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竹清韻】( mf 師生)陪你泛過那片海
所謂學海無涯苦作舟,那我便陪你泛與海上。
“明朝朱元璋一統江南,那我便一統你的學習,小小年紀跳級惹事偏科趾高氣昂?,那就是欠揍!”朱元知如是說。
1、
江韻檸一路狂奔,大大的書包隨著腳步拍打著後背。校道空蕩蕩的,各個教室里有著文理分班後班主任抑揚頓挫的開學講話。
“遲到了遲到了…”她顧不上大腿的酸累拼命往三樓跑。
高一16班,對就是這!江韻檸急轉彎掰住門框,氣喘籲籲地出現在門口。
“報…報告…”
朱元知隨著全班學生的目光投了門口那個女孩,齊劉海被汗水浸濕搭在額前,澄澈的眼睛也盯著自己。
朱元知似笑非笑地地看了一眼女孩,沒著急讓她進來,低頭看著花名冊上唯一沒打勾的名字,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講台:“江韻檸是吧,我當老師三年來還是第一次見著開學遲到錯過點名的。”
江韻檸小臉通紅,低頭不吱聲。
“進來吧,我記住你了。”
“我記住你了。”
可別…
2、
開學的小風波似乎就這樣過去,朱元知也沒有刻意為難江韻檸,只是有時候上物理課走神的時候擡頭對上朱元知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都時候江韻檸想起“我會記住你的”總會心里一顫。
盡管開學第一天遲到了,再盡管文理分班前她在實驗班而現在她僅僅在一個普通班,江韻檸說到底還是一個學霸。從分班前的實驗班到分班後的理科普通班,她有她的不甘,也避免不了會有一點學霸蔑視普通學生的感覺。
她有時選擇在課上埋頭寫作業而不聽老師講課,有時老師點名表現得漫不經心。她似乎是無意識得覺得這麽做沒什麽毛病,因為普通班的課業真的是太基礎。當某些任課老師找到朱元知吐槽那個個子小小長得可愛卻有點傲氣的女生的時候,朱元知也是微笑著答應,把江韻檸的所作所為默默看在眼里。
“啊好多作業啊,阿檸你給我抄一下!我寫不完了。”同桌劉凱文一邊奮筆疾書一邊沖江韻檸喊。
江韻檸剛到教室就聽見了劉凱文的聲音,她放下書包,從書包掏出昨晚的作業遞給劉凱文:“我也還有一點沒做完…”話音未落,手中的書突然從旁邊一下子被抽走。
“哎幹嘛…”江韻檸揉了揉被書摩擦得生疼的虎口,轉頭正要質問,入眼卻是朱元知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
她僵住,轉過頭拼命給劉凱文使眼色“大哥怎麽辦怎麽辦”。劉凱文連忙充著朱元知擠出笑臉,擺手:“那個老師,我我倆開玩笑來著,沒想要抄。”
朱元知拿起手中那沓即將變成犯罪記錄的作業,往劉凱頭上敲了一下:“給我自己做!”。“嗷是是是老師!”劉凱文揉著頭滿臉賠笑。
江韻檸看在眼里,默默在心里叨叨劉凱文:“真沒骨氣!”
朱元知回頭看著身邊那小姑娘一臉憤憤不平地看著劉凱文,心里覺得好笑。伸手推了推江韻檸的頭:“幹嘛,不服氣,跟我過來!”
江韻檸收回落在劉凱文身上不岔的眼神,卻也無法反駁朱元知的話,默默跟著他回辦公室。
她跟在朱元知身後,也沒把這事太放在心上,畢竟學生嘛,誰沒抄過作業,更何況她僅僅只是給別人抄。
朱元知落座,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眼里帶著不明含義的笑。“怎麽,沒什麽要跟我交代的嗎?”
江韻檸到底臉皮薄,招架不住朱元知這種眼神,慌忙低下頭躲開。“給別的同學抄作業”八個字,是她想到的唯一覺得自己做得不妥的地方。在她心里,僅僅是不妥,而不是做錯。自尊心作祟,她低著頭不語。
沈默。
她不說話,也聽不見朱元知發聲。早讀剛剛開始,物理辦公室也沒有其他老師。只有偶爾水杯被拿起然後又放下與桌面的碰擊聲。
五分鐘…
十分鐘…
腳底開始有些酸軟,江韻檸耐不住了,她擡頭望向朱元知。卻發現朱元知那張永遠帶著微微笑的臉愈發得陰沈。“不裝木頭人了?那我們算算賬。”
江韻檸一怔,她實在是不適應朱元知那變幻莫測的表情,前一秒還微微帶笑下一秒便冷若冰霜。
她委屈了,又有點不服。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老師要跟她“算賬”。她脫口而出:“不就是給別人抄次作業嘛…”聲音很小,卻清晰字字落入朱元知耳里。
朱元知從剛剛江韻檸手里奪來的作業,抽出物理練習冊,大致翻了翻。“啪”得一聲有重重合上,盯著江韻檸。“雖然你總成績在班里排名在前三,但是你這物理成績也沒有特別好啊你還好意思給別人抄作業?”
江韻檸面紅耳赤,雖然她不願意承認物理是她的軟肋,雖然她覺得在大部分人只能考到50來分的物理她能考60多還算是可以。憑什麽她成績比別人好還要責怪她物理差?
是不服。她嘟囔著回懟:“那我也比劉凱好吧…”潛意思:憑什麽罵我不罵他!
朱元知聞言突然笑了,這突如其來的笑容讓江韻檸毛骨悚然,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過來!”朱元知招招手,從旁邊拉了把椅子放在自己身邊。
江韻檸摸不清朱元知心里到底在打什麽牌,但是她也確實不願意一直站著,畢竟每天早上都是走去學校,生理上一直堅持著能少站就少站得原則。她盯著朱元知那張笑意仍未散去的臉,小心翼翼走過去坐下。
朱元知從教案里摸出一張A4紙,放在江韻檸面前:“給你20分鐘,拿不到80%的分數後果自負。”依舊是淡淡的笑意,不過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卻帶了點咬牙切齒的感覺。
江韻檸依舊沒有一般學生被老師點著做題那種緊張坐立不安的感覺,她很淡然,或許說她並沒有覺得普通班教案的題能做不出來,更何況是僅僅達到百分之八十而已。
“當然你也可以現在就走,我權當你沒這個本事做這個題。但是你要是做不到80%,後果自己承擔。”朱元知補充道,然後打開手機,屏幕上顯示7:10,遞到江韻檸面前,然後開始低頭看教案,不再說一句話。
好一個激將法。但是江韻檸還是一頭鉆進去了,能有多難,這就是這個從實驗班掉落到普通班的學霸小姑娘的所想。
江韻檸低下頭開始看題。一道大題,準確地說是物理卷子的最後一道大題。想來朱元知也有點良心,沒有要求滿分。江韻檸心里對朱元知的不滿稍稍減少了點。
小球以5m/s的速度在高台射出後做勻變速曲線運動,落地後撞擊在粗糙平面上的小木塊…
機械能守恒定律…
她順利求出了第一問的高台高度。
小球和木塊一起運動進入…這個動量…
江韻檸的眉微微皺起,似乎這一問不止一種情況,她在草稿紙開始演算。
不對。她有點煩躁地劃掉了一個步驟。瞥到了旁邊手機上大大的7:20,她有點著急,演算過程中總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
考試的時候她沒急過,畢竟她不會的也對總成績沒有什麽影響。但現在不同,她在跟班主任賭,一開始表現得有多無所謂,寫不出來就有奪丟臉。
7:25,她再一次停下筆把目光投向里手機。
7:28,她勉強寫出了一種情況,擡頭看時間時看見朱元知嘴角微微地勾又讓她心里有點憋。這思考就更慢了。
7:30,手中的紙受到了外力作用向朱元知方向運動。江韻檸慌忙一把摁住,眼睛死死盯著題目,握著筆的手開始出汗。“別…我再看看…”
朱元知一拽,從她手里搶過紙,不急著看,就這麽微微笑著看著她,開口:“你覺得你這麽耗下去能做出來?考試你能有20分鐘寫一道題嗎?”
啞口無言。江韻檸自然不會花20分鐘在一道題上,她不過不願意承認一個學霸跟老師打賭要輸了這個事實。
朱元知低頭看著紙上的演算步驟,拿出紅筆勾勾畫畫。江韻檸攪著手指,眼睛盯著朱元知的筆,又挪開視線,又盯,又挪開。典型的焦躁。
末了,朱元知“嗒”地蓋上筆蓋,點點紙上那個紅色的13.5,問到:“學霸同學,給我算算滿分18分的大題你拿到了百分之幾?”
江韻檸腦子飛速運轉,7…75%?江韻檸吸了一口氣,噌得從椅子上站起身。
朱元知看著她,瞇瞇眼:“看來江學霸已經有答案了,沒打算告訴我,想跑了。”
滿臉通紅,江韻檸心里有點賭氣,這最後一道大題能做對75%也算是可以了嘛,看看班里別的同學估計能做對第一問就很好了…她嘟囔開口:“我沒…”
“這道題我上課講過!完,完,整,整!”朱元知的笑容迅速斂去“你聽了沒?”
江韻檸自然是沒有,她低頭不語。
“還把自己當成實驗班意外隕落的天使?我看了,上學期末考試你沒考才到的普通班。不過恕我直言,你現在這個水平回得去嗎?就憑你這種態度,上課講的題都做不對還能給別人抄作業,自個不嫌丟臉?”朱元知音調猛的拔高。
話戳中了心里所想,江韻檸臉上一陣發白。她知道朱元知說的是實話,考不到實驗班的前40%她是回不去的。心里所想被戳破是什麽感覺?大概這就是難堪吧。那種無地自容讓她咬住嘴唇,眼里不知覺地蓄滿眼淚。
“我說過了吧,後果自負。”依舊是沒有什麽溫度的聲音,朱元知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把戒尺。
江韻檸驚愕擡頭,後退幾步。“可是老師體罰犯法的…”
朱元知站起身,身體前傾逼向她:“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你選的,我說了你可以選擇走,但是留下來後果自負。這不算強迫吧?還是說江同學比較擅長無理取鬧?”
江韻檸語噎,她頭一次覺得自己一時的自負如此討厭。
“站過來!”朱元知直接沖著她吼了出來。
長這麽大什麽時候被這麽吼過,江韻檸渾身一抖,“吧嗒”第一滴蓄勢待發的眼淚自由落體沖擊地板的聲音在一聲吼之後的沈默是如此清脆。
朱元知似乎很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個咬著嘴唇拼命忍住眼淚的小姑娘,“這我還沒上手就哭上了?意念挨揍法?”
江韻檸沒心思去理會他的玩笑話,擡手抹了一把眼淚,擡頭看著朱元知。
“手伸出來,左手!”朱元知拿著戒尺敲了敲桌子。
怕,但是既然自個決定去踩別人的激將法就得願賭服輸。江韻檸一咬牙把左手伸到了朱元知面前,手還沒放好,朱元知一戒尺就狠狠往下抽。
“唔…”江韻檸下意識把手收回來,嚎出聲讓她覺得更加丟臉,於是哀叫強行憋回喉嚨。可手掌火辣辣的疼痛刺激著她的淚腺,眼淚不住得往下掉。
“手。”朱元知沒有任何表情,就這麽看著她。“不…疼…”江韻檸搖著頭後退。“不疼?那躲什麽?過來!”她手腕被朱元知一把抓住,拽回到他面前,“不不…”她無助地聽著朱元知“故意”曲解她的表達,簡直混蛋!
戒尺帶風落下,她本來就瘦,手上也沒什麽肉,那一下下就是刺骨的火辣辣的疼痛彌漫開來。她掙,手卻被朱元知的手牢牢抓住。
她看著左手迅速紅腫起來,眼前淚水彌漫開來,一片朦朧,滿腦子只有疼,很疼。低聲的嗚咽也伴著哀叫哭出聲來。
朱元知松開手,任由她驚恐地背過手去揉,他放下戒尺,語氣緩和了很多,“過來坐。”。
江韻檸還沒從疼痛緩過來,對朱元知的話充耳不聞。無奈,他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小姑娘摁到了凳子上。
江韻檸左手一陣一陣痛,她低頭看著紅腫布滿尺痕的手心,拒絕去看眼前這個殘暴的人。右手繼續抹著一時半會收不住的眼淚,喉嚨止不住嗚咽。
朱元知抽了幾張紙巾塞到她右手,笑了:“這就哭成這樣,以前沒挨過打?”江韻檸搖搖頭,用紙巾抹了把眼淚。
他喝了口水,看著孩子的哭聲收了不少,開口:“沒哭這麽厲害了聽我說兩句?”
她擡頭,紅紅的眼睛對上朱元知那雙恢覆笑意的眼睛:“嗯…”
“是不是蠻不服氣自己到了個普通班的,畢竟一千多號理科生年級前五十的成績。”
“不好受吧?曾經擁有過的榮耀如今也就現在這樣了?”
“是不是看不起普通班的學習程度?但是你至少也得在普通班混個能考得上實驗班的成績吧。”
“你現在這個成績算啥?物理勉勉強強及格,你覺得實驗班會無緣無故招進一個偏科偏成這樣的學生?嗯?”
“我…我…”江韻檸說不出話。心里那些頑劣亦或是倔強的想法被掏出來剖析大概是最最讓人無地自容的事情了,她滿臉通紅。
朱元知無奈看著眼前不斷嗚咽的孩子,又伸手抽了幾張紙巾塞給她,“好了,別哭了,洗把臉回去好好上課,翹了我還得找你算賬。”
江韻檸起身,沒說什麽話。這會滿腦子都是自個剛剛挨揍了的事,這會的朱元知她實在也不敢違抗他。
她走到外面的洗手池狠狠抹了把臉,使勁用冷水沖得眼眶不再通紅,才慢慢往課室走。
朱元知坐在辦公室喝茶,翹起二郎腿。說實話,換做平常的學生他還真的不想管,好學生的趾高氣昂比勸一個小混混浪子回頭的難度還要大。再者即便江韻檸科再怎麽偏,985上不了211還是能上的,這還不夠嗎?他也不是那種愛管閒事的老師,大夥都調侃班主任命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樂得清閒自在。
他低頭看著手里的資料,江韻檸,14歲,高一,初中跳級生。他扶額,要不是級主任找上門來跟他說這個孩子資質出眾要多加培養名正言順地考回實驗班去。要不是級主任答應帶好這一屆的學生就讓他評職稱,他二十五六歲就能有評職稱的機會!他還真的不想在一個已經很不錯的學生身上再耗時間。
屋漏偏逢連夜雨。江韻檸拿起講台上的抹布,心里怪罪著朱元知。偏偏今天是她值日,水龍頭的水流沖刷掉抹布上的粉筆灰,她瞧見自己紅腫的左手心,碰著就疼得嘶嘶發聲,別說扭抹布了。她關了水龍頭,把抹布摁在水池壁,企圖把水分給擠出來。
“手還疼啊?”身旁出現一聲笑,朱元知就站在她旁邊,胳膊底下夾著教案。“怎麽可能不疼…”江韻檸嘀咕到,不理他繼續擠壓著抹布。朱元知伸手把孩子的手拍開,拿過抹布扭幹,遞給她,“別說我無情啊,這本來就是你欠揍,我還給你擰抹布了,想要報答我就好好上課。”轉頭笑瞇瞇地進教室去了。
江韻檸拿著抹布,嘀咕:“誰要報答你了…”啊這個老師今天真沒帶臉出門。
之後的日子一直很平坦,江韻檸也不敢再朱元知眼皮底下犯錯,至於劉凱文的作業,她選擇了天天晚修逼著他好好寫,成了劉凱文的作業督導。倒也多虧了教劉凱文作業,小測成績明顯有了提高。至於朱元知,他似乎永遠都帶著微微笑意,似乎上次早讀那副握著戒尺冷冰冰的模樣就是一場夢。
3、
風平浪靜自然大家樂得安逸,但殊不知風平浪靜正是暴風雨的前夕。一中不允許帶手機上課,這也是很多學校的慣例,畢竟學校嘛,自然也不可能是玩手機的地方。但又請問哪個學校沒有頂風作案的人物呢?一中江韻檸自然就是一個。
江韻檸發誓她帶著手機絕對不是玩遊戲的,她僅僅只是為了聯絡她那個遠在英國讀研的親哥,為什麽不是聯絡父母,那是後話。
時差是江韻檸頂風作案的原因,時差問題導致兄妹倆我放學你上課,我上課你放學這種令人暴躁是局面。
下午4點,倫敦時間8點。
江韻檸從書包摸出手機,塞進口袋,便往廁所跑。她跑進實驗樓的廁所,撥通大洋彼岸的電話。
江子喬站在公寓,電話放在一旁開著免提,理理剛起床淩亂的頭發,溫潤到:“又偷偷摸摸出來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里的孩子叫道:“要不是你那邊的時差這樣我哪里用偷偷摸摸地給你打!”江子喬聽著對面憤憤不平的聲音,笑道:“檸兒你摸著你良心說一遍我沒給你打電話?放學就在玩說不了幾句你就掛!小心我抽你!”江韻檸在廁所隔間里捂著嘴笑,卻又可憐兮兮地,第無數次問:“哥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我自個一個住太孤獨了。”江子喬理著衣領,看著鏡子里精神煥發的男人,安撫道:“好啦我過倆月就畢業了嘛,早時候天天戳著你溫書你可別哭。”……
江子喬倒是一個勤奮刻苦的人,借著母親留下的資產在劍橋大學攻讀金融學博士,拿著全額獎學金,妹妹跳級生倒也和他有幾分般配。
兄妹倆的聊天也隨著預備鈴的響起而結束,江韻檸念念不舍地放下手機,關機揣回兜里就往隔壁的教學樓趕。青春期的孩子都活潑好動,天天繁雜的功課可把心里那小野兔般的性子憋壞了,大課間就是學校最熱鬧的時候。
江韻檸急匆匆往回趕,繞過實驗樓大堂的彎,又跑上教學樓和實驗樓連接的天橋。心里想著剛剛和哥哥說的話,本有點憋悶的心情也豁然開朗,孩子的興奮使腳底的步伐快了些。在即將轉入教學樓…
“砰”。江韻檸和人撞了個滿懷。
“啪嗒”。手機從口袋滑落到地上一聲脆響。
江韻檸來不及看和她相撞的人長什麽樣,慌亂地蹲下把“罪證”拾起揣回兜里。
那人碰巧也想蹲下拾,奈何江韻檸個子小蹲下的速度快些,便重新站直。
江韻檸擡頭看那人,心想著到底是何方神聖,預備鈴打響一陣才往實驗樓上實驗課去。
嚴肅的中年男人的臉龐,級主任,好一個“神聖”。也是,在這個時候還能慢悠悠走去實驗樓的怎會是學生。
“給我!”嚴肅冰冷的聲音。
江韻檸腦子一片空白,但本能告訴她絕不可把手機交出去。沒收手機不僅僅只是落得一個處分,她更在意的是日後和哥哥的聯系估計愈發困難,那個即便學業繁忙仍會在電話彼端安撫她躁動情緒,遇到生活上的不順亦或是人際關系不順總能跟她細細分析,學習上的問題耐心不厭其煩給她講解的人。不能!絕不能!她甚至不敢多想這後果,恐懼此刻就成了她違抗的勇氣。
級主任看著她對自己的要求充耳不聞,也不欲在上課時間在走廊上和她起爭執,便道:“跟我去辦公室。”
江韻檸此刻依舊是待機狀態,恐懼、羞恥、甚至倔強填充著她整個腦袋,也就渾渾噩噩地跟著級主任到了主任辦公室。
“給我!”級主任加重了語氣。
依舊是充耳不聞。她低著“頭,看著右邊褲兜,右手緊緊抓著在褲兜里的手機,手心是汗津津的。
辦公室另一位副級主任莫約更年期女人,看著江韻檸一句話不說卻又對命令置若罔聞,火氣噌一下便上來了。走過來直接抓江韻檸胳膊,企圖把她揣兜里的胳膊拽出來。
江韻檸自然是反抗,她壓著副級主任抓著她的胳膊肘猛的推,一時兩人爭執不下。
朱元知趕到的時候,一進門就看見兩人相互揪著胳膊在糾纏,那個小小的人兒咬著牙表情帶著憤怒夾雜著委屈但還有一絲絲恐懼。居然跟主任“掐架”?他難得一節沒課打算在辦公室品口茶卻被一個電話打上來的微微不滿變成了憤怒。上前直接拉住江韻檸另一只胳膊把她拽到了自己身旁。
“唔…”江韻檸吃痛,擡頭看見朱元知隱隱怒火的臉,不知為何一空白的腦袋清醒了些,許是因為被拽得痛,許是因為隱藏壓制的情緒開始溢出來,淚眼汪汪。
朱元知從喉嚨迸出低喝:“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身旁的小人瑟縮了一下,手依舊緊緊抓著手機,低頭不做聲。
級主任經過剛剛那場鬧劇也不欲再和江韻檸爭奪,掏出自己的手機甩到了桌面上:“給家長打電話來處理這件事情。”
江韻檸一動不動,心里苦笑,她既跟親哥哥每日都傾訴得如此不方便,又何來平日有父母照應之說?
良久,她擡頭:“沒有父母。”
級主任怔,副級主任怔,朱元知怔。目光齊刷刷落在了那個小臉恍白的人兒身上。朱元知低頭拉了拉江韻檸衣袖:“你說什麽呢。”
級主任看著眼前這個女孩,猛的想起分班前一個電話打到他這里告訴他給一個母親車禍病危的孩子開校門口放行條,那個孩子不就是江韻檸嗎。
級主任心生愧疚,卻也帶著一點憤怒,他看著電腦里調出來的信息中還寫著父親一欄,未被劃去,他許是當做江韻檸為了不叫家長而說連父親都沒有了,晦氣,開口:“那我按這個父親電話打去試試…”
“別…”江韻檸終於開口,滿眼的請求,覆而又說:“他不會過來的。”
級主任看著這孩子還真的有父親,未免生氣:“有你這樣有爸偏說沒爸的嗎!”
朱元知不做聲,他低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江韻檸,想到剛剛級主任放棄打電話給她母親,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似乎有些同情:“主任,要不交給我處理吧。”
“嘟-嘟”電話那頭傳來了聲音,級主任並沒有理會朱元知的請求。
江韻檸依舊是一動不動地站著。她不僅僅是害怕,更多的是心酸,那個被叫做父親的人,可是多久沒見過了。自從小到大,存在她記憶里的那個男人,只有無數個和母親爭執動手又甩門而去的片段。
“喂你好,我是江韻檸的年級主任…”一如既往地官方式自我介紹,卻是頭一次被打斷:“我跟你說了,她早就不是我女兒了,那個家我也沒把她當女兒!以後別打給我了!嘟–嘟–”
對面的男人嗓門很大,吼著說話,以至於當場四個人都怔在原地。
江韻檸心里自嘲,早就知道是這個回答,蠻橫無理,母親還在時永遠只有伸手要錢的時候,平時壓根不見人影。本就不該也不會對這種人有任何期待。
可是為什麽親耳聽到這句話時會這麽難受?是當眾被揭開了傷疤的疼嗎?她不知也無暇去想。她滿腦子只充斥這那句“我沒把她當女兒”。他的行為不早就說明了這一切嗎,為什麽會這麽難受?
腦子一片混亂,她擡頭沖著級主任幾近失控地大喊:“我不是跟你說了不要打嗎!我死了他都不會來給我收屍的!”話音既落,眼淚奪眶而出,她掉頭就跑。留得主任面面相覷。
下樓,大堂,校道,一路跑。
正是下午放課時分,校道上正多嬉笑打鬧的學生。她無視旁人投來詫異的目光,她也不想顧。
氣喘籲籲,她停下。這般奔跑,帶起的風早已吹幹了臉上的淚痕。淚痕幹了,心里也一片茫然無措。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愈來愈近,在身邊停下。
“這麽跑,會感覺好些嗎?”身畔傳來溫和熟悉的聲音。
江韻檸擡頭,看著朱元知不改的溫和眉目,不答,事實上剛剛發生的事令她也不知如何作答。
“主任不知你的事,他不是故意傷你的。他看重你,多少有點恨鐵不成鋼才如此著急。”依舊是溫和的寬慰。
“嗯…”江韻檸細弱如蚊子聲的答應。
朱元知無奈笑笑,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但是你也沒有跟他們說清楚是不是?說清楚了他們肯定也不會為難你。”
江韻檸腦子依舊空白,她只知道朱元知沒有責罵她,也沒有強行奪走她的手機,她很感謝他沒有火上澆油,但他在說什麽卻一概聽不進去,只能機械地一直回答:“嗯…”
朱元知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雙目空洞無神,無奈地笑了一聲,故意道:“你是豬不?”
“嗯…”江韻檸仿若覆讀機,嘴巴里除了“嗯”也道不出別的什麽。
“唔。”腦袋上一痛,她低低地叫了一聲,擡頭卻看見朱元知笑得眼睛連成一條線,手還保持著彈她腦袋的姿勢。“你到底沒聽我說話,說你是豬都認。”
江韻檸聽了玩笑話,卻笑不出來,她心里堵得慌,卻又一片茫然,還有這般丟人的家庭背景徹底曝光帶來的尷尬,眼里也沒眼淚可以流出來。似乎那個所謂的父親說的話繚繞在耳畔,卻似乎又是一場夢。看多了父女情深的影視劇,剛剛這一切便不太真實,卻又符合她這麽多年對父親的認識……
朱元知看著眼前沒什麽反應的女孩,嘆了口氣:“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今晚晚修不用來了,好好休息休息想打電話就放開了打夠。”
回應他的又是一聲機械性的“嗯”。
一路上兩人無言。不是朱元知不想說話,而是他無論說啥江韻檸都只有機械性的回應,他無奈只好作罷。
路過小鋪,他走進去買了一份飯,塞到江韻檸手里,“晚上回去一個人不要吃泡面,吃點飯。”江韻檸終於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她想,為什麽會有人對我好?連親生父親待她也從未如此,不明白,她搖搖頭。輕微的一聲“謝謝…”終於不是機械性的“嗯”。
到家後朱元知便離開回去準備看晚自習了,江韻檸沒脫鞋,呆楞楞地一個人坐在客廳。她想思考點什麽,卻滿腦子湧出微笑著卻再也見不到的母親,那出現只會伸手向家里拿錢的嗜賭父親。她突然想喝點酒,古語總說“三杯和萬事,一醉解千愁”。
失魂落魄般走到樓下小賣部,問老板娘要了幾瓶酒,老板娘看著江韻檸乖乖巧巧的模樣,以為是幫家里聚會買酒的小姑娘,不疑有他,痛痛快快給了幾瓶。
江韻檸坐在小賣部外的凳子上,拿起門口的開瓶器撬開了瓶蓋。一口氣灌了四分之一。辣。舌頭辣,喉嚨辣,食道辣。辣得眼淚一下子冒了出來。
眼淚流出來那一剎那便止不住了,更猛烈的淚水洶湧而出。天黑,夜色里無聲流淚的小姑娘融入黑暗中無人留意。
腦子浮現那日滿眼的慘白,病床床上母親身旁的鮮紅顯得格外刺眼,她哭,她拼命給父親和哥哥打電話,最終只有一天後從英國趕回來的哥哥和手機里父親電話的關機提示、心電監護儀上一條直線最後被白布蒙上的母親。事後父親終於露面,一聲不吭拿走了母親留給他的30萬,從此再無出現在兄妹眼前。
兩瓶酒下肚。淚流滿面,是第一次喝酒的人被辛辣出來的眼淚,也是一個孩子悲傷和惶恐。本以為痊愈的傷疤被當眾揭開揭開卻仍是鮮血淋漓。
眼前有點黑,她沒在意,許是醉了,也許是夜晚太黑,江韻檸晃了一下,整個人栽倒在地上,耳畔響起被酒瓶落地聲引出來的老板娘的聲音:“小姑娘你沒事吧…”
學校。
朱元知喝著茶,翻著教案,準備安排兩天後周一的上課內容“萬有引力與航天”。電話突兀響起,他順手接起來。
“你好!對,人民醫院急救中心?好我馬上到!”永遠是微微笑著的雙眸瞬間變得凝重嚴肅,辦公室里的老師全部投來疑問的目光,“學生出事了。”言簡意賅,他奪門而出。
朱元知找到江韻檸的時候,小姑娘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慘白的小臉上搭著呼吸機的管子,醫生圍著她往她纖細的小手上的留置針注射藥物。毫無生機,朱元知腦子里冒出了四個字。頭疼。
一位醫生見到他,走出來上下打量了朱元知一下,開口道:“你是江韻檸的老師?”
未等朱元知回答,醫生馬上繼續道:“沒有找到家屬的聯系方式,只得通過校卡上的班主任電話找到您了。孩子急性酒精中毒昏厥,中途突發休克,現在搶救過來了,生命體征正常,但是仍未蘇醒還需留院觀察。”
“酒精中毒?”朱元知皺眉。
“應該是飲酒過度。還有孩子有輕微酒精過敏,才發生休克。”醫生頓了頓,補充道:“這孩子簡直就是玩命,多大就這樣酗酒。好在搶救時求生意志十分強烈,現在倒也沒什麽大礙。你們是得好好管教了。”
朱元知沈聲答應,皺眉看了一眼床上宛若砧板上的魚任由醫生擺弄的江韻檸,哦不,連魚都不如,魚兒還會掙紮跳動幾下,那人兒卻是昏迷不動。他嘆了口氣,轉身去交費。
翌日上午10點,江韻檸迷迷糊糊想睜開眼,腦袋疼得厲害,渾身跟被抽打過般的渾身酸軟無力。“唔…”她低低叫了一聲。
朦朧中看見床邊坐著一個青年男人,捧著熱水杯,在斜進來的陽光中有這麽一點好看。
“醒了?”熟悉的聲音。江韻檸猛的睜開雙眼,那個男人不就是自己班主任?朱元知淡淡地說:“有什麽不舒服,我去喊護士?”伸手倒了一杯水給她。
她輕輕地抿了幾口,溫暖的水讓她的腦袋沒這麽頭痛欲裂,瞬間反應過來,小臉羞紅:“老師…你…你為什麽在這?”
朱元知揚起巴掌要作打,在床上人兒下意識的瑟縮中瞪眼:“昨天哪個人喝酒喝到被120拉來搶救的,還連累我在這守了一晚上??”
江韻檸小臉一下子通紅,心想完蛋了完蛋了,喝酒的事暴露還不知道要怎麽處置。
她囁嚅開口,可憐巴巴地望著朱元知:“老師…級主任知道了嗎?”
朱元知帶著探尋又好笑地看著她,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子,不答。
江韻檸見朱元知不答,有點無措,話都有點說不利索:“我…那個…嗯…能不能…”老半天才憋出幾個字。
朱元知也不說話,就這麽淡淡地看著她。他也不著急,孩子身邊沒有家長,他就得在醫院看著這孩子,橫豎都得呆著,不著急。
“我…”,“江韻檸是吧,驗個血。”護士打斷了鼓起勇氣開口的江韻檸,她瞬間像個泄了氣的皮球,癟著嘴巴看了一眼床邊那個似笑非笑的人。
泛著銀光的針頭逼近,江韻檸下意識瑟縮了一下,手腕馬上被朱元知一把按住。她疼得眼淚汪汪,怨怨地看了一眼朱元知,突然發現他在笑!豬隊友!她心里罵了一句。
兩管子血抽畢,朱元知未等江韻檸再開口就拿起熱水瓶去出門接水,眉眼彎彎,氣得她直捶床。
朱元知拿著水瓶拐彎,看見剛剛抽血的護士剛好在和別人聊天。“剛剛給7床那個小姑娘驗了血?”“對啊,那姑娘你認識?”“認識啊,兩個月前,好像那時候我兒子還在期末考的時候吧,她媽病危,就只有她一個人守著,十二三四歲的孩子哪承受得住,每晚陪夜都一個人哭,她爸也不知道哪去了,到她媽臨終前兩三個小時她哥才從國外趕到,這孩子可憐啊…”“也不知道現在是自暴自棄還是沒爸媽管教…昨晚酒精中毒送急救了…”
朱元知腳步頓了一下,輕輕搖頭,默不作聲地去接水。
朱元知回來的時候,江韻檸已經把要說的話在心里默念了好幾次,終於開口:“老師…級主任不知道的話能不能…別告訴他?”朱元知又恢覆淡淡的眼神,“想私了?”“嗯…”朱元知不置可否,留得江韻檸心中哀嚎。
朱元知不語,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出住院部大樓。他對這個孩子的心情的確很覆雜,有醉酒的恨鐵不成鋼,有身世的同情,看著她執意藥還錢時的可愛。
江韻檸連忙跟上,在他身後一直弱弱地喊:“老師…”卻也得不到回應。
過了幾個馬路,進小區,朱元知邁的步子很大,她在後頭跟得氣喘籲籲,最終兩人停在了朱元知家門。
朱元知終於停下來看著她,開口:“跟我跟到家門口了?”他倚在門上,抱手。
被冷落了一路的江韻檸有些委屈,後退了一步正想轉身走,手腕被一把握住:“既然你已經跟到這里了就別走了,進去我們聊聊。”
開門,關門。朱元知坐在沙發上,看著面前不知所措的江韻檸,開口:“你就這麽著急著跟我算賬?”賬者,錢也。江韻檸如蚊子般輕“嗯”了一聲。“正好,我也要跟你算賬。”江韻檸兀地擡頭,她總覺得這個“賬”不是這麽單純。
朱元知站起身,居高臨下逼近江韻檸,眉眼中淡淡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長這麽大不知道自己酒精過敏,血別人晚上出去買醉?”江韻檸被逼的後退一步,“虧得醫生說你搶救時求生意志強烈,你抱著酒灌的時候沒想到自己這麽不想死?”,“這麽不想死為什麽要尋死?”
江韻檸被逼到墻角,退無可退,眼淚在一連串質問下奪眶而出:“不是…我沒…”她真的沒想到自己真的會命懸一線。
朱元知轉身進房間,“過來!喜歡算賬我跟你算個夠!”
江韻檸實在沒有和他違抗的勇氣,縮頭縮尾地跟著他進了房間。“欠不欠揍?”朱元知手里拿著一把檀木戒尺,就這麽看著她。
明知故問!江韻檸心中念叨。錯她是知道的,但討打的話她真說不出來。
朱元知見江韻檸不應,也不再逼問,大手一撥,她就整個人趴伏在床上,還沒等江韻檸反應過來,戒尺便帶著風狠狠地抽在身後。
朱元知手勁很大,一尺子直接把眼淚逼出來。她哭叫著承受了身後炸裂般的疼痛,下意識翻到一邊,手捂著身後嗚咽。
朱元知右手拿著戒尺在左手手心敲打著,冷冷一句:“趴回來!”
江韻檸哪里肯,雙手捂著身後一個勁搖頭“好疼…”眼淚簌簌往下掉。
朱元知也不多說話,伸手一帶,“啪”江韻檸整個人摔回床上,床軟不疼,但她總覺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魚,恐懼卻毫無反抗之力。
江韻檸手捂著身後不撒開,那種疼她實在不願受第二次。“手拿開!”朱元知冷冷地命令,“不…我…”話未說完,朱元知一把撥開她的手摁在背後,沖著她臀峰狠狠地急速抽了五下,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隨即放開。
“啊!”江韻檸發出痛極的慘叫,朱元知放開她的那一剎那手馬上捂住身後。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個身後在迅速地腫脹,一連串的抽打讓她哭到說不出話。
朱元知就這樣居高臨下看著她,警告道:“還擋是不是?你敢擋我就像剛剛那樣抽。”江韻檸扭頭看著朱元知眼里沒有一點玩笑的樣子,她怕極那毫無章法的抽打,驚恐地放開捂住身後的手,朱元知又一戒尺抽下來,砸在身後。
“唔…”江韻檸調動所有意志,結果抑制住的只有悶在喉嚨里的哭叫,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又已經伸到了身後。朱元知一把抓住伸到後面的小手,又連續砸了幾下戒尺,換來小姑娘高了幾分貝的哭喊。
江韻檸整個人滑到地上跪著,手扶著床沿,身後炸開的疼痛讓她實在控制不住自己手,換句話說她壓根受不住。可是朱元知的警告還有那一連串無章法的抽打讓她害怕得不得了,渾身發抖也不知道是怕得還是疼得,回頭看著朱元知直哭,眼淚糊了滿臉,斷斷續續地哀求:“別…老師…我真的控制不住…我…”
朱元知看著那人兒可憐兮兮的模樣,輕微嘆了口氣,抓著她胳膊把她提起來摁回床上,“不…不要…”江韻檸伸手欲擋。
朱元知拉過她雙手放到腰際,摁住。戒尺重新落下來。“不…”要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哭聲代替。身後火辣辣的痛,像被毒蛇瘋狂噬咬,身子不受控制地扭動掙紮,那“毒蛇”卻狠狠咬住身後,一下接一下。
她哭,想要掙紮起身腰卻被死死按住,想伸手擋手卻被朱元知大手摁在腰上,只有腿在無助地踢蹬。蹬狠了,朱元知那下戒尺仿佛是警告她般加了幾成力往下抽,換來她更大聲的嗚咽。
身後一片疼痛以為可以麻痹自己神經,結果不過是痛上加痛罷了。江韻檸疼狠了,不顧一切拼了命掙紮。朱元知怕誤傷她,不得已松開,她再一次嗚咽著跪在地上,眼眶通紅,滿臉的涕淚,十分狼狽。她哭著,伸手拉著朱元知衣服下擺,哀求:“好疼…老…不要…打…”朱元知低頭看著哭得連話都說不利索的江韻檸。嘆氣,內心的感嘆便是如今的孩子真不經打,在他小時候老師手里提著根小木棍可是最最正常的事情了。
朱元知搖頭,道:“起來!最後五下,你自個好好想想,什麽叫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不要…”江韻檸哭起來講話帶著濃重的鼻音軟綿綿的,聽上去無比可憐。
要是別人可能就心軟停手了,可惜朱元知不吃這一套,再軟糯的聲音他也完全無動於衷,鐵面閻羅王冷冷地往上加:“十下!”“不要…”江韻檸猛的抖了一下,滿臉驚愕,卻只得嗚咽著扶著床沿顫巍巍極不情願地趴回去。
朱元知重新把她雙手摁到腰際,檀木戒尺又帶著風抽下來,沒有抽到飽受折磨的臀峰,咬在了臀腿之間是嫩肉。疼,劇疼,她不受控制地蹬腿,生理作用之下哭泣已經成了哭喊。朱元知也不說話,只管一下接一下地落下戒尺,孩子的哭叫和戒尺抽擊聲充滿整間房子。
最後一下打過,朱元知松開摁壓在江韻檸腰上的手,由得她縮在床的一角,雙手捂著身後兩團發燙的肉。
恐懼,疼痛,無助一並湧上心頭,她哭得愈發兇,眼淚跟決堤一樣怎麽也收不住。挨打完的人兒十分脆弱,止不住開始胡思亂想,江韻檸渾身顫抖,身後一動就叫囂似地疼。
朱元知放下戒尺,拿了一點紙巾想遞給江韻檸。哪知那人兒驚恐萬分,雙手拼命擺動著阻止他接近。
無奈,朱元知放軟聲音:“好了不打了,真不打了,來擦擦眼淚。”
不過是無論朱元知再怎麽溫和都改變不了剛剛往小姑娘身上砸戒尺的人就是他這個事實。江韻檸根本無心聽朱元知講了什麽,她沈浸在疼痛和恐懼中無法自拔,也沒接他遞過來的紙巾,縮成一團一個勁的哭。
又一聲嘆氣,朱元知拉開抽屜,拿出一瓶雲南白藥,放在她身邊:“太疼了是不是?上點藥就沒這麽疼了好不好?”依舊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朱元知無奈,撥開她胡亂揮舞的手,拿著紙巾清理江韻檸滿臉的淚水,對上她的淚眼,恢覆了平時帶著笑意的面容,道:“我打錯你了嗎?這麽委屈。”
江韻檸搖頭,“沒…”眼淚又冒了出來,喉嚨止不住嗚咽,哭得一聳一聳。“上點藥好不好?上完藥我給你去買點吃的。”她搖頭,她實在不願意碰到身後的疼痛,也無心思去給自個上藥。
“聽話。”朱元知又把藥往前遞,不接。“我不要…”床上的小人縮成一團疼得發抖。
朱元知看著一直在打顫的小姑娘,心里想著這孩子大病初愈怕是下手打重了,猶豫了一下,咬牙索性開口:“那…給我看看傷行不?”
即便是年紀尚小,但江韻檸也瞬間面紅耳赤。“我…”
最終疼得下不了床的江韻檸到底還是給朱元知看到了身後。兩瓣臀肉紅腫不堪,幾條橫七豎八抽狠了的棱子發紫。臀峰皮下泛著血點,跟白皙的大腿形成鮮明對比。
這小姑娘真的不抗打,朱元知心里嘆氣。輕手輕腳上藥卻也把小姑娘疼得嗚咽。
上藥畢,朱元知搬了張小椅子坐在床前。看著江韻檸。
“知道自己錯了沒?”依舊是眉眼彎彎。
“知道了。”擡手抹著眼淚。
“我打錯你了嗎?一直哭。”朱元知遞過紙巾,笑道。
“沒…我就是…想哥哥了。”江韻檸終於斷斷續續說出了最長的一句話。
朱元知忽然嚴肅,敲了敲床沿,在孩子的瑟縮中問:“你想哥哥了,你也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對不對?那要是你出事了,那是不是把哥哥一個人永遠落下了。”
把哥哥一個人…永遠落下了。這句話猛地擊了江韻檸一下,心猛的一痛。我就是個混蛋,她眼淚又嘩嘩流,泣不成聲。
朱元知拍拍她頭:“知道自己不對了吧,還哭。”
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江韻檸後怕不已,當然她也對剛剛那頓狠揍十分恐懼,身後一跳一跳地疼拉著朱元知衣袖直哭,嗚咽:“疼,我也不想死”
朱元知笑了,伸手攬了她一下,拍著她的背:“不疼幹嘛打你,你現在知道怕了當初何必尋死。”
“我沒尋死…我真的沒想到喝酒會這樣…”她收了點哭聲,小聲囁嚅“我就難過,雖然我知道他肯定會這麽說,但是真的聽到還是…”語及傷心事,話未說完又嗚咽出聲,小手抹著眼淚。
朱元知拉開她揉眼睛的手,塞過去一張紙,掰過江韻檸的臉,認真地說:“看著我。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不關心你的人,你哭你鬧,他們永遠都不為所動,而你傷害了自己,受罪的還是你自己,擔心的永遠是關心的愛護你的人。”
頓了一下:“你難過你哭,我都可以理解。離開你生活的人你不能因為他們對你好或者對你差而傷害自己。”
他對上江韻檸淚汪汪哭得通紅的雙眼:“哥哥,還有老師們,都是在意你的,為自己也為我們好好的好不?”
這句話許是狠狠地戳中了淚腺,她趴倒在床嚎啕大哭,小小的身子一陣陣顫抖。多久了,沒有一個人跟她說過“我在意你”,似乎是哥哥出國前?母親過世前?記不清了。朱元知趴在床邊,手安撫性拍著孩子的背,拿紙擦著涕淚,安撫道:“道理講完了我也不打了,不哭了好不好,哭得跟個小花貓似的。”
“噗呲”江韻檸想到花臉貓,瞬間手還抹著眼淚卻笑出了聲。朱元知看著她滑稽的模樣甚是可愛,也笑出聲。
江韻檸突然想到什麽,伸手拉過床頭的書包,掏出一個信封塞到朱元知手里。
朱元知笑道:“我剛給你算完賬就輪到你給我算賬了?”
江韻檸有點不好意思,扭捏著說:“就…老師守了我兩天…那個我治療花費有點大,我…就不太好意思…因為本來就是我不對…”
朱元知笑了,從信封里抽了幾張毛爺爺,重新把信封塞到她手里:“剩下的當做我剛剛打你打得這麽狠的安慰金,留著乖乖吃飯,看你瘦的不成樣。”
在小姑娘點頭之際,他站起身出門,“我剛剛外賣買了點吃的,你自己趴著休息一會。”
那晚,江韻檸身後依然叫囂著痛,但是心里卻安定了不少,疼了哭了,力竭終於睡過去。
朱元知看著床上趴伏著的小姑娘熟睡的面容,微微笑了,熄燈關門。另一個房間里,他批改著作業,嘴角揚起一絲愉悅,大概是幫一個孩子打開心結的愉悅。
翌日,江韻檸趴在床上,感覺到有人在推著自己的肩膀,她迷迷糊糊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揉揉酸痛的眼睛。
“唔”她瞧見床邊站著的人,嚇了一跳,頂著一頭亂發慌忙起身,卻牽動身後的傷,悶哼一聲又趴回去,怯怯看著床邊的人。
朱元知看著那小姑娘在床上一陣撲騰結果又趴回原處,心里覺得好笑,敲著床頭櫃:“幾點了還不起,忘了今天星期一?”
江韻檸齜牙咧嘴從床上爬起來,跪坐著,想起剛剛自己那副傻樣,憤憤不平:“老師你怎麽進來不敲門!”
朱元知揚起手作打:“我敲了五分鐘門你沒反應,快起來今天遲到了我還揍你!”
江韻檸聞言也顧不上身後的傷,慌忙爬起來洗漱,昨晚那個拿著檀木戒尺的時候,實在是不敢惹。
學校。
朱元知扔給她面包和牛奶,點著江韻檸腦袋:“實在是坐不下就站著上課!”江韻檸才想起來教室那硬板凳,身後隱隱作痛,耳朵開始發熱,有點憤憤又可憐巴巴地擡頭看著朱元知。
朱元知笑,略一思考從包里掏出一瓶雲南白藥塞到她懷里。
刷的一下孩子小臉通紅,轉身一瘸一拐地往教室跑。
4、
似乎是每個學校的校長在講話的時候都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從管理學到成功學無所不能談,一中的校長也不例外。
期末考依舊是全市的高中一起統考,各個學校之間的競爭無比激烈,從總平均分到單科平均分,又從全市最高分到尖子生數量…
這期末考濃濃的火藥味似乎給校長注射了興奮劑,離期末考還有整整一個月的時候他已經按捺不住要進行考前宣講。星期一照常的國旗下講話,平時講話他口若懸的是黃河,那這次便是懸亞馬遜河,滔滔不絕。
下面的學生已是三三兩兩悄悄地聊天,班主任站在第一排也忍不住從口袋掏出手機。
江韻檸比較慘,她也不知是得罪了天上的何方神聖,偏偏作為學生會禮儀部工作人員給校長遞話筒調音量的閨蜜李婉臨時被抓去會議室當禮儀,學生會人手不夠作為閨蜜就被生生推上了台,所幸這工作也沒什麽技術含量。
江韻檸也覺得很無聊,腿站得酸軟卻依然不能屈腿伸腰,畢竟眾目睽睽之下她還是要面子的,即便許多人都低著頭聊天。
早上的太陽從溫和開始漸漸明媚,俗話說南方沒有實在的冬天,這12月份早上的太陽都能將穿單衣的人曬出一層薄汗。
江韻檸站在那,看著校長慷慨激昂,突然有點犯惡心。不不不!她輕輕搖了搖腦袋,校長不惡心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有點想吐。
江韻檸強行集中注意力在校長講話上,極力壓制自己的不適。校長的嘴一開一合,為什麽他講話越來越模糊,他講累了嗎?
朱元知站在班級隊伍前,瞥見升旗台角落里那個有點東倒西歪的人影,他輕輕蹙眉,擡腿走過去欲問她怎麽了。
“啊!”前排幾個學生指著升旗台一聲驚叫,朱元知一個箭步沖上去接住那個從台上栽下來的人。他低頭看著江韻檸緊閉的雙眼,冒著冷汗的小臉恍白,眼神嚴肅,橫抱著小姑娘往醫務室跑。
輸液針剛紮進手背沒多久,江韻檸轉醒,她輕輕搖了一下暈乎乎的腦袋,擡手欲撥開自己劉海的時候看見了手上的針。
“唔…”江韻檸擡頭,朱元知正微笑著和醫務處的醫生在說什麽,沒聽清,只聽到了“低血糖”三個字。
朱元知轉頭看著床上茫然的人兒,眼底的笑意轉瞬即逝,面無表情地走到床前。
“早上沒吃東西。”不是疑問句直接就是肯定句,朱元知盯著她。
江韻檸被盯地有點毛骨悚然,心虛地解釋:“起晚了沒來得及…早讀不好吃東西…”
朱元知聞言挑眉,欲開口駁回卻還是忍著沒說,把醫生給的白粥放到床頭:“吃掉!”
語氣不容置疑,江韻檸也只能拿著沒紮針的手拿起勺子默默喝粥。
氣氛沈默,江韻檸稍稍側過頭瞥見朱元知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心里莫名有點慌,她刻意放慢了喝粥的速度,機械性地一下下往嘴里送。
一碗粥再怎麽喝得慢到底也很快見了底,針水也很快見了底。朱元知站起身,看著校醫把她手上的留置針拔出來,擡手看了看表,淡淡地說:“第二節課快上了一半了,幹脆別上了,去辦公室呆著。”轉頭大步往教學樓走。
江韻檸打了一袋葡萄糖後,腿倒是恢覆了點力氣,趕緊跟上。一路無言卻不代表心里無言,至少江韻檸心里念念叨叨“老師應該沒生氣吧,?”、“我即使沒吃早飯也沒選擇在早讀上吃…”、“老師不是挺愛笑的嗎?怎麽一路不說話?”、“我好像也沒做錯啥…”
學校不大,太陽透過樹葉側側的斜入校醫室到教學樓之間的回廊,照下一地斑駁剪影。上課時分,回廊寂靜,偶爾聽到抑揚頓挫的“步余馬於蘭臯兮,馳椒丘且焉止兮…”路是通暢無阻,加上心里想著事情,這段路顯得愈發短。
朱元知推開辦公室門,大部分老師都去了上課,不大的辦公室就只剩下坐在一角的一位女老師。江韻檸剛進門,走在前面朱元知轉身隨手關上門。頭上照下一片陰影,她猛得擡起頭,發現自己剛好被朱元知堵在了門後,他還保持著關門的動作,居高臨下地盯著她,這是…“壁咚”?
小臉噌地通紅,慌得語無倫次:“我…那個…老師我錯了…”
話脫口而出,江韻檸楞了一下,捂嘴。天啊,居然下意識認錯,我也沒違反校規我哪里錯了,她恨不得一巴掌扇扇自己嘴巴。
這一系列動作全部落入朱元知眼里,他覺得好笑,嘴角微微上揚,收回手走到自己座位坐下,端起水杯。
江韻檸還沒從剛剛那“壁咚”反應過來,直楞楞地呆站在門後,手還緊緊捂著自己嘴巴。
朱元知又笑了,他敲敲辦公桌:“幹嘛,自己自覺罰站?等下別人開門撞到你了別喊疼。”江韻檸終於回過神來,把視線投向朱元知。
朱元知瞪眼,“還杵在那幹嘛,過來!”
耳朵還泛著紅,江韻檸磨磨蹭蹭一步一步挪過去。
“說說看,今天幹什麽了?”朱元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一臉閒適的模樣。
江韻檸可沒有閒適的份,她咬了咬嘴唇,沒說話。畢竟這個問題她想一路了,依舊是沒有答案。
難道是大庭廣眾暈倒丟臉了?不不不我都暈倒了老師應該不會拿這個開刷叭…小臉浮現迷惑思考的神色。
朱元知眸光冷了一點,嘴角也不噙著了,他坐正,雙肘撐在辦公桌上,盯著江韻檸看。“你真不知道?”
“我…不是故意暈倒的…”江韻檸看見朱元知眼神的變化,明顯有點慌亂,脫口而出。
“為什麽暈倒了?”朱元知話不多,繼續逼問。
她想起掛的那瓶葡萄糖,想到那碗粥,區區一個這樣的問題怎麽難得倒生物成績位列榜二的江韻檸,她擡起頭認真地回答:“低血糖。”
話說完,她好像想到什麽似的,馬上補充道:“我也沒在早讀的時候吃早餐呀…”
朱元知看著眼前那個一臉無辜的丫頭,氣笑:“我是不是還得誇你守紀律?”
江韻檸被朱元知突然的笑弄懵了,她慌忙說:“不用不用…”
朱元知:“早上這麽多時間不吃早餐…”江韻檸突然反應過來,原來不是說違反紀律的事啊,插嘴辯解:“我起晚了嘛,老師我不是故意的…”
話被打斷,朱元知也不惱,他把玩著手里的筆,“這次暈倒是被我看見了,平時不升旗的時候,也不知道你自己不吃早餐多少次沒被我知道。”擡頭盯得江韻檸毛骨悚然。
江韻檸自然不辯解,因為她發現她似乎沒什麽好解釋的,兩人就這麽沈默著對視。
朱元知再擡手看了一下表,“想必你也忘了我上次跟你說過要對得起自己身體這樣的話了,估計是不疼了…”
聽見最後一個字江韻檸猛的一驚,她擺著手生怕朱元知再把她摁倒再抽一頓:“疼…我記得…”
朱元知拉開抽屜把第一次打她的那把尺子拿出來,瞥了她一眼:“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手!”
江韻檸驚恐地看著那把之前將自己手敲腫尺子,連連後退。
“手!”朱元知也不抓她回來,就這麽站在辦公桌前握著尺子,看著她。
“我提醒你一下,離下課還有十來分鐘,你不趕緊的,等下下課同學圍觀你挨打你可別嫌丟臉。”
江韻檸腦海里出現一群同學看著她被打地涕泗橫流的畫面,好面子的她實在是難以忍受,哆嗦了一下,主動把手遞出去,一臉視死如歸。
“啪”,手剛到位尺子便狠狠地敲了一下,手心浮起一道紅痕。“唔…”她低叫出聲,下意識收回手揉著。
辦公室另一角的女老師聽見聲響擡頭看了一下,到底學生犯錯挨下手板這種事情也很常見,她也沒大驚小怪,起身端著水杯出門打熱水。
朱元知挑眉:“手挨不住?”尺子一下下敲著桌面。
“疼…”江韻檸可憐兮兮地擡頭。
“手挨不住就不打手了,20下,桌子上撐好。”
江韻檸覺得自己剛剛有朱元知可能會考慮到自己低血糖受不住而放過自己這個念頭簡直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朱元知不語,擡頭看著墻上的掛鐘,尺子跟著秒針“嗒嗒嗒”地敲著桌面。
江韻檸忍不了朱元知這種嚴肅,更忍不了時間滴答滴答的緊迫感,可想而知當朱元知和秒針一起“嗒嗒”的壓迫感是多令人難以忍受。
她一閉眼,手撐在了辦公桌上。別人可能因為辦公桌不高的緣故而腹部懸空,她個子小,手幾乎不用撐整個人已經完全伏在桌上了。
“這桌子倒適合揍你。”朱元知顯然也看在眼里,淡淡地評價了一句。
江韻檸羞地臉通紅,瞄到墻上嘀嗒作響的鐘,她磕磕絆絆小聲道:“老師…那個你能不能…快點?”
朱元知笑了,也不知是忍俊不禁還是氣笑:“怎麽?剛剛不願意挨,現在又著急著討打了?”
“混蛋!”江韻檸心里罵到。誰想討打了,左右不過是害怕等下送作業問問題的學生看見自己趴在這挨板子丟臉罷了。
朱元知看著小姑娘通紅的臉也知道她在想什麽,也不多打趣,揚手往臀峰狠狠敲下去。
身後頓痛,她咬著嘴唇,硬生生忍住了哀嚎。
戒尺接連五下全吻上了臀峰,傷疊傷痛疊痛,她終於耐不住,“啊”一聲哭出聲,轉身想從辦公桌下來。
朱元知也不攔,他提著尺子,依舊是淡淡地說:“下來休息會也行,不過我跟你說清楚了,我這里不賒賬,什麽時候挨完什麽時候放你走。”
這不是擺明了現在不挨等下一群人看著他照樣打的意思嗎,江韻檸心里悲憤,噙著的淚有因為疼也因為委屈。
她屈服於面子。她忍著身後的疼趴回去,戒尺順著臀峰向下。
許是朱元知也不想在外人面前打她,他打地比平常要快,在江韻檸的主觀意識里便是尺子落下地愈發猛烈。
數目不多,但朱元知每一下都使了勁,身後火辣辣地疼痛強忍的啜泣終於變成低低的哭聲。她不敢大聲哭出來,只因為辦公室隔壁就是高一12班的課室。
第十下她手終於忍不住往後伸,去捂飽受折磨的身後。朱元知一巴掌拍開,冷聲警告:“規矩守好了,再擋重頭再來。”
江韻檸實在是怕,她低低嗚咽著雙手抓握在面前,希望能忍住不往後擋。
朱元知也不多為難她,伸手摁住她的背,於是乎江韻檸的上身被朱元知的手壓著,下巴壓著自己抓握著的手。
手動不了,身子也起不來,如果不是挨打的人是自己,她一定會感慨這一定是絕對的壓制。
再兩尺子抽到臀腿間的嫩肉,她疼得渾身抖了一下,終於是哭喊出來,回頭可憐巴巴地哀求似地看著朱元“知。
朱元知是什麽人,軟硬不吃之人,他“好心”提醒:“你再喊大聲一點,估計待會下課就會有人過來問剛剛發生了什麽,你說我是說還是不說呢?”
赤果果(和諧)地威脅!
但不得不說這個威脅對江韻檸很管用,她滿臉的眼淚都來不及擦就慌忙用手捂住嘴巴,轉身趴回去。
朱元知對她表現出來的配合甚是滿意,心里的氣消得七七八八,剩下幾下戒尺明顯得收了不少力,只不過挨打的人兒屁股整片整片疼痛,收的這幾分力實在是感覺不出來。
朱元知放開她收起尺子的時候,江韻檸仍沒緩過來,手緊緊捂著嘴巴抑制著哭聲。
他無奈地笑,“還趴著幹嘛?沒挨夠?”伸手把小姑娘從桌子上拉起來,安撫似地拍拍她的背。
那位悠閒打水的女老師終於端著熱水杯回來,看見因為抑制著哭而憋得滿臉通紅的小人兒楞了一下,回辦公桌倒了一杯水走過來。
“打一兩下教訓一下就可以了,把孩子打得哭成這樣…”女老師略帶憐惜地對朱元知責怪道。
人長得嬌小可愛就是容易惹人心疼憐惜,但這一切跟朱元知這種心狠起來便軟硬不吃的人扯不上關系。
女老師轉頭拉開江韻檸的手,“別捂著,疼了哭過就是了,別憋的一口氣上不來。”
她拉著江韻檸的手查看傷痕,卻見左手只有一道紅痕,她又拉過右手,卻見右手白皙光滑。就挨了一下尺子怎麽哭得這麽厲害,她疑惑地擡頭看朱元知。朱元知嘴角上揚,不語,把目光投向抽抽搭搭的小姑娘。
江韻檸顯然也明白了女老師在疑惑什麽,她憋得通紅的小臉更紅了,連耳根也爭先恐後染上顏色。她拿起女老師給她的水抿了一口,才覺得臉上沒有這麽燙。
“我…沒事了。謝謝老師…”她沒好意思解釋,只得低聲道謝。
女老師權當是小丫頭被罵哭和那板子嚇到了,也沒多想啥,揉了把她腦袋走回自己位子“不哭了哈,老師也只是嚇唬你一下教訓你而已。”
至於是不是“嚇唬而已”,估計就只有兩個當事人知道了。
朱元知終於是笑了,他敲敲江韻檸腦門,遞過去紙巾,“以後還能不能好好照顧自己身體?嗯?”
江韻檸經過那個插曲終是不哭了,接過紙巾擦幹凈臉,忙不叠點頭。
朱元知笑:“再有下次我不介意繼續嚇唬你。”
嚇唬?混蛋!江韻檸心里忍不住吐槽。手不安分往身後揉了一下,倒是一臉乖巧地站在老師面前。
下課鈴響,最令人滿意的結果就是至少避免了圍觀。朱元知看見學生進來問問題,輕輕推了她一把,“回去休息一下準備上下節課。”
5、
期末考試逐漸逼近,這是文理科分班後的第一次全市統考。
實驗班長期處於一種死寂的氛圍中,偶爾傳出老師講解壓軸題最後一問的聲音,連下課也是死寂,上課和下課僅僅不過是鈴聲不一樣罷了。
江韻檸所在的理科16班倒是一如既往地活躍。學生嘛,不愛學習的那群依舊是下課生龍活虎,書呆子依舊是下課老師還沒走就掏出作業奮筆疾書。
江韻檸處於兩者之間。她坐在座位上叼著棒棒糖,一邊翻看著剛剛朱元知上課講過的功能原理習題,一邊時不時跟同桌劉凱文和後桌李婉叨磕幾句。
她不愛為了學習而舍棄掉課余的放松時間,但所幸小腦袋瓜機靈,學學玩玩倒也比普通打鬧的學生學得多挺多。
每個人都在幹自己的事情,倒是剛剛講完課的朱元知站在講台上顯得無所事事—-因為一個來找他問問題的學生也沒有。
朱元知看著底下的學生,蹙眉,終於是開口:“怎麽?大家都會了,沒有來問問題的?”
喧鬧的班級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齊刷刷地看著朱元知,沒有人吭聲。
自然不是什麽都會了,不過是很多學生不習慣去找老師問題罷了,哪怕是朱元知這等平時溫溫和和的老師也經常被冷落。
江韻檸也停下跟李婉的八卦,擡起頭看著講台上的朱元知,不巧,朱元知也在看她。
江韻檸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朱元知開口:“江韻檸你桌上的題懂了沒?”全班的目光齊刷刷轉向江韻檸,她慌忙低下頭看。
自然是不懂的,懂了的題為啥還要一直看。
“我…沒懂…”被朱元知揍過幾次的她顯然不敢不懂裝懂的。
朱元知拍拍手:“那從現在到期末考,按座位順序,每天十個人必須來我這至少問兩道題,沒有不懂的我親自出題給你。”頓了一下,看向江韻檸,挑眉:“從江韻檸這里開始!”
趁著班里還沒反應過來,他又扔下一個炸彈:“不來的,重重有罰!”
班里一片驚呼,江韻檸後面的九個學生忙不叠掏出物理練習冊找題目,尋思著那些題目看上去不那麽弱智也不至於超出自己能力範圍。
而剛剛被榮幸點名的江韻檸呆楞楞地盯著朱元知轉身出門瀟灑的背影,被劉凱文推了一下才緩過神來,抓著習題追出去。
不是她多愛物理,她壓根就不喜歡物理,誰會喜歡自己薄弱的科目呢?但比起物理題她更怕朱元知的“重重有罰”,他怎麽罰別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他手下挨罰她幾天屁股碰著凳子都疼。
朱元知剛在辦公室坐下便聽見門口小姑娘喊的“報告”。
“進來!”他也不多說話。
江韻檸把抱著的習題放到朱元知面前,“老師…這一步不懂。”她急忙忙問道,又瞄了一眼朱元知幹凈的側臉,生怕被他先發制人提問。
朱元知看著本子上江韻檸按照他課上思路推出的解題步驟,右手拿著筆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本子。
江韻檸看著朱元知微微蹙眉專注的樣子,白熾燈照射下臉顯得更加幹凈平和,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還是很溫和的。不不,這一定是錯覺,她移開目光晃了晃腦袋。
在擡頭,朱元知已經放下筆看著她,眼神依舊是淡淡的。
“自己從頭到第四步再看一遍。”連語氣都是淡淡的。
江韻檸接過本子,偷偷瞄了朱元知面無表情的臉一眼,敏感如她已經開始胡思亂想:該不是我又錯了?
朱元知瞪她一眼:“看我幹嘛!看步驟!”
江韻檸連忙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她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念了一遍佛家禪宗惠能修行的最高境界,企圖放空心里的雜念。
朱元知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嘴里的念念叨叨,“念經呢?我抽你和看題選一個?”
事實證明對於江韻檸來說朱元知的板子比比禪宗六祖的名句有用多了,她連忙低頭看題。也不知道天下的佛教弟子是不是特想鄙夷她。
半晌,她擡頭:“看完了。”
“沒看出點啥?”朱元知身體靠前逼近她。
江韻檸嚇了一跳,抓起本子繼續細細地看,無奈她真的沒看出啥名堂來,弱弱地:“老師…我真沒看出什麽…”
朱元知抓起手邊的物理書卷成一卷,沒等江韻檸反應過來就往她身後抽了兩下。“繼續看!”
書打在身上不怎麽疼,但江韻檸下意識還是捂住了身後,反應過來羞紅臉松開手,低頭看題。
可惜是,她還是沒發現什麽。她也不敢跟朱元知說自己沒找到問題,只得默默低著頭又反反覆覆看了幾遍。
朱元知也不等她,用書挑起江韻檸的下巴迫使她擡頭,“真沒發現?”
江韻檸頭剛搖到一半,朱元知抓住她右手臂,拽過來,揚起書劈頭蓋臉地敲在她身後。
“你家的cos37°等於0.6?”
“三角函數幾個特殊值都記錯!”
“你數學怎麽及格的!”
一連串抽打加訓斥讓江韻檸直接懵了,甚至忘了反抗,當然就算反抗能不能成功另說。
朱元知往她身後抽了十來下停手,不給她喘息的機會,拿出筆放到江韻檸面前:“重做!”
江韻檸才反應過來,即便書本打人不疼,身後被劈頭蓋臉抽了這麽多下已經開始發麻,她也不敢伸手到後面揉,只能委委屈屈地看著朱元知,眼睛蒙了一層薄霧,但也是沒哭。
朱元知看她的樣子,無奈地放緩了語氣:“怎麽,委屈了?cos37º等於0.6我不該打你?”
江韻檸自知理虧,搖搖頭,低下頭做題。
挨打完的腦子總似乎清醒一點,她糾正了三角函數錯誤後倒也很快算出了小木塊做的功。
朱元知難得誇人:“很好啊,這不就出來了嘛!”語氣也帶了點寬慰。“回去上課吧,以後不要粗心了。”
順手塞了一顆棒棒糖給她,“別委屈了哈,沒打錯你。”
江韻檸本來也沒怪他,聞言腹誹:“這就是你安慰人的本事?”
6、
事實證明,當老師采取半強迫手段之後,收到的效果實在是令人滿意。
學生發現找老師問問題其實也不尷尬,作業題目由空白到寫滿還有滿滿的成就感,當然和朱元知這等好脾氣的老師還是有一定關系的,於是乎找老師問問題的人也多了不少。
當然像劉凱文這種雖然成績也還勉強,但本來就不大愛學習的人,倒試過放了朱元知一兩次鴿子,當然也只有一兩次。
至於原因……
江韻檸拿筆戳戳隔壁在劃不懂的題目的劉凱文:“大哥,你不是說浪費美好的課余時間學習是人生一等敗筆嗎?”
劉凱文抱頭,哀怨地看著她。
江韻檸猛的想起劉凱文某天第一節就晚自習被值班的朱元知抓到辦公室直到第二節晚自習快下課才灰頭土臉回來,難不成……
她突然對劉凱文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情,她正打算拍拍他肩膀以表深刻理解……
手還沒落下,劉凱文放聲哀嚎:“你知不知道我放朱元知鴿子的後果就是,他給我一張新的卷子給我寫,不全對不準走!”
江韻檸楞了:“新卷子怎麽可能每道題都會做?”
劉凱文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著她:“妹妹啊,不會做那就得問啊……”
不得不感慨朱元知的法子頗有當年朱元璋那種皇帝的絕妙。沒問題,那就做題要全對,做不到全對那就是有問題,想走就得問問題。兜了一圈回到原點還賠上了兩節晚自習寫卷子,真真是讓劉凱文賠了夫人又折兵。
江韻檸感慨之時,猛的醒悟:朱元知當真就只揍她一個?憑什麽?!
不滿歸不滿,當她拎著練習冊找朱元知的時候,當她的答案里出現低級錯誤被朱元知提著尺子往身後抽的時候,卻是慫得跟小兔子一樣敢怒不敢言,不,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倒是朱元知念著期末覆習的份上,沒打她手讓她握不住筆,雖然整天提著尺子,倒也也沒真把她打哭過,每次都是點到為止,小姑娘眼睛一濕潤就把她拽起來,因此倒也不會在課業繁重的時候坐不下來受罪。
朱元知這種做法依然是漂亮的,既讓江韻檸對一些低級問題得到了深刻的記憶,又不至於讓她恐懼到不敢來問他問題。
至於江韻檸,她在cos37°等於0.6風波之後,又試過一次錯誤。
有多低級?這一次朱元知氣得連讓她檢查的機會都不給,也無視了辦公室里還沒走的兩個老師(雖然他辦公桌在角落並不引人注意),直接把人拽過來就摁在桌上,尺子落得也比平時多了幾分狠厲。
朱元知很少會打人的時候廢話,大多都是揍人前後婆婆媽媽講大道理,這次可直接邊打邊訓。
“題目這麽大的粗糙平面,你給我漏了摩擦力做功?”
“你可厲害了,粗糙斜面滑下來就把別人的粗糙平面變成了光滑平面,高考讓你現場出題得了!”
“系統受到的外力矢量和都不為0你給我用動量守恒?”
江韻檸念及辦公室有人,也不敢呼痛,咬著嘴唇忍著。為了分散注意力,不集中再身後熱度,她盯著面前那份題目,上面赫然寫著“粗糙”兩個字。
她後悔了,這後悔不打緊,注意力一回來身後的疼痛馬上就耐不住了,猛的一掙紮站起身,捂著身後。撞上朱元知依舊是面無表情淡淡的眼神看著她,怯怯地說:“老師我知道怎麽做了……”
朱元知也算是分寸拿捏得好,看著人兒也知道差不多了,收了手,盯著她一步步做題。
自打這兩回過後,江韻檸倒是每次拿題去問都會仔仔細細檢查幾遍,倒也沒出現過這種弱智錯誤,雖然說令朱元知無語的邏輯錯誤倒是常見一點。
朱元知對這份教育成果十分滿意。
至於江韻檸滿不滿意,那倒是得看她了。
7、
星期一早上,語文化學,下午數學,翌日上午英語生物,下午物理。交了六次卷子,於是期末考便這樣過去了。不得不說文理分科後由九科考三天到六科考兩天真的是舒服了許多。
不同於高三,他們交完物理卷子之後便完完全全放松了,仿佛這輩子也擺脫了卷子的模樣。
朱元知他們看著這群孩子的興奮勁,無奈地笑了笑,按照級主任要求的簡述了一下假期安全便轉身離去。
學生是興奮的,老師卻興奮不起來,特別是這最後考的那科老師。早考的科目的任課老師一收卷子便送去掃描改卷,甚至帶著卷子一邊監考一邊改,這不,物理卷子還沒交,化學數學成績已經出來了。而朱元知這種最後一門考試的任課老師,只得看著大家都放假,自己默默回辦公室改卷子。
朱元知也有腹黑一面,他出門撞上自己班班長,順帶拎去了辦公室抱回了六本暑假作業,每科一本。不過這也僅僅只能讓哀嚎在一片嬉鬧中突出幾秒鐘,然後又消逝地無影無蹤。
校門口早已停滿了家長的車,他們幫自家孩子從宿舍樓里搬著床鋪水桶盤子,而教室里學生們收拾著這學期的課本,扔著不要的卷子,畢竟他們下學期就要搬到高二樓去了。
一時間,從三樓望下去,被鋪,書箱,行李箱被扛著拖著,一整條校道都是。
有點像逃難……江韻檸坐在窗邊的座位上看下去,突然冒出這個想法,她噗呲一聲笑出來。
她不急,因為本也沒有人來接她,哥哥江子喬過一個星期大概七月中旬才會回來。她就等著人走得差不多了再搬東西,省的在下面堵著。
看著下面父母,或是父母帶著弟弟妹妹熙熙攘攘地來接孩子回家過暑假,校道喧鬧不已,她有點失神。
朱元知此時站在門邊,他本來看學生走得差不多了回來看看門窗有沒有關,結果卻撞見了那小姑娘一個人坐在那不知道想什麽,突然笑出聲,笑完又一副失神的模樣。
“幹嘛呢?”他看著她沒有回過神的模樣,不禁無奈,忍不住開口問到。
江韻檸嚇了一跳,猛的起身:“沒……我就是等他們搬得差不多我再走。”睜著無辜的眼睛又往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了一眼。
朱元知走過來,看了看她桌上還沒收完的書,“你自己一個人回去嗎?”他掂了掂書本。
“嗯,哥哥還沒回來……”江韻檸又往樓下瞥了一眼。
朱元知把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心里了然,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開口:“我給你十五分鐘,收好東西關好門窗,我幫你搬東西回去。”
“啊……”江韻檸愕然,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拒絕,朱元知已經轉身回辦公室去了。
江韻檸只好抓緊時間收拾東西,女孩子的東西確實是比男孩子多的,她沒敢浪費時間,畢竟在她觀念里,老師幫她她還遲到,那是一件極其混蛋的事情。有多混蛋呢?大概是朱元知拿起尺子就往她身上抽這麽混蛋?
什麽玩意,她甩甩腦袋,繼續收拾東西。
她剛好收完東西,朱元知就出現在教室門口。她吸一口氣,抓著箱子兩旁的耳朵正打算搬起來……
“啪”,朱元知一巴掌拍開她手,搬起書箱,“去!把窗關好門關好出來。”
便走出課室。
江韻檸連忙關窗關門然後追出去。
朱元知把書箱放到車子的後備箱,拉開車門讓江韻檸進去。
江韻檸擡頭看著朱元知,澄澈的眸子里是認真:“老師謝謝你。”
朱元知看著著丫頭一臉認真的模樣,笑了:“不客氣,本來就不高,這麽重的書,省的更壓矮了你。”
江韻檸:“???”混蛋……心里念叨。果然再貼心也是那個揍我的混蛋!
朱元知看著小臉上認真的神情變得憤憤不平,終於是失笑:“13歲而已,還能長個兒。”
江韻檸家離學校不遠,不然她這種嗜睡的體質還走讀,早就得創下天天遲到的記錄。
朱元知依舊是幫她把書箱搬到了家門口,江韻檸正想道謝時,他一句話堵了回去。
“好好吃飯,自己一個人注意安全別隨便讓人進來。”
頓了一下,“再出現上次那種事情,可不是一星期坐不下來這麽簡單。”
上次哪種事,江韻檸心知肚明,她小臉通紅,忙不叠點頭。
看著朱元知的背影越來越遠,她托著腮幫子,這老師似乎也不是這麽混蛋。
8、
老師們齊心協力改卷子的速度是很快的,不久,學校便通知學生回去領取成績單。
別的班都是老師把成績單放在講台上,自己坐在一邊喝茶聊天,閒適得很,最多跟沒考好的學生講兩句“別把心玩野了”之類的話。
高一高二的期末卷子不講這是一中的慣例,或者說是全市也基本沒有老師會在放假抽時間講卷子,更何況那是教育局不允許的。
可16班可不一樣。
朱元知一大早拿著成績單坐在講台,每一份成績單都要學生親自到他面前拿。
好學生也就無所謂,沒考好的心里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感到悲劇。慶幸吧,沒及格的成績不會被別人看見或是議論,悲劇吧,就要面對朱元知那張“人畜無害”的臉被他思想教育。
江韻檸倒是淡定的。
朱元知正跟一個考砸的學生分析著成績,不經意往走廊瞥了一眼便看見那個穿著嫩黃色娃娃領襯衣白色百褶短裙踩著小皮鞋的小身影,跟著閨蜜李婉勾肩搭背,跟著劉凱文和幾個男生嬉鬧,像極了一臉稚氣卻要耍酷的孩子。
他眸子略過一絲無奈,把注意力轉回面前那位考差了一臉懊惱的學生,耐心地繼續分析。
江韻檸絲毫沒意識到什麽時候講台上的成績單已經發得七七八八,少年少女們的話題總是令人沈迷。
朱元知起身敲敲門,“江韻檸你進來。”
江韻檸楞了一下回頭,似乎心情很不錯,小臉上的燦爛的笑還沒收回去,她對朋友們揮揮手,走進課室。
朱元知坐在講台上捏著她的成績單,眼睛卻盯著她,盯得小姑娘毛骨悚然。
江韻檸內心可是上了一出大戲,跌宕起伏。剛剛聊天的興致勃勃還沒完全退下來,朱元知的眼神就讓她感覺有不好的消息。考差了?但是自我感覺還行啊……哪怕是物理也感覺還過得去……
朱元知看著她一臉不自在,憋著笑:“對自己這麽沒信心?”把成績單隨手甩給她。
班級第二,物理單科在班級平均分才70左右的水平她考76,這算是……考好了?
那為什麽朱元知這副面無表情?
江韻檸疑惑擡頭,卻發現這家夥嘴角彎彎,又是平時那副溫溫和和的樣子。
敢情剛剛是在嚇她?
江韻檸擡頭略帶不滿地看著他。
朱元知仿佛沒看見,自顧自說話:“考得不錯,物理也進步了。”話鋒一轉“你知道你現在成績雖然挺好但是其實也沒達到回實驗班的水平吧。”
江韻檸看到成績的時候已經知道了,但是令她自己驚訝的是自己居然沒有難過,僅僅是一點點遺憾。那可是埋在她心底的一個大疙瘩呀。
朱元知心里其實也有一點奇怪,但是也沒有太表現出來。他半開玩笑地問:“怎麽,不想回去了?”
江韻檸在朱元知面前著實誠實,她搖搖頭:“好像……沒有特別想……”或許是舍不得身邊的活寶朋友們?又或者是舍不得一個關心了自己一個學期的朱元知?還是舍不得普通班活躍的氛圍?
她不知道。可能這些都有吧。
朱元知看著她一臉迷茫揪著自己辮子的樣子,無奈而笑:“無論你想不想回去,你都可好好努力。你可知道在我手上你犯渾會是什麽後果的。”最後一句壓低了聲音。
江韻檸還是楞楞的樣子,尋思著為什麽突然感覺回實驗班對自己沒有什麽誘惑了。
“啪”朱元知拿著講台邊一根用來開懸掛在天花板頂上的投影儀的小木棍,往江韻檸身後敲了一下。
“幹嘛呢?我跟你說話你魂不守舍的。”說罷擡手又是一下。
“唔……”她吃痛往後退了兩步,小手馬上捂著陣痛不已的身後。
兩棍子終於是回過神來,她擡頭看著朱元知,一副可憐又無辜的樣子。
“疼……”
“叫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好歹聽完我的話再發楞行不?”朱元知也不追問她為什麽突然沒了想去實驗班的想法,他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大多都把友情情義看得比什麽都重要。他不過是擔心江韻檸沒有目標會因此沈溺於玩樂罷了。
江韻檸無言以對,小手依然擋在身後揉著。
朱元知看著她的小動作終於笑出聲:“很疼嗎?以後還敢不敢無視老師了?”
“疼死了。”江韻檸無視他後面的那句話,選擇性回答了前面一句。
朱元知挑眉,舉著細木棍揚手:“嘿你還繼續無視我後面那句話嗎?”
江韻檸下意識瑟縮,側身躥出一米遠,手依然不離開身後。
“好了不打你,看在你年級排名進步了120的份上。我說過多問問題對你們有用吧,寒假作業記得不會的微信找我問。”朱元知失笑。
江韻檸見朱元知笑著跟她開玩笑,倒也放松不少,幹凈的笑容又回到了臉上,她重重點了點頭:“老師再見!”
朱元知無奈搖頭,這小姑娘的情緒可是變化得真快。
9、
作為學生,是永遠無法否認時間在放假的日子總比在學校的日子過得快。
平時江韻檸總是起不來床於是遲到或者沒吃早飯這個毛病被朱元知也抓過不止一遍。何況放假?每天一早上起床已經是九點十點,還是江子喬催了幾遍最後忍無可忍踹開房門掀被子才迷迷糊糊睜開睡眼;江子喬平日里出去兼職,她便玩手機,看番追劇,晚上又是月亮高高掛起時江子喬強行把燈關掉她才鉆進被窩,然後跟電子產品抱一起的渾渾噩噩的一天過去了。
再者,高中的少女嘛,比起對兒童樂園戀戀不舍的五六歲孩子多了些女人的特性,比如總是喜歡三三兩兩約一塊往各個商場、購物中心、美食街擠。於是各種自拍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眨眼就要開學,浪歸浪,平時江子喬沒事就會戳戳妹妹寫作業,再加上她知識點掌握得挺好,所以開學前幾天當大家都在瘋狂趕作業的時候,江韻檸過得倒是輕松一些。
不少同學總打算開學前一天的晚自習回學校趁著第二天早上才交作業的空隙趕緊找同學抄,但是這次教師大會下的決策對他們可謂是天打雷劈。
“晚修開始前,作業每個任課老師親自到座位上一個個收,沒補完的給我趕緊的!”朱元知扔下這句話,便回了辦公室,不顧全班一片哀嚎。
江韻檸倒是淡定,她是做完了。可她的閨蜜李婉,卻是那本著晚修補作業的“受害者”之一。
李婉瘋狂地拿著筆寫著作文,想到啥就湊啥,那議論文可謂是邏輯完全理不清。江韻檸看不下去,拿著筆幫她抄英語閱讀答案,反正ABCD和幾個單詞也看不出太大的字跡差距。
兩個人連晚飯都沒吃,一直戰爭到天黑,朱元知踏入教室。
江韻檸馬上停下筆,擡頭看著朱元知,殊不知對上了他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不過朱元知沒有停留,那雙眼睛依然帶著笑意,掃視了全班一眼,開始率先收作業。
此時李婉的進度已經剩下了語文的閱讀題,她成功地交上了物理作業。
但是李婉卻焦躁不已。
因為朱元知走後,生物老師馬上又進來了,作業她能交上,但是她實在不敢在老師面前抄語文閱讀答案,雖說看上去物生化英數老師跟語文老師沒啥關系,但是要知道在告狀一方面上他們可都是一夥的!
她手抓著筆,聽見江韻檸低聲喊個“寫”,她便馬上刷刷刷抄上幾個字,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抄一行才能聽見江韻檸低聲的“停”。
這種偷偷摸摸的抄法實在是抵不過老師收作業的速度。在李婉語文閱讀還剩兩篇的時候,語文老師進來了。
語文老師是個年輕的老師,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做起事來可是分毫不讓,對就是對錯就是錯,藍筆批注少倆字也算是沒認真聽課,那可是出了名的絕對的剛正不阿。
這也是為什麽她學生緣不是特別好,李婉對沒寫完閱讀這麽焦急不安的原因。
語文老師一如既往地不茍言笑,很難想象一個年輕的老師可以擺著如此刻板的表情一路檢查作業。
因為對她的忌憚,從這一路過去檢查過去也沒有人沒寫完語文作業,雖說有好幾個作業都是敷衍狀態,但她也只是要求把那些敷衍的題目重新寫一遍罷了。
也因為如此,李婉更慌了,那豈不是全班就她一個沒寫完作業?
人總是怕落單,特別是在出了事之後更是不願意自己一個人承擔所有,也就只有難得的友情親情能讓人有承擔的勇氣。人性大抵如此,有時也無關善惡。
李婉所謂逃得了初一逃不過十五。語文老師很快便走到她們這邊,她拿起江韻檸的作業翻了翻,難得眼里掠過一絲絲滿意,也沒多停留直接走到後桌李婉面前。
李婉本算著她能在江韻檸桌前多停留一會兒,她便能晚一點被抓,看見這副模樣直接是死了心。一臉視死如歸,“老師我還有兩篇閱讀沒寫。”
語文老師怔了怔,也沒多說話,翻起桌上的作業來,不過這臉越看越黑……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通篇字跡潦草分明就是現補的。
“說吧,暑假沒寫過作業剛剛才打算補對吧?”
李婉啞然,低頭不敢吱聲。
“做學生最基本就是學習吧?作業都不寫你還當什麽學生了?”
“不瞞你說,你還真的是我這屆最差的學生。”
她越說越生氣,剛剛那副刻板機器人模樣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其實也怪不得她這麽生氣、口不擇言,畢竟剛才別的老師檢查作業的時候她在檢查帶的另外一個班,無一例外都完成了作業,於是乎李婉就成了兩個班百號人中唯一一個沒完成作業的。
“你讀什麽書呀,天天想著玩那回家玩去好了!這樣的學習態度,夢想對於你來說就是空談!”
上回說過,少年少女這個年紀最重情義,此時的江韻檸聽了這些重話,眉頭緊緊蹙著,小手攥緊了拳頭。
“你這樣的學生真是……”
語文老師話還沒說完,江韻檸蹭得一下站起身回過頭去。
一個多學期相處的好閨蜜怎麽看不出她的憤怒,李婉猛的擡起頭,雙眼還噙著被罵出來的淚水,焦急地使眼色搖頭。
只可惜江韻檸沒看她。
江韻檸不過到她肩膀,擡起頭眼神卻氣勢洶洶。
她仰著頭:“不過就是一次作業而已,有你這麽口不擇言罵人的嗎?”
“暑假作業又不評講,你問問同學們有幾個是真心實意寫的!”
“李婉既然是你最差的學生你要是看不上眼就別管,別指著鼻子罵人的。”
語文老師驚呆了,這是剛剛那個寫出她難得滿意作業的柔柔弱弱小姑娘嗎?
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怒聲:“你怎麽說話的?”
江韻檸回懟:“那你剛剛怎麽說話的。”
全班一片寂靜,沒人敢幫腔,也沒人敢勸架,風口浪尖上的人從李婉變成了江韻檸,看李婉的目光也紛紛轉移了視線。
李婉的眼淚終於是落下來,她這種大大咧咧的人不怕老師私底下算賬,但她如同所有女孩子一樣害怕難堪。她難堪,也有感動,但許是更多的慌亂。江韻檸能為她出頭,她自然也會擔心牽扯她太多。
“去!把你們班主任找過來!”語文老師氣極。
朱元知趕到的時候,江韻檸正和語文老師繼續對峙,他看著那個梗著脖子爭執的丫頭,眉頭一皺,隱著怒氣:“怎麽跟老師說話的!”
跟語文老師剛才說的話如出一轍。
江韻檸看過去,對上朱元知隱隱怒氣的眼神,莫名委屈和憤怒:這天下老師都是一夥的,出口就罵語出傷人。
朱元知要是能聽見江韻檸心聲必會疑惑:我哪語出傷人了?
江韻檸也不廢話,扔下一句:“那你得問問她剛剛怎麽說話的。”
伸手一拉,細細的胳膊居然一下把李婉拽起來,拉著她頭也不回地走出課室,留得兩個老師擰著眉面面相覷。
江韻檸也沒走遠,進了女衛生間就從褲兜掏出紙巾遞給李婉。
當她們從女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恰好碰見朱元知那副萬年不變的微笑臉給語文老師道歉:“李老師,你也不要跟那倆孩子計較,關於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那丫頭說話是過分了點,孩子嘛都重情義……”
江韻檸看見辦公室門口的兩個老師,憋著的怨懟又湧了上來,拉著李婉掉頭就走。
碰巧朱元知剛把語文老師送走,轉頭就看見那個怒氣沖沖的小身影拽著一個高一點的女孩。
“回來。”
沒有語氣,或者說是比平常平淡的語氣更平淡的語氣。
熟悉的聲音。
江韻檸頓了一下,下意識停下回頭。李婉趕緊反手抓著江韻檸往回走,低聲:“姐妹別倔著,我真沒事,快過去不然班頭要生氣了。”
朱元知看著眼前兩個女孩子,一個低著頭誠誠懇懇,腦門上仿佛刻著“老師我錯了”,另一個面對著他卻別過頭看向一邊,小臉上寫著大大的“倔”。
也不知倆姑娘差這麽遠是怎麽玩一塊的,朱元知搖搖頭,斂起眼底的笑容,開口:“晚自習給我整一出這個好玩不?”
江韻檸還是別過頭不應。
李婉徹徹底底地展現了跟當初劉凱文那樣的能屈能伸,狗腿道:“老師我們真知道錯了,以後不會了”,又拽了江韻檸一下“對吧?”
江韻檸依舊是不應。她只為李婉覺得不值,剛剛明明這麽委屈,那李老師講話這麽不客氣,好不容易反駁掙回一點點自尊,現在眨眼就給老師認錯,這個自尊真真是不值。她簡直想不明白為什麽李婉要認錯,自己剛剛還不容易給她出的一口氣,一句“我錯了”跟打進了棉花里似的。
對老師的怨懟於是又夾雜了對李婉的一絲生氣。
她不著痕跡地掙開李婉拽她的手。
李婉正著急,她幾乎是哀求似地看著江韻檸,沒注意到她手上的動作。但朱元知把這些小動作也都看在眼里。
他開口:“李婉,拿語文作業去我辦公室補。語文老師今天沒晚自習回家了,命運補完自己拿紅筆改好交到她那,給她道個歉。”
“道歉”倆字一出,江韻檸終於把頭轉了回來,盯著朱元知。
“你跟我過來。”他仿佛沒有看見江韻檸的眼神一樣,直接就往前走。
江韻檸站著不動,就這麽看著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她氣朱元知不分青紅皂白進來就站在語文老師這邊,無視李婉受到的羞辱。
“你走不走?”朱元知聽見身後沒有腳步聲,回頭看見那小姑娘站在原地一臉倔強,聲音終於冷了下來。
朱元知大步走回來,拽著她手臂就往停車場拖。
一個小姑娘怎麽抵抗得了一個成年男人的拖拽,她企圖蹲下頑抗,卻不耐手臂拽得生疼,只得被拖走扔到車後座。
朱元知在駕駛位坐下,關好門,終於冷冷地開口:“去李老師那,自己做了什麽,自己道歉。”
“道歉”……這兩個字刺得江韻檸渾身一個激靈。
憑什麽她如此罵人要給她道歉?
“反正我不道歉。”她說著就要開車門下車,卻發現車門鎖緊了。
朱元知開著車往教師住宅小區開去,聞言火氣又冒了上來,為了行車安全,強忍著去後座把那丫頭摁著打得沖動,“這事什麽時候道歉什麽時候結束。這種態度你真了不起了?”
“沒她了不起。”踩著了閨蜜的自尊仿佛是踩著了她的底線,江韻檸今天講話跟吃了豹子膽似的。
朱元知蹙眉,不再說話。
教師公寓離學校很近,不一會兒就到了。朱元知打開車門把人拽出來,指著面前那一棟樓,“4樓401,上去道歉!”
“我又沒錯道什麽歉。”江韻檸對朱元知這種強迫很反感也很委屈,她擡起頭對上朱元知憤怒的臉。
朱元知盯了她好一會:“沒錯?好,我今天讓你看看什麽錯了。”伸手拽著她往另一棟樓走。
江韻檸沒反抗,一是覺得只要不道歉,自己沒錯都沒什麽所謂,二是即便想掙也掙脫不了。
拽人,開門,關門。
熟悉的家庭布局映入眼前。
朱元知關門後一句話不說,就這麽站在江韻檸半步遠,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她後背抵著門,這種威壓的氣氛逼得她有點想哭。害怕他的恐懼,不服氣的憤懣,被強迫道歉的委屈齊刷刷在這個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審視下湧了出來。她低下頭。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隔壁那棟樓,401,去不去道歉?”
“……”
沈默。
時間仿佛靜止了。江韻檸希望這時間永遠靜止。
朱元知徹底失去了耐心,伸手把門反鎖,直接把人推進了房間,左右看了一下,隨手抄起門口的雞毛撣子就往她腿上狠厲地抽了一下。
“唔……”江韻檸痛呼出聲,疼得蹲下抱腿,一邊揉著一邊強忍著眼淚,不願意哭出來。
“真不去?”朱元知拿著雞毛撣子輕輕甩在床沿,再次冷聲問道。
去?她真不知道反駁那個女人到底錯在哪了,她拉不下臉。不去?那根輕輕甩動的雞毛撣子仿佛在提醒她後果。江韻檸心里似乎動搖了,又似乎不甘。
於是又是令人害怕的沈默。
朱元知終於決心不再給她任何機會,毫不憐惜地拽起人就甩到床上,雞毛撣子再一次狠厲甩下,不給一點喘息時間,連抽了兩下。
“啊!”不再是一開始的悶哼,江韻檸仿佛感覺身後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撕裂般的痛,她尖叫出聲,眼淚洶湧而出,想掙紮起身,身體許是因為害怕許是因為疼痛而顫抖不停。
這種年紀尚小還未開始變聲的小姑娘尖叫起來有多刺耳吵鬧?朱元知蹙眉,左手擡起來揉揉剛剛受了蹂躪的左耳朵,又揉揉右耳朵。
床上的人兒緩了一會,身後的人也沒動靜,於是顫巍巍地掙紮起身,半跪坐在床上盯著朱元知的鞋抹眼淚。
朱元知看著她,猶豫了一會,終於開口:“褲子脫了,我看看傷。”在孩子瞪大了雙眼止住哭泣的時候,補了一句:“如何你不想好幾天下不來床的話。”
朱元知也不是非得要她羞,要她疼而去威脅她,只不過剛剛那聲尖叫實在是過於刺耳,他實在是怕看不見傷再把她打壞了。
江韻檸十三歲這小半輩子也不是第一次挨打,卻是第一次挨打被要求像個四五歲孩子那樣。她小臉通紅,也不知是方才哭紅的還是羞紅的。
於是兩個人又陷入了沈默的僵持。
朱元知再次開口:“不然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該停手。”
江韻檸渾身一顫。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停手?那要打到什麽程度他才肯停手?她癟起嘴,可憐兮兮地看著朱元知,眼睛里滿是恐懼。
明明也不是我的錯,是那討厭的女人自己先開始侮辱人的,就算我也有錯,那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先打罵我……這些話她在這種情況下實在是不敢說出來,她越想越委屈,嗚咽出聲。
朱元知看著她可憐兮兮的小臉,旁邊的拳頭卻不合時宜地緊緊地攥著,對孩子心里想什麽十分了然,再次冷聲:“動作給我快點。”
江韻檸見這大魔頭死不松口,委屈到極限便化為憤懣,她幾乎是賭氣般轉回去,小手拉著褲頭便拽了下去。褲子碰過傷處的時候疼地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她趴回去的時候,腦子里甚至閃過要把那混蛋告到教育局去的念頭。
小姑娘白皙的臀上橫著兩條細長的腫痕,紅中泛著青。
朱元知眼底掠過一絲無奈,不可察覺地嘆了口氣,想起那孩子賭氣般的行為,揚手又一撣子抽了下去。
江韻檸又是渾身一顫,嗚嗚地低聲哭著,手卻死死抓著床單忍著不去向後擋,也不出聲求饒。
朱元知也不出聲責罵,手上的雞毛撣子卻不停,也不收力。
細長的雞毛撣子往下便是橫貫兩瓣臀肉,揚起便是一道紅痕迅速腫起。不出十下,那小屁股已是腫痕遍布。
小姑娘只覺得身後被抽得迅速升溫,撕裂般的疼痛實在難捱,忍不住想要翻身躲避。
朱元知仿佛早就料到她什麽時候承受不住,腰剛擡起來就伸手一把摁住,警告般地加力連抽了兩下。
“疼……嗚……”江韻檸終於是大聲哭出來,手不安分地往後擋。
朱元知也不攔著,等那雙小手徹底擋在屁股上時迅速揚手抽下,兩只小手各抽上了一道腫痕。
抽在沒什麽肉的手掌上跟抽在身後完全是兩個疼痛級別,她又是一聲尖聲哭叫,手下意識地收回去,卻被摁在了腰上。
“知道自己哪錯了沒?”朱元知摁著她的手和腰,繼續冷聲問。
江韻檸腦子里根本沒有想到所謂對錯,她滿腦子只有–疼!她不回答,只是一個勁地哭,掙紮。
朱元知只當她是犯倔,自尊心泛濫,還不覺得自己錯了,便不再問,雞毛撣子直接往她身後招呼過去。
雞毛撣子重疊打在已經紅腫的棱子上便直接發青發紫。
江韻檸終於是捱不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拼命哭喊到:“錯了……老……師我……錯了。”
朱元知停了手,“真知道錯了?”
她不敢不應,在淩厲的抽打下對錯對她已經不重要了,只想著能停下來,她嗚咽著回話:“錯了……好疼……”
朱元知終於怒聲教訓:“小姑娘家家的,梗著脖子跟老師叫板,態度還這麽差,成什麽樣子!”順著臀峰往下又是兩棍子。
江韻檸沒想到朱元知會接著打,她哭著求:“我道歉……不要……不要打了。”
朱元知見那兩團肉沒有完好之處,布滿的一條條棱子腫得厲害,臀峰狠厲一點的棱子還發著紫,眼看著再打就要破皮。他吸了口氣,沒有再打,把雞毛撣子放到一邊,松開摁住她的手。
小姑娘怕得緊,禁錮她的手一松開連褲子都顧不上便想翻身起來,生怕又被摁著打。殊不知翻身的時候一個不小心身後撞在床頭板上,一陣鉆心的痛傳來她又咧開嘴哭出聲。
朱元知剛剛泛起的一絲心疼變成了忍俊不禁,他忍回笑,伸手幫孩子重新趴回床上,擦掉眼淚,溫聲:“不怕了,知錯我就不打了。”
江韻檸疼得身子有點發顫,不言不語,只顧著抹眼淚。
朱元知起身去廚房溫了一點粥,回來坐在江韻檸身邊,手里拿著一瓶藥。
他一邊輕手輕腳把藥噴在她身後,在她疼得一陣瑟縮中開口:“在老師眼里,你一個小姑娘這次當眾跟老師叫板其實真的會顯得很沒有教養。”
江韻檸看見朱元知終於是溫和了下來,終於開口說:“可是……她罵人也太難聽了,你還硬是要我道歉……”心里話說罷,委屈地又掉眼淚。
朱元知挑眉,故意瞪眼:“你這是怪我了?跟我賭氣?”
江韻檸以為他還是不能理解自己,心里堵得慌,一下又哭出聲:“沒有……我疼嗚……”
朱元知放下藥,拍著她的背安撫:“我不還沒解釋嘛,能不能不哭先聽我講?”
他抽了幾張紙巾把小姑娘滿臉涕淚擦掉,說:“李老師在怎麽說也是老師,你的長輩,首先你的態度就是該打的,再者,你這樣跟她叫板她只當你叛逆也不會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你大可以好聲好氣跟她提意見,不行你來找我,我能幫你勸說,你說對不對?”
江韻檸終於恍然,她無法反駁,畢竟冷靜下來無論如何都是她沖動了。雖然老師有錯,那也是李婉先錯在先,退一萬步說,她也選擇了一條兩敗俱傷的路。
或許是方才又哭又喊了半天,她感覺有些疲憊,把身子往角落蜷了蜷,抱著自己一句話也不說。
朱元知看了一眼她有些蒼白的小臉,終於想起廚房里溫著的粥,跑了出去。
次日,江韻檸一瘸一拐地跟在朱元知身後進了課室,褲子蹭到傷處還是疼得慌。
李婉見到她,忙拉著她坐下,即便是隔著軟墊她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沒事吧,班頭沒為難你吧,你說你怎麽這麽倔……”她像個老太婆一般開始念念叨叨起來。
江韻檸能怎麽答?說她自己被拎回去揍了一頓?她只得尷尬心虛地回:“思想教育思想教育……”這也不算是騙好姐妹吧,畢竟最後的確有思想教育的。
李婉到底也大大咧咧,沒注意到江韻檸有些坐立不安。倒是劉凱文說:“你座位上長釘子了?”
江韻檸狠狠瞪他一眼,尬得連忙轉移話題:“怎麽樣,老李也沒為難你吧?”
提到語文老師,李婉還是有些感慨,擺擺手:“我昨個把作業補完之後去給她,她給我道歉了,說她的確說話有不妥的地方,她也算是個好人”又補充了句:“還是第一次有老師給我道歉,我還是不欠她作業了罷。”說罷,竟還有點不好意思。
江韻檸楞了一下,她還真沒想到語文老師會主動承認自己做的不好的地方,這……
語文早讀結束,她忙追出去。“那個老師,昨天……對不起。”
她正緊張著,突然聽見身邊的人輕笑了一聲,她愕然擡頭,這這這……語文老師居然會笑!整整一個學期可是都沒見過她得笑容。
“幹嘛,老師笑笑很難看嗎?李婉昨個才跟我說,老師多笑笑,才更得學生心呢。”李老師還是微微笑著。
“不不不……”江韻檸強行壓著心中的驚詫。
“昨天也有我的不對,我再生氣也不該說出有辱的話,我跟李婉也解釋過了,你倆呀,感情真好。”李老師感嘆道。
江韻檸沒想到她會主動解釋,畢竟她罵的是李婉,壓根就不需要跟她解釋,反倒是她自己要給老師道歉。
本來是屈於朱元知棍棒的壓迫來道歉的,現在倒是心頭湧起了愧疚,再開口已是染上了哭腔:“老師昨天是我不好,這種態度……”
“這怎麽了這是,沒事我原諒你,下次注意就是好孩子啦。”李老師許是沒意料到小姑娘會哭,慌忙安慰道。
她揚起頭,眼睛雖含著淚,小臉卻揚起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朱元知也沒走遠,看著這一幕眼里也染上了笑意
10、
草稿紙上拋物線雙曲線寫寫畫畫,書桌上的書越堆越厚,日子也隨書本一頁頁地翻過去了。
朱元知依舊是那個溫溫和和總是帶著微笑的班主任,江韻檸也是那個咬著筆思索著數學中最頭疼的圓錐曲線的小姑娘。
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只有他們知曉,朱元知知道他自己投到這個孩子身上的注意有多少,江韻檸也從無父無母的生活中得到了許多只有父母才會上心給孩子的教誨。
就在這種和睦的日子下,江子喬終於是完成了學校的任務,著手準備回國了。
江韻檸可謂是又驚又喜,她課間偷偷摸摸打完電話,飛奔回教室(所幸那次以後再也沒撞上級主任),拽著李婉就是哇哇叫,連同桌劉凱文都不能幸免,被抓著一起分享她的喜悅。
“你知道我哥終於要回來了嘛!我還以為他不舍得回來了。”
“我小時候我哥可疼我了……”
江韻檸揪著他倆滔滔不絕,劉凱文表示只要不是學習,叨磕聊天他都願意插一腳。不過李婉可就比較委屈了,天知道有一個寵妹妹的哥哥有多讓人羨慕,她連連哀嚎:“你可放過我別誘惑我了,別把我逼急了讓你哥從了我。”
江韻檸沒留意到李婉嘴里的“從了我”,也許這就是喜極而泣,她說著竟莫名鼻子有些發酸。
家里唯一一個至親啊,跟她血脈相連的親哥哥,往後那個敗家父親再找上門也不再是她自己一個縮在房間里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翻箱倒櫃尋錢;別人有意或是無意戳了她傷心事也不會一個人憋不住冒著危險醉酒;同學間的小矛盾回家也有人傾訴而不是縮在床上做噩夢……
失去家人之後才更加珍惜親情,更何況那個人是一直以來都把妹妹寵上天的江子喬。
朱元知拿著教案進課室的時候就看見她一前一後拽著兩個人興奮地講話,鼻尖卻還發著紅。
他皺眉,又松開,無奈地搖搖頭,也不知這丫頭是怎麽回事,這又想哭又想笑的。
整整一節課江韻檸都處於一種興奮到心不在焉的狀態,滿腦子都是星期五晚上的那張機票,那通險些讓她在廁所叫出聲的電話,還有一個少年手臂里圈著一個奶娃娃轉圈的影子。
直到下課,朱元知路過她身邊時敲敲她的桌子,她才如夢初醒地擡起頭,直楞楞地看著他。
朱元知沒說話,收繼續在桌上敲了兩下,隨即出了教室。
這這是什麽玩意?孫悟空在西牛賀洲靈台方寸山,菩提祖師敲它腦袋三下便是要他半夜三更去學藝。朱元知敲個兩下又是什麽意思?半夜二更?
方才的興奮勁過去了腦子有點懵,這《西遊記》孫悟空、菩提祖師的一股腦兒地冒出來,江韻檸坐在位子上呆著,只覺得這腦瓜有點兒疼。
倒是劉凱文反應過來了,推了她一把,“走啊!”。
這一推險些讓她摔地上去,江韻檸有點惱,正想說“你是不是想害老娘”,猛的一下反應過來,朱元知敲她桌子是要她出去跟上呢。
什麽三更二更的,滿腦子裝的什麽,她敲了敲自己腦袋,連忙跟著出去。
朱元知前腳剛在辦公室坐下,江韻檸後腳就到了。
“說說吧,激動個什麽勁連上課都在想?”朱元知端起茶喝了一口。
江韻檸眼珠子轉了兩圈,“沒,就哥哥要回來了。”雖說是淡淡地說話,但是眼睛還是忍不住亮著興奮的光。
朱元知笑,笑罷又喝了一口茶,“那我的物理課上得開心嗎?”
嗯?說開心吧,這分明就是因為哥哥要回來了才開心,說不開心吧,這不就是找死嘛!
江韻檸“嘶”地一下倒吸一口氣,擺明了朱元知就是不懷好意。
朱元知把水杯推到一邊,準備拉開抽屜,想了想,又把瓶蓋扭緊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江韻檸逢喜事反應慢是事實。
“啪”地一聲,直到久違的木質直尺甩到身後才反應過來,“啊”地一聲退出幾步遠,雙手向後緊緊捂著,驚恐地盯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朱元知手上的戒尺。
朱元知拎著戒尺挑眉:“還走神,上課走神就算了,這尺子都上身了還在想什麽?”
說罷拽著人兒的手把人拉回來,擡手又是三下,“唔……”江韻檸齜牙咧嘴地又伸手捂住逐漸發燙的身後,許是被打得有點懵,也沒有後退,就擡頭呆看著朱元知。
朱元知對上那丫頭蓄滿了眼淚水汪汪的眼睛,癟著嘴巴可憐兮兮的樣子,嘆了口氣,拉開抽屜把尺子扔回去。
伸手把人拉到跟前:“疼醒了沒?”
“……”江韻檸心想,疼是疼了,醒是什麽意思?我不好好站這了嘛。
“還發不發呆了?幹啥都呆著。”
江韻檸終於是聽懂了,連忙搖頭,生怕他掏出尺子繼續打。
“哥哥回來了是好事,但總別擱這發呆神遊知道沒?四下饒你這回,下次就算是天帝賜你東西我可照樣抽你知道沒?”
江韻檸又忙不叠點頭,點得跟上了發條似的,朱元知簡直想把她腦袋給摁住。
“回去回去,別擱我這晃腦袋看著頭暈”在江韻檸如蒙大赦般往外溜時,他又問了一句:“你哥什麽時候到?”
江韻檸奇怪地回頭,但是還是回答了:“星期六早上12點左右。”
“好。”朱元知點點頭,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這又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要跟哥哥告狀?她搖搖頭,不可能,江子喬寵她那可是事實,長這麽大基本吼過她,最多是催她寫作業的時候兇一點……
上課鈴響,她又搖搖頭甩開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轉身往課室跑去。
周六一清早,江韻檸難得沒有如往常一般摁掉鬧鐘繼續睡回籠覺,或許這麽說不妥當,畢竟她周六也一貫不調鬧鐘的。
藕粉色的T恤上身,又穿上了一條七分背帶褲,及肩的頭發被她梳成了兩個不短不長的小揪揪,又頂了兩個蝴蝶發夾,整個人便比往常清一色校服的她俏皮可愛了不少。
這興致勃勃出門不為別的,就為了兩個小時後抵達國際機場的胞兄江子喬。她一出門便直奔地鐵站而去。
江韻檸步子挺快,著急著去接哥哥也沒留意著周圍,直到身後喇叭響了好幾聲才反應過來,滿臉寫著“吵什麽吵”回過頭去。
這一回頭可就嚇了一跳,黑色的日產天籟正停在她身後,駕駛座上探出的頭……這不就是朱元知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嗎?
江韻檸楞,她不知道現在這是什麽情況,好端端的大周末班主任突然出現在面前。不會是記錯了然後沒去上課吧?她甚至有些不確定,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了看日期。
朱元知笑,他不知道這丫頭怎麽跟見了鬼似的,好端端的大周末合著老師就得窩在家里不露面?不會是這丫頭又幹了什麽虧心事?他向江韻檸招招手示意她上車,臉上依舊是皮笑肉不笑。
江韻檸從後門爬上車,車門沒關,她當做朱元知只是喊她有事說幾句話,說完了便會放她走。
誰知她剛把腦袋伸到前排,朱元知便開口:“幹嘛呢?車門關上。”
江韻檸楞了一下,但也乖乖地回去關好車門,猶豫了一下,畏畏縮縮開口:“那個老師……我有事去機場……”可真是把一個“慫”字發揮到了極致。
誰知朱元知不開口則好,一開口總得語出驚人:“我知道,我送你去,順便會一下你哥哥。”
啥?這家夥要和我一起去?江韻檸瞪大了本來就大的眼睛,本來漂亮的雙眼硬是給她瞪成了銅鈴。
朱元知皮笑肉不笑的臉終於在她滑稽的表情下破了功,笑出了聲,又連忙咳兩下:“這麽激動整啥?我又不收你車費,難不成你真的做了虧心事?”
江韻檸回過神來,揉了一把瞪得發疼的眼睛,連忙搖頭:“沒有沒有。”
朱元知踩了一腳油門,黑色日產天籟開始平穩地往前開,他問了一句:“早上吃早飯沒?”
“……”江韻檸想起自個兒上次低血糖從主席台栽下來,後面又被拎到辦公室一頓揍的事,身後開始隱隱作痛。偏偏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今個趕著又沒吃早飯。
“又沒吃?”朱元知不是疑問,尾調直接上調,分明就是反問,哦不,是質問。
他搭在方向盤上的右手下意識揚起,似乎是想到什麽般又頓了頓,從副駕駛拿起一個面包一盒早餐奶扔到後面。“若不是我在開車怕誤了時間,我鐵定把車停一邊揍你一頓再走。”他冷了聲如是說。
江韻檸也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經歷過這麽多次,她絕對相信她的班主任說到絕對做到,今兒要不是去接她哥哥份上,她絕對疼得得在後座上趴著哭一趟來回。
江韻檸看著朱元知那臉上又斂去了笑容,有點心虛害怕,也可能是愧疚吧,看著那張本該帶著溫和笑容的臉有點難受。她伸出手揪著朱元知的衣袖,弱弱地:“老師……”
朱元知從後視鏡瞥了她一眼,突然方向盤一打,把車停在了路邊。伸手揪住江韻檸前衣襟一拽,江韻檸便半趴在副駕駛座上,屁股卡在了駕駛座跟副駕駛座之間,隨即拎著不知道哪掏出來的按摩捶,沖著身後就使勁來了一下。
江韻檸疼得嗷一聲叫出來,使勁掙紮,好不容易直起身子,把卡住的屁股從倆座位之前掙了出來,坐回後座去,擺出了招牌委屈樣兒還揉著身後。
朱元知終於是又笑了:“剛剛不是沒打你你還一臉難受樣嗎?現在打你了你怎麽又委屈了?”
江韻檸吃癟,畢竟她不願意挨打是真,但是她剛剛看著朱元知那面無表情難受也是真。
“快把面包吃了。”朱元知重新系好安全帶,臉上又帶上了溫和,重新發動了汽車。
機場高速難得通暢,他們很快便到了到達大廳,江韻檸一跳下車就沒等朱元知,一溜煙地就跑去顯示牌那看航班信息去了。
朱元知跟在後頭,看著前面那踮起腳尖往出口看的丫頭,想起那次在醫院聽到關於她家里的八卦,搖搖頭,心里滿是感慨。
江子喬很快便在出口露了面。這腦袋剛一冒出來,懷里便沖進一個小人兒,撞得他行李都差點打翻。
江子喬看著埋在他懷里的小姑娘,心里也滿滿是心疼,誰知道這一年來她自個兒一個在家過的什麽日子。他揉了一把江韻檸頭頂的軟發,剛開口:“小檸……”便發現懷里的丫頭在抹眼淚,開口一轉變成了:“怎麽了這是。”伸手想把她拉出來安撫。
朱元知恰好也走過來扶起欲倒的行李箱,點頭跟江子喬打招呼:“你好,我是江韻檸班主任,怕她自己一個走這麽遠不安全,送她過來了。”
江子喬也點頭招呼,伸手把懷里的丫頭拉了出來抹幹凈眼淚,“怎麽?看見哥哥不開心嗎這是。快跟老師說謝謝。”
江韻檸也從那重逢的又委屈又想念又開心的覆雜情緒中緩過來,才發現附近有幾個同接機的人正一臉好奇地看著她,她小臉一紅,覺得自己矯情了,手卻還是緊緊摟著江子喬的腰,擡頭跟朱元知說了句謝謝。
朱元知看著她通紅的小臉,失笑:“沒關系,我們走吧。”
一路上江子喬跟朱元知的話題可是完全停不下來,從國內教育談到國外教育,倆理科出身的人還把數理研究給探討了一番。雖說江韻檸也是理科生,但是那段位可就差的遠了,她不言語,只是滿臉寫著“真是臭味相投”幾個字。
不過當他們的話題談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江韻檸可就沒有這麽淡定了。
江子喬寵她,平常只要不觸犯原則問題都不會出言訓斥的,更別提跟她動手了,江韻檸來這世界上14年多,江子喬壓根沒動過她一根手指。
當朱元知跟江子喬說到她酒精過敏那檔子事的時候,江子喬明顯皺了眉,伸手在她臉上掐了一把,松開手時一邊臉蛋紅了一圈,疼得江韻檸“嗷”的一聲。
“我平常不管你都能上天了不是?”江子喬難得一副兇樣,眸子里盡是慍怒和心疼。
平時溫聲細語的江子喬動氣了,他往前傾身,瞪著一雙眼睛。
平時無法無天的江韻檸害怕了,她往後瑟縮,咬著一瓣嘴唇。
平時和善愛笑的朱元知沈默了,他專心開車,無視後排訓斥。
最後還是江子喬松開了一直繃著的臉,他不忍許久未見先一頓教訓,他嘆了口氣:“你說你……下次不許了。”
江韻檸“呼”地一聲松了口氣,連忙抱過哥哥手臂靠上去,擺出十足十的乖巧模樣。
朱元知在後視鏡里把後排發生的狀況看得一清二楚,對江子喬這等寬容的兄長又刷新了認知。
朱元知終於開口:“子喬你放心,她已經得到教訓了,以後估計也不敢再犯這種事兒。”
江兄點點頭,對“教訓”二字也沒多想,覺得充其量也就訓斥一頓或者敲兩下警示一下罷了。正是如此,他略微思索一下,竟然開口:“我妹妹耳朵繭厚聽不進去的話,老師多敲兩下也沒事,她這皮兩下還是受得住的。”
朱元知聞言“噗”一聲被口水嗆住,連忙拍拍胸口咳了幾下,良久才應了句:“好。”
江韻檸可直接楞了,她瞪大了雙眼,跟剛剛江子喬瞪她一樣,十足十的兄妹樣。
“哥你……”她震驚了。朱元知可哪只敲她兩下,她那兩次挨完揍可是半天爬不起來,身後是足足幾天才挨著學校的硬板凳,還多敲兩下?
但她憋了半天,憋得小臉又開始發紅都還是沒好意思把朱元知如何揍她講出來,畢竟屁股挨揍這種事說出來擱誰誰丟人。
在江子喬疑惑的目光和後視鏡里朱元知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她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胳膊肘往外拐……”
朱元知的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江子喬不明所以,當她只是不滿,伸手又要掐她,江韻檸連忙躲過:“君子動口不動手!”
朱元知眉頭一挑,咳了一聲,嚷嚷聲猛的停下來。
完了。當江韻檸從後視鏡看見朱元知挑起的眉頭,腦瓜里就剩這倆字。她剛剛是不是變相罵了朱元知小人來著?
她只得沖著後視鏡賠笑,寫了滿臉的“對不起”。
朱元知跟江子喬倆學術圈倒是很聊得來,中午拖著她一塊吃了飯還互相留了電話號碼。
唯一不樂意的就是江韻檸,她覺得自個告訴朱元知她哥的航班八成就是瘋了。
跟大魔王混混一起的以後會不會變成小魔王?
11、
江子喬回來之後便在一家外企當技術顧問,平時空閒的時候還撈了個初高中生課外輔導來賺點外快,再加上女強人似的生母留下的遺產,日子倒是過得還挺寬松。敗家父親許是不知道他已經回來了,覺得妹妹一個人也沒多少錢,幸存的一絲絲良心佐使下也沒來攤開手心要錢。
朱元知倒是挺樂意江子喬回國的,比起獲得了一個在學術圈子里可以自由探討的好友以外,他更樂意見到江韻檸這小小年紀照顧不好自己、在老師面前乖巧地跟溫順的小白兔一樣,背過身去就是張牙舞爪的小野貓般的丫頭片子在學校脫離他視線範圍內回到家還有兄長盯著。雖然江兄這等寵溺的脾氣他實在不敢指望能給江韻檸什麽教訓,但是低血糖、酒精中毒這種事情也應該不會再發生了。
至於江韻檸,她日盼夜盼的哥哥終於回國了,以後偌大的家里也不再是空蕩蕩只剩下她一個人,柔和的黃燈下溫熱的飯菜,熱氣騰騰的鍋碗瓢盆,也終於是有了家的感覺。雖然……雖然這家夥跟朱元知走得有點兒近,但比起親人在身邊,江子喬投訴兩句又算得上什麽事兒呢?
或許是江子喬離家許久的回來讓江韻檸這一年來勉勉強強撐起的獨立性一下子坍塌回原樣。當然,所謂的獨立性指起床、寫作業這一類的,畢竟這丫頭可是三天兩頭因為沒好好吃飯被朱元知揪著敲板子。
這不,又是一個萬惡的星期一,江子喬身為科研的主要顧問,已經風風火火地做好了三明治用保鮮袋裝好,江韻檸還在床上睡得正香。
江子喬即便是再趕時間也改變不了對妹妹的疼愛,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左戳戳妹妹軟軟的臉蛋,又推推她的肩膀,動作極盡溫和。直到江韻檸迷迷糊糊半睜著眼睛,他才掀開被子把她從被窩里半抱起來,又是左戳戳右扯扯地直到她完全清醒才交代好早餐在桌上,再然後才出門。
不得不說自覺性獨立性這玩意兒實在是重要,這不,放蕩了一星期之後江韻檸終於是翻車了。
熟悉的場景。
江韻檸背著書包氣喘籲籲地出現在教室門口,慌忙之中紮起的馬尾還略顯淩亂,不過是當時候的高一16班變成了如今的高二16班。
甚至連講台上的人都沒變。
朱元知放下教案,像之前那樣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丫頭,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講台。江韻檸在門口站得尷尬不已,左右手兩根手指攪著,擡起頭祈求似地看著他。
朱元知接收到他的目光,了然開口:“去我辦公室等著。”
江韻檸如蒙大赦,腳底抹油般往朱元知辦公室躥去。
出乎她所料的是,在辦公室不比在教室好捱。
辦公室還有別的老師,見到上課時間安靜的辦公室闖進一個背著書包氣喘籲籲的女孩子都是一楞,甚至有名女老師還一臉善意地提醒:“遲到太趕走錯了吧?沒事沒事,現在去還不算太晚。”
江韻檸小臉一紅,慌忙擺手,一臉尷尬地解釋:“不不不,朱老師讓我等他。”
那兩個老師聞言也沒多說什麽,點點頭示意她進來,隨後繼續修改著PPT和教案。
走到朱元知辦公桌前面她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聽上去好像也不那麽嚴重,就是一個“坐還是不坐”的問題。
說站吧,她遲到也沒多久,五分鐘而已,這一站就要站35分鐘,江韻檸也不是一個體育好的主兒,讓她連續站個35分鐘她那小細腿還不得斷掉。
說坐吧,自個兒犯錯理虧在先,這到了辦公室就跟主人翁跟大爺般坐下,難不保下課後的朱元知看見她這副模樣會不會掐死她。
說坐到差不多再站吧……這怎麽說起來都顯得有些混//蛋,像極了在老師背後小偷小摸的樣子,再說這辦公室還有別的老師。
略一糾結,江韻檸咬咬牙,還是在辦公桌跟前站好,打量著桌上那練習冊上的題目。
終於下課鈴響起,朱元知也沒在教室里耽擱,拿起教案就往辦公室走。剛到門口便看見那丫頭背著書包,手撐著桌子借力,站得東倒西歪,不禁覺得好笑。
他走過去,敲敲桌子,“35分鐘都站不住?你高一上學期入學是時候軍訓的時候怎麽過來的?”
江韻檸見他絲毫沒有被自己主動罰站的行為給感動,撇撇嘴:“暈了。”
“咳咳……”朱元知連忙咳嗽了兩聲把奔到喉嚨的笑聲硬生生吞回去!“那以後多站就不暈了。”他理所當然如是說。
看著面前這人兒又瞪大了雙眼,他從抽屜里拿出了那把跟江韻檸已經打過很多次交道的直尺,“出來,算賬。”
輕飄飄四個字差點沒把她嚇得已經軟了的腿又一軟,緩過來後絲毫不敢耽擱,連忙跟了出去。
一個拐彎便到了一間空教室,朱元知就這麽坐在一桌子上看著她,手里的直尺一下下敲著桌面,敲得江韻檸心里直打鼓。
“又沒起來?你哥呢?”朱元知明顯不相信江子喬在家里的地位低到連妹妹起床都叫不動。
“叫我起了,然後我一不留神不小心又睡過去了。”江韻檸自知理虧,她也不敢把賬賴到她哥頭上,畢竟朱元知想要真相也就翻開手機通訊錄一個電話的事兒。
“又是'一不留神’又是‘不小心’的,咋了,還尋思著理由“開脫?”
“不不……”
“趴桌子上去。”朱元知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毋庸置疑地下命令。
事已至此,江韻檸只得可憐兮兮地放下書包,一咬牙趴到了桌子上。
“啪”,直尺在身後重重地砸了一下。
“醒了沒現在?”朱元知不著急著打第二下,停下尺子問她。
“醒了……”方才那一下疼得江韻檸眼淚汪汪,強忍著把手放到後面揉的沖動,連忙答話。
“醒了就自己數著,十下,數錯了我當你沒睡醒,重頭再來。”
未等她答應,揚手就是兩下。
“啊。”江韻檸猝不及防,直接叫喊出來。
“幾下了?”朱元知又停了尺子問道。
“2……”“啪啪啪啪”朱元知的尺子再一次打斷她的話,又是一連串抽下來。
這一連串打直接把她打懵了,身後火辣辣的痛讓她的眼淚迅速掉下來,又怕隔音不好被人聽見,只得壓低了聲音嗚咽。
“幾下了?”朱元知又停了尺子,平平淡淡地問道。
“……”她還在疼痛里沒緩過來。
“沒睡醒數不清了?”朱元知擡手又是一下。
“嗷嗚嗚嗚……6……6下。”濃重的哭腔讓朱元知皺了皺眉。他放輕了手上的力道,接連四下,結束。
伸手把人兒從桌上拽起來,遞給她一張紙巾。“有這麽疼嗎?”
江韻檸邊抹眼淚邊憤憤地看了他一眼:“我打你試試?”
“我覺得你皮越來越厚了。”朱元知聞言又要拎起戒尺。嚇得江韻檸拿起書包拔腿就跑。
江家。
江子喬下班後隨口問了一句妹妹今天上學是不是遲到了,顯然就是朱元知已經跟他投訴過了。
回到家的江韻檸活脫脫就是取下頭箍的孫猴子,上躥下跳地跟江子喬告狀,也顧不上好不好意思一事,狀告朱元知拿尺子體罰她。
江子喬看著生龍活虎的妹妹,笑著把人拉過來,對著屁股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拉起來又伸手掐住她軟乎乎的腮幫子,“打得好,我一直舍不得揍你,現在總算有個人能壓壓你。”
氣得江韻檸一把推開他的手,揉著身後憤憤不平:“真真是胳膊肘都拐到天上去了。”
12、
江韻檸自從江子喬回國跟朱元知勾搭在一起後,成績可謂是如虎添翼,不過這翅膀是被飼養員硬生生給插上去的罷了,揮起來還有點兒累得慌。
朱元知在臨近高二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合上發燙的電腦揉揉已經看了一天的知識點提綱,便被級主任一個電話叫到了年紀辦公室。
還是課題的事。
一年前級主任承諾只要朱元知能將江韻檸帶回到實驗班便把那份課題交給他做,也算是一個普通老師晉升的好機會。
但如今市里各個學校課題研究競爭十分激烈,一中校長實在不願意袖手旁觀由著別的學校爭光奪彩,於是一層層通知下來,課題組長便壓在了朱元知身上。
如今課題到手,朱元知向來也不是愛多管閒事的人,他也不應該在江韻檸身上花過多的心思,畢竟每個學生都應該是平等的。
但是一年相處下來,他愈發覺得這個孩子率真的性格很招人喜歡,人聰明雖然會偷點兒小懶,重情義、敢做敢當,也不像如今一些女孩子般愛做作,疼了便哭,開心了便笑,覺得不公不對的地方也敢指出,雖然棱角分明的性格缺了些圓潤……
不知道何時何地已經習慣了這教育生涯中有這麽一個小丫頭片子了。
他搖搖頭,將資料放到抽屜,打開電腦翻看著這幾次小測的成績。
班級第二,級排121。
足夠了,朱元知想,這個成績足夠她回到實驗班了。
此時江韻檸也拿著小測試卷在草稿紙上算著分數,伴著劉凱文慣常的哀嚎聲在數學卷子上用紅筆寫上了一個“119”。
她眸子一亮,這段時間在江子喬的監督和朱元知的威迫下,成績明顯已經達到了一年前她在實驗班的水平。她托著腮,聽著劉凱文轉到後桌去跟李婉吐槽著卷子上的題目,眸子莫名又暗淡了,不再閃爍著剛剛的光。
她用兩根手指夾著筆,低低地轉,筆尖劃過了一道立體幾何大題,直接將答案畫花了。“嘶”
地一聲放下筆,又像是發呆般地盯著那答案上的兩道劃痕若有所思。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
依舊是六科,依舊是從第一個鈴響到到第二個鈴響之間的奮筆疾書,連江韻檸也不例外,右手中指關節被筆壓地通紅。
一張張答題卡交上去,一切都似乎沒有什麽不妥。
一個個學生搬著箱子往外走,於是這個學期便結束了。
這種妥妥持續到江韻檸開始收拾東西。
她整理著剛才發下來的試卷答案,因為期末考試完後學校不上課,他們再過一個學期又即將面臨高三,下學期也將迎來小高考。於是整理錯題這種事情便理所當然地成了寒假作業的一部分。
這都是小事。
問題出現在,她的草稿紙找不到了。
草稿紙上寫了幾道考試壓軸題的答案,這幾道壓軸題她在考場上根本沒往答題卡上寫。江韻檸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一個沒瘋的人怎麽可能寧願將答案寫在草稿紙上得零分也不往答題卡上寫,反倒是自己留著對答案?
但是她也只是……只是不想考出一個能離開16班的成績罷了。正如她從實驗班掉到普通班一樣,也許16班回2班也是身不由己。
她不過是習慣了活寶一般的同桌,天天拉著她說小話的閨蜜,還有……還有那個時不時會關心一下她的魔頭罷了,說起來16班也沒什麽不好,那魔頭講課也挺好的……
江韻檸失神。
算了,找不到也罷,大不了自己再做一遍罷。
她拉著江子喬幫她繼續收拾著這些書本。
如前文所說,市統考統一改卷的速度真的是很快,才放假三四天,學校官網上已經可以查詢到成績和各種排名。
江韻檸也一如之前那般迫不及待地查了排名,566,慘不忍睹。從121一下子掉到566,怕是朱元知也會將她拎出來好好談話一番。“呼”,她反倒長長得出了一口氣。
江子喬看見成績也明顯一楞,但溫和兄長如他,也沒舍得責備妹妹,反倒是主動提出明兒幫她去學校拿成績單和報告,讓她在家里好好休息。
江韻檸也樂得清閒,她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朱元知,更何況這分明便是她自己故意的,她實在是不知道如何解釋。
便讓哥哥去當一回擋箭牌。
江子喬伸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便出門了。
江韻檸“呼”地一下長出一口氣,倚靠在沙發上,心里琢磨著朱元知也沒找她,應該除了表面上考砸了以外也沒什麽事兒吧,這麽想著,客廳秒針便這麽滴滴答答地轉過去了。
學校離家里還算是比較近,平常走路可以半小時來回的距離,但江子喬還是在分針整整走了540°才掏出家里鑰匙開門。
江韻檸已經是玩手機玩得眼睛發酸,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了,冷不丁聽見門外的鑰匙聲,她擡頭瞄了一眼掛在墻上的鐘,吃了一驚,鞋子都沒穿連忙幫忙開門。
“哥,你怎麽這麽久才回來啊,班頭把你拐了?”她強忍著心里頭一點忐忑,又問道:“他是不是說我考太差了?”
江子喬不回答,自顧自地換鞋,聽見江韻檸在他耳邊又叨叨了幾句,深吸一口氣。
許久都沒有回應。
江韻檸擡起頭,這才發現江子喬一貫溫溫和和的臉黑得像個炭。
“哥……我考差也不是故意的嘛……”她怯怯地說,眼睛眨巴兩下,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江子喬動氣,身子像是被點燃了的鞭炮一般狠狠地抖了一下,伸手從袋子里抓出一張紙甩到江韻檸臉上。
江韻檸嚇了一跳,心中的不安猛烈的升起,她幾乎是慌亂地抓起那張紙。
“18、作MN⊥l於N點,|MF1|=a1+ex0,|MF2|=a1-ex0……”
熟悉的題目,熟悉的草稿紙,正是自己不見了的那張,為什麽會在哥哥,哦不,朱元知手里?
“轟”地一聲,她的腦子被這一個突發意外震地嗡嗡作響。
江韻檸呆立在那,“哥……”
江子喬似乎猛的回過神來,心里頭點燃了的炮仗直接炸了開。左看右看,伸手操起門邊的鞋拔子直接就朝妹妹抽了過去。
江韻檸懵了,她沒有想到那個一直對她溫溫和和百般寵溺的哥哥會跟她動手。震驚之下她竟忘了躲。
冬天的衣服終歸是厚一些的,也減緩了她很多疼痛,直到鞋拔子在她腿上同一個位置抽了三下她才疼得“啊”一聲躲開。
江子喬的鞋拔子又一下敲在棉衣上發出一聲悶響,江韻檸嗷地一聲又躲了出去。
他皺眉,一個箭步上去拽著她外層棉褲就往下扯,小姑娘嚇得夠嗆,拼了命掙紮,卻還是抵不過江子喬的手勁。外頭棉褲被拽下,只剩下一條被塞在外褲里於是皺巴巴薄薄的灰色空調睡褲。
江子喬拽完又操起鞋拔子往她腿上抽,疼得江韻檸直跳腳,又拼命躲開。
“把草稿紙夾在答題卡上交上去,巴不得全部人都知道你不屑於得這幾分是不是?”
江韻檸拼命地躲閃也逃不過抽在大腿上的鞋拔子,反倒在江子喬這團燃燒的火上又潑了一大桶油。
“我在給你物色英國的大學,謝菲爾德QS排名會比國內的大學都好,就是為了讓你去國際一流的大學看看外面的世界學更好的東西,你知不知道你的統考成績會入檔案的,你的檔案將來是要交到學校去面試的,你這麽做毀的是誰你知道嗎!”
江子喬徹底失去以前那副溫柔的樣子,大聲吼著,鞋拔子毫無章法地落在她大腿上、屁股上甚至在她身後疼得不行蹲下的時候直接打在後背上。
江韻檸在這胡亂抽打下哭出聲來,後背沒有肉,被木制鞋拔子打得骨頭疼,她不得不扶著沙發撐起身,讓後背避開鞋拔子。她想躲,但她實在是使不上勁,半撐起來於是鞋拔子幾乎全抽在了屁股跟大腿上部。
她把江子喬的話聽在耳里,幾乎是失控般哭著喊:“那我也不想出國啊,你剛剛從英國回來就把我往外趕,你想幹嘛啊!”
身後的鞋拔子落得更狠,她耐不住身後潑了熱油般的疼痛,伸手去擋,鞋拔子卻絲毫不停,直接抽到手背上,手背瞬間一片青紫。
“你往檔案上抹黑我還沒問你想幹嘛你倒反過來問我?”他氣得說話都不帶任何停頓。
如果說挨了打上地方疼得像潑了熱油,那江韻檸現在只覺得自個被江子喬整個人扔油鍋里去了,她疼的從沙發上滾下來跪在地上,只覺得自己屁股大腿後背在迅速腫起一道道棱子。她只覺得疼得眼前冒著光圈泡泡。
“我盼了好久……你才回來,我不想出去啊……”她哭得兇,卻也咬著牙斷斷續續也要說完這幾句話。
江子喬終於像是回過神來般,看著趴在地上哭得滿臉涕淚的妹妹,終於放下鞋拔子。
江韻檸被打怕了,她生怕江子喬把那鞋拔子再撿起來,忍著渾身疼痛站起來,跌跌撞撞開門往外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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