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 8
【九十九】
冬去春來，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Y市機場，又見證著一場離別。
辦好手續，紀堯擡手看了眼時間，說：“時間還早，去喝點東西吧。”
“好。”葉羽強打起精神答。
“我就先撤了，公司還有事。”蔣茗給紀堯使了個眼色道。
紀堯無奈地笑笑道：“好。”
“記得寄禮物來～”蔣茗朝紀堯揮揮手，留下個瀟灑的背影和高跟鞋漸遠的尾音。
“想喝點什麽呢？”
“都好。”
Costa，兩杯焦糖拿鐵，同樣最里邊的卡座，對面的程子淩換成了葉羽，紀堯自己也換了另一種角色，氣氛有些凝重。
“這個，就當離別禮物吧。”紀堯從隨身的背包中取出一個簡單大氣的黑盒子，穩穩的放在葉羽面前。
“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葉羽推動盒子的力被一個反向的作用力所抵消。
“你正缺一塊手表不是嗎？明年實習也能用上，戴上讓我看看。”紀堯目光溫和，笑容自然，宛如初見。
簡單的話語，卻很有說服力。
葉羽小心地打開黑盒子，很好的牌子，瑞士石英表，白色皮質表帶，珍珠貝母表盤搭配藍寶石水晶鏡面，劍型銀色指針，薄型簡約的設計，簡單低調又不失光芒。
“很適合你。”紀堯喝了口咖啡，心想著果然沒挑錯。
“謝謝，紀學姐。”
紀堯回應以淺淺的微笑。
“你會回來的對吧。”想起那天逛街後在餐廳的對話，葉羽忍不住再確定道。
……
“那…去多久？還回來嗎？”
“待多久不一定，但會回來的。”紀堯如實回答。
“哦。”葉羽應答完，兀自小聲自語著：“不一定…”
……
“嗯，等你需要換表帶之前一定回來。”
“哎？那多久需要換？”
“一般半年到一年吧。”
“我現在就需要換…”脫口而出後葉羽才自覺不妥，連連改口道：“那個我……我開個玩笑…”葉羽努力扯出一個玩味的笑容，隨即垂下眼盯著手腕上的白色表帶，我又有什麽資格，讓你留下呢？
紀堯沈默了一會，伸手輕點了下葉羽手腕上的表盤，承諾道：“3個月內，我會回來。”本是未定的事，看不過眼前這丫頭如此低落難過的樣子，就提前做個決定吧。
“一言未定！”葉羽擡起頭眼里閃著光亮，掩不住的激動興奮。
“嗯。”
“騙人是渣主。”
紀堯不禁笑出聲，“我從沒說過我不渣。”
“果然物以類聚，難怪跟蔣大女主是朋友。”
“既然類聚，那你也逃不掉。”
“我是出淤泥而不染～”
“這樣啊～那有機會倒是得把你扔泥坑里驗證下～是不是真的不染～”
“……”
氣氛終於輕松些，有了歸期，心也就安定不少，也有了些許心情開開玩笑，“三個月”和“不一定”，一劑強心針的差別。
“時間差不多了，我該進安檢了。”
“這麽快？那…我送你。”
兩人又各自低頭看了眼手表，同步和諧率100%。
“好。”
隨著眼前排隊隊伍人數越來越少，葉羽心底泛起一股沖動，好想上前給紀堯一個擁抱的道別，可當邁出一步時，才发現面前的紀堯已遞上了機票和證件給安檢員。
抽回步子，退到一邊，看著紀堯的背影過完安檢，調整著心緒正欲離去，那個背影突然轉身，向葉羽打了個“再見”的手勢，溫暖如春，溫潤如春。
再見，紀學姐。
這次從機場回學校，只有葉羽一個人，有點孤獨，有些落寞，隔著出租車車窗看那漸遠漸小最後消失在視野里的跨國航班，心境卻比上一次好太多太多。
葉羽低頭端詳著左手腕上的那塊石英表，秒針輕快地跳動著，低述著一個期限：三個月。
有些人，像陽光，一到黑夜就會想念。有些人，如空氣，一旦離去才會驚覺早已離不開。
【一百】
孫貝貝悄悄走到葉羽身後，猛地一拍葉羽的肩，著實嚇了葉羽一跳。
“貝貝，你幹嘛？”
孫貝貝偷襲得逞樂得合不攏嘴，往一旁的爬梯的一靠，床都跟著晃動了兩下：“小羽，最近你怎麽舍得待寢室了？”
“……”
正看電視劇看得High的其他兩位室友聞言像是被按到身體某處開關，頓時後知後覺，敲下暫停鍵便湊了過來，“是啊小羽，這周末你不出去嗎？沒約嗎？”
“我就不能在寢室待著嗎？”葉羽撇撇嘴道。
“好吧，難得小羽沒拋棄我們，為慶祝我們室友的友情終於戰勝了第五者第六者的侵襲，咱們出去玩玩吧。”孫貝貝手舞足蹈，演說完畢再次靠回爬梯，床又跟著震動了兩下。
葉羽看了眼自己的床，不安地提醒道：“貝貝，你悠著點，別給拆了…”
“你別打岔，你們覺得呢？”
“好啊，周末了，宅在寢室多無聊。”
“那既然如此，去踏青吧，正是萬物覆蘇之際。”葉羽接過話茬道。
如此春光明媚之際，不去室外走走真的太浪費了。
“或者我們騎自行車環湖去吧。”寢室長補充道。
“也不錯哦。”
“貝貝你怎麽不說話了？”
“哎哎，天氣這麽好，我們玩點輕松的唄，踏青環湖都太消耗體力了。”
“比如…”
“比如市中心有家新開的私房菜，我們去大吃一頓吧。”
葉羽托起下巴，面對一旁的孫貝貝兩眼放光，心想著就知道會這樣……
“你們幹嘛呀，這家店看評價很不錯的，你們看，有圖有真相！”孫貝貝將手機上的美食頁面在三人面前一一展示。
在美食面前，室友們不由发出感慨：“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我說吧～”孫貝貝洋洋得意道。
“可是價格好貴。”理智又拉了一把，畢竟是學生黨，這類價位還是傷不起。
“有團購啊，午餐半價。”有力的反擊。
“還是挺貴的…”話雖這麽說，但室友們顯然已經有些動搖。
“好啦，回頭喝一星期的粥就好啦，瀟灑走一回～”在吃這一方面，孫貝貝的說服力和號召力還是可以以一敵三的。
“走吧，有半價就去試試吧。”葉羽投了讚成票，三分鐘後，原本準備去親近大自然的四人，各自拿好錢包，這便浩浩蕩蕩地去關照自己的味蕾了。
“不好意思，我們店今天被人包下了。”
“什麽？怎麽可以這樣？”滿懷期待迎來這一晴天霹靂，孫貝貝立即不淡定了。
“可是我們已經團購好了。”寢室長拿過孫貝貝的手機出示給店員看。
“您在頁面上申請退款吧，實在不好意思。”
“都被包場了，我們就別幹耗著了，換別家吧。”葉羽拉過孫貝貝的胳膊勸解道。
“不行，我不甘心。我就要去這家！”
另外兩位室友見狀，趕緊過來幫忙，三人連拖帶拽好不容易將孫貝貝轉移到馬路對面，而孫貝貝依然依依不舍地望著對面那家餐廳。
“想想去哪吃吧，都有些餓了。”
“嗯…”室友們紛紛在腦海里篩選著想吃的食物，一時竟也沒了想法。
“喂！你們看那是誰？好眼熟！”孫貝貝突然指著馬路對面大喊。
“貝貝，你幹嘛一驚一乍的？”
“小羽你快看，好像是子淩學姐。”
“你別鬧了…”葉羽無奈地回過頭，不曾想臉部的表情頃刻間僵硬到发麻。
馬路對面一個清瘦的身影，風塵仆仆，白皙精致的側臉，深邃的眼眸，泛著獨有的光澤，高挺的鼻梁上多了副半框眼鏡，白色西裝自然敞開，袖口挽自手臂七分處，細跟高跟鞋，襯得比例更加完美，右手處一個商務電腦包被修長的手指反扣著，手臂的線條被力拉伸自下而上藏進衣袖里。身影簡單同門口的店員交流了兩句，便進入了那家餐廳。
……
在失去你的風景里面，
你卻占據了每一條街，
一步步曾經，一步步想念，在腳下蔓延。
【一百零一】
“小羽，我們過去吧，以你跟子淩學姐的關系，我們還能蹭個飯呢。”孫貝貝面向對面的餐廳再次燃起熊熊希望之火，只待葉羽答應一聲，便一個箭步殺回去。
“你認錯人了。”葉羽別過臉沈聲道。
“怎麽會呢？明明是子淩學姐，不信你問她倆。”
另兩位室友還未及開口，葉羽便搶先道：“不是她，好了，我看那家’炸雞和啤酒’不錯，去那家吧。”
“哪里哪里？！”孫貝貝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啊！看到了！我們快走吧。”
葉羽回頭深深看了眼對面的餐廳，邁開步子跟上大部隊。
……
“師父。”程子淩對著人群中間著裝講究幹練，剛剛三十出頭的短发女人開口道。
女人回頭欣然一笑，拍拍手示意所有人都坐下，笑著說道：“好了，我們的外援來了。”
房內迅速響起各種議論聲：
“美女哎！”
“好年輕啊！”
“看著大學剛畢業的樣子。”
並不介意於四周投來的關注好奇目光，程子淩微微頷首，禮貌地一笑：“各位好！程子淩，總部W系項目負責人，請多指教。”
話音剛落，周圍的聲音又再次浮動起來：“好厲害！”
“我就想做W系項目，夠刺激！”
“壓力山大，做副手都夠崩潰的，還是小項目輕松些。”
“哎你說我什麽時候才能坐到這位置？”
……
“可以上菜了。”女人向門口的服務生招呼道。
“師父，您可真是大手筆，把這都包下了。”
“給你接風洗塵。”女人示意程子淩在就近的座位坐下，繼續說道：“而且大項目嘛，經費也多，以現在的狀態，一群人窩會議室再想個一天一夜估計也沒什麽結果，還不如出來放松下，身心舒服了，腦子才能轉得快些。”
“我在飛機上看過您发的資料和相關方案，有幾個點還不錯的，可是……”
“不合適對吧。”
“對，感覺沒有抓住痛點。”
“那你覺得痛點在哪？”
“我想去實地看看。”
女人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眼里滿是欣慰，輕拍了下程子淩的肩，道：“飯後我讓人帶你去。”
“嗯好。”
一群工作狂湊在一起，即使吃飯，也是三句話不離工作。
“師父，您是如何說服我們總監的？”
“我這邊好幾個項目同時顧不過來，老練的扛著各自的項目，跟你同期進的幾個又還差點火候，沒辦法，我只能跟老張（程子淩上級）去磨嘴皮，讓總部支援，其實也就是點名讓你回來一趟。結果他硬是不肯放人，好說歹說才肯放你回來支援幾天。”
“其實最近總部那邊也忙瘋了，大概也就您能說動他從部門抽人支援。”
“這群人就交給你了，我的脾氣你了解，給我滿意的方案，我給你機票。”
“Y市挺好，那我就正好賴在這不走了吧。”程子淩聳聳肩開著玩笑。
“壓力很大？”女人一針見血。
“嗯，不過收獲也大。其實當初很多事我自己都還不知道該如何做，就要告訴別人該怎麽做，而W系項目指標又高得離譜，一直都處於神經緊繃狀態。這次過來支援本以為能放松下，看來這頓包場的飯也並不好吃。”程子淩靠向椅背，旅途的疲憊仍存納於身體中。
“有沒有後悔去總部？”
程子淩重新坐直身體，睫毛微動，遲疑片刻，說：“沒有。”
“三天，必須一次通過。”女人正色道。
“明白。”
……
“小羽，公交來了，快把卡拿出來。”寢室長提醒道。
“你們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約了人。”
“你上午不是說沒約嗎？”孫貝貝不解地追問。
公交車在站牌前停下，人群開始向公交前門處湧去，葉羽邊往人群外擠邊回頭朝室友們喊：“之前忘了，先走了，bye！”
【一百零二】
葉羽在餐廳附近來回踱步等候，始終未見有人出來，擡手看表，已經下午兩點多了，珍珠貝母表盤吸收折射著陽光的光亮，映入葉羽眼中，令她不禁慢下腳步陷入猶豫，真的要去見她嗎？
正好此時有店員出來開門，葉羽心跳再次加快，注意力全部轉移至門口，等著里面的人出來，而實際情況僅僅是門口重新被掛上對外營業的牌子，便再無人出入。
難道她早就走了？葉羽回想起程子淩來時是提著電腦的，猜想應該是公事，好在站在門口的店員也不是之前那個，決定賭一把。
葉羽走到門口跟店員打招呼：“你好！我同事都走了嗎？”
“你同事？你是什麽公司的？”店員見葉羽一副大學生打扮，半信半疑地考證道。
聽她這麽問，葉羽心里便有底了，遂脫口而答：“DL的呀。”
信息沒錯，店員也再多想，“你怎麽才來？他們早走了。”
“去哪了？”
“這我也不清楚，你可以直接打電話問他們啊。”
“我手機忘在其中一個同事那了，你能幫我問問有沒有知道的嗎？”葉羽攤攤手一臉無辜，演技還不錯。
“那你稍等下。”店員進門喊了一嗓子，很快又一溜小跑回來了：“就聽他們說要去某某路，別的就不清楚了。”
“好的謝謝啊！”
“師傅，去某某路。”
“姑娘，某某路哪啊？那條路那麽長。”出租車大叔扭過頭回問道。
“這…您稍等下，先往那邊開吧。”
葉羽拿出手機翻查電子地圖，果然，那條路，夠長！最後無奈地擠出一句：“師傅，您給停在路口就行了。”
“好嘞。”
站在某某路的路口，看著面前這條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大道，葉羽深深嘆了口氣，附近還有商圈，儼然是大海撈針啊。
沿著道路兩側走了一圈，天色已漸漸暗下。
簡單解決了自己的晚餐，葉羽靠著路燈休息，就這樣回去嗎？再刷一遍試試吧，如此，又怎甘心？
又一圈走完，結果很明了：無果。這一晚，無星無月，天空被黑色浸染，又長又寬的馬路上，人和車都呈銳減之勢。
算了，回去吧，葉羽想要打車回去，這才发現已經好久未見一輛出租車經過了。
夜色中，一輛黑色轎車在慢下車速，後排座的車窗緩緩搖下，清冷的聲音傳向人行道上無精打采的身影。
“葉羽。”
聽見有人叫自己，葉羽詫異地轉向聲音源，目光，便再也移不開。
終於，再見到你。
車子很快靠邊停穩，黑色車門被推開，程子淩從車內走下，葉羽猶如被定在了原地，身體各項機能除了眼睛在工作，其他都進入了暫時休眠狀態，感受著程子淩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至僅余一步之距。
有好多話想說，有好多問題想問，臨到頭全已沒了思緒，陣腳大亂，終是對面的人先開了口。
“這麽晚了，你一個人跑這麽遠在街上亂逛什麽？”程子淩語氣生冷，帶著斥責之意，全然沒有久別重逢之後的溫暖。
近一年不見，你終於離我那麽近，觸手可至，可為什麽，卻令我覺得那麽遠，那麽遙不可及。
不該對你還存有幻想的，是我的錯。葉羽咬咬牙，努力抵制因此低落的情緒，垂聲道：“我來這邊有事。”
“上車，送你回去。”
“不用你管，我自己打車回去。”
“你再說一遍。”
安靜的馬路上，只有一輛黑色轎車发動機引擎轉動的聲響。
未等葉羽應答，其手腕已被拽住向車子的方向牽引，也許稍一用力，便可掙脫。
可是，心里好像有個聲音在說：我舍不得。
……
我忘了這是第幾次，一見你就無法堅持。
【一百零三】
“師傅，麻煩先去趟大學城吧，這邊不好打車。”程子淩對前排的司機師傅說道。
有時候，覺得你對任何人的態度都比對我要好。
“好的，不用這麽客氣的。”
“今天耽誤您下班了，實在不好意思。”
“沒事兒，平時總監用車，比這晚的多了去了，你們倆不愧是師徒，工作都那麽拼。”司機大叔笑呵呵地說著，典型的熱心腸。
“還是麻煩您了，謝謝。”程子淩再次道謝，拽住葉羽的手始終未松開，直至車子平穩地開動，車門自動鎖上。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場景，手腕處還留有程子淩掌心的余溫，此情此景，葉羽覺得仿佛做夢一般。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葉羽盯著自己微微泛紅的手腕小聲問道。
“今天上午剛到，待幾…”（天就走）
“我是自己的，不聽別人說，冥冥中如此難把握…”手機鈴聲蓋過了程子淩未完的後半句話。
“喂，貝貝。”
“你晚上又不回來了嗎？”
葉羽一聽聲音就能想象到孫貝貝此時在電話那頭的表情，一定是撇著嘴，還不滿地吃著…夜宵。
“回來啊，我在路上了。”
“都門禁了，你飛進來啊。”
“這麽快…”葉羽低頭一看表，確實是過點了，“沒事，到時讓宿管阿姨開下門吧。”
“你算了吧，她今天估計大姨媽來了，剛我還聽她在罵晚歸的同學，那分貝，貫徹整棟樓，嚷著要扣分上報，你就露宿外頭吧，別回來受這窩囊氣了。”孫貝貝說著又塞了幾片薯片進嘴里，罐了一大口汽水。
“這……好吧，謝了貝貝。”
“不用謝，回來給我帶份炸雞，門我反鎖了，沒有炸雞不開門。”
“……”
“對了，你跟誰在一起呢？”
“沒有…就我自己，不說了先這樣吧。”葉羽將聲音越壓越低，但是畢竟在同一個空間里，再低也是徒勞，一字一句，一旁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好吧，那你一個人注意安全，拜拜～”
“嗯拜拜。”
葉羽剛掛電話，就聽程子淩說：“師傅，直接送我們回酒店吧。”
“我回學校的…”
程子淩並不理會，只是淡淡地看向葉羽，擡起右手道：“過來。”
“幹嘛…”
程子淩不由分說直接將葉羽摁到自己腿上，聲音輕輕的，軟軟的，流露出不易察覺的疲憊：“躺下休息會，到了叫你。”
原本還做著掙紮的葉羽頓時安靜下來，翻身調整到一個舒服的位置躺好，任由程子淩將掌心輕輕撫上自己的額頭，然後慢慢滑至发尾。
一路上有外人在，各自都有些累了，也再無多余的話語。
程子淩靠著車內的護頸枕，閉目養神。葉羽悄悄睜開眼睛看著她，立體的輪廓線條，換個角度看也完美到尋不出瑕疵，長長的睫毛低垂著，隨著車子的行駛微微顫動，在眼瞼下投入美好的弧形，被車外的劃過的燈影一次次照亮。
葉羽看得舍不得合上眼睛，好像只有如此才能不斷向自己證實：你真的回來了，是真的。只嘆刷街確實很消耗體力，葉羽感覺眼皮變得越來越重，越來越重，身體也慢慢放松下來……
半個多小時後
“唔…疼…”葉羽捂著額頭奮力同周公道了別，極不情願地睜開眼。
程子淩看在眼里，閃過淺淺的笑意，揚起手威脅道：“到了，快起來。”
“哦…”
趁葉羽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程子淩不著痕跡地捶捏了兩下自己隱隱发麻的大腿，卻見葉羽靠著車窗，動作又停滯下來，無奈地輕聲催促道：“快下車。”
跟隨程子淩進了酒店房間，葉羽被從車內勾起的睡意繼續困擾著，倚著墻面望著舒適的大床就想直接撲上去。
好困，好累，好想睡，這就是目前葉羽的“三好”狀態。
程子淩走到她身側攬過肩，推入衛生間道：“去洗漱。”
【一百零四】
“我好困…不想動。”葉羽瞇著眼睛不情願地被推著往洗漱台走，趁身後的推力減弱，轉身就想回去找那張大床，正好撞入程子淩的懷里。
程子淩擡起手輕拍了兩下葉羽的後背，柔聲道：“去沖一下，會舒服不少的。”
葉羽下巴抵在程子淩肩部，壓著她的幾縷发絲，舒適的西裝面料與皮膚摩挲著，很舒服，很真實，也…很委屈，如果這是夢，那便不要醒來了吧。
手上的動作還在繼續，程子淩感覺到肩背間驟然多了兩道不斷收緊的力，是懷中的人在用盡全力告訴自己：我有多想你！
“姐，我好想你！好想好想…好想好想…”耳邊緊接傳來葉羽哽咽至有些顫抖的聲音。
“白癡。”程子淩溫柔地輕斥，擡手揉過葉羽腦後的黑絲，眼里的心疼融入射燈的光線最後蒸发進空氣中，相比大半年前，葉羽瘦了不少，眼中的隱忍落寞是過往不曾有的。在自己面前，葉羽把自己的姿態放得那麽低那麽低，初見時那份骨子里透出的驕傲也全然隱匿無蹤。
“好了，快進去吧。”
懷中的人微微搖頭，依然不肯松手。
“怎麽了？”程子淩低下頭問。
“你不會…就這麽走了吧？”葉羽隱隱的不安，如果這是夢，最擔心的莫過於一松手就是夢醒。
“不會的。”程子淩背過手解開身上的擁抱，揚起手在葉羽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快去。”
葉羽立即漲紅了臉，鉆進浴室匆匆帶上門。
十多分鐘後，葉羽穿著酒店內的睡袍出來，笑著道：“我好了，姐。”
“嗯。”
見面後兩人給對方的第一個笑容，一邊欣喜，一邊欣然。
“那我去洗了，你先睡吧。”
“不，我要等你。”葉羽說得一臉認真，可是，說完這話沒幾分鐘，她便從斜靠在床頭的姿勢轉而至枕上平躺，待程子淩洗好出來之時，葉羽早已沈沈地睡去。
程子淩清淺一笑，替一旁的葉羽蓋好被子，關燈，休息。
清晨四點多，程子淩就被門鈴聲吵醒。
“子淩，總監讓你去鄰區開碰頭會，你收拾下行李，車在樓下等了。”
“這個點？”程子揉揉眉心，其實這個點也並不稀奇，可想到仍在熟睡的葉羽，還是說：“我晚點自己過去。”
“可是…”來的同事面露難色。
“師父那邊我自己會跟她解釋的，你們先去吧。”
“那…好吧…”
剛關上門沒多久，電話就追來了，這報備速度還真夠快的，程子淩走出房間接起電話，應聲道：“喂，師父。”
“馬上過來，車在樓下等你。”
以程子淩對她師父的了解，這音頻音速絕對是发火前的最後預警。
“師父，能否晚一些，我有點累，想再休息下，我會……。”
“我今天只有這兩個小時的空檔，我不是讓你回來度假的，來不了買張機票現在就回深圳去！”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嘀嘀嘀…”另一邊是電話掛斷後的盲音。
程子淩背靠門沿閉目片刻，回房迅速收拾好隨身行李。
行李箱在地毯上发出細小連貫的摩擦聲，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姐…”
程子淩停在原地，拖動行李箱的動作因心中一陣強大的摩擦力而滯緩。
醒了？回身看去：勻稱的呼吸，輕蹙的雙眉，傻丫頭，在做夢。
可是小羽，我必須繼續對你殘忍。
……
睜眼時，兩米乘兩米的大床上空出一大半空間，房間里安靜得只有葉羽一個人的心跳聲。
環顧四周，全身神經在迅速繃緊，猛然坐直的身體在搜尋無果後抽幹了支撐力，重重落回床上，回彈起一個弧度，最終與緊緊床面貼合。
大腦被震得有些发麻，心中卻越发明晰：你又一次不辭而別了…
葉羽寞然帶上酒店房門，隨著門鎖扣上的哢嚓聲，心里有個聲音在低低地述說：
我想，我是真的，累了。
……
我曾為你快樂也曾為你挫折
曾把你緊緊抱著
緊緊依賴著緊緊地愛著
……
什麽…都會過去的…
【一百零五】
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有了期限，就有了倒計時的希望，隨之衍生出等待的動力，時間的沙漏似乎也加快了流動的相對速度。
“我下周六到Y市。”
“好啊，那我去機場接你。”
掛了紀堯打來的越洋電話，葉羽的目光落在書架上那一疊充滿異國風情的名信片上，雋秀的字跡，配上當地的郵戳，平添了一股魔力，令人不自覺揚起唇角，予以莫名的心安。
那一晚與程子淩的見面，終將成為一個秘密，恍若夢境的秘密。
葉羽曾通過人才網找到DL的公司電話，編了個稀松平常的理由說是程子淩的朋友，有急事要找她，丟失了手機聯系方式。對方人資的答覆是：程子淩不隸屬於Y市分公司，來支援了幾天已經回深圳了。
我不是沒有努力過，可你卻連機會都不給我。
那麽，這便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時間一點點推移，很快就到了約定之期，生活，總該向前看。
周六，葉羽同蔣茗一起去接機。
紀堯一身白色簡約長款T恤，緊身牛仔褲，覆古大框墨鏡，清爽利落的齊脖短发，淡淡的笑容，陽光，自然。
“這幾個月還好嗎？”
“不錯。”
兩人相視一笑，紀堯微笑著張開雙臂，葉羽會意地上前一步，暖暖的擁抱。
“你這什麽眼神？”注意到一旁蔣茗怪怪的眼神，紀堯松開葉羽問道。
“幫你把風看看有沒有狗仔偷拍～”蔣茗雙手環於胸前，輕笑著說。
紀堯楞了一秒，回神取下墨鏡，解釋道：“沒帶眼罩，飛機上睡覺用來勉強遮光。”
“裝～”
三人一路開著玩笑，簡單解決過晚飯，便直接打道回紀堯家。
“小羽，晚上住這吧。”紀堯開口邀請道。
“好啊。”葉羽欣然答應，久別重逢，真是件令人舒懷的事。
夏天本就悶熱，又奔波了一下午，出了一身的汗，葉羽感覺全身上下都黏糊糊的，很是難受，便說：“那我先去洗澡。”
“等等，給你拿套睡衣。”
“啊好，謝謝紀學姐。”葉羽撓撓後腦的发絲，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說話間紀堯已打開衣櫃，將一套睡衣拋在葉羽面前的床沿處。
“那我先去啦。”葉羽拿起睡衣，對紀堯和蔣茗點頭道。
走到浴室，打開花灑調水溫，葉羽才发現自己只拿了睡衣，沒拿睡褲，匆匆擰上龍頭，直接光著腳往臥室跑。
手還未搭上門把手，就聽里頭傳出蔣茗的疑問句：
“你跟葉羽感情都到這份上了，你為什麽還不收了她？”
葉羽收回懸於半空的手，也許是好奇心作祟，也許又因為些梳理不清的情愫，最終垂下手，安靜地立於門外。
臥室內半天沒傳出新的聲音，正當葉羽猶豫著要不要推門進去之時，只聽紀堯說：“我跟子淩有過約定。”
門外的葉羽心中一怔，程…子淩…約定？是什麽約定？
很快，就有人替她問出了這個問題，屋內的蔣茗也按耐不住繼續追問道：“是你跟程子淩在酒吧的約定吧？你們當時到底約定了什麽？都這麽久了，你難道還是不肯說嗎？”
“竟然都一年多了，時間好快。”紀堯不禁感慨了一句。
“嗯哼，所以你也該滿足下我的好奇心了吧。”
“八卦。”
“行了，你就招了吧。”
“那天其實我也有被嚇到，她開門見山地就問我圈子里的事。”
“怎麽說的？”
“呃…’你跟葉羽實踐了對吧。’”紀堯學著程子淩的口氣，淡淡地回憶起那晚的事，“我當時一口黑啤差點嗆到。”
“你怎麽說的？”蔣茗饒有興趣地看著紀堯。
我說：“嗯，沒錯。”
“嗯，沒錯～”蔣茗玩味地笑著並重覆道。
“之後就自然而然提到葉羽，提到潘老師想讓葉羽接班，提到了她自己的想法。”
“她什麽想法？”蔣茗收取笑容覆問。
【一百零六】
紀堯沈吟良久，才將程子淩的原話用較為委婉的方式轉述出：“如果我願意，她會去說服潘老師。但退一步說，如果我不願意，她覺得SP不失為一種良性的激勵方式，她可以成為主動……”
對於紀堯的表述蔣茗並不驚訝，以她對程子淩的感覺，只能說是她的風格，同時以她對紀堯的了解，可能性推演就只有一種情況：“然後退一步後就有了你們的約定？”
“沒錯。”紀堯聳聳肩，語氣卻逐漸凝重，“我們約定，讓小羽自己選擇，如果她選擇了子淩，那不論她用什麽方式，我都不能插手。”
“你們程書記還真是霸道。那如果選擇你呢？”
“如果選擇我，她會用正常的方式做交接，可若葉羽未夠水準，她還是會向潘老師建議由我來做。”
短暫的停頓，對話繼續。
“其實那一晚在酒吧我就有預感，小羽會選擇子淩，不過沒想到會那麽快。”
“這種割地條款你當初怎麽會答應？”
“你知道的，我對那個位置沒什麽興趣。而子淩原本就屬意於我，培養新人確實很耗心力。讓小羽自己選擇也沒什麽不對，她既然選擇了，就當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
“咯噔！”
門把手轉動的聲音打斷了紀堯和蔣茗的對話，門與墻面之間的切面視角不斷長大，門口的身影一點點完整，葉羽垂下手，緩步走入，臉色有些发白。
“你不是去洗澡了嗎？”見葉羽沒換衣服，蔣茗先問道，直覺告訴她，葉羽全聽到了。
葉羽並未理會，徑直走到紀堯面前，腳步與地板摩擦出吱吱的聲音，悶熱壓抑的感覺內外交織，如此熟悉，呵，就在一年前，也有過。只是這一次，不知為何有了面對的勇氣。寥寥幾步，好像走了好久好久，在與紀堯兩步之距處停下，葉羽垂眼蓋下睫毛，視線逐步降低，目光的焦點在地板紋路間飄忽遊走，似乎能從中找到答案。
“你一早就知道是吧…程子淩把我視作任務，那你呢？”問於此，葉羽的聲調墜落至最低點，在心中又覆問一遍：“那你呢…”難掩的低落，猛然間擡頭，擡眼看向紀堯，眉心宛若承載千斤，深深壓下，聲音也更加沈重起來：“你把我當作什麽？推脫團委書記這個頭銜的交易籌碼嗎？”
“葉羽你在胡說什麽？你怎麽能這麽想？”一旁的蔣茗聽得火大，直接起身擋在了葉羽與紀堯之間。
“那我該怎麽想？只有我像傻瓜一樣被蒙在鼓里，換你你怎麽想？”
蔣茗身材高挑，是三人中最高的，阻在兩人之間，自然擋住了葉羽的視線，看不清紀堯的表情，加之房間內安靜而凝重的氣氛，葉羽不由一陣心慌，是啊，怎麽能這麽想？過分了…
“想聽解釋嗎？”聲音繞過蔣茗而來，平靜如水。
蔣茗動動嘴唇，欲出之言隨即止住，改口道：“你們談吧，我去樓下看電視。”
房門被重重帶上，发出的聲響在房內一顫後消散無蹤。
“坐吧。”
葉羽遲疑了一下，在紀堯對面坐下。
“小羽，我問你，你喜歡子淩嗎？”紀堯神色恬淡，看不出慍色。
“我…不喜歡…”
“你喜歡她，至少曾經喜歡。”
葉羽聽完眼中光芒一閃，又再次黯淡下去，“別再提她了好嗎？”
“我跟她的約定其實還有個附加條件，就是不會傷害你，並且我們誰都不想傷害你。”
葉羽咬咬牙，抵制眼前不斷升起的霧氣，低下頭低聲道：“對不起，我剛才太沖動了。”
紀堯微微搖頭，繼續說道：“事實上，她沒做到，同樣，我也沒做到。我不想勉強自己，同樣也不喜歡勉強別人。所以，我不想接班，而你當時會選擇子淩，這都是唯一且不可逆的結果，其實那只是我與她的約定，我們誰都沒有左右你的想法，即便初衷也許參雜了令你不舒服的因素，但過程呢？你得到過，收獲過，開心過，不是嗎？”
“嗯，對不起，我只是…一時…”
“我知道，你只是害怕、不安，還有些失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對吧。”
葉羽深深看了紀堯一眼，心里沒由來的平靜，突然間下定了決心，“我想我準備好了。”
“嗯？”
心中的波瀾過後，才发現，這一晚，夜很靜很靜，明月在天，清風吹葉，誰的目光融進誰的眼中。
葉羽深深凝眸之後，做了一個深呼吸，新鮮的空氣潤過喉口，清澈而連貫的一聲輕喚：“姐姐。”
【一百零七】
一聲輕喚出口，沒有羞怯，沒有遲疑，沒有任何不自然，心，奇妙地輕松了起來。
早該如此的，這聲遲到的姐姐，這份遲來的心意，可有，完完整整地，傳遞給你？
一年，三百六十五個日日夜夜，是我腳步太慢，跌跌撞撞，竟走了這麽久才來到你的身邊。
葉羽望向紀堯，四目相對，只覺得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淺溫柔。
月光這麽亮，連風聲都輕到不忍打擾。
格外默契的，兩個人相視而笑。此時此刻，無需任何言語，靜靜的，請讓我，好好看看你，足矣。
葉羽想到，自己大概是很久沒有這麽心安這麽開心了，謝謝你的解釋，謝謝你的包容，更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陪伴。
“真準備好了？”紀堯率先開了口。
“嗯。”葉羽用力點點頭，以示決心。
紀堯莞爾而笑，眼底璀璨。
有你，真好。
“然後呢？”
葉羽沒明白過來:“什麽然後？”
“叫了姐姐，然後呢？”紀堯挑眉。
“然後什麽？”葉羽傻傻地又把剛才的兩個詞反著說了一遍。
紀堯拍拍床沿道：“過來這邊。”
葉羽走過去剛坐下，就感覺背部受力，身體在向側面傾斜。
“這…要做什麽？”
葉羽慌忙撐住床沿扭過頭問，紀堯的聲音清清涼涼，幹凈自然依然，“那這一年的賬，我們是不是該好好算算了？”
“啊？”
這是…OTK…
牛仔短褲連帶內褲一並被褪下，巴掌緊隨而來。
“說說吧，這一年你都幹了什麽好事？”
紀堯特地加重了好事兩個字，葉羽頓時有種把自己賣了的挫敗感，一邊翻到記憶的最前端開始回憶，一邊消化著身後巴掌帶來的灼熱痛楚。腦中飛快浮現這一年中的種種，每一次自己自暴自棄後紀堯那心疼又生氣的神情，歷歷在目。
“好好想想，不急。”紀堯淡淡的語調，輕描淡寫又氣場盡顯，空調的制冷在這一助力下效果更佳了，完全可以做到每晚低至一度電。
與此相對的，身後某部位不斷升溫，又一巴掌落下，蓋在一片緋紅之上。
“呃…”葉羽吃痛。
“嗯？”紀堯也以單音節回應。
“我確實是做錯了很多事情。”葉羽趕緊承認，“一直以來讓你擔心了。”
紀堯點頭:“那你自己說說，都做錯什麽了？”
葉羽認真開始回想:“程學姐剛走的那段時間，我好幾次不愛惜自己，惹姐姐生氣了。”
這丫頭，恐怕自己都沒发現自己口中稱呼的轉變吧。紀堯微微一笑，又說道:“具體些，哪幾次？”
“有一次，喝醉酒发燒了，被姐姐帶回家去照顧，還有一次，在團委，折騰了大半夜，把檔案全部翻亂了，是姐姐幫我一起整理好的，”說著，葉羽又想到了什麽，連忙補充了一句，“不過那次的已經罰過了。”那頓藤條加皮帶的組合套餐可真是印象深刻。也是從那之後，自己逐漸敞開了心扉吧。
“罰過的就不會再罰了嗎？繼續。”紀堯心中暗暗好笑，這丫頭，居然還想著減刑嗎。
“還有，自助餐那次，程學姐打過電話來，我心里難受，不小心劃破了手指，又跑到雨里……”葉羽說著，沈默了下來。當時程子淩帶來的心痛早已被時間淡掉了顏色，留下來的，只有紀堯的溫暖以及對她的歉意與感激。那時候的自己自認為千瘡百孔，不管不顧地沈浸在傷痛里不可自拔，卻不知那時候陪伴自己的人，有沒有也被自己傷害到千瘡百孔呢？
“姐姐，對不起。”葉羽真誠道。
紀堯心里一暖，其實真正介意的是她如何對待她自己，那樣不愛惜自己的葉羽，她再也不想見到了。深深看了她一眼，沈聲道：“起來，去趴床上。”
工具們從工具桶里魚貫而出，散落在床上，這還是第一次，葉羽如此仔細地辨別著這些工具，竟然有這麽多，片狀條狀應有盡有。
“選幾樣吧。”紀堯說。
【一百零八】
哪個輕一些，這個？還是那個？葉羽的選擇性綜合癥犯了難。
“再給你三秒鐘，不選就全用一遍。”
“別別…”
“三。”
葉羽與一旁的工具們對視一眼，哪個呢哪個呢？
“二。”
哎哎不管了，葉羽幹脆別過頭閉上眼睛，碰到哪個算哪個。
“一。”
葉羽睜開眼，皮拍、實木板子、竹板，好像哪個也不輕。還沒來得及懊惱，立馬就得到了量刑。
“每樣一百。”
“嗯…”
一共三百…抱緊身前的枕頭，葉羽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首先迎來的是一聲清亮的響聲，浮於皮膚表面的疼痛，用排除法推測，應該是竹板無疑。
五分力，只為葉羽適應的時間。
十下過後，葉羽可以明顯感覺到力道在逐下加重。
好在紀堯給了葉羽一個相對最為舒服的姿勢，趴著，不用分心於姿勢的保持，只要抱緊面前的枕頭，專心熬刑即可。
十下一組，停頓兩秒，新一組帶來的疊加痛感就緊接上上一組未完全消散的余痛。
最難熬的莫過於一組最後的三下，量變到質變的過程。
葉羽緊閉雙眼，咬住了嘴唇，集中全力與身後的疼痛做起了鬥爭。
七十。八十。
數字不斷增加，葉羽在心中默數著，漸漸覺得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但一轉念，這才是第一樣工具，瞬間忍耐的韌性一松，忍不住輕哼出了聲。
100下竹板下來，葉羽的額頭上已經出了薄薄的一層汗，呼吸也有些急促了，身後竹板整齊的痕跡令屁股腫了一圈，呈現亮紅色。她略回過頭，有些可憐地看向紀堯：“姐姐…”
“休息一下。”
葉羽輕輕松了口氣，隨著竹板的陣痛逐漸消散，全身上下也都放松下來，軟軟地趴在床上。
“啊！”
毫無預兆的一下，紀堯淡淡的聲音緊隨而來：“是趴著太舒服了嗎？都要睡著了。”
“不是的。”葉羽半撐起身子回過頭想解釋，見紀堯手里已經換了皮拍，趕忙再次趴好，還下意識把枕頭抱得更緊了些。
沒有太多的等待，皮拍帶著風聲招呼下來，以其獨有的柔韌度甩落在皮肉上，格外清脆，當然，也格外疼痛。
原本就挨過一百竹板的屁股此刻變得更加敏感，一碰到皮拍，立刻火辣辣地疼起來。
皮拍帶來一道道深紅的痕跡，而其末梢又在此痕跡中留下顏色更重的弧度印痕。
又是新的一百。
無辜的枕頭已經被壓扁了，葉羽卻還在更用力地欺負著它，只可惜，沒有任何意義，屁股上的疼壓倒性地侵蝕著神經，她努力咬緊牙關，卻還是有低低的呼痛聲走漏。
就要，接近極限了吧……
一百皮拍打完，葉羽已經是大汗淋漓，癱著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連拖延時間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葉羽身後的顏色偏向青紫，紀堯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心疼，但她有她的原則，有些事能放水，有些事卻不能。這一年的賬她需要葉羽銘記，三百的數目她反覆斟酌過，所以不會改。
停頓片刻，紀堯沈下心，拿起了最後一樣，實木板子。
長40厘米，寬8厘米，足有一指厚，威力無疑是三樣工具中最終的。
一板子下去，就覆蓋了整個屁股，全面地刺激著葉羽身後的痛覺神經，與此同時，那種鈍重的疼痛，又深深嵌入原本腫脹的疼痛之中，既有廣度又有深度。
第二板子下去時，原本已經癱軟下來的葉羽突然彈了起來，仰起頭忍不住哀嚎一聲。
痛，實在是太痛了。
如果說最初的竹板是加熱，中間的皮拍是小火慢燉，那麽此刻的木板就是大火煎烤，反覆烘焙，那滋味，只有挨過的人才知道。
“姐姐，姐姐……”一向挨打時不怎麽開口的葉羽終於叫了起來。
然而板子仍在繼續。
葉羽開始求饒:“姐姐，我錯了，以後不敢了，別，別打了，求你了。”
【一百零九】
語無倫次，措辭無章，但顯然，葉羽自己並沒有察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都喊了些什麽，只是下意識把能說的都說了出來，只要能停下這疼，怎麽都可以。
她想伸手去擋，卻又不敢，左右手縛住胳膊堅持著讓自己不要亂動，而身後的疼痛一直在累加，感覺再多一下都承受不了了，只能不斷鼓勵自己，挨過一下便少一下，數目什麽的早已拋諸腦後。不知不覺間，眼眶已經濕潤。
只是葉羽自己還未发覺，同樣的痛，若換做是程子淩給的，她也許依舊倔強地忍受著。
除了最後十下，中間的幾十下紀堯都有意放輕了力度，但即便如此，最後的一百打完，葉羽的屁股已被一片暗紫色浸染，紀堯覆手上去，葉羽身子疼得一顫，不出所料，滿是硬塊。
單這100下實木板子，就足以令葉羽調整幾晚睡姿。
而葉羽緊繃的神經始終不肯放松下來，長久的沈默後，是紀堯的手緩緩伸了過來，暖暖的，覆到了她的頭頂:“小羽，好了，放松點。”
這句話溫柔和緩，並不嚴厲，卻讓葉羽剛才強忍著沒有落下的淚水，瞬間決堤。
“委屈了？”
葉羽用力搖搖頭，低低地說了句：“疼…”
“不疼打你幹嘛？”
“你下黑手。”說出口葉羽才驚覺自己這是明晃晃的撒嬌，慌忙把臉埋進臂彎里。
紀堯笑而不語，輕撫葉羽的後背，待她情緒穩定下來，起身欲去拿冰袋給她冷敷下，卻見床上的丫頭齜牙咧嘴努力撐起身子，小心翼翼地追問：“姐姐，那你原諒我了吧？”
紀堯聽著心中忍俊不禁，故意沈聲道：“想什麽呢，來日方長，明天繼續算。”
“哎……”
……
又，又是一個新學期，葉羽大學生涯的最後一年。
更衣室的門緩緩打開，里面的人緩緩走出。
葉羽一身正裝，V領白襯衫，黑色小西裝，白色裝飾腰帶，九分小腳西裝褲，深銀色細跟高跟鞋。
“姐姐，怎麽樣？”
見紀堯不說話葉羽又低頭從上到下打量了自己一遍，“姐姐，這套不合適嗎？或者我再換一套？”
紀堯放下托著下巴的手，笑著搖頭，“沒有，很好。”又將搭在自己臂彎上的另一件小西裝提起：“來，再試試這件。”
“好啊。”
目送葉羽再次走進更衣室，紀堯勾勒起一個淡淡的笑容，小丫頭長大了。
“怎麽樣？”葉羽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感覺還不賴，回頭又問紀堯。
紀堯取來一件秀氣別致的胸針，造型既不浮誇又未有太多匠氣，充滿靈氣的英式學院風，別在葉羽那身剪裁得體的小西裝上，更添讓人眼前一亮的精致感。軟化中和利落有型西裝帶來的強勢觀感，瞬間折射出溫和的氣質。
很配，不是嗎？
葉羽臉上漾開驚喜的神情，低頭看看胸針，又擡頭看看紀堯，露出清澈的笑容。
有時候，什麽神都比不上你的眼神。
“想清楚了？提前出去實習？”紀堯問。
“嗯，大四課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既然可以申請，我就想去試試。”
“團委那邊能兼顧嗎？”
“可以的。”
“有意向的公司了嗎？蔣茗那邊之前做過，條件也不錯，或者去她那？”
“最近有校園招聘會，潘老師也有推薦，讓我再想想吧。”
“好，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比較忙，可能顧不上你，照顧好自己。”
“姐姐你忙你的吧，不用擔心我，我沒問題的。”
“嗯，那就這套吧。”紀堯說著將一張銀行卡交給店員：“你好！麻煩包一下。”
一旁的店員一個勁地誇紀堯眼光好，紀堯只是禮貌性地微笑回應，目光自始至終未從葉羽身上移開。
“姐姐，我自己來。”葉羽想要拿錢包，才後知後覺一身行頭都在紀堯那。
紀堯看在眼里，止不住笑意，伸手輕輕捏過葉羽的左臉，柔聲道：“實習禮物。”
【一百一十】
大四了，似乎周圍的一切都在變。
原本平衡的大環境和情緒都因這最後一年的倒計時而失衡。
課越來越少，身邊的同學越來越少，在學校的時間也越來越少，而另一邊，越來越多的感慨，越來越多的不舍，越來越多的迷茫……
都說有夢想的人是幸福的，追逐自己的夢想，達成是一種幸運，達不成也是一段經歷。最迷茫的莫過於不清楚自己真正喜歡做什麽想做什麽，漸而，有一種迷茫叫做隨波逐流。
招聘會現場人山人海，找份工作的並不難，找份合適的工作亦不困難，找份合適又喜歡的工作確是難上加難，這概率就好比你喜歡的人恰巧也正喜歡著你，最後你們還幸福地在一起了。
大四的第一場招聘會，不少人都是抱著走馬看花的心態，初出茅廬的不羈與傲氣在這人頭攢動的招聘會現場比比皆是，高不成低不就，同學間相遇的第一句話往往是：“你送出幾份簡歷？”
“小羽，你送出幾份簡歷？”
“兩份，你們呢？”
“差不多，聊了兩三家，感覺說不上來，禮貌性地總要給一份是吧，你呢？有想去的公司嗎？”孫貝貝搖搖頭，將喝完的飲料瓶丟進垃圾桶里說。
葉羽聳聳肩，表示也差不多。
“反正還第一場，我們再看看唄。”寢室長說著又環顧四周一番，遂指著另一邊道：“那片還沒去過，去那邊看看。”
“好。”大家應聲同往。
“蔣茗姐！”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循聲看去，正是蔣茗所在公司的招聘展位，足足有正常展位的三倍大，也是擠滿了忙著遞簡歷的同學，周邊的其他招聘位即刻相形見絀。蔣茗坐在最右側的位置，一旁還站著來打醬油的程子瑄。
蔣茗聽見有人叫自己，擡頭入眼的正是葉羽一行人，將手里的紙筆移交給一旁的同事，便起身朝她們走來。
“蔣茗姐，你也來啦？”
“嗯，我部門要招人，就過來看看。你們怎麽樣，有屬意的公司嗎？”
“看了一圈，還是你這最好。”
寢室長道出了大家的想法，真是有對比才有真相。
蔣茗笑容隨和，拋出橄欖枝，“你們要是想來，可以不用初試直接進覆試。”
“真的嗎？”室友們一陣激動，都將自己的簡歷遞上，年度好室友孫貝貝抽過葉羽的簡歷也急急附上，生怕落下。
蔣茗看了葉羽一眼，“嗯，具體時間短信通知你們。”
“謝謝蔣茗姐。”
“謝謝。”
自從那日認紀堯做姐姐後，不知為何，葉羽總覺得與蔣茗之間隔了一層膜，倒是看著別別扭扭走過來的程子瑄，表情方才舒展開些許，不禁猜想這多半是被揍了。
從會場出來，葉羽取出手機給紀堯发了短信：姐姐，我決定去蔣茗姐的公司面試下。
“嗯好，加油！”秒回。
葉羽盯著回覆淺淺一笑，回了個笑臉。
次日一早，寢室長收到班長群发的信息：圖書館今天下午兩點有專場招聘會，有興趣的同學可以參加下，請各寢室長轉達到位，謝謝！
“話說班長說下午圖書館有專場招聘會，咱去不？”
“什麽公司？”
“沒說。”
“這麽重要的信息都不寫…”
“於是，你們怎麽看？”
眾人一合計，秋高氣爽，那便去看看唄。
一進圖書館，就是鋪天蓋地的公司VI導入，一直延續至館內的報告廳。
“小羽，你发什麽呆？快點啊！”
“好來了。”葉羽遲疑了片刻，擡步跟上。
自覺來得還算早的四人被一片黑壓壓的人頭驚到，放眼望去，偌大的報告廳居然一時間尋不到四個空位。
“嘿，最後一排，快！”
還是孫貝貝眼尖，四人聞言立刻往最後一排跑，成功搶占。慶幸分得最後一杯羹的四人心滿意足，看著場館里仍不斷有同學湧入，直到連台階上也是一地難求。
台前的幕布上播放著公司宣稱片及優秀案例賞鑒，大氣磅礴，又絲毫不覺張揚浮誇。
熱血沸騰，呼吸加促，是葉羽此時此刻最真切的感受。
隨著主持人上台，音樂靜止，幕布上畫面定格，再熟悉不過的公司Logo浮現：DL。
【一百一十一】
清晨，太陽還未升起，天空呈現出一片令人舒心孔雀藍，安靜、平和，仿佛夏天的午後，陽光穿透海水，溫熱中也帶著幾分薄涼。
葉羽搬了椅子坐在陽台上，聞著淡淡的桂花香，閉上眼睛，回想起一周多前的那場DL專場招聘會，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漾漾於心。
那一日，來宣講的是DL人力資源部總監，超強的演說能力和渲染力，對於一群尚未畢業的應屆生而言，殺傷力百分百，基本令在場的每一位同學都滿懷憧憬地遞交了簡歷。最後講台上留下高高一疊簡歷，真有種千百人過獨木橋的強壓感。
兩天後，寢室四人都收到了初試短信，所幸是在蔣茗那覆試的前一天，互不沖突，也免了糾結。
那場初試，實則是一場筆試，沒有一道客觀題，一份沒有標準答案只有主觀優劣之分的試題。
考試時間兩個小時，最初還安靜的考試現場，隨著考題的由簡入深開始顯現出焦躁不安的氛圍來，甚至有直接放棄走人的。
從一堆思維发散題殺到最後一道：以“XX”為題，用詩歌、散文、小說三種文體各寫一篇文章。
葉羽仔細看了三遍，確定不是任選一篇而是各寫一篇後不禁啞然失笑。
小說還好，詩歌…滿腦地黑線伴隨著烏鴉飛過的省略號，有種撲過去直接求文人上身的沖動。還有散文，除了能想起它“形散神不散”的五字精髓外，腦子完全一片空白。
葉羽轉著手中的筆，瞄了眼斜前方的孫貝貝，雙手握著試卷一副恨不得要吃了它的樣子。
又看了看表，還剩一小時，深吸口氣，對出題者一番腹誹後，低頭奮筆，唯有死馬當活馬醫吧。
初試結束後，寢室四人以腦力消耗太大為由，下館子狂吃了一頓，尤覺緩不過來。
本以為過了筆試面試會好些，誰料第二場的面試地點竟是在CBD商圈的大街上，題目是同隨機一個陌生人聊天15分鐘以上……
如果說第一次是一只烏鴉從頭頂飛過，那麽第二次就是一排烏鴉飛過……
思緒回歸當下，如果說正常的面試是兩到三輪，初試覆試和終試，那DL的面試就是變態版的plus！一共七輪面試，戰線可長達近一個月，且毫無余地可言。
記得上一輪面試的時候，就有同學忍不住問面試官，接下來還會有幾輪，
回答是目前的進程還不到一半。
DL，號稱同行業內的黃浦軍校，即使通過面試入職，還面臨著長達半年的試用期及殘酷的末位淘汰制，半年後留下來的，才是勝利者。
“那淘汰了的……公司會有什麽安排？”
面試者帶著糾結不安的疑問換來的只是HR冷冰冰的回答：“沒有安排，試用期合同到期，解除勞動關系。”
語罷，現場一片唏噓。
目前葉羽的其他的面試基本都告一段落，其中也包括蔣茗的公司、老潘推薦的公司，陸續接到各家公司的offer，有讓確認入職日期的，也有讓馬上入職的，即使一再為自己開解還有時間，但該來的決定遲早要來。
就比如今天，DL的第四輪面試撞上蔣茗所在公司的確認入職日。
荊棘與坦途，如何抉擇？
……
晚上，葉羽同紀堯一同在小區旁的茶餐廳吃飯。葉羽幹嚼著米飯，提不起一絲胃口，心事沈重。
“第一天正式上班感覺怎麽樣？”
紀堯給葉羽夾了菜，抿了口茶水關心地問。
葉羽動作一僵，焦點落在紀堯面前的餐具上，“姐姐…”
“嗯？”
“我…沒去實習。”
紀堯未說話，放下筷子等著葉羽的解釋。
“我去了DL面試，拒絕了…所有offer。”葉羽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不敢再看紀堯。
……
有時候，失望也是一種幸福，因為有所期待所以才會失望。因為有愛，才會有期待，所以縱使失望，也是一種幸福，雖然這種幸福有點痛。
【一百一十二】
“回答我幾個問題。”紀堯沈下聲，表情肅然。
“嗯。”葉羽挺直脊背，連連點頭。
“你一定要去DL，它吸引你的地方在哪？”
“嗯…我覺得若做這一行，在Y市，哪怕在全國，DL都是首選，所以，我想試一試。”
“為什麽要做這一行？”
“因為…專業學的是這個，因為…感覺…很酷很刺激！”
“是嗎？”
“是吧。”
紀堯留下一句“跟我回去”，就起身去買單，一路無言。
“姐姐？”
“姐姐，你生氣了嗎？”
尾隨紀堯進了臥室，葉羽站在門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你想清楚了？”良久，紀堯覆問。
“嗯！”
“拿著。”
“這是？”
“U盤里有一部電影。”
“電影？”
“這是一部關於無領導小組討論的電影，全片一個多小時就是在說一群人在開會，回去看看，對你接下來的面試應該會有幫助。”
葉羽不敢置信地看著紀堯，嘴唇張合多次才发出聲來：“姐姐，謝謝你。”
“不必謝我，我並不讚同你的做法，但我理解，因為我了解你，你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紀堯伸手捏過葉羽的左臉，無奈中卻盡顯寵溺。
“對不起姐姐，我還以為…”
“原以為我會拍你一頓？”紀堯揚起手，一邊眉毛微挑，“這事是該讓你挨頓板子，不過，嗯不急。”
“啊？”葉羽不覺身後一緊。
“其實你不必向誰證明什麽，哪怕是你自己？你需要弄清的是你喜歡做什麽，不管它是刺激還是平淡……”這番話紀堯終未說出口，而換成了另一番叮囑：“面試時不管群面還是單面，記得自我介紹的開頭和結尾都要說一遍自己的名字，最好能用一兩句話的簡短小故事形容你的名字，能博考官為之一笑，就能起到加分的效果。”
“嗯嗯，還有嗎？”
“還有說話時注視對方眼鼻間的黃金三角區，表示尊重……”
……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
寬敞的辦公室內，手機在辦公桌上歡快地振動打轉著，程子淩瞥了眼來電顯示清淺一笑，疊腿靠向老板椅，欣然劃開接聽鍵，聲音中難得帶了些許慵懶，“今天怎麽有空想起給我打電話？”
“這不恭喜我的同期小夥伴又要高升了唄。”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
“怎麽沒撇，總部的儲備郵件都全網抄送了。你這晉升速度，是搭了火箭炮嘛！托你的福，師父這兩天心情大好，都不挑我們刺了，逢人就誇你。”
“你小心我錄音发給她。”
程子淩佯裝威脅道，對方卻絲毫不為所動，笑著回應：“那你準備好要錄音了告訴我一聲，我配合你再說一遍哈～”
程子淩忍不住輕笑出聲，“哦對了，聽說已經升主策了，還沒來得及恭喜你。”
“你行了吧，這反射弧是有多長，不過你能記得就我該撒花慶祝下了。怎麽樣？最近忙嗎？”
“近段時間還好，項目進入收尾階段，還能偷得浮生半日閑，你呢？”
“項目剛開始，你覺得呢？”對方重重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還要帶新人……想想都是淚！哎哎說到新人，子淩，這季我們這邊招的新人中你的學弟學妹占了不少，一提你都是各種崇拜。”
“你別浮誇了。”
“哪有，一個個恨不得繞地球一圈也要跟你扯上一絲半縷點關系，不過…”
“不過什麽？”
“還是有人說不認識你哈，果然傳奇也是有死角的吶，而且巧的是，她的履歷跟你當初的居然出奇得相似。”
“叫什麽？”程子淩心中已有了答案。
“葉羽。”
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