分,身後隨即凸起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紅稜子,葉羽繃緊了全身的神經全力保持著姿勢,呼吸也逐漸急促起來。

這是程子凌第一次打人,即使鎮定如她也難免有些緊張,看著新傷的嫩紅色漸漸蓋過原先暗淡的青紫色,程子凌有些猶豫,這已不是今晚的第一次猶豫了,想來這一周,葉羽做的事也著實可氣,好好的生日趴草草結束,當晚趁自己出去買葯竟然就落跑了,害自己擔心了一整夜沒睡,然後,自己知道了這個圈子…晚上又膽敢喝醉了氣自己!小羽是圈裡的人,經過一周,自己對這個圈子也多少有些了解,用圈子的方式來解決這些問題也許是最好的方式,至少,自己並不排斥。想到這,雞毛撣子在半空中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再次抽下。

這不是單純的實踐,更像是姐姐在教訓做錯事的妹妹,沒有數目,沒有放水,沒有規則,完全不知道下一下會落在哪,葉羽身後已腫起了兩指多高,額上開始不斷有細密的汗珠滲出,葉羽覺得自己下一下可能便會趴在床上了。

「啊!」還是沒忍住喊出聲來。

「我說了不許喊。」程子凌的聲音不容置疑。

「對不起學姐…疼…」床單的一角被葉羽揉進掌心裡,四周隨之皺起幾排褶子。

又一下落下,「你叫我什麼?」

「學姐…」

這一下比上一下又上了一分力。

葉羽突然想起在計程車上程子凌說的話,「小羽,姐不喜歡你這個樣子。」

是這麼說的沒錯,葉羽調整了呼吸,試探性地喚出那個字眼,「姐?」

程子凌看著這丫頭小心翼翼的樣子甚是有趣,又給了她一下,不過力道基本都收住了,「聽不見。」

「姐!」葉羽提高了嗓音。

「最後50下,報數。」

葉羽還未來得及開心,就聽到了這個並算不小的數字,天,還有五十下,撐一下,再撐一下就好了,可以的可以的,葉羽不斷給自己打氣。

「一」

程子凌放慢了速度,每一下都間隔兩秒,給葉羽一個緩衝的時間,也給自己一些時間平復心情。

「二」

……

「唔…十」

……

「十五」

「十…六…」

……

「二…十」

看這丫頭身體已有些顫抖,身後的顏色也不斷加深,程子凌垂下手裡的工具,撫了下葉羽的背,「好了,先到這吧。」

葉羽如蒙大赦,卻聽程子凌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剩下的就先欠著,下個月的大活動,你來主導,如果順利完成,就放過你了,但如果搞砸了,就按你搞砸的程度來看翻幾倍好了。」

葉羽拉上睡褲疼得差點沒站穩,「可是我從未做過。」

「正因如此才需好好歷練,別讓我失望。」程子凌又露出了笑容。

「我會做好的。」

「嗯,姐相信你。」程子凌伸手揉了揉葉羽的鬢髮,眼裡滿是溫柔。

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做好,只為能配得上那個字眼,只為成為你引以為豪的妹妹,即使那些事我並不喜歡,即使會有不少困難,都值得。

—葉羽

【二十二】

躺在床上,看著一旁已經熟睡的程子凌,月光透過薄薄的窗帘依稀可以看見她精美的輪廓,不是在做夢吧?稍一動了動身體,身後傳來的疼痛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

紀堯家燈火通明,紀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茶几上的焦糖拿鐵還冒著縷縷熱氣,手指不停地按動著電視機遙控器,漫無目的地換著台。

沙發的另一端,鍾琪和趙玥並排撐著,蔣茗對摺著皮帶站在一旁,顯得有些疲憊,「明天一早都回學校去。」

「我不嘛,姐姐。」鍾琪扭過頭滿臉的不樂意。

「啊!」

蔣茗手裡的皮帶重重地甩了一下,「或者現在就回去。」

鍾琪賭氣地提起褲子就跑了出去。

「不去追?」紀堯將視線從電視上移開,回過頭問。

蔣茗嘆了口氣,看了眼還撐著的趙玥,「小玥你起來吧。紀堯,我去看看。」

蔣茗在單元樓下追上了紅著眼的鐘琪,「跟我回去,明天一早送你去公交站。」

「我不,我要明晚再回去。」鍾琪用袖口用力擦了擦眼睛,聲音已帶了哭腔,「我好不容易等到周末來找姐姐。」仰起頭看著蔣茗。

「我明天有事,你別鬧。」

「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既然是這樣,當初為什麼要收我?」

蔣茗皺了皺眉,聲音沉了下來,「我當初是不是就說過,能給的我會給,但是,不要奢求太多。」

深夜,單元樓下兩個身影相對而立,其中一個身影像是被晚風吹得顫了顫,在路燈的注視下狼狽地跑了出去。

「怎麼就你一個人?」紀堯看蔣茗的表情,雖有些明白了,但還是補了一句,「可這麼晚了…」

「她住在小區對面的快捷酒店。」

紀堯明白蔣茗的所想,「那早點休息吧。」

「好。」

第二天一早,葉羽就醒了,因為身後的傷,一整晚都處於淺睡眠狀態。又不敢太大動作,怕吵醒程子凌,就一直看著天花板發獃,直到一陣歡快的鈴聲響起。

程子凌伸手在床頭柜上摸索了一下,劃開接聽鍵,「喂?」

對方說了幾句,程子凌輕柔地應答著說好。掛了電話翻過身,「醒了多久了?」

「沒多久。」

「睡得還好嗎?」

「挺好的。」

「那起床吧,早上臨時有點事。」

「嗯好。」

見程子凌起身換衣服,葉羽也跟著坐起身來,身後的傷被壓了一晚這一動算是將有些麻木的痛覺都喚醒了,「嗯…」葉羽生生地將聲音壓在了喉口。

「怎麼了?」程子凌回過頭問。

「沒什麼…」葉羽強扯出一分笑容擺了擺手。

換好衣服走出卧室,程子凌已經洗漱完在梳頭了,長發垂下,發尾向內捲曲成一個恰當好處的弧度。

「姐,其實你不扎頭髮更漂亮。」

「是嘛?那今天就不扎了。」程子凌溫柔地笑了笑,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對了小羽。」

「嗯?」

「還痛不痛?」

「不痛了。」葉羽紅著臉答。

「那快洗漱下我們出門了。」

「好。」見程子凌已收起了目光,葉羽悄悄深吸一口氣,探了探身後的傷,還腫著,有些地方還有些硬……

【二十三】

「小羽你回來啦!」

葉羽輕輕推開寢室門,本以為還在睡覺的室友們竟是難得的全起來了,穿戴整齊,彷彿如臨大敵。

「這是怎麼了?」葉羽滿臉疑惑地問。

「班長早上發簡訊來,說明天下午要體能測試,所有人都得過,涉及到年底評獎評優。」寢室長一臉憂傷的將自己的手機遞給葉羽看。

體能測試,葉羽也犯了難,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若換平時還好,現在這樣,可真是應驗了一句話:輕傷不下火線!可這傷的也不輕哎。「嘶…」本想靠下爬梯,身後的傷立馬又開始叫囂,好在室友們都沉浸在即將體能測試的憂傷里,沒有注意到葉羽的異樣。

「貝貝,你找什麼呢?」

「我的運動鞋…」孫貝貝頭也不回繼續翻箱倒櫃。

「貝貝你從不運動,哪來的運動鞋?去年體能測試的時候你還是找隔壁寢室的同學借的呢…」葉羽無奈地阻止孫貝貝自欺欺人的行為。

孫貝貝安靜了幾秒,突然轉過身,按住葉羽的肩就是一通搖,「小羽我該怎麼辦?!」

「啊!」葉羽毫無準備一個重心不穩就撞在了身後的爬梯上,身後的傷無一倖免。

「怎麼了?這麼大反應?」孫貝貝顯得有些不解。

「你撞一下試試?」葉羽趕緊爭辯,希望貝貝沒看出自己的心虛。

孫貝貝撇撇嘴,「那也不至於這麼大反應,怪怪的。」

「哪有?」葉羽不留痕迹地避開孫貝貝的目光往陽台走。

「說起來昨晚你被子凌學姐帶走後怎麼樣了?」

「是啊是啊!」

孫貝貝這話一起,另兩位室友也聞聲湊了過來。

「沒怎樣啊。」葉羽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自然些。

「昨晚子凌學姐帶走你的時候樣子冷冷的,好像是生氣了。」

「你們也早點回去!」孫貝貝學著程子凌的語氣立馬來了個Cosplay,「霸氣側漏啊有木有?!」

「你還是先想想你的體能測試吧。」

這話很成功的轉移了話題,孫貝貝頓時就像泄了氣的皮球。

可是,如若能再選擇一次,葉羽寧可繼續應對孫貝貝的好奇心也斷然不會用這話來轉移話題了。

「小羽!」孫貝貝浮誇地握住了葉羽的手。

「幹嘛?」葉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從手心傳來。

「替我去測試~」孫貝貝湊近葉羽用只能她倆才能聽到的音量說出來這五個字。

「不行,發現會被處分的。」

「不會的,負責監考錄成績的都是文體部,咱倆這麼低調又沒人認識的。」

「學生證上的照片是擺設嗎?」

「這個簡單,咱把照片撕下來換一下不就搞定了嘛,測完再換回來,神不知鬼不覺。」

見葉羽已有些動搖,孫貝貝趕緊再接再厲,「小羽,就幫我這一次吧,我還想拿了獎學金吃豪華沙縣料理呢,拜託!」

「好吧。」葉羽答應著同時就有些後悔了,還是安慰自己,算了,應該不會這麼倒霉被發現的,只是一下午兩場體能測試,不知是否能吃得消…

「紀堯,我們走了。」

「好。」

「紀堯姐,打擾你了。」趙玥乖巧地跟紀堯道謝。

紀堯笑著示意,卻見蔣茗開門的動作停滯在了半空中,「怎麼了?」

「你怎麼在這?」蔣茗沒有回答紀堯,而是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門邊走出來。

鍾琪一身酒氣,眼眶已紅腫了一圈,顯得十分狼狽,「姐姐…」鍾琪低聲喚著。

「喝了多少酒?」

「不記得了。」

鍾琪本以為蔣茗會生氣,會將她拉進屋內狠抽一頓,或者至少也得訓斥自己一頓,但,蔣茗只是平靜地開口,「走吧,送你去站牌。」

【二十四】

蔣茗明白鍾琪的心思,但明白是一回事,順應你的心意又是另一回事。

很多時候,累了便是累了,打人需要力氣,生氣也需要力氣,而蔣茗對鍾琪,已然失去了這份力氣。主被之間,無外乎一個願打,一個人願挨,一旦有一邊不再願意,這份維繫也就斷了。

鍾琪上了公交車,找到座位再向窗外看時,蔣茗已帶著趙玥離開了,眼眶再次濕了……

熄燈後,葉羽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寢室的硬板床簡直就是sp的幫凶,趴著不舒服,躺著睡不著,翻看著手機,沒有期望中的電話或信息,最後還是周公給力地拉了一把,用睡意蓋過了痛覺。

周一的課間,同學們基本都在討論下午體能測試的事,其實大學真正值得煩惱的事真的不多,四六級和體能測試,其他都是浮雲。

路過操場,儼然一派運動會前夕的備戰景象。臨時抱佛腳的同學真不在少數,就連教學樓前的空地都被各種充分利用。

體能測試時間是下午一點到五點,為了能夠錯開時間好好休息恢復體力,葉羽一點就準時去了體育館。

剛上大一時,體育老師就在課上說女生的體能是逐年下降的,葉羽當時還全然不信,一年後,同樣的測試,同樣的標準,各項成績都有下降,實踐檢驗真理,由不得你不信。

跑完800米,再來個坐位體前屈,葉羽真是有苦說不出,只能不斷鼓勵自己活血化淤了…

「小羽,你還好吧?怎麼感覺你今天行動不太自如?」孫貝貝顯得有些擔憂。

「沒事,昨晚沒太睡好而已。」

「那你就替我跑800米,其他的我自己來,勉強應該能及格。」

「嗯好。」葉羽一邊擦著汗,一邊調整著呼吸。

「小羽你最好了!我這就給你叫個炸雞外賣好好補補~」

葉羽還未來得及阻止,孫貝貝已經沖著電話那頭喊,「老闆,來個全家桶,送到43號寢室樓~」

「貝貝,明明是你自己想吃吧…」

「哪有哪有?」孫貝貝笑得一臉燦爛,卻又很快收起了笑容,「小羽你怎麼流這麼多汗?」

「沒事剛跑完八百,有點熱,我上床休息下。」葉羽上床躺下,隱約聽到孫貝貝對自己說「那炸雞到了我叫你…」就再無意識了。

直到…感覺床在晃,葉羽吃力地睜開眼,就見孫貝貝在床下喊:「小羽,四點多了,再不去我們來不及了。」

睡了一覺,感覺舒服多了,連身後的傷也感覺好多了。

待孫貝貝測完大部分項目,兩人來到體育館的角落換照片。葉羽大有一種做賊的感覺,「貝貝,真的沒問題嗎?我總覺得有些不安。」

「沒事的,小羽,我都觀察好幾遍了,都是生面孔,沒人認識我們。」

「好,那我去了啊。」

「加油小羽!」孫貝貝雙手合十做感謝狀。

臨近五點,操場上參加測試的人已寥寥無幾,這場800測試估計也是最後一場了。哨聲響了,葉羽卻是一晃神,見大家都跑了,才跟著跑出去。不到兩百米,葉羽就感覺呼吸有些加重,冷風灌進喉嚨里生疼生疼的,小腿的肌肉也開始缺氧酸脹,果然一天跑兩次800米還是太勉強。

「後面的同學加把勁,還剩最後10秒!」有個聲音從終點處傳來。

10秒?好像還有50米,葉羽感覺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前面的人影都覺得有些模糊,每跑一步都那麼費力,全身都好痛。天…自己怎麼會答應孫貝貝這種要求…可是都跑到這了,不及格力氣不是全白費了,葉羽咬咬牙用最後的力氣拚命往前跑,過終點時聽見有個美好的聲音響起,「最後一秒!」

葉羽撐著膝蓋大口地喘著氣,終於結束了!結束了!心中一塊大石落下。可是,剛剛的聲音怎麼有點耳熟。

想到這,就有人走過來,撫了撫葉羽的背,輕聲道:「小羽,先把學生證給我。」


【二十五】

「咳咳咳!」葉羽聞言瞬間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倒吸一口涼氣,喉嚨一受刺激,忍不住開始咳嗽。

「怎麼了?」身旁的人輕拍葉羽的背幫她順氣。葉羽努力直起身子,抬眼對上了紀堯關心的眼神,「紀…學姐…你怎麼在這?」

「下半段人多,文體部忙不過來,我們來支援下。」早知道就一點多的時候直接考完算了,葉羽在心中默默後悔著,目光又不自覺地向四周看去。

「子凌她沒來,她忙著排舞。」紀堯頓了頓,「好了,把學生證給我,錄完成績就可以回去休息了。」葉羽稍許鬆了一口氣,此時最不想見到的莫過是程子凌。

不過目前的情況也不容樂觀,葉羽遲疑著將手伸進運動褲口袋裡,馬上就探到了那本學生證,手指摩挲著學生證的外包,內心天人交戰。不遠處的孫貝貝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妙,猶豫著要不要過去。

葉羽的餘光瞥見她似要過來,趕緊將另一隻手背到身後,悄悄打著手勢,示意著她快走。「沒帶嗎?」「啊,帶了。」葉羽集中生智,用食指蓋住名字一欄遞到紀堯面前。

「嗯,把磁卡也給我。」

「磁卡?」紀堯翻到學生證的尾頁,抽出一張藍色磁卡,「就是這個。」怎麼把這個忘了,磁卡上應該沒名字吧,之前自己測的時候也沒怎麼注意,葉羽還未來得及安慰自己,紀堯已將磁卡置於感應器上,屏幕上赫然顯示出姓名:孫貝貝!手裡的學生證不知何時也被紀堯抽走了,紀堯翻到第一頁,咋一看倒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但稍一細看就會發現葉羽照片上的鋼印與證上的輪廓顯得有些不和諧,若不是知道眼前的是葉羽不叫孫貝貝,基本也就矇混過關了。

代考!膽子倒不小!一向風輕雲淡的紀堯臉色也頓時不太好看。看向葉羽的眼神也透著懾人的冷,看得葉羽心中一顫。紀堯正欲開口,就看見有兩位巡場的體育老師正朝這邊走來。糟了,這下肯定完了,葉羽心想著,站在那已手足無措。

「跟我來。」紀堯迅速輸入成績,扔下這三個字就朝外走去,氣勢迫人!

葉羽長舒一口氣趕緊跟上。紀堯的心情很複雜,一來是氣葉羽居然答應替人代考,二來也是生自己的氣,果然人都是自私的,自己也高尚不到哪去,為了維護葉羽,終是幫她打了掩護。可是,若讓她再選擇一次,結果還是一樣的吧。

想到這,紀堯的步子邁得越發快了,葉羽本就跑了兩次800米體力有些不支,這下跟著更吃力了。「紀學姐…」眼看要出校門了,葉羽想要叫住紀堯,可紀堯卻似沒聽到,繼續往前走,葉羽也只得繼續咬牙跟著。最後兩人一前一後站在了紀堯家的單元樓下,準確的說,是紀堯站著,葉羽雙手撐著外牆重重地喘息著。

「學…姐…剛才…謝謝…你…」

「不必謝我,自己做的事,還是要自己承擔後果。」

葉羽還未對這話充分消化,紀堯繼續開口問道,「還記得我家住幾樓嗎?」「記得…在頂樓…22層。」

「知道我為什麼會選擇這樓層嗎?」

葉羽本就沒太明白紀堯的意思,這下更是蒙了。紀堯抬眼向樓頂看了一眼,又恢復了原本淡淡的語氣,「你不是體力充沛幫人代考嗎?往返三趟,這事就到此為止。」

「紀學姐…我…」只見紀堯雙唇微動:「五趟。」

【二十六】

葉羽的寢室在五樓,有廣告說「一口氣上五樓不費勁!」葉羽覺得純屬就是廣告詞而已。每當到四樓的時候呼吸尚還順暢,至五樓已變得急促。

記得當初剛分寢室時,室友們就都在感慨為什麼如此悲劇被分到了五樓,之後的日子裡,大家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每當抵達五樓,與之擦肩而過呼吸更佳急促的六樓同學了…

葉羽大概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要爬22樓,來回五趟,也就是220層。

天文數字,即使是體能的黃金階段也著實夠嗆,更別說是自己現在這副狀態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葉羽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單元樓的樓梯入口,然後「驚喜」地發現這台階似是比普通的樓梯台階稍高些,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葉羽寢室的台階,別小看這些許的差異,220層,足以推動量變到質變的轉化。

葉羽深吸一口氣,開始了這場不知何時能結束的懲罰。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紀堯沒有規定時間。這樣自己還有個緩衝的時間,實在不行還可以扶著牆喘口氣。

好不容易抵達十樓,葉羽仰起頭看了眼盤旋而上似無盡頭的階梯,有種暈眩的感覺,聽著自己心跳與呼吸的合奏,繼續抬步向上。終於!終於到了22層,葉羽強忍住想要直接攤坐在地上的衝動,靠著牆稍做休息。

她知道一旦坐下估計就再無力氣和毅力重新站起來。目前的狀態,連撐著的力氣都沒了。腦子裡除了累還是累。下樓比上樓要輕鬆些,不過對於一個已經到達體力臨界點的人來說,動一下都是無比疲憊的。

葉羽重新出現在紀堯面前時,已是十五分鐘後了。「繼續。」說完紀堯就將自己的目光從葉羽身上移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容易心軟了。

聽到葉羽爬樓梯的腳步聲,紀堯才再次回過頭,看著她狼狽的背影,無奈地再次移開目光。

「姑娘,這電梯壞了嗎?」正在清理樓道垃圾的保潔阿姨像是發現了重大新聞,操著一口不知是哪的方言問道。

「沒…阿姨…我…鍛煉身體…」葉羽都有些佩服自己還能有力氣保潔阿姨對話。「這現在的人也真是奇怪,有電梯不坐喜歡爬樓梯。」保潔阿姨搖著頭感慨著。葉羽苦笑了下,繼續往上走。

等等,她剛剛說電梯,我是不是可以做電梯上去?反正紀學姐也看不到啊。葉羽這樣想著,拖著步子走到一旁的電梯入口。抬手想去觸動電梯的按鈕,指尖在距離按鈕1mm時又停住了…不!怎麼能有這種想法?!葉羽使勁搖了搖頭,擦了擦額上的汗水,還是轉身回到了樓道里,繼續徒步向上。

之後葉羽往返一趟的時間越來越長,紀堯就在樓下耐心地等著,當葉羽第五次抵達22層時,已經將近晚上7點了。汗水順著額前的髮絲滴在白色地磚上,曾經覺得這種只有動漫里才會出現的浮誇鏡頭自己倒是親身體驗了一回。再下去一趟就結束了,葉羽不斷給自己打氣,可腳下的步子卻怎麼也邁不開。

紀堯已在一旁等候多時,終於忍不住開口:「好了,可以了。」葉羽聞言直接跪坐在了地上。「進去休息下吧。」

紀堯蹲下身去扶葉羽,「你的手機好像在震。」

「哦。「葉羽伸手去掏,一個沒拿穩手機滑落在地上,在地磚上翻了個跟頭,繼續堅持不懈地震動著。

「我幫你撿吧。「紀堯說著,手卻僵在了半空中,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刺痛了手,也刺痛了眼。紀堯遲疑了下,還是伸手撿起了手機,但此時對方已掛斷了電話。「紀學姐,是誰打的?」

「那邊掛了。」紀堯淡淡地回應,聽不出情緒的波瀾。

「沒關係,我再撥回去就好。葉羽接過手機,正要解開屏鎖,手機又再次響了,來電顯示:姐。

【二十七】

「喂,姐。」葉羽強打起精神按下了接聽鍵。

「在幹嘛呢?怎麼聽你聲音這麼累?」程子凌聽著葉羽從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滿是疲憊,眉間不禁微蹙。

「那個…下午剛剛體能測試了,所以有點累。」

「你這丫頭缺乏鍛煉嘛,看著好像體育還不錯的樣子。」程子凌的語氣中帶了笑意,「本來有事找你,那你先好好休息吧。

「是什麼事?」葉羽心中苦笑,今天真是充分鍛煉了…

「不急,明天再說吧。」

「嗯好。」

吃晚飯沒?」

「還沒…」

「這個點還沒吃?我在食堂附近,給你打包一份帶過去。」

「不不…室友已經一起叫了外賣。」

「那好吧,吃了早點休息。」

「嗯好。」葉羽鬆了口氣,真是好險。

掛了電話,葉羽看向一旁的紀堯,猶豫著開口:「紀學姐,這事…可不可以…」

「你放心吧,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會告訴子凌,但別再有下一次。」

「謝謝你,紀學姐。」

「進去休息下吧。」葉羽本想說還是先回學校了,可是身體卻完全不買賬,若不是紀堯扶著,估計走兩步都難。

「你先休息會,我給你弄點吃的。「紀堯扶葉羽在沙發上坐下,轉身往廚房去。

「不用麻煩了,紀學姐,我坐會就回學校了。」

「等你回去食堂還開嗎?」未等葉羽回答,廚房裡就響起了燃氣灶打火的聲音。

當紀堯端著碗熱騰騰的麵條回到客廳時,葉羽已靠著沙發沉沉地睡著了。

紀堯淡淡地笑了笑,從卧室拿了條毛毯輕輕地給葉羽蓋上,扶她躺下的過程中,耳畔卻響起葉羽的低語。

紀堯湊近葉羽,只見葉羽閉著眼睛,眉頭緊鎖,嘴唇微微動了動,雖然聲音很輕,紀堯也辨析出,那個字眼是:「疼…」

次日一早:「姐,你怎麼在這?」葉羽剛走到教室門口,就欣喜地發現了程子凌的身影。

「昨天不是說了有事找你嘛。」

「對哦,是什麼事?」

程子凌拉著葉羽走到一旁,「下周五的晚會上有個節目,我想讓你幫我們伴奏。」

「伴奏?」「是啊,你不是鋼琴業餘十級嗎?」

「我很多年沒彈了,可是姐,你是怎麼知道的?!」

「查檔案咯。」程子凌說得一臉輕鬆,「檔案室的鑰匙一共兩把,一把在潘老師那,另一把就在你姐我這了,上周老潘讓我幫她找兩份檔案,我就順便看了下你的。」

葉羽吃驚得半天沒說出話來,連她自己都沒見過廬山真面目的個人檔案資料,倒是被程書記如看自家書櫃里的書籍般輕易獲取。「怎麼樣,給句痛快話,行不行?」「行。」程子凌滿意地點點頭。

「不過姐,你得先把曲譜給我啊。」

「歌名叫《吟香》,曲譜自己百度去。」

「我知道了…」程子凌從包里掏出一把鑰匙遞給葉羽,「差點忘了,這是琴房鑰匙,到下周五之前都歸你使用了。」

「您老人家真牛,我來學校這麼久還沒見過琴房長什麼樣呢,曾經申請過,最後都石沉大海了。」

「少貧,什麼時候能彈給我聽?」葉羽想了想,還是給個有把握點的時間吧:「嗯…這周五吧。」

「好,那就這周五下午4點,彈好了姐請你去吃大餐,要是牛皮吹破了,我家的雞毛撣子很久不見你了,對你一定頗為想念~」

「……」葉羽頓時漲紅了臉,「姐,快上課了,我先回去了。

「好,去吧。

「子凌學姐早!」孫貝貝和室友見到教室門口的程子凌,都趕緊上前打招呼。「早,怎麼沒跟小羽一起?」程子凌微笑著應答。「她昨晚沒住寢室呢。」「這樣啊,你們平時吃晚飯都很晚嗎?」「沒啊,我們一般都六點左右吃,像昨天下午體能測試,我們五點多就在食堂吃過晚飯了。」

【二十八】

「這邊!「葉羽見室友進教室,舉起手示意。「小羽,咱那體能測試,最後沒事吧?」孫貝貝壓低了聲音,「我看你後來好像跟紀堯學姐走掉了,她沒為難你吧?」

「沒事,放心吧。」

「哦,那就好,這次多虧了你小羽,800米我就是抱頭滾也是沒法在及格時間內衝到終點的…」

「不過你可得開始鍛煉了,別指望下次我還能替你。」葉羽無奈地嘆了口氣。

「嗯嗯!對了小羽,昨晚你去哪了?剛子凌學姐……孫貝貝話未說完,就被拿著抽籤條跑過來的寢室長打斷:「我們抽籤抽到第一組!」「我們的寢室長大人,你的手氣什麼時候能好一點?」另外一位室友抱怨到。

此時上課鈴響了,大家還紛紛不忘用眼神鄙視寢室長的爛手氣。台上老師清了清嗓子:「同學們,今天的小班討論,我們按抽籤順序依次進行PPT彙報,那麼先請第一組上台,第二組做好準備。」

「那我先上去了。」葉羽掏出U盤站起身。

「加油!小羽!「小羽!高分靠你了!」

「fighting!」室友們紛紛給葉羽加油打氣。

一下課,葉羽就直奔列印店列印曲譜。匆匆吃完午飯,便又往琴房去。很多年沒彈了,葉羽心中也沒什麼底,擺好譜子,輕輕按動琴鍵,有種同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打招呼的感覺。

葉羽先試了試右手的主旋律,好久不彈,手指都有些生硬了。不過好在身體的記憶倒是比大腦的記憶要長情得多,曾經寒暑假每日數小時的高強度練習,即使相隔多年,也依舊能做到相識兩不忘。

彈完一遍,第二遍葉羽試著配上左手的和弦,雖有幾處不太順暢,但基本能完整地彈下來。至第三遍時,一首《吟香》已能順暢地從鋼琴中奏出。

「這麼快就會了,不錯嘛。」程子凌微笑著走進琴房。葉羽回過頭,一臉驚喜,「姐,你怎麼來了?」

「路上叫你你也不應,看你形色匆匆,就跟過來看看。」程子凌說著在琴凳上坐下,「還跟我說要周五,真是夠保守的嘛~」

「沒啦,只是這曲譜比較簡單而已。」葉羽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

「來,再彈一遍給姐聽聽。」

「嗯好。」葉羽深吸一口氣。「

緊張什麼?」程子凌輕撫下葉羽的背,「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姐,你有時候真的挺嚇人的。」

「嚇人?你這丫頭會不會說話?」說著賞了葉羽一個暴栗。葉羽揉了揉額頭,在程子凌眼神的脅迫下,開始彈奏。程子凌跟著旋律低吟哼唱:我是自己的,不聽別人說冥冥中如此難把握我是別人的自己從不說在沉默中守住了沉默「調低了點,能不能起高些。」

「嗯,我試試。」葉羽抬頭,正對上了程子凌溫柔的目光。若時光能停滯,停在這一刻該多好。

晚會現場:《吟香》這一舞蹈是壓軸的。單從主持人報出程子凌名字時,台下熱烈的反響就足見其影響力之大。程子凌一襲古裝,手持桃花扇,在台前領舞,唯美的嗓音,完美地編舞,引得全場喝彩。

葉羽在一旁伴奏,都看得有些失神,彷彿就進入了程子凌所營造的意境之中。晚會結束後,不少人來後台道賀。誇得多了也有人把話茬引到了葉羽身上。「子凌,你從哪找來的外援?」「是啊,跟你配合得相得益彰。」

「哪是什麼外援,這是我同系的學妹。」程子凌微笑著介紹道。「我們學院還有這樣的人才…..」

後面的對話皆被葉羽的大腦自動過濾。學妹?葉羽覺得心沉了一下,看了眼程子凌精緻的側臉,在你看來,我就只是學妹嗎?正所謂「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學妹與妹妹僅一字之差,但其意思及意義的差別,卻又何止於這一字的距離。

【二十九】

是自己想多了吧,也許,她只是一時說順口了;也許,只是不想多費唇舌同這麼多人解釋;又或許,還是自己太貪心了吧……不知是誰提議說去KTV,大家紛紛響應。

「小學妹也一起去吧。」其中一位學姐熱情地拍了拍葉羽的肩,葉羽這才回過神,連忙推脫:「還是不了,我有點累了,先回寢室,你們玩得開心。」

「子凌,看來我們面子不夠大啊。」一旁的學長笑著說道。「一起去吧。」程子凌回過頭對葉羽說。

若換平時,葉羽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她不想錯過任何一次與程子凌的相處機會,甚至貪戀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可是,「學妹」的稱呼在腦海里再次浮現,那點自尊心作怪,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真的有些累了,我想先回去。」

「好吧,那回去早點休息。今天表現很棒!」

「好。」逃離了後台,葉羽卻並不想回寢室,可又能去哪呢?漫無目的的在校園裡逛著,仰起頭看看夜空,才發現今夜天氣不好,一顆星星都沒有,連月亮也躲了起來。

12月的夜風冷得有些刺骨,今晚演出穿得不多,葉羽被凍得有些發抖。拉上外套的拉鏈,將手塞進外衣口袋裡。算了,回寢室吧,葉羽這般想著,正要轉身,手指卻觸到口袋裡有個硬物,掏出來一看,才恍然大悟:琴房鑰匙,晚上忘了還了。葉羽看著手心裡的鑰匙笑了笑,既然如此,就去琴房待會吧,霸佔著10多天,都有些感情了。

推開琴房的門,那首《吟香》琴譜依然在琴架上安靜地躺著,上邊還標註著各種按程子凌要求調整的記號,葉羽用食指逐個敲動著琴鍵,兀自自語著:我是自己的,不聽別人說冥冥中如此難把握我是別人的自己從不說在沉默中守住了沉默。

「心情不好?」一個聲音從門口傳開。


葉羽驚訝地回過頭,「不是…去KTV了嗎?」程子凌未作答,只是走到葉羽身旁坐下,「為什麼心情不好?」

「沒有啊。」葉羽強擠出一份坦然的笑容。

「你就這麼不願意跟我說實話嗎?」葉羽一下站了起來,「我沒有啊,為什麼會這麼說?」

「上周一晚上你在哪?」

「在寢室啊。」葉羽不假思索地回答。

「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程子凌語氣冷冷的,這不怒自威的氣場竟是比平日開會時更甚幾分。葉羽不覺後退一步,後背直接抵靠住了內牆,寒氣透過外套直逼而來。

葉羽開始努力回憶,這段時間晚上不是在琴房就是在寢室啊,上周一?體能測試!葉羽想到這頓時變了臉色。

「想起來了?」程子凌挑了挑眉,抬眼看著葉羽,目光灼灼。該照實說嗎?到底知道了多少?又該如何說呢?葉羽陷入了猶豫。「別等我自己查。」程子凌的語氣冷得讓人陌生。

「在紀學姐家…」葉羽垂下眼低聲說。

「為什麼騙我?」

「不是…」雖不是有意,但自己當時確實沒說實話,葉羽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那天體能測試,然後…」程子凌用目光示意葉羽繼續說下去。

「我…替同學代考被紀學姐發現,當時有巡考老師過來,紀學姐幫了我。」葉羽一口氣說完,不敢再看程子凌的表情。

「代考?」程子凌皺了皺眉,強壓著怒意:「然後呢?紀堯罰你了?」

葉羽心中一驚,不過想來都說到這了,情況還能更糟嗎?」紀學姐罰我折返22層五趟。「見程子凌不說話,葉羽繼續說道:「當時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剛跑完…我本想回學校,可是太累了,就在紀學姐家睡著了。」

「姐,我不想讓你失望…我並非有心要瞞你…」葉羽面對程子凌冷冷的態度,完全慌了神,極力想解釋著。

程子凌深深地看了葉羽一眼:「我現在更失望。」葉羽身體一顫,咬著嘴唇垂下頭,欲言又止。程子凌從琴凳上站起來,輕聲說:「撐在這。」

「姐,這裡是琴房。」葉羽瞪大眼睛看著程子凌,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知道。」

【三十】

兩人相對站著,琴房裡靜得可怕。

程子凌走到葉羽身旁,低語道:「回去吧。」語罷就往門外走,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葉羽明白,這場對弈,勝負已分。

「姐!」

程子凌停住腳步:「不必勉強。」

「等一下!」葉羽快步走到琴凳前,彎下腰,手心傳來一陣涼意。

程子凌正欲開門的手停頓了片刻,迅速將門反鎖,拉上窗帘,然後開始搜尋可以用的工具。在琴房裡轉了一圈,這裡除了鋼琴基本別無其它,最後在角落發現了一根細木條。

「褲子。「程子凌用木條點了點葉羽的腰,語調平和,卻不容反駁。琴房裡再次陷入安靜,程子凌明白葉羽的糾結,也不催促,她願意給葉羽時間,讓她考慮清楚。

一分鐘後,葉羽閉著眼睛褪下褲子,重新撐好。

隨即,琴房內響起一聲沉悶的擊打聲,葉羽白皙的皮膚上立即凸起一道紅印。

緊接著,木條緊密落下,很快葉羽的身後就布滿了紅印。

程子凌一言不發,只是一下接一下地抽打著,葉羽極力忍耐著不敢出聲。

感覺到葉羽有些受不了了,程子凌才慢了速度,但,依舊一言不發。

葉羽感到身後疼痛在不斷升溫,這倒還是次之,最令她難以承受的是琴房內壓抑的氣氛,只盼程子凌能說句話,哪怕,一個字也好。

木條依序落下,程子凌依舊沉默,葉羽心中早已焦灼不堪,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姐…」「啪!」「姐…對不起…我…不該騙你…」程子凌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屋內只剩下葉羽重重地喘息聲。

良久,程子凌終於開口:「代考的事,我不再與你計較,但你騙我的事。」程子凌頓了頓,垂眼看了看葉羽的傷勢,輕聲道:「十下。」木條夾雜著風聲落下,覆在之前的印子上。

「啊嗯…」葉羽差點直接趴在了琴凳上。

身後響起程子凌清冷的聲音:「這下不算。」與這一下的相比,之前挨的頂多只能算熱身了,力量上,完全翻了一番。葉羽努力重新調整好姿勢,卻在程子凌下一下落下之時,恢復前狀。這時,樓道里的廣播突然響起,是晚上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

「姐…」葉羽回過頭看向程子凌,眼神中帶著乞求。

「趴下。」一氣呵成的10下,全都落在臀峰處,葉羽覺得自己就差沒能把琴凳的凳腳掰下來。鈴聲結束時,10下剛好打完,外面響起了稀稀疏疏的談笑聲,程子凌將木條放置回琴架上:「起來吧。」

「嗯嘶…」葉羽僅稍稍一動,就牽動了身後的傷,手指因用力過度而有些發麻。

「休息下就走吧。」

「還是,現在就走吧。」葉羽好不容易咬著牙提好褲子,身後也燙,臉上也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打個電話給室友,晚上住我那吧。」

「我…還是回寢室住吧。」

「你確定你這樣能爬上上鋪?」

「噢那好。」葉羽掏出手機撥通了孫貝貝的電話:「貝貝,我晚上…」葉羽話未說完,只聽孫貝貝一聲喊:「快來!是葉大師的電話~」電話那頭頓時炸開了鍋。

「小羽,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是啊,這麼久都不知道你會彈鋼琴,而且彈得這麼好。」「明天去琴房彈給我們聽聽吧~」「是啊是啊!」

「恩……」一旁的程子凌聽著也忍不住嘴角上揚。「那個…能不能聽我先說一句…」「哦對了你要說什麼?」葉羽滿腦黑線:「我晚上不回來住了。」

「你又不回來住!你說!你外面是不是有男人了?「孫貝貝故作憂傷地在電話那頭喊。

「你能正常點嗎?我晚上住子凌…學姐家。」

「你什麼時候跟子凌…啊那個不跟你說了,我的炸雞外賣到了在打我電話,先掛了8。」葉羽無奈地掛了電話:「姐,那…我們走吧。

【三十一】

也許是太想快速離開這「案發現場」,葉羽並未注意到程子凌表情細微的變化。

面對六樓的樓梯,葉羽真是後悔當時沒直接回寢室。下樓梯時,身後的傷不停地在叫囂,葉羽一腳沒踩穩,險些摔倒,所幸被一旁的程子凌及時扶住。

「嘶…」

「很痛是吧?」

葉羽習慣性地想說沒有,但身後的疼適時地提醒了她,小聲答道:「有一點。」

「那走慢一點吧。」

「嗯好。」

出了教學樓,葉羽突然想起了之前的問題:「姐,你不是去KTV了嗎?」

「我本來也不是很想去,正巧老潘給我打電話,就藉機推脫了。」

「哦這樣,那你怎麼會…來琴房?」

「湊巧經過。」

「從六樓經過?!」

「是不是被打傻了?經過教學樓時看到琴房燈亮著,一猜就是你。」程子凌說著在葉羽身後輕拍了一下。

「啊!」葉羽毫無防備,不禁喊出聲來。

「姐…」

「不是說就一點嗎?怎麼那麼大反應?」

葉羽顧不上回答,緊張地朝四周看了看,好在最後一節下課的同學已走得差不多了,沒人注意到自己的異樣,方才鬆了口氣。

程子凌看在眼裡,笑意漸濃。

若論一天之中最不宜實踐的時候,應該就是晚上吧…

葉羽又進入到A面B面都不舒服的狀態,翻來覆去,周公卻一點沒有要來找她的意思。

「睡不著?」

「姐,我吵到你了?」

「我也沒什麼睡意,下午真不該喝那杯咖啡。」程子凌伸手開了燈,「要不我們看部電影吧。」

「現在?」葉羽眯起眼看了看錶:北京時間11點整。

「不然呢?正好都睡不著,喜歡看什麼片子?」

「都可以吧。」見程子凌起來開電腦,葉羽也跟著坐起身來:「不要恐怖片!」

程子凌划動滑鼠的手停了停,關掉了原本要播放的片子,然後點開了另一個:「那就這個吧。」

「姐,這個不是恐怖片吧…」

「不是,科幻片。」

「哦那就好。」

前20分鐘一切正常……

第21分鐘:

「啊!!!」葉羽趕緊別過頭,動作幅度太大,身後的傷又給了她一次強有力的抗議。

「你喊那麼大聲幹嘛?等下鄰居來敲門了。」程子凌盯著屏幕佯怒道。

「你不是說是科幻片嗎?」

「是啊。」

「那那那怎麼會有那麼恐怖的東西?!」葉羽背對著屏幕依舊不敢回頭。

「不這麼說你會看嗎?」程子凌說著伸手拍了拍葉羽的背:「好了,快轉過來,怪物已經回洞里了。」

見葉羽一副寧死不回頭的樣子,程子凌笑著轉過身,手指輕觸到葉羽的額頭:「你這丫頭,居然出汗了。」

「我要睡覺了。」

「不行,得看完。」程子凌頓了頓,試著開導道:「這部片子劇情很有味道,結局完全意想不到。」

「你看過了還看?!」

「看過再看才說明是部好片子。」

「再有味道也是恐怖片…我會幾個月都消化不了…」

程子凌聞言輕笑出聲:「以後你要是再敢騙我,也不用我動手了,直接給你看恐怖片就好~」

「……」

「姐。」

「嗯?」

「我現在才發現,其實你骨子裡就是個…」

「是什麼?」

「神!經!病!」葉羽一字一頓地答道。

【三十二】

「哦?」

「額…開個玩笑…」葉羽覺得自己多半是受恐怖片刺激,才腦抽說出了這三個字,現已追悔莫及。

「可我覺得你說得一臉認真,不像開玩笑啊~」程子凌挑了挑眉,幽幽開口,配上恐怖片獨有的背景音樂,冰力十足~

「哪有哪有?呵呵…」葉羽正欲向後挪,左肩就被程子凌摁住,動彈不得。

程子凌湊近葉羽,精緻的眉眼間滿是笑意:「我是神經病,那你就是神經病的妹妹,以此類推,那你豈不也是神經病咯~」

妹妹…還是第一次聽程子凌如此稱呼自己,被恐怖片嚇得有些混亂的小心臟也頓時冷靜了下來,細細品味著這兩個字,似乎,任何隔閡都可被它輕易化解。

「發什麼呆?」程子凌伸手在葉羽眼前晃了晃。

葉羽深吸一口氣,突然直起身子,伸手環住了程子凌。

「怎麼了?」程子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還帶著絲絲溫潤的氣息。

葉羽微微搖頭,低聲喚著:「姐!」

「嗯。」

「就想抱你一下。」說著不禁又抱得更緊了些。

程子凌微笑著,語氣柔了下來,抬起右手輕輕搭上葉羽的背,輕聲道:「白痴。」

幾分鐘後:

「啊!」

「怎麼又喊?再喊把你嘴堵住。」

「你不是說這時候怪物不會出現嘛?」

「好久沒看,我哪記得那麼清楚~」

「啊~!」

……

「啊!!!」

……

次日一早,萬里晴空,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

一輛海洋綠的死飛駛進S小區,低調卻依然遮不住光芒。

紀堯一身騎行服,從車上下來,取下騎行頭盔,輕輕甩了甩齊脖的短髮,髮絲隨風舞出一段好看的弧線,自然洒脫,讓人不自覺鏈接到:陽光下,紀堯和死飛更配!

「紀堯姐!」

正要進電梯的紀堯聞聲回過頭:「鍾琪?你怎麼來了?」

鍾琪站在不遠處眼神中有些猶豫。

「蔣茗她沒在我這。」

見紀堯進了電梯,鍾琪趕緊上前道:「不…我找你。」

「那先進來吧。」

電梯內一直沉默,直至22層。

「你先坐下,我去換身衣服。」

「好。」

不多時,紀堯便換好衣服從卧室出來,倒了杯水遞給鍾琪:「找我什麼事?」

鍾琪接過水杯置於茶几上,低下頭雙手不時搓著衣角:「那天之後,我和姐姐就分開了…」

紀堯並未接話,只是等她繼續往下說。

鍾琪用低得大概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的音量道:「紀堯姐,可以跟我實踐嗎?」

「姐。」葉羽小聲叫道。

程子凌舒展著眉心緩緩睜開眼:「醒多久了?」

「沒多久,那個,我回學校去了。」

程子凌看了看錶,時針剛走到8:「這麼早,有事?」

「沒…」葉羽話未說完肚子就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你這哪是回學校,分明是要去覓食吧。」

「還不是昨晚看恐怖片體力消耗太大…」

「起床吧,冰箱里應該還有些吃的。」

「好啊!」對葉羽而言,能多待一刻自然都是求之不得的。

從冰箱里取出食材,程子凌才發現調味罐已然空了:「小羽,沒鹽了,你去買點吧,小區門口的小超市就有。」

「嗯好。」

「對了,你順便把琴房鑰匙給紀堯。」

「給紀學姐?」

「嗯,之前就是讓她幫忙借的,昨天答應了今早給她,她應該在家。」

「好。」

【三十三】

「姐,只要鹽不要別的了嗎?」出門前葉羽還不忘再確定一次。

「嗯,快去快回。」

「好~」

最美好的事,莫過於一早醒來就有個好心情。

葉羽歡騰地出門,竟一時忘了自己還是有傷未愈,一聲呼痛聲差點在樓道里久久回蕩。

走到紀堯家樓下,葉羽開始糾結到底是先去買鹽還是先去紀學姐家呢?仰起頭望去,紀堯家的窗開著,應該是在家沒錯,還是先去還鑰匙吧。

葉羽如是想著,不知不覺已走到二樓,才意識到自己為什麼不坐電梯呢?不知何故腦海里又恍過兩周前自己爬樓梯的情景。

葉羽按下了「向上」的按鈕,電梯顯示從22層下行,難道紀學姐剛回家?葉羽猜測著,靜等著數字緩緩向下跳動。

「不行。」紀堯的回答淡然卻十分果決。

「為什麼?」鍾琪沒想到紀堯會這麼直接地拒絕她。

「不為什麼。」

「可是,你不是會接受純實踐嗎?」

「我是接受純實踐,但不表示,我誰都接受。」

「為什麼我不行?就因為我曾是蔣茗的妹妹嗎?蔣茗她可以有這麼多妹妹,我跟她分開了,找人實踐也不行嗎?「鍾琪說著聲音有些顫抖,紅了眼眶。

」蔣茗雖然有不少妹妹,但我看得出來,她其實挺喜歡你的。你想跟誰實踐是你的自由,這點我管不著,但是,我不行。「

「喜歡我?」鍾琪一臉不屑。

紀堯本還想給鍾琪留點顏面,對現在看來,卻沒這個必要了「總之,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想實踐,是發泄分開的情緒,亦或是別的什麼…」紀堯頓了頓,繼續說道:「我都不想因此浪費我的力氣。」

「不想浪費力氣……」

「這事我就當沒發生過,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你回去吧。」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

這時候會是誰?紀堯把紙巾盒推到鍾琪面前,起身去開門。

「小羽?」

「紀學姐早!」

「進來吧。」

「不用了。「葉羽掏出琴房鑰匙:「子凌…姐她讓我把鑰匙還你,我這就走了。」

紀堯接過鑰匙:「那好。」

「紀學姐再見!「葉羽轉身要走之時,餘光恰巧瞟到了屋內有個女孩正站在茶几旁擦眼淚,因此不慎撞到了一旁的柱子,雖然把聲音卡在了喉嚨里,但表情中的痛楚卻未逃過紀堯的眼睛。

「沒事吧?」

「沒事,紀學姐我走了。「

「嗯。「紀堯目送葉羽進了電梯,方才回身關上了門。

電梯里葉羽又回想起剛剛那一幕,那個…是紀學姐的妹妹嗎?隨即又搖了搖頭,在想什麼呢,是不是紀學姐的妹妹都跟我有什麼關係嘛,買鹽買鹽。

「老闆,鹽在哪?「

老闆向後指了指:「最後一排。」

「好,謝謝!」

付了錢離開小超市,葉羽隱約聽到老闆在叫她,明明給過錢了嘛,便未理會,徑直走去。

「姐,鹽買回來了。」

「快拿過來,馬上好了,就差它了。」

「葉羽!」

「啊?怎麼了?」葉羽前腳剛踏出廚房門又趕緊折回去。

程子凌指著包裝袋上的字:「這個字,念一遍。」

「糖……」難怪剛剛老闆叫自己,葉羽小心地看了眼程子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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