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檸陌寒 #40 第三十九章 妄言之人,不速之客 (Pixiv member : Akame)

 每每到了深夜,臨溪城最大的酒樓闌珊閣便到了最熱鬧的時候,只見那艷麗到灼眼的紅燈籠排排高掛,秀麗名貴的綢緞盡鋪足底,燈紅酒綠的風塵之氣彌漫在酒樓外,世人看了無不心往神迷。勾欄瓦舍的煙火氣太盛,足以淹沒臨溪城內低矮的平房和仍在挑燈務工的百姓。

通常來說,底樓徹夜不眠的琴瑟歌舞是闌珊閣最受歡迎的地方,紈絝子弟們無所事事,所好之事無非便是茶館聽書、勾欄聽曲,聽人說書固然引人入勝,但對這些大字不識的富家公子來說,還是觀看奏樂獻舞更能刺激他們貧瘠的神經。

可今夜卻一反常態,二樓的小隔間座無虛席,底樓的歌舞表演卻空虛不少。滿屋的賓客擁擠在說書人的三尺台下,聚精會神地聽著台上正徐徐道來的故事,若有不明緣由的路人經過,想必會對此情此景吃驚不已,這群除了財色油鹽不進的富家公子,怎麽就有興趣擠在這小隔間里聽人說書呢?

“且說這北檸到了縣衙,心中甚是茫然,自己一介弱女,並非悍匪強盜,不知這二位差吏帶自己來到公堂,是所為何事?那差吏卻不理她,只把她帶到那明鏡高懸的公堂之上,命她跪在大堂正中的月台,乖乖等候縣太爺升堂問話。”

只見台上的說書人身著青衫,一手輕搖白扇,一手緊握撫尺,正繪聲繪色地講述著這不同尋常的公案故事。台下賓客們都饒有興致地認真聽著,今天說書的內容顯然很受歡迎,不僅賓朋滿座,許多人甚至停下了磕西瓜子的手,生怕錯過了故事的某一處細節。

“誒,要說到我們臨溪的縣太爺,那可是不得了啊。”說書人突然壓低了聲音,圓溜溜的眼睛左右看了看,故作悄聲地說:“這話可是說給外地的客官的,要知道十年之前,這臨溪城可是個荒淫破敗之地,土匪敢光天化日下行兇,強盜敢在城中攔路打劫,要是有稍有資產的外地人借住,還不懂道上的規矩,那準得被殺人越貨。可這縣太爺劉大人一到任,整個臨溪就跟翻天覆地了似的,幾十年沒人敢管的土匪幫派,竟被劉大人一張大手給死死壓住了,給了臨溪十年的和諧安寧。你到街上問本地人,老百姓們可是無不稱讚,要說劉大人是臨溪的活神仙,那可是毫不為過。”

台下的眾人有的點頭讚許,有的低頭私語,還有幾位戴著鬥笠的坐在角落,默不作聲。

“那劉大人會怎麽審理這場奇案呢?諸位別急,且聽我慢慢道來。”說書人飲了口茶,繼續講道,“劉大人到了坐上,低頭一看,堂下跪著的竟是個姿色出塵的妙齡少女,心中不由得訝然,要知道自臨溪風氣大正後,可是許久沒有這麽年輕的女孩被提審了。而說到主角北檸妹妹,她自是沒有見識過這官府公堂的威嚴陣仗的,早已嚇得不敢言語,更是不敢正視前方的縣太爺了。

只見劉大人一拍驚堂木:‘大膽民女,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北檸自是慌忙搖頭:‘小女子不知,還望大人明鑒吶。’

劉大人料到她不會承認,便逼問道:‘本官懷疑你是黑月逆黨,眾多百姓看見你衣著怪異地在集市出現。你若不是黑月教人,為何衣著如此不檢,還行跡鬼祟地在集市行走,莫不是想要謀財害命不成?’

北檸卻仍是一口否認:‘大人,這服飾是小女子的家鄉服飾,與黑月教並無關聯啊。’”

“滿口假話!……”說書人話至此處,台下的賓客已經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一個滿臉傲氣的富家公子說道:“本公子在集市見過那個叫北檸的丫頭,很多人都看到了。要知道老子去過這麽多地方,還從來沒見過有哪里的女人會穿這樣的衣服的,定是胡言亂語!”在場眾人大都也同意他的看法,人群中傳來幾聲附和。

“諸位果然都是心思縝密之人吶。”說書人笑著奉承了幾句,然後把聲音擡高了不少:“那我們的劉大人又豈是可以隨便糊弄的人物?不過,雖然大人一眼看破了北檸的謊言,但看在她不過是個如花似玉的少女的份上,仍想給她網開一面,便說道:‘本官看你的行頭和談吐,便知你不是罪大惡極之人,你若老實招認,本官興許可以從輕發落。’哪知這北檸卻並不接受大人的好意,她有些不快地說道:‘大人,小女子從未做過錯事,不明事理的,怕是大人吧?’”

“竟敢這麽回話……”“這丫頭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頂撞劉大人,必須好好教訓她……”台下頓時熱鬧起來,不少人都對這女孩的回答憤懣不已,仿佛審案現場就發生在眼前似的。

說書人清了清嗓子,借著眾人的情緒大聲說道:“正如各位所想,劉大人對北檸的信口雌黃之舉也是頗為惱怒,這公堂可是天理國法之地,豈容一個小妮子通過耍嘴皮子來混淆視聽?!只聽‘啪’的一聲,劉大人重拍驚堂木,對著北檸厲聲斥道:‘大膽刁民,公堂上豈容你如此放肆!’說罷便拔出兩根紅頭大簽,‘來人,重打二十大板!’”

隨著撫尺敲在桌面上的一聲脆響,還在吵鬧的人們知道劇情到了高潮,頓時安靜下來,空氣中僅有人們粗重的呼吸聲。

“這打板子的門道,想必各位都有所知曉吧。”說書人晃著白扇,抑揚頓挫的說道:“依大梁律法,杖刑需去衣受刑,也就是脫了褲子打屁股,這條不僅對男子有效,女子也不能例外。於是,大人一聲令下,兩個衙役齊身上前,一人把北檸按倒在地上,另一人為她寬衣解帶,露出女兒家那皎潔如月的玉臀來。要說這北檸姑娘的身姿可真是美艷至極,只見那臀兒有如山間清流般渾圓,膚色如皓月當空般聖潔,太陽一曬都怕化,卻馬上要嘗這法板之威,何人能不可惜,何人能不生憐?小北檸早已驚慌失措,竭力求饒,奈何官法無情,衙役也無空聽她乞求,只是舉起那象征王法的板子,朝那嬌嫩如雪的玉臀重重打去。”

“第一板,打她巧言令色!”

“第二板,打她無心悔過!”

“第三板,打她目無公堂,不敬命官!!”

說書人一邊繪聲繪色地高聲演出著,一邊用撫尺有節奏地打著桌面,在場眾人都熱血沸騰起來,他們激動地站起身,仿佛此刻就是公堂外的旁觀者,那說書人的每一下撫尺,就像衙役打在北檸裸臀上的每一板子,給他們帶來無限的道貌岸然的快感。

“第四板……”

“第四板,打你信口雌黃,篡改事實!”

突然,房間角落里飛來一把扇子,不偏不倚地打在說書人正好張大的下巴上,說書人發出一聲怪哼,隨後便捂著嘴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原本熱鬧的房間頓時安靜下來,眾人呆呆地看著台上被打倒的說書人,忽覺一陣風聲略過,回過神時,一個粉色衣著的少女已經出現在了台上,她翹著腿,正好坐在躺倒的說書人身上。

看呆了的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快跑啊!有刺客!……”人群拼了命地往外湧,可到了門口卻發現房門早已被鎖死了。

“各位,請安靜。”一個帶著鬥笠,圍著黑色面罩的人出現在門口,他攤開手,語氣聽起來十分平靜:“我們和各位無關,只是想找幾位朋友,但如果你們不安靜下來的話,我不介意幫各位安靜。”

喧鬧的屋子頓時靜下來,這群紈絝子弟都是些好吃懶做之輩,顯然都沒什麽骨氣,一受到威脅,就全都偃旗息鼓了。

“不過也有句話要帶給各位,我聽聞臨溪最大的家主,似乎要搞一些大動作。”黑衣人扶了扶鬥笠,環顧了一圈周圍的人,“請各位想清楚,因為他所做的事情,也會對各位有害。”

眾人面面相覷,有的人似乎聽懂了這句話,選擇低頭不做聲。

“等我一下。”台上的少女同樣戴著面罩,穿著一身粉色的百叠短裙,顯得十分靈氣。她不慌不忙撿起扇子,眼神看向被她坐在身下的驚魂未定的說書人。

“稍微快點,等會官差要來了。”黑衣人有些無奈地說道。

“放心啦。”少女莞爾一笑,有些俏皮地舉起扇子,隨後不偏不倚地打在說書人的嘴巴上。

“哎喲!”說書人痛得直捂嘴,“不知,不知姑娘何方神聖,小人只是個說書的,沒得罪過你呀……”

“好一個沒得罪。”聽到這話,少女有些生氣了,“這第一扇,打你胡言亂語,編造事實誣陷清白女子!”

“啪!”又是一扇,說書人痛得眼冒金星,少女繼續說道:“這一扇,打你見錢眼開,用別人苦難賺得盆滿缽滿!”

“啪!”第三扇子下去,說書人已經疼得不會說話了,只能口齒不清地連連告饒。

“最後一扇,打你聚眾起哄,帶著這些紈絝子弟,心安理得地把散播這些謠言!”

打完了三扇,粉衣少女才放開說書人,任憑他躺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呻吟,隨後搖著折扇,朝房間角落走去。

“林公子,讓你受驚了。”少女眉眼帶笑地問道。

坐在角落的林皓一聲不吭地看著這一切,但他沒想到蒙面人找的是自己。

“你們找錯人了。”林皓沈著臉說道,“這里有很多人,都比我有錢有勢。”

“所以我們才選擇了你。”黑衣人的語氣居然帶著些誠懇,“可否借一步說話?”

林皓猶豫片刻,但還是點了點頭,黑衣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帶著他走到屏風的後面。粉衣少女則無所事事地丟著手中的扇子,雖然看上去是個身姿玲瓏的弱女子,可見識了她揍說書人的動作,在場的一群富家公子確實也沒一個敢反抗。

“嗯?”少女無聊之際,瞥見兩個賓客正在很緊張地把什麽東西藏到袖子里,便走了過去,“喂,你們兩個,在藏什麽呀?”

兩人都是少爺的打扮,一聽女孩喊他們,兩人都被嚇得魂不守舍:“沒,沒什麽……”

少女卻不慣著他們,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使勁甩了甩,一副卷好的畫從袖子里滑了出來。少女有些奇怪,將畫打開一看,頓時訝異極了。只見紙上所畫的是一幅公堂審案圖,縣令高高在上,兩排衙役手持刑杖威嚴而立,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女俯身堂上,裙子被褪到膝蓋,眾目睽睽之下裸臀受刑,這畫中女子不是北檸是誰?

這幫家夥,居然還把那天公堂上的事畫下來了!

兩個少爺早已嚇得默不作聲,不敢擡頭看少女的臉。

“啪。”一聲輕響,兩人感到什麽東西落在了頭上,他們有些奇怪地擡起頭,卻發現那是已經被撕成兩半的畫。

“吃下去。”少女平靜地說道。

“別……女俠饒命啊,這不是我們畫的……”兩人連忙求饒,卻被少女用扇子指到了臉上,她用藏不住生氣的語氣說道:“還敢推卸責任,連承擔的勇氣都沒有,都給我吃下去!”

兩人求饒半天,見女孩完全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只好無可奈何地拿起那撕碎的畫卷,一人半章生吞了下去。兩個少爺平日里養尊處優,哪里吃過這種東西,弄得連連作嘔。

“這次本姑娘放過你們,再讓我發現你們到處傳這些東西,當心我……咦?”少女抱著手臂,正氣鼓鼓地警告著二人,突然看到其中一人的袖子似乎鼓鼓囊囊。

“拿出來。”少女神色不悅地說道,“居然還有兩份,真是太過分了。”

然而這次,兩人卻死活不願意交畫了,甚至少女作勢要用扇子打他們時,兩人的態度都很堅決。

怎麽突然這麽有骨氣了?少女覺得有些奇怪。盡管兩人不配合,她還是輕而易舉地把這幅畫搶了過來,當她把畫卷攤開,考慮要不要讓他們再把這幅吃掉時,她的表情卻猛然凝固了。

這幅畫的內容和上一副很相似,畫的都是公堂審案的情節,從縣令的細節能看出是同一個人,兩排衙役的姿勢也和上一幅類似,都是威風凜凜的樣子。不同之處在於受審的犯人變成了兩人,一個藍色衣裙的少女被壓制在公堂左側的地上,長裙被褪至膝蓋的位置,旁邊的衙役高高舉著板子,仿佛下一刻板子就會落在少女已經緋紅的屁股上;而公堂右側……趴著的是一名粉色衣裙的少女,她穿的短裙已經被掀到腰上,小褲無力地垂到小腿,屁股上的傷痕畫的要重許多,已經明顯腫脹了起來,似乎在表明她挨了更多的打。

不得不承認,這幅畫的質量很出色,藍衣少女噙著淚水咬牙隱忍的樣子,和粉衣少女防身哭喊,身體因疼痛而忍不住掙紮的動態都躍然紙上。但是,這幅畫對正在看畫的人,就不是那麽友善了。

少女看著這幅畫,臉上已經漲得不能再紅,就連雙手都有些顫抖。

“你們……”

兩個少爺已經屏住了呼吸,在這幅畫被搶走的瞬間,兩人就差不多等同於赴死的心態了。

少女放下了畫,嬌小的身體因為粗重的喘氣有些顫抖,被羞辱的憤怒讓她緊緊握著小拳頭,盯著眼前的兩人,然而就在這時,有人拍了她的肩膀。

“該走了。呃……”

黑衣人無意看到了桌上的畫,不由得楞住了,粉衣少女馬上將畫揉成一團,塞進身邊的小包里,隨後漲紅著臉對同伴說:“你,再等我一下……”

“不行,官兵已經到了。”黑衣人的語氣似乎有些無奈,拉起少女,以驚人的輕功翻過窗口,很快就消失在遠處的夜色中。

看到兩人離去,眾人才從驚魂未定中慢慢緩過神來,其中有人撞開了鎖,人們便蜂擁著跑了出去。除了林皓,他坐在屏風旁,呆呆地思考著黑衣人對他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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