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戒師:地上河(四)反抗者
在需要的時候自主截斷或加強特定的生物信號,是生化者的特定能力。但我的監護人卻只是在讓我給她出血的創面噴了些傷藥之後,就沒再做進一步的處理,並沒有開啟自主麻醉的模式,就這麽在後座上一路趴著回到了我的房子。
“晚安,早點休息。”我把秦寧送到二樓的主臥,微微躬了躬身:“衣物交給機器管家就好。”
她在飛梭上只穿回了內褲,上衣外套綁在腰間遮擋住臀部,襯衣解開了兩個扣子,鎖骨上一行數字半隱半現,是她的軍職編號。
我的監護人目光落在我剛剛進門時隨意抓在手上的帽子,問道:“你還打算出門?”
“哦,去旁邊的供應站買點牛奶雞蛋之類的,預備明天的早飯。家里只有一些合成蛋白和維生素。”
我的監護人點了點頭。
“對了,”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在右肩上按了一下,取出一塊硬盤,遞給秦寧。“您讓我提醒您給我升級武器系統,謝謝了。”
秦寧接過瞟了一眼,朝我一揚頭:“早去早回。”
這個星球沒有衛星,大氣層常年被厚厚的灰塵和霧氣遮蓋,路燈雖然有,但能源緊俏,幾個財團在供電合同上來回扯皮幾年之後,大家就默認了燈桿只是個擺設。夜晚的時候除了從零星窗口透出的燈光之外,整個街道都黑黢黢的。
秦寧坐在窗台上,埋頭瀏覽和整理懲戒師武器控制終端的數據,偶爾擡頭瞟一眼窗外,卻沒有聚焦在哪個點,頭腦仍然在飛速思考改進的方案。
時間悄悄溜走,某個關鍵性的問題卡了她很久,目光無意識地在房間里一掃,在機械掛鐘上定格。
秦寧少將霍然站起,隨手把慕臨河的武器終端塞進襯衣內兜,三五下穿上衣服就往外走。
已經深夜了,那人卻仍未回來,並且他還是武裝控制解除的狀態。
臨河的生命狀態仍舊平穩,大腦皮層的生物電波動也正常,並沒有任何報警訊號。但語音通訊卻已經無法接通了,對方似乎進入了信號屏蔽區。
周邊街道地圖被調出,一閃一閃的位置信號在離這棟樓五個標準單位之外。秦寧把自己的生物狀態調控成對應三級戰備的冷靜模式,沿著最短的路徑快速往過趕。
幽暗曲折的狹窄街道一掠而過,信號在0.5單位的距離消失了。
秦寧停步皺眉,用自己的權限登入了附近螽斯集團的安保系統,查看了一下附近的商戶和幫派組成,迅速篩出了五個目標,按優先級逐一探查。
她在第三個嫌疑目標,一個通宵酒吧的底下舞場,找到了她的懲戒師慕臨河。
只一眼,秦寧就瞳孔收縮,血液上湧,體內自主生成的激素信號直接沖破了上限,強行關閉了冷靜模式。
臨河的右腿已經變成了一堆散亂的零件,左腿向後彎折,與右臂一起,被強磁鎖拷吸在了墻壁的鐵架子上。左邊的血肉之軀肩關節脫臼,左腕的肌腱被挑斷,肋下還有七八條仍在流血的劃痕。胸口的核心能源上面插了兩根電線,聯通了一部光腦,明顯正在被入侵控制。組成他脖子的環形支架呈開放狀態,喉管處的發聲零件不見蹤影,頭上卡著一個發箍狀的信號屏蔽器,還在持續地給自己發送偽裝信號。
他的右眼眶空空如也,眼球被取出來安在了中間櫃子上的投影儀里,一幅巨大的屏幕掛在入口的對面的舞台上,上面正在播放懲戒師斯潘克先生的服務記錄。
畫面中,那人正在用腳踩著某個倒黴鬼的頭部,往對方赤裸的肩背上面揮鞭子,表情平靜至極,仿佛在做一件最尋常不過的工作。
對他來講,這本來就是一件平常的工作。
“你們知道他是誰的人嗎?”秦寧輕輕開口,直直地盯著坐在連接慕臨河核心能源的光腦後面,穿一身白大褂的人。
臨河開始掙紮,面部的肌肉劇烈地抽動,仍未消腫的嘴唇不住開合,似乎在催促自己離開,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噓……乖一點,不要亂動,”白大褂在光腦上敲擊了幾個鍵,令懲戒師的身體立刻靜止,左眼卻流下了一行淚水。
“他不過就是財團的一條走狗,要不是為了引你過來,早就被我們燉了吃肉,正好他還剩二兩骨頭,”投影儀旁邊站著的一個肌肉發達技工模樣的人惡狠狠地說,“別以為靠哪個集團的名號就能嚇到老子,老子早就是自由人了,到了老子的地盤,你就得給老子乖乖的聽我們擺布。”
“不要這麽無禮,”白大褂雙手飛快地在光腦旁邊的另一塊操作屏上敲擊著,頭也不擡地說:“這位是軍方的高級將領,司令團的三級成員秦少將,區區財團應該不會被人家放在眼里。”
臨河的核心數據都在對方手上,秦寧並不意外對方知道她是什麽人。
“……好了。”他終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擡腳踢了踢旁邊站著的一個小男孩,“默克,去幫忙把門關上吧,夜晚要正式開始了。請允許我先為秦少將做個自我介紹,我是……”
“反懲戒者聯盟的首領。”秦寧淡淡地說。
“……哈,好像有點明顯。”那人聳聳肩,“不過我可不是首領,最多算三號人物吧。沒事,這不重要,反正在場的人里我說了算。”
“你們想要什麽?”秦寧無視了去關門的默克,負手站在台階上,眼神極冷。
“受苦受難的人,乞望來自天使的救贖,上帝卻稱我們為劣民,認為鞭笞和羞辱與我們相配。我們不過是一群絕望的狂歡者,沒有關於明天的訴求,只有發泄,還有報覆。”白大褂攤平雙手,微微仰望,閉著眼用唱詩的口吻吟誦。
這就是一群神經病。秦寧並不想與他廢話,不動聲色地掃視全場。她從發現臨河在這里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通過生物信號操作內嵌終端,調動武器和人手,但不知為什麽,一直沒有獲得響應。
直到她看見屋頂鋼架底端嵌著的一塊不起眼的結構,臉色終於慢慢變了。
“四代CoI-x屏蔽器,”白大褂仍然保持著吟詩一樣的狀態,閉目念念有詞,“天才的發明,能耗相當於九台初級空氣凈化器,卻能實現在七十平米的範圍內阻斷所有電磁信號,甚至還能偽裝成某個集團的子系統,騙過光子掃描陣列。”
“尊貴的客人,在下知道您在想什麽。您的人身安全受軍方和聯盟理事會的雙重保護,我們敢傷害您一個指頭,三分鐘內螽斯集團就會啟動高級安全響應,十分鐘司令團的通訊就能接通到地上河每一個集團老總的終端,一小時我們就會被徹底摧毀。事實上,或許事情可以再簡單一些,您直接啟用與您身份關聯的天基武器,整座城市都可以瞬間夷為平地,反正我們這點三腳貓技術屏蔽不了您左邊肩膀上的量子通訊器。只不過不管您選擇哪種方案,這位可憐的懲戒師先生,都百分百會先您一步去見上帝。我相信您已經注意到,他左胸連接著一個超導電容,只要在下眨一眨眼,超過一萬安的電流就會擊穿他脆弱的心臟。”
底牌被徹底看穿。秦寧感覺後背有點發冷,先前所有人都以為這個遊行組織不過是一群底層的烏合之眾,最大的破壞力不過是砸壞幾個廣告燈箱。什麽時候,他們的技術居然讓自己都感覺到深不可測?
正如白大褂所說,她孤身來此並非因為托大,認為憑一個聯盟軍銜就能嚇退那些生活在河溝淤泥里的暴徒,而是整座城市她本來就可以橫著走。
但現在臨河還在他們手里。
“你們要怎樣,才肯把他還給我?”
在場的十來個人都笑了起來。他們知道,他們終於成功網住了一條巨魚。
“很簡單,只需要幫助我們解決一個難題。現在我們有一些外星系的兄弟並不願意相信,只要跟我們一起努力下去,就有掀翻這該死的懲戒制度的權力,我們需要給他們展示一些證據,好讓大夥變得更團結。嘖嘖,聯盟首席懲戒師和他在軍方的強硬後台,多麽恰到好處的素材。”
“明白了。”秦寧閉目嘆息,“我會配合。我是他的監護人,他的言行作為本該由我來負責,我希望你們不要過於難為他,有什麽沖我來。”
“那可能有點遺憾,”對方馬上接話,“我們完全願意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但您在聲名狼藉的領域確實遠遠不如那個人耀眼。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好過,這是他應得的。”
“你們已經折磨過他了!如果注定我不可能完好無缺地把他帶走,我又何必向你們這堆狗屎妥協?你真以為就憑你們可以讓我束手無策?”
“不敢不敢,”白大褂立刻擺手,臉上仍然笑吟吟的,“我都已經說了,並不敢讓您蒙受任何損傷,自然也不會傷害您心愛的玩具。”
他略微擡頭,目中含笑,吐出一個單詞:“虛擬實境,您聽說過嗎?”
秦寧再次變了臉色。
這是另外一項技術,遠比那個信號屏蔽器更為先進,是機械、信息、生化三大領域的集大成者,能夠依操縱者的心意憑空創造一個虛擬的場景,通過控制人體內的生物信號,達到模擬真實的效果。在虛擬實境中人的一切感官體驗都是真實的,對應的軀體反應卻被截斷。在里面不管體驗到多麽強烈的快樂或是痛苦,都不會給身體造成真實的傷害,能被留存的只有畫面和感覺。
這是一個欺騙人類大腦的手段。
“很好。看來您明白了在下的意思。那麽接下來,就請君入甕吧。”
秦寧和慕臨河的精神體從打著昏暗冷光的地下舞場瞬間跌落到了一個巨大的舞台上。
這里的布置風格和剛剛現實中的舞場沒有太大區別,只有規模大了三倍有余。觀眾台上坐了數百號人,有男有女,剛剛見到的技工壯漢、小男孩等人也在其中,都坐在前排的位置。
“女士們先生們,我是主持人盤尼,歡迎來到我們的表演現場。我們今天請來的嘉賓,是聯盟首席懲戒師斯潘克先生,和他的監護人秦寧女士,請大家鼓掌歡迎!”
熱烈的掌聲和口哨聲一同響起。
白大褂換了一身繡滿黑色亮片的西裝,站在舞台的正中央向觀眾鞠躬示意。舞台的左邊安放著七八個奇形怪狀的架子,旁邊還擺放有一些抽屜和箱子。舞台的右邊,一男一女被綁縛著雙手,並排躺在地上。
“對不起,我連累了您。”慕臨河赤身裸體,苦笑著說。
“他們給你捏的這具身體,還挺好看的。”秦寧嘴里忽然蹦出來這麽一句。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那個人身軀完整的樣子。
只可惜那些人做出來這樣一副身軀,本是為了肆意折磨取樂。
“讓我們開始今日的美妙旅程。”主持人打了個響指,一根皮帶忽然憑空出現,勒住了慕臨河的脖子,把他從地上提起,拽到了左邊一副門框造型的刑架上,高高地吊了起來。
“剛剛我們獲取了一些寶貴的資料,來自這位業務優秀的懲戒師先生。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深深信奉者古老的覆仇,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是對一個人最為公正的審判。簡言之,他打過多少人的屁股,今天,我們就讓他原樣品嘗一遍。”
尖叫聲再次響起,夾雜著另外的一些呼聲。
“不夠!遠遠不夠!我們需要更多!”
懲戒影像已經開始在舞台上方的屏幕里播放,畫面里一個男人雙手被吊起來,馬鞭淩亂地抽打在他光裸的臀部。舞台上一根一模一樣的鞭子也隨之出現,用完全相同的力度和節奏,打上了懲戒師的屁股。
“請各位熱情的觀眾稍安勿躁,”主持人做了個安撫的手勢,“這只是一些開胃小菜,畢竟我們還有另外一位貴客要招待。稍後會按照大家的心意請我們的懲戒師先生品嘗更多,保證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滿意。”
他轉身望向綁縛被完全去掉,身上整整齊齊穿著軍禮服綬帶佩劍俱全的秦寧,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尊貴的少將女士,聯盟理事會的奠基人曾經說過,'尊重他的自主權是保持對一個人尊敬的最佳方式',我們願意保持這一信條。今夜您將享有完整的身體自主權。”
觀眾們哄堂大笑,口哨聲響成一片。這一刻沒有什麽更比“自主權”三個字更具有諷刺感。
就像所有曾被標記過懲戒值的人所經歷的噩夢一樣。
“那麽現在,就請您解開您的腰帶,脫下您的褲子,把您的屁股向我們的觀眾展露出來。”
秦寧看了一眼被掛在刑架上承受鞭打的慕臨河,默默照做,轉身向後,伸手解開了自己腰帶,連同里面的衣物一起脫到大腿,光裸著臀部站著。
掌聲與歡呼此起彼伏。
主持人向觀眾席揮手致意,然後偏頭打量了少將的光屁股一眼,忽然飛起一腳,用皮鞋的尖頭重重踢在了上面。
秦寧猝不及防地摔了出去,膝蓋著地,屁股上的受力點火辣辣的疼。這具身體並不是她的生化之軀,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天然人,沒有任何防御和抵抗的能力。
觀眾們一陣哄笑,對主持人突如其來的幽默行為表示了讚賞。
地面上的一個一米見方的格子忽然開始升高,把跪趴在上面還未起身的秦寧托了起來,好像一件展覽品一樣。與此同時舞台上方和播放斯潘克執業錄像相鄰的那塊屏幕忽然亮起,開始展示秦寧面部的特寫。
可以看出,她仍然保持著沈靜。
一根紅色的塑料棍子忽然出現在了她的手中,頂端還有一個愛心。
“現在,請少將大人跟隨我的引導,用指揮棒為觀眾們在您身體的不同區域做出標記。一,腳底。”
秦寧俯身,擡起雙腿,用那個塑料愛心碰了碰腳掌心。
“二,小腿。”指揮棒繼續移動。
“三,腿彎。”
“四,大腿後方。”
“五,大腿內側。不好意思,看不清。”
她不得不換成了並腿的坐姿,錯開雙腿露出正面。
“很好。六,大腿前部。”
“七,小腹。”
秦寧解開了外衣和襯衫最下面的兩個扣子。
“八,乳尖。”上衣被徹底解開。
“九,後腰。”她再次轉身跪坐著,單手撩起了衣襟。
“十,背部。”上身的衣物也全部脫掉,至此一絲不掛。
“十一,手心。”
“十二,面頰。”
歡呼聲隨著報數聲越來越大。主持人朝滿場擡手示意了一周,鼓勵大家給予更高的熱情。
“十三!屁股蛋!”
嚎叫響成一片,有人甚至高聲喊起了“加油!”
主持人沒有辜負觀眾們的期望。“十四!屁眼!”
不少人都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上方亮起第三塊屏幕,播放少將臀部的特寫。
秦寧終於開始猶豫。三秒之後,她跪趴在展覽台上,單手掰開了一邊的屁股,把那個搞笑的塑料愛心抵在了那個位置。
氣氛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每個人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令人激動的時刻到了——十五,美妙的花心!”
剛剛被換了個姿勢吊起一條腿挨藤條抽打大腿里子的慕臨河忽然劇烈地掙紮起來,卻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塊類似於腐爛柑橘的東西突然出現在了他的口中,塞得嚴嚴實實。
秦寧僵在了展覽台上。她看見主持人笑吟吟地拿出了一個開關,朝她晃了晃。
那個開關控制著現實世界里慕臨河心臟上的那個電容瓶。
她閉目,眼眶泛紅,慢慢地轉過身來,分開了雙腿。
掌聲與歡呼如同雷鳴。主持人揮一揮手,舞台上的箱子與抽屜全部打開,刑具從里面跳出,掛到了周圍的架子上,並且各自附帶字母編號。他向四周鞠躬示意,然後宣布了接下來的規則:每人都可以按動投票器上對應的數字,選出編號和指定的工具,票數最多的,就是接下來要進行的體罰,每項二十下。
投票環節很快結束。稍微出乎意料,名列榜首的竟然並不是後兩項引發全場熱潮的敏感位置,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藤鞭抽打屁股。
也是許多人都曾體驗過的懲罰。
看樣子,那幫暴徒的報覆心理真的很強,甚至勝過了某些陰暗的心思。
舞台上出現了一個尋常的房間場景。秦寧的身上忽然出現了一身女仆裝,她按照要求跪在了床邊的地毯上,俯身趴在床上撅起了屁股,主持人也換了一身男管家的衣服,親自走過來,掀起了她的蕾絲裙擺。
場上的某個角落響起了啜泣聲。台上顯然在覆刻某個人曾經被印上懲罰值的場景。
第一鞭打上去的時候,屏幕里秦寧的眼睛忽然張大了一瞬。
這個細節並未被注意,主持人專注地扮演者懲罰人的角色,一邊用“愚蠢”“粗笨”之類的字眼呵斥著女仆打扮的秦寧,同時一絲不茍地往她屁股上揮滿了二十下藤鞭,打出的傷痕與真實一般無二。
然後他揮了揮手,房間的場景和秦寧身上的傷痕一起消失不見。
“下一項,要懲罰的是什麽呢?”穿回了西裝的主持人低頭念道:“受罰的部位仍然是屁股。工具為,樺木板。”
他一揮手,場景變成了一家電子工廠,窗外機械轟鳴,總經理辦公室里秦寧穿秘書套裙站著。
這一次不需要主持人吩咐,秦寧就自己把裙子脫掉,趴在了辦公室沙發的扶手上。
主持人沒有自己動手,而是踮腳坐在辦公桌上,冷漠地看著兩塊木板一左一右自動地揮舞著,為受罰人的屁股染上一層一層的紅暈。屏幕里她的表情依然平靜,只微微皺著眉,抿著嘴唇努力忍痛。
“十八、十九、二十!”觀眾們齊心協力,一起幫忙數夠了數目,並再次致以掌聲。
這一項結束,秦寧的屁股沒有像剛剛一樣直接破皮,而是變得腫大了一圈,很快又被數據恢覆。
“讓我們看看第三個項目是什麽。唔,用鋼尺抽打手心。謔,這可有點仁慈了,只好聽你們的,誰讓我事先說過。”
這回的場景是一間企業的培訓室,受罰的主角換成了一名年輕的學員。
秦寧站在講桌前面,平攤著雙手放在面前,繃出掌心伸給換上講師服裝的主持人。二十下鋼尺,結結實實地打腫了她的手心。
這一項的疼痛不如剛才兩項。打完之後她搓了搓手,仰頭問道:“下一項是什麽?”
觀眾席忽然開始有些沈默。顯然某人忽然開始甘心受罰的姿態讓他們感到了困惑。
片刻後,他們爆出了更高的呼聲,異口同聲地喊著:“十五!十五!”
他們把某人順從的姿態當成了一種無聲的反抗,決心給她一些顏色瞧瞧。
主持人微微錯愕,秦寧卻沒太驚訝,臉上紅了一紅,安靜地站著等待那羞恥的懲罰。
“看樣子,我們需要臨時調整一下懲罰序列。”他慢吞吞地說,並沒有要求觀眾們就用什麽工具再投一次票,轉身走到了刑架跟前,取下了一根比手掌略窄的皮拍。
“來吧女士。”場景忽然變換,出現了一間醫院的檢查室,中間擺放著躺椅。
觀眾們開始安靜。這個場景顯然並沒有覆刻任何人曾經被罰的經歷,單純只是為了迎合這一項懲罰。
秦寧仍然穿著剛剛那身衣服,她脫掉了下身的全部衣物,側身爬上了檢查椅,雙腳踩在兩邊的腳踏,分開雙腿自己抱住了膝蓋,偏過頭等著。
主持人慢慢走過來,身上的衣服也仍然是開場那一身亮片西裝。他握著皮拍的下端,在她的腿間比了一比,微微吸氣,然後揚手抽了上去。
她禁不住痛呼了一聲,眼眶中有了淚水。
叫好聲幾乎掀破了房頂。第三塊屏幕上面,某人花心那片位置瞬間充血變紅。
“還有十九下。”主持人面無表情的提醒。
秦寧點了點頭,再次打開剛剛因為吃痛略微合攏的雙腿,示意他繼續。
主持人又比了比,然後反手從下往上抽了一記。
這一下疼痛更甚剛才,秦寧的眼中流出淚水,卻仍然並沒有什麽反抗的意思,反而轉過了頭,保持著那個分腿後仰的狼狽姿勢,目不轉睛地盯著主持人的眼睛。
觀眾席再次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沈默,台上的兩個人卻好像都沒有發覺。
“繼續啊,還有十八下。要不然你看一看剩下的十二個編號,都對應了什麽工具,挨著打過一遍,說不定就湊夠了羞辱值。”虛擬實境里的秦寧啞著嗓子說。
霎時間“慕臨河”、舞台和觀眾席全部消失不見,只余下一片白光照亮了茫茫黑幕中的那兩個人。
我嘆息一聲,走到我的監護人面前,彎下膝蓋緩緩地跪下,把一個遙控屏雙手奉上,是虛擬實境的控制器。
現在秦寧的模樣和進入地下舞場時完全一樣,只有表情沈得嚇人。
她沒有接控制器,也沒有叫我起來,我便保持著跪地舉手的姿勢,聽她問道:“反懲戒者聯盟的首領是你?”
“是,也不是,”我答,“本質上的首領其實是您,我的主人。”
因為我的全部本來就由您主宰。她顯然明白我的意思。
“那天你接我通訊的時候,那幫遊行者其實是來接你的,只是恰好被我撞上你不得不回避?”
“是。本來想晚一點再告訴您,沒想到您被標記了這樣一個懲戒任務,只好提前暴露了。”
她忽然揚手,狠狠一巴掌抽上了我的面頰。
我被打得頭部一偏,嘴角的那塊傷口再次開始流血。我沒有在意,仰頭跪直了望著我的監護人不躲不避。
“你什麽時候和他們攪到一起的?”
“從我第一次因為您與財團的沖突為您提供服務。實際上,並不是我和他們攪到了一起,組織者與投資人本來就是我,他們大多數都是我曾經的客戶。您在現實世界見到的那位盤尼,其實是我的助手。”
我又挨了一巴掌,伏在地上喘息了一會兒,重新跪直,繼續接受監護人的訊問。
“好,真好,你可真有本事。偉大的懲戒師斯潘克先生,瞞天過海就能搞出來這麽大一個陣仗,聯盟沒有請你去當首席科學家,真是浪費了你的天才。”秦寧被我氣得口不擇言。
“其實並沒有您看到的那麽完善……”我苦笑著解釋,“那個CoI-x屏蔽器其實只是一個空殼子,還是通過您的關系弄來的,我能屏蔽您的信號,只是因為您的信號與我高度關聯,做了針對性的算法攔截而已。至於這個虛擬實境,是我幾個在集團做工程師的客戶合夥搭起來的,粗糙得很,全靠投喂現成的數據,自主生成的能力有限得很。”
秦寧目露驚疑,“現成的數據?”
“嗯,”我輕聲道,“我外接了自己平時用的模擬器,調用了里面的數據,都只是一些歷史記錄而已,技術含量最高的只是一台生化模擬機。”
“你是說,你之前執行的那些懲戒服務,都是提前使用生化模擬機,參照你客戶的數據,在你自己身上完整實驗過一遍?”秦寧再度震驚。
“是。不預先實驗一遍,我該怎樣保證我的服務足夠精準而恰到好處……事實上,我建議您先允許我們退出這個虛擬平台,它可能支持不了太久了。您若想給予我一些懲罰,可以在現實世界使用生化模擬機,那個功率要小很多,內置的功能也更加完善。”我低聲說。
她卻沒有回答。我等了好一會兒,等到實在不能再拖,想再次建議我的監護人退出虛擬實境的時候,擡頭卻看見她竟然一直在流淚。
霎時間我大為慌亂,我剛剛說的對我來講真的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我沒想到竟然讓我的監護人如此失態,剛要說什麽,卻忽然發現我一直在後台悄悄運行的,記錄她懲罰值的數據,羞辱值在不斷地上升,甚至超過了剛剛那場表演,在逐漸逼近額定。
她因為我這些破事所感受到的屈辱,竟然勝過了我精心設計的服務方案。
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慌張與愧疚,顧不得虛擬實境繼續運行下去可能會功率過載暴露它的存在,往前蹭了幾步,低頭跪伏在她的腳前,急急忙忙地道歉:“對不起,我太過自以為是,我做錯了。請求您別再為我難過,我會聽從您的全部吩咐,不管是解散那個反抗者聯盟,或是不再做懲戒師,或者別的任何懲罰,我都願意。”
我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後背不住地顫抖。然後我感覺到一只手撫上了我的後背,監護人在我的身邊蹲了下來,
“你上次說,羞辱體驗一般來自意料之外的挫敗、被原本看不起的人踐踏、公開暴露不願為人知的隱私,和被迫承認自己的無能。”
“啊?”我沒有跟上秦寧少將的想法。
“或許你可以再加上一條,”她沙啞著嗓子,“保護不了自己在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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