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香菱屈受貪夫棒到黛玉風刀霜劍嚴相逼—再談黛玉挨打

 探春和親後,黛玉自然也就回到的賈府,脂評說“一部大書,只為一葬花冢耳”,黛玉當年流淚嘆自己葬花,不知未來葬自己者又是何人,《葬花吟》中曾預示說黛玉將被“風刀霜劍嚴相逼。”

“晴為黛影,襲為釵副”,也就是說黛玉與晴雯、寶釵與襲人這兩組女子之間存在相似,若黛玉之死,也和晴雯之死一般,那就絕對不會是因為寶玉另娶傷心而死,


一年三百六十日中,黛玉所面臨的風刀霜劍,難道僅僅是對一樁姻緣不確定的心病嗎?


不知何時開始,鋪天蓋地有了林黛玉嫁給北靜王之說,甚至許多同人文也那麽寫。並且繪聲繪色說黛玉嫁過去後怎麽幸福?但李紈的那句“不得貴婿反挨打”注定了黛玉最終得不到任何貴婿,包括北靜王。

北靜王水溶在書中出場的次數不多,分量卻很重,而且他每次送出的禮物,幾乎都能引出點故事。

他在書中的第一次出場,也是唯一的一次正面描寫,就將腕上一串念珠卸了下來送給寶玉,並說:“今日初會,倉促竟無敬賀之物,此系前日聖上親賜鹡鸰香念珠一串,權為賀敬之禮。”

這段描寫,與第二十八回賈寶玉見琪官的一段互看,特別發人深思。

寶玉到馮紫英府上做客,得識蔣玉菡,寶玉出外解手,蔣玉菡追出來,兩人在廊下互贈禮物。琪官解下腰上系的一條大紅汗巾子與寶玉,又要了寶玉的松花汗巾給自己系上。

這舉動,同後文寶玉跟晴雯換內衣有一比,是相當親昵之舉。然而蔣玉菡這大紅汗巾子並不是自己的,而是北靜王昨日所贈。

寶玉的松花汗巾子也不是自己的,原是襲人的。因此回家後,寶玉說要把琪官所贈的大紅汗巾子賠給襲人。襲人原不要,然而寶玉淘氣,趁夜里她睡熟之時,偷偷給她系在腰里了。襲人仍不肯要,忙一頓解了下來,但禁不住寶玉委婉解勸,到底還是系上了。

於是,琪官和襲人的貼身之物,就借寶玉之手完成了一次交換,緣定三生了。

但“紅綠牽巾”的並不是寶玉和琪官,而是襲人與琪官。其間又有北靜王的恩澤。特別的是,那水溶見寶玉的口角情形,與寶玉見琪官何其相似:水溶是誇

讚“果然如寶似玉”,寶玉是笑稱“果然名不虛傳”;水溶是卸了腕上一串念珠,說“今日初會,倉促竟無敬賀之物”,寶玉則說是“今兒初會,便怎麽樣

呢?”遂解下扇墜相贈,水溶的香串原不是自己之物,而是“前日聖上親賜”的,琪官的大紅汗巾子也不是自己的,而是“昨日北靜王給我的”—竟又關

北靜王的事!

兩段描寫如此相似,難道是曹雪芹筆乏嗎?

大紅汗巾子從出現後,只在忠順府長史官上門的時候照應了一次,寫忠順府長史官往賈府搜尋琪官下落,寶玉矢口否認,那長史官冷笑道:“既雲不知

此人,那紅汗巾子怎麽到了公子腰里?”

而鹡鸰香念珠出現後,也在第十六回黛玉回京後照應了一次:

盼至明日午錯,果報:“璉二爺和林姑娘進府了。”見面時彼此悲喜交接,未免又大哭一陣,後又致喜慶之詞,寶寶玉心中品度黛玉,越發出落的超逸了。黛玉又帶了許多書籍來,忙著打掃臥室,安插器具,又將些紙筆等物分送寶釵、迎春、寶玉等人。寶玉又將北靜王所贈鹡鸰香串珍重取出來,轉贈黛玉。黛玉說:“什麽臭男人拿過的!我不要他。”遂擲而不取。寶玉只得收回,暫且無話

又一次寫寶玉將北靜王賞賜之物轉贈他人。然而不同的是,那汗巾子原不是北靜王直接賞給寶玉的,而寶玉最終也並沒有據為己有,兩個人都只是轉了一道手,最終的獲益者是襲人。

那大紅汗巾子原是琪官貼身之物,被寶玉轉贈襲人,後來遂成就了襲人與琪官的一段婚姻.而香珠串是北靜王腕上戴著的,現贈與寶玉,寶玉又想轉送黛玉,卻沒送出去,反被黛玉譏斥道:“什麽臭男人拿過的!”

這“臭男人”固然不是說寶玉,而是此前擁有此珠串的人,是誰呢?是將珠串贈給寶玉的北靜王,還是將珠串賜給北王的當今聖上?

脂批這段後有句批:“略一點黛玉性情,趕忙收住,正留為後文地步。”

那就是說這鹡鸰香串還有下文了,會是什麽樣的文章呢?寶玉送出手的“茜香羅”成就了襲人、琪官的婚姻,那麽沒送出手的“鹡鸰香串珠”會不會帶來一段

悲劇?

鹡鸰香串珠”是唯一一件明寫的北靜王贈與寶玉之物,至於暗出之物,除“茜香羅”外,還有一套雨具。事見第四十五回,說風雨之夜,黛玉悶悶填詞,寶玉突然披蓑來訪:

黛玉看脫了蓑衣,里面只穿半舊紅綾短襖,系著綠汗巾子,膝下露出油綠綢撒花褲子,底下是掐金滿繡的綿紗襪子,靸著蝴蝶落花鞋。黛玉問道:“上頭怕雨,底下這鞋襪子是不怕雨的?也倒幹凈。”寶玉笑道:“我這一套是全的。有一雙棠木屐,才穿了來,脫在廊檐上了。”黛玉又看那蓑衣鬥笠不是尋常市賣的,十分細致輕巧,因說道:“是什麽草編的?怪道穿上不象那刺猬似的。”寶玉道:“這三樣都是北靜王送的。他閒了下雨時在家里也是這樣。你喜歡這個,我也弄一套來送你。別的都罷了,惟有這鬥笠有趣,竟是活的。上頭的這頂兒是活的,冬天下雪,帶上帽子,就把竹信子抽了,去下頂子來,只剩了這圈子。下雪時男女都戴得,我送你一頂,冬天下雪戴。”黛玉笑道:“我不要他。戴上那個,成個畫兒上畫的和戲上扮的漁婆了。”及說了出來,方想起話未忖奪,與方才說寶玉的話相連,後悔不及,羞的臉飛紅,便伏在桌上嗽個不住。

又是一句“我不要他!”這已經是第二次黛玉間接拒絕北靜王的禮物了。此前寶玉葬花是用衣襟兜著花瓣直接撒進水里去,黛玉卻說水里不幹凈,“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杯凈土掩風流”,要用土葬——而北靜王,正是姓“水”,這里面,是否暗示著什麽呢?種種痕跡,顯示了黛玉、寶玉、北靜王之間,隱藏著某種似有還無的可能性關系,這些伏線會在遺失的後文里突顯出來嗎?

而黛玉在拒絕了寶玉的蓑衣之後,卻反過來送了寶玉一樣東西,玻璃繡球燈——真真讓人嘆息,正所謂“彩雲易散坡璃脆”啊。

而在黛玉、寶玉、北靜王之間,不能忽視賈雨村的存在,賈雨村戲份雖不多,卻是書中非常重要的一個人物,因為整部《紅樓夢》就是一部“假語村言”麽。

他在開篇第一回里就念了一句聯:“玉在匱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

上聯典出《論語》,孔子問子貢說你是一塊玉的話,是希望標價賣掉還是長久收藏,子貢回答說要待在櫃子中,遇到出好價錢的人才賣,下聯說的是仙女送給漢武帝一支釵,他收在匣子里,後來卻化成白燕飛走了。

從字面上解釋來說,這里是引用了兩個典故來表達雨村等待機遇渴望飛升的心態,所以甄士隱聽了此聯讚嘆:“雨村兄真抱負不淺也!”

聯系到本書來講,則無疑“玉”和“釵”都有所指代。

脂批:“表過黛玉則緊接上寶釵。”又有夾批:“前用二玉合傳,今用二寶合傳,自是書中正眼。”

明確指出上聯說黛玉,下聯說寶釵。因為“價”與“賈”相通,“時飛”又是賈雨村的字,於是就有人聯想到寶釵將來會改嫁賈雨村,這未免牽強,因為“山中高士晶瑩雪”斷不至如此敗行,其實不必想得那麽久遠,因為這兩句詩很可能只是指眼下即將發生的事——賈雨村得了甄士隱的銀子,進京趕考中舉是接下來就做到了的,同樣的,林黛玉和薛寶釵的出場也離此不遠了。

所以第二回里賈雨村便做了黛玉的蒙師,接著又因審理葫蘆案帶出薛家,在書中一直起著牽引的作用。“玉”與“釵”所等的,不過就是賈時飛的報幕揭簾而已。

第一次黛玉進京是由賈雨村護送的,這第二次進京,還是與賈雨村做伴。而且既然特地點出雨村因與黛玉有“師從之誼”,才會同路做伴,那麽其間兩人見面也是不會特別避忌的。正相反,黛玉聽說老師來了,出於尊重,也是要特地面見行禮的。

後文說寶玉與黛玉小別重逢,“心中品度黛玉,越發出落得超逸了”。這段話,也等於寫了雨村的心理。這賈雨村自送了女學生進京後,總有五六年未

見了,重逢之際必然也會“心中品度”,暗加讚嘆的。

寶玉品度過黛玉之後,不知道怎麽表達這份思念愛慕之心才好,特地將北靜王贈的鹡鸰香念珠珍重相贈,然而黛玉卻看不上,說“什麽臭男人拿過的”,擲而不取。脂硯齋在此處批語“略一點黛玉性情,趕忙收住,正留為後文地步”,顯然這段還有余波。

那麽這接連的兩段文字,先寫了賈雨村與賈璉做伴,護送黛玉回京.又寫了寶玉將北靜王所贈之物轉贈黛玉被拒。這就遙遙地把“賈雨村、賈璉-林黛玉―賈寶玉―北靜王”幾個人聯系了起來。

那麽,這幾個人之間,後文還會有戲嗎?還真是有。

那之後,雨村與賈府的往來甚密,賈政遊大觀園題匾時尚惦記:“我們今日且看看去,只管題了,若妥當便用,不妥時,然後將雨村請來,令他再擬。”足見欣賞之情。有趣的是,雨村回回來都要見寶玉,寶玉卻頂不喜歡見他,並且還因為見面時表現不佳挨了賈政一頓罵。

這且不說,連賈璉也間接為雨村遭了一頓打,且說賈雨村一路飛升,後來做到大司馬,協理軍機參讚朝政,正是得意之時,忽然文字一轉,又遇阻了。事見第七十二回,乃是借賈璉與林之孝的議論寫出:

這里賈璉出來,剛至外書房,忽見林之孝走來。賈璉因問何事。林之孝說道:“方才聽得雨村降了,卻不知因何事,只怕未必真。”賈璉道:“真不真,他那官兒也未必保得長。將來有事,只怕未必不連累咱們,寧可疏遠著他好。”林之孝道:“何嘗不是,只是一時難以疏遠。如今東府大爺和他更好,老爺又喜歡他,時常來往,那個不知。”賈璉道:“橫豎不和他謀事,也不相幹。你去再打聽真了,是為什麽。”林之孝答應了,卻不動身,坐在下面椅子上,且說些閒話。

這是全書前八十回里最後一次提到賈雨村,原來在這時候雨村已經又有了事,降了官,而且賈璉一早說出“他那官兒也未必保得長”的話,只是擔心賈赦、賈政與其過從甚密,將來會受牽連。

幾乎所有的紅學家都一致認定,賈府之敗必與賈雨村有關。賈雨村還有陷害石呆子這類的事情,賈雨村為官生涯中不知做了多少,又害死幾許人命。

但最值得玩味的,還是這“石呆子”與“竹扇子”的典故。

我們都知道,寶玉是“石兄”,且素有“呆病”,而此石呆子豈非暗喻寶玉嗎?而文中所提之名扇“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此四樣皆為竹名,且第一個就提到“湘妃,這不是暗示黛玉又是誰呢?

那石呆子說:“要扇子,先要我的命!”惠愛之深,亦正如寶玉之對黛玉,然而最終到底保不住,被賈雨村設陷奪去,落入賈赦之手。結合前文關於“賈雨村與林黛玉”的種種分析暗示,這件“石呆子與竹扇”的插曲,明明就暗示著黛玉的結局:將來某日,因賈雨村作梗,使寶玉失去了黛玉,且惹出禍端,坑家敗業。

那麽寶玉、黛玉、扇子之間會有什麽樣的故事呢?

第六十四回“幽椒女悲題五美吟”中露了端倪―因黛玉抱怨寶玉將自己的詩傳出去與外人看見,寶玉忙道:“我多早晚給人看來呢。昨日那把扇子,原是我愛那幾首白海棠的詩,所以我自己用小楷寫了,不過為的是在手中看著便易。我豈不知閨閣中詩詞字跡是輕易往外傳誦不得的。自從你說了,我總沒拿出園子去。”這里已經明確地將黛玉詩作與寶玉的扇子聯系到了一起,而這樣做的後果會是什麽呢?作者唯恐讀者不知其害,故而借寶釵之口點破:“林妹妹這慮的也是。你既寫在扇子上,偶然忘記了,拿在書房里去被相公們看見了,豈有不問是誰做的呢。倘或傳揚開了,反為不美。”

那麽寶釵是否過慮呢?外邊的人是不是看過了寶玉的扇子、黛玉的詩作呢?

早在香菱學詩時,寶玉曾說過:“前日我在外頭和相公們商議畫兒,他們聽見咱們起詩社,求我把稿子給他們瞧瞧。我就寫了幾首給他們看看,誰不真心嘆服。他們都抄了刻去了。當時黛玉探春就教訓道:“你真真胡鬧!且別說那不成詩,便是成詩,我們的筆墨也不該傳到外頭去。”寶玉卻不以為然,說:“這怕什麽!古來閨閣中的筆墨不要傳出去,如今也沒有人知道了。”

彼回還只說是抄寫出來給人看見,且已經被刻去傳散了.此回則說“自從你說了,我總沒拿出園子去”,但卻承認又寫在了扇子上―此兩回遙遙呼應,到底把黛玉詩同寶玉扇聯系到一起了。

寶玉口中雖說“總沒拿出園子去”,但他向是無心之人,這話再信不得真。他又是在北靜王府常來常往的,若是扇上詩句被王爺看見,那水溶又是風雅之人,豈有不問的?倘若北靜王得知此詩為賈府孤女林黛玉所作,又怎不遙思渴慕?再倘或後來竟向旁人打聽,被賈雨村得知,豈會不趁機獻殷勤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便是賈雨村毛遂自薦要為北靜王向賈府保媒提親,也是說得過去的。

那林黛玉是翰林之後,書香之族,才貌雙全,品行兼優,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北靜王又怎麽不會去設法求婚?而賈雨村在整個事件中所起的作用,便會像之前亂判葫蘆案,此時強取石呆扇一般,變盡方法向賈府施壓,花言巧語,威逼利誘。黛玉自然誓死不嫁,甚至極可能就死在這件事上,完成“質本潔來還潔去”的終極宿命。

金陵十二釵”同屬薄命司女兒,整部紅樓夢就是“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的故事。然而與眾多的薄命女相對,在全書開篇卻有一個非常福厚的女孩子領先拔籌,完成了自己飛躍龍門的故事。這就是甄士隱家的小丫鬟嬌杏。

我們都知道,紅樓人物的名字多用諧音,“嬌杏”即為“僥幸”之意,正如同“英蓮”實為“應憐”。

從字面上看,“嬌”對“英”,“杏”對“蓮”,頗為工整,從意思上講,“僥幸”與“應憐”也剛好照應,而從兩個人的命運來看,就更加令人感

慨。書中開篇甄士隱抱著英蓮上街,痛僧跋道看見了便大哭道:“你把這有命無運、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懷內作甚?”“有命無運”,便是對英蓮一生命運的斷詞。此時,英蓮還是個粉妝玉琢的三歲女娃兒,萬千寵愛,嬌生慣養.而嬌杏呢,只是甄家的一個丫頭。

第二回接著細說封肅跟了公差去見賈雨村,回來說明緣故:“原來本府新升的太爺姓賈名化,本貫湖州人氏,曾與女婿舊日相交。方才在咱門前過去,因見嬌杏那丫頭買線,所以他只當女婿移住於此。我一一將原故回明,那太爺倒傷感嘆息了一回,又問外孫女兒,我說看燈丟了。太爺說:‘不妨,我自使番役,務必探訪回來。’說了一回話,臨走倒送了我二兩銀子。”

這時候賈雨村還在惺惺作態,似乎找了封肅去只為敘舊,還特意打聽了甄家妻子女兒的近況,說了幾句現成安慰話。但是到第二天,就露出真意來了,“遣人送了兩封銀子、四匹錦緞,答謝甄家娘子,又寄一封密書與封肅,轉托問甄家娘子要那嬌杏作二房”。

原來,報恩是假,好色是真。所有的造作,就只為了要嬌杏做妾。可以想象,如果賈雨村是個知恩圖報的君子,既然得了甄士隱好處,那麽一旦中舉,回鄉來的第一件事就該回姑蘇間門葫蘆廟仁清巷去找到甄家,還銀謝恩.即使甄士隱一家已經投靠岳丈遷了居,也不難打聽下落。

但是賈雨村根本沒想過要報恩,書中說他八月十五得了甄士隱的銀子後,“十六日便起身入都,到大比之期,不料他十分得意,已會了進士,選入外班,今已升了本府知府”。這中間,從趕考到放榜,選班到升遷,已經過去三年有余,他早把甄家忘諸腦後——事實上,如果不是看到嬌杏,喚起色欲,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甄家的人。

這一點,從他後來打發門子的手法就看得出來。那門子本是葫蘆廟小沙彌,深知雨村出身的,給賈雨村出了個饅主意亂判了薛馮案,原指望從此得到重用,然而賈雨村卻“恐他對人說出當日貧賤時的事來,因此心中大不樂業。後來到底尋了個不是,遠遠的充發了他才罷”。

知他舊時貧賤的不只有門子,更有曾助他五十兩銀子的甄士隱,他又怎麽會樂意看見甄家的人呢?之所以還會跟封肅廢話,不過是為了娶人家丫頭罷了。那封肅原是個勢利小人,巴不得去奉承,自是一力撮合,“乘夜只用一乘小轎,便把嬌杏送進去了”。書中說那嬌杏:“誰想他命運兩濟,不承望自到雨村身邊,只一年便生了一子,又半載,雨村嫡妻忽染疾下世,雨村便將他扶冊作正室夫人了。”就此完結了一篇大團圓的嬌杏傳,並依照說書的標準格式用一句詩作結

“正是:偶因一著錯,便為人上人。”

在整個嬌杏傳里,最讓我觸目驚心的,就是最後這段里形容她的“命運兩濟”,正讓人想起僧道見英蓮時哭的“有命無運”,遙遙相對,卻有天壤之別。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姐,只因“有命無運”,最終淪為人妾;而一個丫環,卻“命運兩濟”,做了知府夫人.“命運”二字,真真令人感慨。

香菱被薛家拆散好姻緣橫刀奪愛,本來馮淵公子是要明媒正娶,收香菱為正室夫人的,薛蟠卻偏偏橫插一缸子,將馮淵打死,硬把香菱霸占為妾。

有段脂批:又一首《薄命嘆》。英、馮二人一段小悲歡幻境從葫蘆僧口中補出,省卻閒文之法也。所謂“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先用馮淵作一開路之人。

這段脂批指出馮淵作一開路之人,意思就是英蓮和馮淵故事只是個預示性故事。馮淵作為開路之人,那麽是給誰開路呢?誰還能是這個主角呢?不問可知,就是寶玉和黛玉。

將來的賈寶玉其實就代表著“馮淵”,諧音“逢冤”,這且不論。同樣香菱也就是黛玉開路之人,

為什麽說香菱也是黛玉的開路之人呢?

黛玉與香菱的命運竟如出一轍,但凡是黛玉做過、經歷過的事;香菱也都做過、經歷過,就連家境也是大同小異,而且她們的故鄉也在一處。

黛玉和香菱的故鄉都是在蘇州,甄士隱與林如海同樣是中年得女,愛若珍寶,同樣是沒有兒子。

香菱與黛玉同樣是在三歲那年要被癩頭和尚度化出家,香菱家與黛玉家一樣,沒有近祖親友,林如海與甄士隱一樣無兄弟姐妹,都是家里的“獨生子”。

更重要的是甄士隱曾經是賈雨村的恩人,而林如海是為了推薦賈賈雨村的覆出是出了大力的,也一樣是賈雨村的恩人。但賈雨村又會怎麽報答他這位恩人的女兒呢?

這些都預示黛玉的結局亦如香菱一樣,雖然全書到八十回末時香菱一息尚存,但我們可以推知,她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最後階段,不久便會如小青般香消玉損,是不可能有機會等到續寫的後四十回什麽夏金桂自食惡果,香菱被扶正後才被甄士隱接引了。

那麽之後香菱故事有哪些呢?因為八十回後丟失,香菱之死具體細節不得而知,但香菱曾經遭受棒打是無疑的,今天第八十回回目就是 “美香菱屈受貪夫棒”,而香菱受刑起因正是夏金桂的陷害,用的是宮鬥戲中常用的巫蠱之術:

忽又從金桂的枕頭內抖出紙人來,上面寫著金桂的年庚八字,有五根針釘在心窩並四肢骨節等處。

於是香菱遭受毒打,不是薛寶釵及時幫忙,就被打死了。但之後香菱命不久矣已經是注定。

那麽這些香菱故事預示到林黛玉身上又會如何?

林黛玉的判詞中出現“玉帶”,不僅是“黛玉”的音譯。枯木上一圍玉帶也不是玉帶掛在一棵樹的枝上。根據判詞圖畫的說法,是玉帶懸圍在四株枯木之上。類似捆大蔥蜿蜒的掛圍著。枯木代表林黛玉病入膏肓,玉帶纏掛在枯木上,是包圍脅迫不得自由之意。與薛寶釵“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暗示薛寶釵被薛家裹挾,一生為了家族不得自由的意思相似,指二人都是迫不得已。

(第十五回)北靜王水溶頭上戴著潔白簪纓銀翅王帽,穿著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系著碧玉紅䩠帶,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麗人物。

《紅樓夢》八十回前出現圍玉帶的人,只有北靜王。

而林黛玉的住所瀟湘館原名“有鳳來儀“是大觀園第一個居所。”有鳳來儀”大有出處。《尚書·益稷》:“簫韶九成,鳳皇來儀。”意思是:當演奏虞舜時期的韶樂時,由於音樂美妙動聽,把鳳凰也引來了。古人龍鳳並稱,以鳳凰比喻後妃。賈寶玉初題,寓意賈家有詩書禮儀之所(瀟湘館)能引來鳳凰(賈元春)。

硯齋批語:“果然,妙在雙關暗合。””有鳳來儀“妙在賈寶玉歌頌元春和賈家,脂批卻有另一層含義。“有鳳來儀”寓意皇妃居所,瀟湘館還是妃子居所。居住在其中的林黛玉是什麽?是妃子!

林黛玉又號瀟湘妃子,可見其就是扔了香珠,也無法逃過進入北靜王府,但北靜王將扮演類似薛蟠一樣角色,北靜王妃則將扮演夏金桂的角色,不要以為北靜王沒有正妃,在賈母過壽的時候,北靜王妃可出現過。

黛玉曾被比作芙蓉花,而李紈當時笑說,黛玉“不得貴婿,反挨打”。這意味著,寶黛婚事上的不順,將導致黛玉受責罰,或者出現一種被強迫另嫁不可反抗的情況,黛玉因此心病更重,高傲如晴雯,不肯屈從流俗,難道黛玉就會肯嗎?黛玉必定會進行反抗,從而受罪。

雖然說北靜王府比不得皇宮威嚴,但也是銀安殿,黛玉即便貴為側妃,也只是妾,一旦被北靜王妃陷害而接受家法,也不會比王府丫環們高貴到哪里,而聯系古代小說中接受家法片段可以看到:

   拖翻在地。拿手的拿手,拿腳的拿腳,扯褲的扯褲,脫開來。大紅褲子映著瑩白的皮膚,甚是可愛。那些使女那里曉得惜玉憐香,乃久慣行杖之人,把褲子〔抻〕得貼緊,一些展動不得。一個跪在地下記數,兩個擒住手,一個撳住頭,一個行杖。喝聲數著,劈空一板,打將落去。啊唷一聲,臀上絕似火燒,魂魄早已不在了。那無情竹板,上下打在一處,不須三五板子,血流漂忤矣。可憐如花似玉一個佳人,怎受得恁般摧殘?叫屈連天,地皮也啃去了一寸。打到二十,氣已絕了。

     想那林黛玉心高氣傲,再受如此摧殘,也只能和香菱一樣,命不久矣,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最終沒和北靜王圓房,最終完成了質本潔來還潔去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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