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檸陌寒 #39 第三十八章 玉盤顯影日,災厄開端時 (Pixiv member : Akame)

 南梔關上窗,深夜的最後一縷月光被窗欄擋在了窗外。

她閉上眼,將意識緩緩集中在手中的玉石上,血紅色的玉鏡在壓抑的黑暗中開始閃爍灼眼的紅光。

這是世上最危險卻又最珍貴的東西,如今,整個宋家卻只有她能觸及到它的冰山一角。

她嘆了口氣,閉上眼,雙手放在玉鏡上,那慘白的手臂宛如窗外淒冷的月光。

玉活,玉活,

赤血若心凝作魂,

玉活,玉活,

素女落凡罹惡生,

玉活,玉活,

命若浮塵無處隱。

……

南梔心中默念決,字字決心頭,漸漸地,她的身體觸碰到了那種熟悉而令人不安的感覺,這是種無法言喻的奇怪感覺,像撫摸著一個有生命的存在,而那個存在就藏在玉中,正以她的手指為媒,貪婪的吸食著她身體的血氣和精神。

在這個過程中南梔漸漸的感到頭暈,這種頭暈就像嚴重的貧血一樣,會讓她出現意識不清的情況,她只能用意志努力地保持著清醒,去感知血玉指引給她的方向。

北方……

北方,城北外一百三十里,和六百里…… 

她漆黑的視野里泛起兩團光暈,一處是紫色的,一處是紅色的,紫色的光暈很近,柔和而安心;紅色的光暈很遠,熾熱而澎湃。


南梔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亮了,溫暖的陽光透過敞開的窗戶,清脆的鳥鳴聲從窗外劃過,讓人有種放松而安心的感覺。

宋耀文坐在床邊,正對著那塊赤血玉鏡發呆。玉鏡的顏色不同昨日,似乎更加鮮艷灼目了。

南梔摸了摸腦袋,想緩解一些頭痛和惡心感,她虛弱地問道:“我睡了多久?”

“兩天。”宋耀文放下玉鏡,平靜地說道:“我告訴過你,不要勉強。”

南梔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說道:“蘇麗嬋應該是來找北檸的,我們必須要比她快。否則,這麽多年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宋耀文沈著臉,情緒似乎不是太好:“昨天,我跟朝中的人通了信,元妃很快會派人下來。”

“昨天?……”南梔眼中一驚,“你,難道今天之前就想好,要這麽做?”

“沒有時間了。”宋耀文收起迷離的神情,回到平日的冷靜狠辣,“北檸和蘇麗嬋,還有那個礙事的劉弘文,我會把他們一一解決掉。”

“行吧。”南梔似乎沒有對這可怕的發言有所震驚,她很快回到往日陰郁的狀態:“我幫你找到她們了,該怎麽做是你的選擇。反正,我們的目的暫時是一致的。”

“等我成功了。”宋耀文看向床上的南梔,“你放心,我會幫你……”

“用不著。”

南梔打斷了他的話,翻過身面向墻壁。

“我是個俗人,和你們不一樣。”南梔的聲音悠悠而來,如同一陣嘆息。“我從來不想要什麽榮華富貴,更不像那些達官貴人一樣,飽食終日後,就幻想什麽長生不老。”

“我一直想要的,就是回到現代,回到雲汐,重新做回普通人而已。”

女人陰郁的眼睛有些濕潤,但她很快將它擦幹。

“我只想回家。”


這天下午,宋家會客廳。

“特意來我這喝茶,婉瑩你還挺有興致。”宋耀文坐在主位上,帶著多少有點牽強的笑容,對客位坐著的那個衣著華麗、面若桃李的少女說道。

“這不是快一年不見了,來敘敘舊。”陸婉瑩笑盈盈地端著茶,優雅地坐在梨花木椅上,她的一舉一動都彰顯著大家風範,身邊仿佛形成一道無形的氣場,並不拒人千里,卻也令人下意識地敬畏。“不過你這是怎麽了,有誰敢動手打我們宋大公子嗎?”

“小事。”宋耀文的臉色有些難看,他不自然地抹了抹額頭,盡量讓頭發遮住被燙傷的部分。“前幾天出門打獵,摔了一跤。”

“哦,原來如此……”陸婉瑩笑而不語,她的表情讓宋耀文很不舒服。

“那婉瑩你呢?”宋耀文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再牽扯,“看你容光煥發,近來身體不錯吧?”

“宋公子真愛說笑。”陸婉瑩放下茶杯,擺弄著手上那刻著長生符的手鏈。“你都打聽到消息了,還來揶揄我,還真是不給情面啊。”

“哪里哪里。”宋耀文揮揮手,管家心領神會,端上兩個紅綢包裹、裝飾精美的禮盒,“我也是最近才聽下人們說,婉瑩你好像身體不太好,這是我特意讓下人們從雪國帶來的百年老山參,能治氣血不足之癥,這份薄禮,還請務必收下。”

“宋公子的好意,我就心領了。”陸婉瑩仍然擺著笑容,但她的眉宇傳出隱隱的慍怒,“想必也是因為我那幾日舊病覆發、臥床不起,你才敢對我交給你的人用刑吧。”

“有嗎?”宋耀文做出驚訝的樣子,隨後一拍腦袋,“哎呀哎呀,你說的是那個叫北檸的小姑娘吧。婉瑩你可真別怪罪,那丫頭確實不識禮數,甚至置宋家的門風於不顧,我只是打她一頓,卻未傷及筋骨,不過想著教訓教訓,我沒想到她會找你告狀。”

陸婉瑩聽著宋耀文的回答,忍不住冷笑了兩聲:

“宋耀文,我們之間就別繞這種彎子了吧。”

“你抓住北檸,不就是為了打開傳說中的天門嗎?”

“你說什麽?”

像是被瞬間掐斷一般,宋耀文馬上停下了滔滔不絕的發言,他有些怔怔地看著陸婉瑩,陸婉瑩也並不示弱地看著他。

“難道說,你找到了……”兩人對視半晌後,宋耀文的眼神從茫然變成了驚愕。陸婉瑩點了點頭,但她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起伏。

看到肯定的答覆,宋耀文從驚愕變成難以掩飾的興奮,他站起身,自顧自地拍掌大笑起來:

“婉瑩,婉瑩……”宋耀文有些癲狂地笑著,難以抑制的激動讓他有些手舞足蹈,“還得是你,還得靠你啊!你果然還是破解了黑月教留下的謎團!”

“我就猜到這點!”宋耀文沈浸在喜悅中,一雙發亮的眼睛看著天空,又轉頭看向陸婉瑩,“我就知道!從小到大你都是最聰明的那個,所以我找到了你,我想知道你肯定能破解黑月教的謎題!而你真的做到了!……”

陸婉瑩不動神色地看著他折騰。

“找到了天門,再有北檸,南梔,蘇麗嬋這三個女孩的血,我就能成功了。到時候什麽朝廷,什麽狗屁皇帝,都別想束縛我!”

“婉瑩。”宋耀文緊緊捏著陸婉瑩有些瘦削的肩頭,“天門在哪里?”

“我不會告訴你的。”陸婉瑩平靜地像是說出了一句在平常不過的話。

“什……為什麽?”宋耀文一時有些語塞。

“我退出。”陸婉瑩推開宋耀文的雙手,站起身來後退了一步。

“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就是告訴你我決定退出。”

“我們只差一步了……”宋耀文顯然無法理解對方的決定,“你不是也討厭這個混蛋世界嗎?為什麽要在現在反悔?”

“沒錯。”陸婉瑩平靜地回答道,“我確實不喜歡梁國,也覺得梁國的律法有諸多不合情理之處,但我有珍視的親人,我不希望他們因我的決定受難。”說罷,陸婉瑩披上那條幽蘭的絲巾,“我一開始加入你,以為能找到拯救蒼生的辦法,你一直是和我說的,只要打開天門,獲得穿越時間的力量,就能挽救這個國家里水深火熱的人民。你是這麽說的,對嗎?”

宋耀文沒有說話。

“可我後來發現,我錯了,我徹底錯了。”陸婉瑩幽幽地看著宋耀文。

“我漸漸發現我並不了解你,在查到你做的這一切後,我才終於醒悟過來。宋耀文,你根本不想拯救那些苦難中的人,你甚至不想自己去攫取力量和財富,你費盡所有心思,找到穿越的少女們,打開穿梭時間的天門,僅僅是為了毀滅這個世界。”

陸婉瑩的話如同一把利刃,直直插在宋耀文的咽喉上,他想開口編造些什麽,可一貫狡猾而卑劣的他,居然在這時,面對著自己二十多年的發小,根本說不出話來。

“宋耀文。”陸婉瑩的眼神流露出一絲悲憫和同情,這是宋耀文此生最討厭、最憎恨的神情。

“權力熏心只是你的偽裝罷了,你並不貪財,也不好權,只是平等地憎惡這個世界而已。”

枯冷的冬風吹進大廳,吹動桌上的早已冰涼的茶杯,發出令人不安的嗡嗡聲。

“你知道嗎,婉瑩。”宋耀文看向眼前的少女,眼神深邃地仿佛無底的深淵。

“從小到大,我最討厭你這樣的表情。”宋耀文的語氣帶著隱晦而壓抑的憤怒,他討厭這種感覺,好像在被憐憫和同情。

“我只是把真相告訴你。”陸婉瑩說道,“你說不定都不了解你自己。”

“你不需要教我做任何事。”宋耀文往前逼了一步,語氣冰冷了許多。“告訴我,天門在哪?”

陸婉瑩擡起頭,仰視著眼前這個高她兩個頭的男人,她用往常那樣溫和而平淡地語氣說道:“如果不告訴你的話,會發生什麽事?”

空氣陷入不祥的安靜,宋耀文居高臨下地盯著陸婉瑩,陸婉瑩雙手環胸,平靜地對視著他的眼睛。

“婉瑩……你很聰明,但這次你選的一定不是個聰明的選擇。”

“是。”陸婉瑩嘆了口氣,低頭擺弄著手鏈,“你會把任何不聽話的人從你的前方清理掉,這十年間你都是這麽做的。可要是輪到我的話,我會變成誰呢?”

“是因你偷偷向巡邏的官差舉報,而被莫名抓到公堂,含冤受刑的北檸?”

“還是懷璧其罪,因你的追殺而四處躲藏,最後被抓回官府當堂決杖,流放雪國的蘇麗嬋?”

“還是,只因保護了北檸,就被你圖謀陷害,最後被官兵捆至堂上,雙雙受刑的慕家姐妹?”

宋耀文沈下臉,聽著陸婉瑩不緊不慢地講述著這一切事實。

“看來,你都知道了。”

“是啊,所有不聽你話的人都淪落到了不幸的命運,如果是我的話,想必也一樣吧。”陸婉瑩搖了搖頭,“在我今天來之前,你應該就開始計劃了,如果我反悔,你要怎麽應對?你也許早就盤算好去拉攏我的仇敵,和他們密謀找到我這幾年在商場的破綻,然後向官府告發,說我陸婉瑩觸犯了大梁律法,你在朝中的後台也會向官府施壓,讓整個誣告都變得不得不查,甚至要從嚴懲處的案子。”

這次,宋耀文沒有說話。

“如果計劃順利,我應該,也會被官差抓到公堂上吧。”陸婉瑩繼續平靜地講述著,“無論是最優越的富家千金,還是最平凡的農家女子,只要踏足此地,便再沒有任何分別。你應該也不會毫無準備地上堂,會編造一些證據,制造一些陷阱,再花錢找幾個平頭百姓簽字,用幾兩紋銀雇幾個‘證人’,然後當堂指認我的罪名,只要人證物證俱在,即便是莫須有之罪,想必也是有理難言。”

“說來也是可笑,要想我陸婉瑩也是臨溪大家,可卻因為並無功名,在官場也無人依靠,即便家業再大也只能成為一介商人罷了。士農工商,商人,是最無地位的行業,在公堂上是沒有話語權的,更何況我還是女子。在你的劇本里,按照你對我的了解,你想到我必然會抵死不認,你就可以借機順水推舟,和縣令大人建議嚴刑審問……”

“婉瑩,別說了。”宋耀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冷漠、矛盾和痛苦同時展現在這個男人臉上,但陸婉瑩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說著。

“既然要嚴刑審問,那就該行杖了。按大梁律法,無論男女受杖皆需去衣受刑。裙褲皆褪,棍棒加身,這頓板子打的不僅是羞辱和痛楚,也是要在臨溪百姓面前打沒我的臉面,自此,臨溪從此便再也見不到我陸婉瑩了,你的前方,再也不會有任何能阻擋你的力量。”

陸婉瑩講完這段推論時,整個會客廳的空氣都陷入了可怕的死寂。

“宋公子,我的故事講得如何?”陸婉瑩的笑容里帶上了一絲悲哀。

宋耀文凝視了陸婉瑩許久,他看著眼前這個認識了二十多年的發小,他曾經以為的同伴,如今,她已經很決絕地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我累了。”宋耀文沈重地坐回椅子上,“袁翁,送陸小姐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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