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的日常,就是奇跡 #8 SRT,開始受罰 (Pixiv member : 雨)

        一簾之隔。

       顯然,這不是你同少女距離最近的一次。置身於夏萊淋浴室隔間,均勻潑灑在溫濕空氣中的暖黃色燈光撲面薄薄一層,給人以微醺的感覺。你屏住呼吸,閉上眼睛,任由耳畔時斷時續的淅淅水聲引你遁入感官的背陰處,攀上記憶的枝條。於是草的芬芳,風的微涼,海嶼的曲線,直升機翼的嗡鳴……接踵闖入腦海,訴諸感官。它們或沾於指尖,或縈繞鼻腔,但卻不無一致地指向那副愈發清晰的芊芊靚影。而在思緒的腳步仍綿延不斷的當下,你大可摹她體的嬌,嗅她發的香,觸她膚的柔,藉由此填補她輪廓的空白,其間發出宛如月光下海岸細沙摩挲的聲響,你側耳傾聽,放任身心陶醉其中,感覺上像是緩緩沈入安靜的火山口湖底。

       水聲驟停,頭頂的太陽能熱水器“滴嘟”一聲將你拉回現實,但那種仿佛赤身裸體躺臥於午後草地的舒適感並未即刻逝去,而方才於腦海中層層疊加湧現的少女印象則隨著氤氳水汽一並凝結於眼前的防水浴簾上,拉出一道婀娜多姿的曲線來。雖然整體輪廓嬌小,卻不給人以柔弱的感覺,反而可以看出充足鍛煉的痕跡。除此之外,正側有致,弧度完美,不禁讓人想到幾何教科書上那些嚴格遵循數學定理畫出的圖形。如今,曲線主人的洗浴工作已然告一段落,她隨之朝你的方向轉過臉,輕輕撩發,微微歪頭,定定目視,輕輕啟齒(後兩個動作固然是看不到的,但你的記憶自動替你補足了那些畫面。另外,盡管對這一連串動作你早已不再陌生,但你卻並沒有在重覆觀看教學錄像時那種枯燥無味的感覺)。

       “老師……浴巾拿來了嗎?搭在那邊的架子上就好,謝謝。”

       

       緩緩踱步回到辦公桌前,你努力使自己的眼睛重新適應白熾燈直率的光線,環境中冷暖色調的驟然變換固然有些刺激你勞碌一天後疲倦不已的神經,但在咖啡因先發後至的加持下,你仍勉強厘清紛亂如麻的思緒,轉而琢磨起少女答話時不無忐忑的語調和微微顫抖的尾音來。你呷呷嘴,順勢仰躺在工作椅上。現在是基沃托斯時間21點35分,窗外漆黑如墨,不時有夜鳥尖銳的啼鳴劃破寂靜,此外還有種種來歷不明的聲音傳來。但你充耳不聞,只是任由思想隨著顱內不斷回撥的時針一路狂飆,乃至那個最開始的時間節點。你,夏萊的老師,和名為月雪宮子、此刻正在盥洗台前因為什麽猶豫不決的少女,今日早先時候以及不久後將激起的水花。當然,時針回撥整一周,視角交予你。


       如果有朝一日我能負責夏萊員工須知的翻新,那“請勿相信日程表上的既定工作安排”一條必須占得頭籌,以加粗加黑的大號字體印在正文的第一行。誠然,除開寥寥幾個數年一度的大型祭典外,基沃托斯並無一般意義上的多事之秋。但在自頭頂晄輪的少女們身上漫溢而出,充斥於此間角角落落的荷爾蒙催化下,這座學園都市仍宛若一個巨大的事故培養皿,源源不斷地將名為“青春”的爆炸事故輸送各地。而在這一過程中,學生們身上所透露出的那種別開生面的朝氣活力,毋庸置疑已構成古都市存續的根基,令其得以在陰謀環伺中永放屬於自己的光芒。而就“老師”的立場出發,我也樂見孩子們張開天性的羽翼,無拘無束揮灑揮灑著青春的汗水和眼淚。盡管那意味著我辦公桌上無限翻折重疊的工作簿,不分晝夜無休止鈴鈴跳起的電話,以及與咖啡杯沿的烘痕色調相同的黑眼圈。於是乎,如今天般接到學生通訊出外勤的機會,對比之下便像度假一樣了。

       如若細究起自我履職來種種外務,無外乎偽裝成美食探店的綁架案,或是坦克行於市街的少女郊遊行,再不濟也是渲染以聳人規模的爆破襲擊,最後卻演變為“大家一起泡溫泉”戲碼作結之類。它們無一例外未能為我超負荷運轉的身體帶來額外的負擔,反而憑其過程中猶如乘過山車般的發展,佐以混合少女活力因子的新鮮空氣,一點點撬開我因無限制卷宗而緊繃不已的神經,舒筋活血,通徹肺腑,帶來不亞於3S按摩理療店全配套服務的享受。就這一點來說,“外勤度假論”這種聽來有些荒誕不經倒愈坐愈實了。然而,在這個陰雨霾霾的休息日所接收、來自小兔子公園的一串亂碼似的信息,則夥同夏萊專機莫名燒壞的主線,以及空空落落的工作欄共同組成某種惡兆的線頭,循著我耳邊愈發真切的咚咚心跳聲將憂慮的情愫一點點勾出,直至它們像窗外烏雲投射的陰影般覆滿全身。

       “senseiii……”

       更何況,發送者是宮子,隸屬於SRT特殊學園、rabbit特種小隊的隊長,月雪宮子。


       通往白鳥區的大巴車上僅有寥寥幾位乘客,或曲身打著瞌睡,或低頭翻看手機,車廂里靜得有些不自然。我站在離門最近的座位旁,右手緊握吊桿,努力驅使空空如也的大腦運轉起來。根據剛剛聯系rabbit小隊其他成員得來的消息可知,為應對因台風降臨而到來的陰雨季節,小隊在商議後決定集體外出采購露營用具和補給品,只留下輪值的宮子看守營地。而之後驟然來襲的雷雨天氣似乎擾亂了通訊信號,致使可能遭遇某種變故的宮子未能及時向我傳達有效信息。而在萌惠針對宮子的手機信號系統性的跟蹤查詢中發現,以小兔子公園為起點,直到白鳥區郊外的某一地點,宮子的手機實際都保持開機狀態,只是由於雷暴所導致的信號紊亂而無法向外界發送信息。恰巧今日rabbit一行的采購工作連連碰壁,三人迫不得已前往一家路途頗為遙遠且人地生疏的商場,暫時難以返回輔佐搜查行動。那麽,事已至此,只能由我獨自前往信號的終點站——名為基沃托斯樹海的著名怪談地點一探究竟了。

       我深深吸氣,隨後重重呼出,緊緊攥住硬塑料吊桿的手有些麻木,放下伸展間任身體順勢沈向一旁的座位,舒適的軟墊接下半程來積累的疲憊,適才高速運轉的大腦也如同電池耗盡電量般模糊起來了。無奈,我側過頭,觀望起車窗外的風景來。雨不知何時停了,但實際上,對於那些早早地集結在黑糊糊的烏雲中的雨滴何時降下,又是如何悄無聲息地浸濕我的衣褲這件事,我亦是一頭霧水,只能一邊徒勞地拉扯著膠布似的黏在肌膚上的衣服,一邊任由那層灰蒙蒙濕漉漉的水膜覆滿我的視線。大巴仍以固定的速度沿高速公路繼續奔馳,輪胎摩擦的聲音傳入耳畔不高不低,柴油引擎的旋轉速率似也全無變化。聲響皆單調如一,像是一方石磨,滯緩地碾過時間,碾過知覺,碾過狹窄車廂內的一切。車上為數不多的乘客早已紛紛離座,只剩我和那位臨時頂班而來素不相識的司機。我們被大巴車麻木而高效地送往終點站,如同流水線上的成品被運往最後一道檢查點。

       隨著略顯淒厲的“嘀咕”一聲,大巴忽而拐入郊外的土路,視野驟然變化。閃著霓虹的高大樓宇和現代街景全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老式棚屋蒼白而連續的墻壁,墻上擠滿苔蘚類植物的裂紋蔓延錯雜,不由使人想起老年人的手臂上青里透黑的粗大靜脈。陌生的街景里唯有路燈堅挺不移(我仍能清晰回憶起同rabbit小隊的大家共同修理它們的場景,四人中又數宮子最為心靈手巧),即使型號老舊,性能見低,但它們仍以相同的間距排列開來,充當著這條崎嶇小徑,乃至整個基沃托斯的刻度線。新的燈光剛剛映入眼簾便轉瞬掠過成為舊的,新舊交替連成熙熙然一片光霧。我獨乘大巴穿梭其中,如航海者孑然立於甲板之上,任腳下大船沈浮滄海,視霧里佳人倩影如觀水中月。這實在是一種無限近似於真實境況的幻想,但很快,車上的電子鐘變幻出“11∶00”之字樣,遮天蔽日的幽暗樹影隨之籠罩周身,從窗縫鉆入的風濕冷砭人肌骨。某種不詳的聲音自你心中升起。


       到了。你如是想到,基沃托斯樹海。作為著名怪談地而廣為流傳的幽深廣茂的基沃托斯樹海。

       一個眨眼間,你已置身樹海之中。舉目所觸皆是陌生的景物,樹木和雜草占絕對統治地位。高聳灰暗的樹幹,縱橫交錯的枝杈,的葉片,在你周身重重疊疊圍成巨幅墻壁。而自你腳下延伸的石階,不,先是密密麻麻鋪著的羊齒類植物,它們千萬年前就匍匐在那里,一邊悄無聲息地將周邊的空間侵蝕成慘綠的汪洋,一邊以其充滿野性的吐息試探著每一個廁足於此的生靈。至於那些陽光全然無法光顧的陰暗角落,不知名的青苔和菌菇默默裹住巖石。

       你嘗試邁出步伐,艱難如嬰兒探出羊水。膠質的空氣或有一刻為你的腳步打散,又倏地重新凝固成團將你周身包裹起來。與此同時,簌簌落葉聲,草間窸窣聲,重物壓枝聲,遠近漸次響起,它們連同於樹叢中棲息的某種不知名生物的視線——直取獵物的尖銳視線一齊壓迫你的神經。你一手緊握住幹皺的領帶,一手幾乎是下意識地為來時的路做下記號,或是安置一顆色彩斑斕的小石子,或是在冷硬的樹幹上刻下劃痕,無所不用其極。畢竟你的直覺告知你,樹海到處充斥著危險,樹海若是想便可以隨時將你連帶你那蹤影難尋的學生一口吞下。對了,說到你名叫宮子的學生,你適才撿到她慣常為槍械配置的9mm槍彈,它們以某種特定的方式被釘在潮濕的土壤中,這無疑為你打了一針強心劑。你依循它們為線索尋找路,絲毫沒注意到於自己的記憶之海中,那些與月雪宮子同行的時光切片被一片片餌釣而出。

       先是審訊室內的倉皇初見,以兔耳作為小隊標識的少女作為暴亂嫌疑人和你相對而坐,昏黃燈光下她的神情難掩倦色,但在直抒胸臆的談吐映襯下灼灼其光,少女緊緊攥住而又重重按在桌上的手給你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一轉眼,小兔子公園雲淡風輕,初出茅廬的小隊青澀而不乏朝氣,你目視作為隊長的少女指揮大家清洗著作為戰利品的鐵皮桶,她光滑潔白的脊背在水汽氤氳間格外惹眼。後來大雨傾盆,小隊成員的信心紛紛決堤,唯有略顯執拗地留守一片狼藉的營地,一鏟鏟地加固著自己的初心,這也是第一次,你同她比肩而立,少女鬢發間的芳香與泥土腥氣混雜不清,這是後來無數個日夜篝火堆旁二人呢喃的基礎氣息之一。冬去春來,隨著三葉草作戰的大獲全勝,你能清晰感覺到與少女先前那種若即若離的距離感的消弭,有時是協同執行任務時作為貼身護衛的肩背相抵,有時是喂食那只名為“躍躍”的寵物兔的低聲耳語,甚至於一起偷閒曬太陽時朦朧囈語著主動依偎過來。而在天外的浩劫土崩瓦解,紛繁的事態歸於沈寂,基沃托斯的一切俱已重新回到日常的軌道後,這些相處時的小細節也愈發精微而透著亮光,並在記憶空間留下一抹不可磨滅的色彩,倘取之來描摹少女,紮得一絲不茍的馬尾,半呆半正經的藍瞳,挾帶著滿滿當當一身戰術裝備的裙服,白鳥區市民口中足以入選基沃托斯十佳學生的熱心少女,小隊成員看來耐心負責有操守的同輩里最優秀的隊長。至於在你眼中,專業素養毋庸置疑,接人處世稍顯笨拙,會為素不相識的人傾其所有盡守護之職,會為一個他人眼中虛無縹緲的目標腳踏實地磨礪自身,也會因為糾結商品的實用性和可愛度孰為重要而原地宕機,會因為在意的人遲遲不回消息而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是你,我獨一無二的學生月雪宮子。

       腳下的路越走越窄,心卻越走越明朗,樹海的幽暗氣氛因之一掃而空。宮子留下的彈殼越來越緊湊,我沿其指引的路途大步流星,終於於一處虛掩著的樹叢後窺見那雙——不,兩雙兔耳,宮子屈膝坐在一處空曠的土坡上,懷中是寵物兔躍躍,她清亮的藍眸在如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


       當少女踢踏的腳步聲回蕩於夏萊寬闊的內室時,我對於事情始末的回憶亦走向終點,掃一眼時鐘,“9:45”,宮子此次停滯於浴室內的時間遠遠久於之前的每一次。我長長籲出一口氣,閉合用於回憶的思緒,凝聚心神,醞釀接下來要對少女展開的說教,以及體罰。

       區別於先前數次針對犯錯學生的責罰起緣,在一同返還夏萊的車途上,宮子便一反常態地提起SRT特種學園嚴格的管理條例來。盡管她講述的語調有些支吾,用以輔佐的肢體動作也大不自然,但她仍盡力憑借一番頗為忸怩的說辭旁敲側擊,試圖將她知曉我會以責打臀部的方式教訓犯錯學生這一信息傳達給我。然當時我一門心思都在關照宮子身心的健康狀況上,並未完全察覺這位素來心思縝密的少女的言外之音,而在等到我莫須有的回應前,車輪由於驟然轉向撞上路凸處,引來一陣劇烈顛簸,宮子也就此噤口,只是任跳脫的目光於我臉上掃視一周,隨即便如同依偎在她懷中的躍躍一般半主動半順勢地貼靠過來,一路到底無言。

       踏、踏、踏,富於節奏感的腳步聲停在我耳邊,仿佛一首歌曲走完了進度條。我敏銳捕捉到其中有悖於主旋律的雜音,也許是邁步時的猶豫,也許是刻意被拉長的拖地聲,無不是少女情緒波動的外顯。我擡起眼,向著聲音來源處望去。身材小巧玲瓏,姿態有些拘束,銀白色的秀發簡單束起,發長逾肩,濕漉漉的劉海半粘連地垂於額前。身上是款式寬松的藍色連帽衫,衫下罩著先前在momo社群中風靡一時、被稱作“真理褲”的運動型短褲,恰如其分襯出那對瓷白裸腿的嬌美來,除此以外,未著襪,踩一雙飾以兔耳的涼拖。少女立於月光和台燈光的交映地帶,她輪廓清晰的剪影得以呈現出來,又被鍍上一層珍珠般瑩白的光。熟悉的木質調氣味撲鼻而來,那是我沐浴時的慣用款,而非宮子不久前親自挑選的清爽青檸。

       “老師……請開始吧……”,宮子擡起手臂,望其行動軌跡是想要整理劉海,但她似乎像是意識到什麽很快將手收回,隨之兩手交叉著背在身後。她雪亮的藍眸里漾著幾斑深色的光影,它們快速轉換著形態,使少女的眼睛看起來像是正在進行的月食一樣。但這些又隨著少女低頭頷首的動作一並沒在陰影中了。

       “宮子同學,今日上午,你因急於尋找走失的躍躍,而在沒有仔細檢查、安置好營地的電子設備後離開,並且在明知其基沃托斯樹海內部道路錯綜覆雜,又未在雷雨天氣做好準備便貿然進入……”,我清清嗓子,一板一眼數落起宮子的過失來。說實話,以這副面孔面對可愛的學生實在難以習慣。“……對於這樣的冒失舉動,為小隊及其成員所帶來的實際和精神損失,宮子同學都是知曉的吧?”

       “知、知道,老師……”,宮子微微擡起頭,與我匆忙對視一眼後又很快垂下頭去。順著她不自然的目光,那排在涼拖下攏起並緊的趾頭進入我的視野,它們個排個,猶如彼此起了沖突似的摳抓不止。“……那、那個,老師,很抱歉打斷你的說教,能否允許我穿上襪子,沐浴後的冷氣最容易從腳部進入身體,導致身體著涼……”

       語氣搖擺,神情扭捏,宮子無疑已為人為編織的龐大高氣壓渦流所裹挾。我小幅度擡升脖頸,視線重新落回宮子耷拉的臉面上,隨即輕嗯一聲予以同意。如果這樣能稍微紓解少女的緊張情緒,不至於為這股渦流所吞噬,那也許便能以相對坦然的心態來面對接下來的狂風驟雨。

       少頃,宮子踩著一雙藍白相間的針織堆堆襪自浴室內走出,她腳步本不快不慢,但大概因不熟悉腳上的襪套而愈顯忙亂,當然也可能是出於首次以這副模樣於我面前亮相的羞澀,就如同那日她在貨架前怔怔盯視這雙熱銷單品又礙於這般那般緣由不言明時一般。

       “老師,久等了,嗯……那我們繼續……?”少女停在門框邊,臉上仍難掩局促不安的意態。倘在平時,她定會一面佯裝大方地向我展示身姿,一面不時偷眼察看我的反應,而後因我一句口頭誇獎雙頰飛紅,最後略微錯過眼去低聲道謝。但顯而易見,類似的情景不會於此時此地上演。

       “那麽,宮子同學,就如你先前所說,和在SRT學園里一樣,進行口頭檢討吧,記得檢討對象換成我,以及小隊的大家。”我頓了頓,隨即如推動程序運行般向少女發出指令。

       話音剛落,感覺上同宮子之間的空氣流速再度滯緩不已,LED台燈的光忽地一閃,而後黯淡下去。我起身打開室內的照明燈,豁豁然的白熾光剎那間裹住了我和宮子和整個房間。如此,一切情緒、思想、聲音都將暴露無遺。

       “嗯……本人,SRT特殊學園一年級生,月雪宮子”,未及我轉身,宮子先行為檢討口頭署上名,她語調略有磕巴,似乎在回憶檢討之形式,又或者仍在進行心理建設,但後面的內容倒如潺潺流水一瀉而出了。

       “……在擔任RABBIT小隊隊長之職,同小隊成員共同露營期間,由於我疏忽和魯莽的行事態度,導致營地部分電子設備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壞,並使得對我抱有信任的小隊隊員以及老師擔心不已,我對自己的這一過失深感羞愧和自責……”少女堪比播音腔的流暢聲調在提及隊員時驟然啞住,她低下頭,姣好臉龐上的緋色沈澱成為大片嫣紅,沈默片刻後,語調自低而高,如作特別強調般地一字一頓為口頭檢討畫上句號。

       “……這些問題的根源在我不成熟的處事和不負責任的態度。對此,我感到深深的慚愧和悔恨,自願無條件接受來自老師的懲戒。”

       隨著最後一個字眼鏗然墜地,整個世界仿佛都被釘在這沈默的一角。我不覺恍恍然有些失神。逐燈的飛蛾慢悠悠飛越整片視野,引回我遐遠的思緒。我動一動嘴唇,一挪身正坐於辦公桌旁的沙發上,拍拍腿,如召喚等待喂食的小貓一樣示意宮子過來。宮子輕輕啟齒,定定目視,微微扭頭,遲遲邁步,直至我身前。

       SRT,開始受罰。


       如果將口頭檢討喻為剛剛升起的火苗,頻頻撩撥少女的自尊心而又不至於陷其於無地自容的境況,那之後由手掌和戒具所帶來的真真切切的責打大抵便是劈啪作響的熊熊烈火,其卷挾嗖嗖風聲,憑靠雷崩電掣的力道,將火辣猛烈的灼燒痛感雙雙施加於少女的肉身和精神。而占據兩者之間的大面積沈默,又該當何論呢?火苗初露頭角,焰心持續升溫,也許是其肆意燃放的勢力擴張期,好比作為體罰執行人的我一手按撫在少女背上,一手置於少女繃硬的臀部肌肉上半揉半捏,示意放松的背面是無形的威壓,由淺至深的施力更似正式責打的過渡。但在這個過程中,如裁縫目測般打量少女那寬松衣著遮蓋不得的優美曲線,如果農拍打瓜果般掂量少女那充足鍛煉塑造出來的漂亮臀型,倒更像是為這簇疼痛之火的一發沖天暗自蓄勢。然而,無論選擇哪種猜測,少女在等待受罰的時間內有意無意自肢體間抖落的小動作都是無所適從且楚楚可憐的。弓彎的肩背,緊攥的雙手,繃勁的後腿,並起的腳丫,以及為保持這副標準趴姿所導致的全身肌肉不住的抖顫,無不區別於少女看似處變不驚的矜持模樣,而將她不知所措的真實所想顯露無疑。

       既然如此,我想,那就快一點開始吧。然而,宮子倏地扭過頭來,開口拋下一串乍聽來頗令人摸不得頭腦的語句後,又好像忽地想起什麽似的一頓,而後小腦袋仿佛書本翻頁般迅速轉回。

       “老、老師,是不是……忘了……脫……”

       我會心一笑,移過手去摸了摸少女愈放愈低的頭。她宛如從這一舉動得到啟發一樣,不自然地堅持著僵硬姿勢的身體一氣癱軟下來。

       “嗯,宮子,開始了哦。”我稍稍俯下上身,朝少女的耳畔輕聲說到。幾乎是同一刻,醞釀許久的右手猛地發力,勢大力沈的一擊立刻在宮子因略無防備而放松的臀肉上亮堂堂炸開,盡管由於隔著外褲其音色稍顯沈悶,但這聲悶響仍作為本場懲戒的開幕音效,應和著少女半是訝異半是吃痛而急急竄出喉嚨的嚶嚀聲,跌跌撞撞在空曠的房間里來回打了數個彎,直至於我也是於少女的耳畔消散。

       “啊、嗚……”

       紊亂的喘息聲透出一絲哽咽的味道,宮子曲起手臂,顧不得繚亂的發絲而埋頭其中,雙腳以幅度極小的動作彼此磨蹭著,像是在消化余痛。

       啪!

       寸勁驅使下,第二掌揚起揮落的動作仍是幹凈利落,將結結實實的痛感送入少女適才因兩膝抵靠而高矮不一的兩瓣臀肉中,悶響依然自掌花開綻間徐徐升騰而起,但少女似已有所準備,她縮縮背,一擡腳,除此以外並無其他反應。

       啪!啪!啪!

       翻轉,回旋,手腕自如運力;秉力至,收力回,責打接二連三。劈啪,呼喘,宮子似乎逐漸適應了我落下責打的節奏,她收緊腰肢,以微不可察的程度扭擺著臀腿,俄而又揚起一只暗自用力的腳,輕輕晃動數下便交叉著搭在另一只腳上。少女借由肢體的規律舒展所構成的系列動作,於尚未織成大網的肉痛中暫尋得一隅偏安。然在她決定偷偷賣弄小聰明的那一刻起,本來計劃循固定流程所降下的責臀之痛,亦悄然扭轉方向,朝不可預估的另一側急速突進。

       啪!啪!啪!

       幾拍刻意消去力道的警示性扇打,依然喚起少女的取巧之舉。我默然盯視少女因遭受連續拍打而自短褲覆蓋的臀面上,那樣凸顯的輪廓分明的臀線股溝,也許內里藏著的臀肉只是輕染粉色,呈現出和剛熟的水蜜桃一般的嫩色。猜想如此,還需親眼確認,況且隔著那層用料講究的短褲,揮下的巴掌似乎只會帶去轉瞬即逝的恥感。心里想著,我右手先至,幾個指頭配合攀住拈起短褲的松緊帶。宮子很快意識過來,她轉過腦袋,發辮一甩掠過我左手手背,屈疊的雙臂如彈簧般展開垂下。於她掩在雜亂發綹下的眉眼望去,我並未窺見自己想象中負責客觀地填補那里的東西,除去被雙頰一片赧紅襯得水水靈靈的淚光外,瞳孔和小孩子挨訓時無異的驚恐形狀,試圖以咬唇,或是緊閉牙關以鎖住喉嚨里冒出的唔嗯痛吟,無不是少女為了於在意的人面前守住形象的最後一點企圖。但像這樣一場見於肌膚之痛的懲戒,當其加諸感官神經敏感的青春期少女時,勢必將以淋漓的哭喊以及哭喊後的悔過作結。尤其是在體罰氣氛剛剛炒熱的當下,真正嚴厲的責打不曾降臨,縱使少女楚楚動人的神色撩人心弦,但自我的身份、角度而言,推動體罰進程更是無可推托之舉。

       幸而宮子再次如翻書般將羞紅的表情翻過側去,我也權當這位少女默許了接下來嚴厲程度數倍於前的體罰,盡管這大抵已在事前的檢討中作為共識而存在,但經驗告知我實際執行的過程中總會遭逢少女自尊心一時作祟而難乎其難。於是乎,配合著蓄勢待發的右手手指,我擡起置於宮子背肌上的左手,繞至短褲內側伸指攀住,毫不猶豫,兩手齊齊發力,沿少女挺翹的臀部弧線向下滑去,腰間的嫩白隨之向後延展,但很快又為那條藍色條紋相間的、不無孩子氣的三角褲所截停。我收回手,難以自抑地回味指尖滑蹭在少女溫熱肌膚上的柔和觸感,那仿若將手探入奶油中的奇妙感受剎時間傳遍全身。我仰頭注視那柱堅持不懈發散光線的電燈,熾白的亮光某種程度上打消我自心底升騰而起的欲望。舔舐幹燥的嘴唇,收回舌頭並使其緊緊抵住齒背後,我低下頭,再度將膝上少女作為眼神的焦點。與之前我所猜測的結果有所差異,少女遭受過一輪責打後的臀瓣在赤裸的燈光下呈現出半熟蘋果那種白里透紅的顏色,臀膚上流滲著的薄薄一層水膜更是將之襯得嬌美非常,那也許是體汗和少女沐浴所遺留下來未幹水痕的混合物。而在我的下一次責打如約落下之前,少女仍不動聲色地磨蹭著兩股,這一舉動使得本就被擠在兩瓣臀肉間的三角褲背愈加深陷其中了。

       我靜靜地觀察著少女的動作,磨蹭,聳拱,終於兩瓣臀肉趨於挺翹,忽地揚起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下,就此宣示新一輪懲戒的到來。

       啪!!

       “唔嗯……嗚啊!”

       清脆,炸裂,余音不絕於耳。且於少女的左臀瓣留下清晰可見的掌印,以此為那團痛覺神經富集的軟肉所帶來的沖擊力,亦硬生生將少女壓在喉嚨許久的那聲慘叫勾引而出。

       啪!!

       “嗚啊,哈啊!”

       不及宮子憑股間的摩擦消化掉綿綿不絕的刺癢余痛,以右臀瓣為目標的掌摑也猛然揮下,連成一片的肉痛濾除掉少女呼喊中的雜亂音節,只余下直率而純粹的哭叫。

       啪!啪!啪!啪!

       左,右,左,右……夾帶脆響的掌擊逐漸進入節奏,很快自宮子嬌小的臀間掀起一陣陣紅白相間的的肉浪來。麻而痛,刺而癢,大片大片容不得消化,宮子事後向我如是描述這種頃刻間鋪滿她臀面上的懲戒手段。而在我不遺余力施罰的當下,矜持的少女也終於屈服在連環掌風之下,不顧一切地哭鬧起來。

       啪!!

       按在少女肩背的左手早早讓給她胡亂向身後遮來的手,沙發一側則是對半折疊放置的一條堆堆襪,它在少女適才激烈的肢體掙揣中被蹬下腳去,而另一只大概也岌岌可危,耷拉在少女時而繃緊時而彎曲的腳踝處,慘狀倒是同其主人相映相成。與此同時,如同我的巴掌緊緊“咬”住白發少女紅彤彤的屁股一樣,宮子垂落前身的另一只手也於慌亂中順勢勾住了我的褲腿並緊緊攥在手中。無奈於此舉,我決定加快懲戒的進程。

       啪!!

       “嗚啊啊啊,老、老師,疼,好疼……”

       間以可憐求饒的哭嚎一聲聲叩問耳邊。我嘆口氣,停下手上動作,並順勢撫過宮子浸汗濕透的脊背,大致為她整理好四散的鬢發,而後輕輕撫摸起來。

       “宮子醬,你是個好孩子,我願意相信你已經痛改前非,但也正是這樣,你和老師說好的懲戒自然也不是能隨隨便便停下的,所以……”

       “嗚嗚嗚……不要,老師,對不起……我知道錯了,真的好疼……”

       事先將坐在沙發上的膝腿挪向外側,我抱住宮子的腰將她同步固定在相對較外的位置,並趁她掙紮的重心放在上半身時一舉擡腿壓住其膝窩。反應過來的宮子終於反抗無果,她扭過頭,因長時間哭泣而見紅的眼眶下一對藍眸似乎瀕於破碎,鬈發胡亂地貼在她本來姣好的前額和臉龐上。我視若無睹,只是一把拉扯下少女的內褲,那塊在各種意義上都充當著她最終防線的精制面料。作為重災區的臀峰如同各種紅色的調色板被打翻於其上般色彩斑駁,在亮堂堂的燈光下閒得格外抓目。我左手死死攥住宮子向身後伸來的那只小手,且空出一根手指於她溫熱的手心中比劃起計數的阿拉伯數字。

       自上而下,遊移的指尖豎向穿過那方嫩肌上的道道紋路,這是為終結少女臀肉之痛畫押的第一筆,理應穩穩當當。

       並指微屈掌,小動腕間力。施以數以百記扇打的右手並未淡去其威懾力,它跟從我臂膀的肌肉,偕同呼嗖作響的風聲,再度於宮子背身上的空間中拉出一道淩厲而精準的弧線:

       嗖——

       啪!!!

       作為弧線的落點,少女那兩團非出於自身意願而高高撅起的臀肉再度掀起層層肉浪,白熾燈蓄蓄謀已久的光圈也一並被打散,混同少女臀峰上自深至淺的紅痕晃動良久,而後齊齊地隱沒在臀下白皙的腿肉中。此刻,另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不同於我眼下在抖顫的肉色殘影般虛浮,宮子那已然遭受數輪責打而傷痕交錯的臀膚,在反覆被貫以毫不見絀於責打之初的猛力後,隨著腿腳肩背以遠甚於之前的烈度一並戰栗掙紮起來,而在那之前,少女略帶著嘶啞聲調的求饒痛喊率先傳入我的耳朵。

       “嗚哇啊啊啊,痛、不……不要……老師,對不起!嗚嗚嗚……”

       面對宮子聲嘶力竭的求饒或是反抗,我默不作聲,只是一味地握住少女欲動不能的手指,而後一面放柔指尖畫數的動作,一面加快責打的進度。

       啪!啪!啪!!!

       空闊的房間內空氣漸而燥熱,我端住腿,緊緊壓制住少女的膝腿。耳邊慘兮兮的求饒聲逐漸失掉其字句,並終於只是音調尖銳的哭喊。

       “嗚啊啊啊……嗚哇啊啊啊!”

       啪!啪!啪!!!

       蓋過粗重的喘息,蓋過咚咚咚的心跳,蓋過窗外時不時傳來的高亢的汽車鳴笛聲。巴掌揮落臀肉的清脆打擊聲和少女透著喑啞的痛呼交織著占據了夏萊內室的每一方空間,桌角、椅背、一旁的水杯乃至此處的角角落落,似乎都再難以忍受這種單調而滲人的聲波組合,光天化日於我身前騷動起來。

       我抑制住左手食指想要發抖的沖動,自上而下,順著少女掌心最長的那道紋路緩緩劃過,權當作為最後的懲罰數目的左半部分,至於其另一半,則交由早早卸力的右手完成了。

       啪。

       失去了十足力道的支撐,最末次責打的臂彎甚至連弧線都沒能作出。我深呼吸幾次,任右手手掌安靜地覆於宮子傷痕累累的臀上,掌心傳來由反作用力帶來的刺癢感,並在同少女熱烘烘的臀肉接觸間愈演愈烈。我置之不理,只是在將當下宮子的身體狀態與這場懲戒伊始時作比較,比如臀型,其剛裸露時我只手幾可覆其兩瓣,然經過一番不留情的掌摑後,其嬌小不再,沿紅痕及發亮的硬塊囫圇腫起。時鐘整齊而無變化的報點聲突然響起,打斷我的思緒,同時也一並截斷少女連續的哭泣聲。我轉頭一望,“11:00”,隔著漆黑一片的窗景秒針自顧自擺動。我輕撫起宮子一時間難以停止顫抖的背肌,俯身湊近她纏有數根梢發濕乎乎紅撲撲的耳朵。

       “宮子醬,結束了哦。”


       紅腫臀上的硬塊噴以藥霧,施以冷敷,運動短褲和內褲防止觸及傷臀便脫去,熱毛巾擦拭著身上的汗漬,浸汗的連帽衫也脫去,少女幾乎赤裸地跪坐在我懷中,放喉哭泣漸而轉為小聲的嗚咽。我伸出手,盡溫柔之極遊走於她的發梢和脊背,那里有她發的香,有她體的嬌,有她膚的柔,還藏有一個總是假借兔子習性而許下的諾言。

       宮子,你曾說過,雖說兔子生性膽小怕驚,很容易會為外界的異動受到驚嚇,但倘是與自己的心上人一並,便什麽都不會再害怕了。屬於你的路途尚且遙遠,一切未可知,但至少在這漫漫長夜里,就讓我陪你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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