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神州 #1 吳豪篇 上 (Pixiv member : dmh3)
1686年,大聖天朝,神州帝國,京師。
帝都酒樓的格局,相較於其他府,是大有不同的,路邊隨便一個賣酒的,如果不念出幾句詩來,還真不好做生意。因此,酒樓通常是文人墨客們聚會的最愛場所。
3月14日這天,結束了一天工作的車夫吳豪正疲憊地拉著自己心愛的黃包車,慢慢地往回走去。他盡量走得很慢,因為他想起車廠老板那幅聽說他今天只賺了五十文的表情,就一股湧上心頭的惡心與害怕。所以,他故意在路上走得吞吞吐吐,是不是往一邊瞟,看看有沒有客。
很快,他的目光鎖上了一個東西,不是要乘車的客,是一家酒樓。此時臨近傍晚,酒樓門面上掛的那個“酒”字的旗幟,在夕陽的洗浴下顯得熠熠生輝。吳豪咽了咽口水,他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五十二文,有十來個很破舊,八個成色不錯,他親自數的。除去車的租子錢和給老板的“孝敬錢”,大抵還剩下二十多。一碗黃酒才八文,加茴香豆,也才不過十來文呢……
吳豪沒有再猶豫了,他漫不經心地把黃包車扔一邊(反正不是我的!)隨後一把拉開了酒樓的門。此時酒樓正直生意紅火時,幾乎每張桌子都圍滿了人,小二在桌堆里竄來竄去,上一刻手里還拿著抹布呢,下一刻手里又換成酒了。站在櫃台的人止不住地對一個又一個客人點頭哈腰,唯獨忘了吳豪,吳豪見他沒注意到自己,頗有些惱火,但仔細一想自己好像也不占甚麽理,就算了。他快步走了過去,附在櫃台上 ,清了清嗓子:
“要一碗黃酒,一碟茴香豆……”
“欸,好嘞,這位爺。”
那位小二笑嘻嘻地招呼著,隨即對跑堂的也來了一嗓子:
“一碗黃酒,一碟茴香豆,給這位爺。”
吳豪有些憐惜從口袋里摸出十文銅錢,他數了不下十遍了,隨即小心翼翼地排在桌上,小二急忙把錢收進一個錢櫃里,然後招呼其他人去了。
吳豪找了一個桌坐下,桌上由於常年有人在這喝酒吃肉,鋪上了一層薄薄的油漬 吳豪也不嫌臟,趴在上面想打個盹。
然而鄰桌突然嚷嚷起來,嗓門堪比村里耕田的老牛。吳豪成天看著別人臉色行事,正積了一肚子火沒地發,他登時就怒了,站起來想跟那人點顏色瞧瞧,但還沒等他動手,那人的話先飛進了他耳里:
“聽說官府最近新殺了個造反派?”
“是啊是啊,在曾家灣,一個時辰前才砍了那小家夥的腦袋,屍骨都還熱著呢。”
“嘶……”
吳豪聽到“造反派”三個字,又默默坐了下去,思索起來……
一年前,一群自稱在外國接受過新式教育,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文人書生們出現在了百姓們的眼睛中,他們不僅對洋人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反而呼籲人們學習洋人的思想,學洋人做事,這可把守舊的百姓們嚇得不輕。不僅如此,他們還整天這演說一下,那說一下,呼籲人們起來反抗大聖天朝朝廷,建立什麽“民主”政府。此舉引起朝廷大怒,稱他們為“造反派”,參政院(神州帝國的攝政組織)開出傳票,讓各地官府鎮壓。不到一年,前前後後殺了近幾百人,但這種人就跟稭稈一樣,今年燒了,明年還得接著燒,只有你還種麥子,年年都得燒。換句話說,就是怎麽也殺不幹凈。
回過頭來,酒樓里已經鬧成一鍋粥了,先前大聲嚷嚷的那個鄰桌,此時已站起來,面紅耳赤地與一個留著長黑胡子的人爭論著甚麽,吳豪湊過去一聽……
“我早說過,就該把這群不知死活的小東西全家砍死,管他甚麽造反,造正哩,看看現在亂成什麽樣!”鄰桌大聲嚷嚷。
“砍?現在都砍了多少了?不還是到處都有人,亂講話麽,有個屁用啊!要我說,就該把關口都封了,洋人進不來,他們那一套自然也進不來!”長胡子回應到。
“你……董超 ,你*的,就是專門跟我做對是吧,上次也是你這個*,老子今天不收拾你!”那人登時就火了。
被稱作董超的那人見他作勢要打,連忙往後退,不曾想衣領已被那人死死揪住,動彈不得,急忙說道:“劉炎,你‘恨棒打人’……”劉炎大笑:“狠的就是你這個‘棒子’!”董超見掙紮無望,遍大叫:“打我有什麽能耐,有能耐,打洋人去,打洋人有能耐,去呀!”劉炎大怒:“打不了洋人,我還打不了你了!”隨抄起拳頭要打。
“幹什麽!”
劉炎著實吃了一驚,剛舉起的拳頭立刻放了下去,轉頭一看,呀,來者是當地德高望重的常寧風,人稱常四爺,辦事幹凈利落,深得京兆府信賴,聽說官府私底下貪點錢什麽的,都是靠他擺平。劉炎自然不敢不給他面子,連忙松開了董超,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四爺……”
常四爺瞟了劉炎一眼,煞有介事般甩了甩手,走了進去。吳豪把他從上至下大量了一番:鮮紅的長袍馬褂,蒼老又不失威嚴的臉,以及那花白的頭發,給人一種大官的感覺,怪不得那姓劉的那麽怕他,吳豪心想。此時黃酒和豆也擺上桌了,他一邊嚼著豆,一邊繼續看戲。正好常四爺也發話了:
“要打,去京兆府去打,別上這來礙著我喝酒!”
“是是……”劉炎支吾到,轉眼一看酒客都把頭低下了,董超也不知道啥時跑了,連忙向四爺道了個“回見”,匆匆跑出去了,但吳豪親眼看到,他在常四爺背後吐了一口。但四爺似乎沒看見,走到櫃台上買酒去了。這時有人發話了:
“四爺最近發財了吧?”
“誰呀,哦,李雙呀,狗東西耳朵還挺靈,是發財了,怎麽著?”
“多少呢?”又有人問。
“夏大人親自賞了三十兩十沈取頭的銀子,獨自落腰包,一個不少!”
說到這兒,四爺半是興奮半是自豪地拍了拍腰間的順袋,順袋發出“叮叮”的響聲,聽起來就像是宮廷樂師演奏的名曲《鴛鴦遇仙》那麽悅耳,吳豪眼睛都快瞪直了。
眾人也是一幅羨慕的深情,這時有人叫到:“那你,您得請大家夥兒喝酒哇。”
“對!”眾人皆興奮起來。
“好,好,都請,都請!”常四爺笑道。
眾人歡呼起來,不一會兒,常四爺剛坐下,屁股還沒坐熱呢,又有人發問了:
“四爺,這,夏大人他怎麽親自給您發錢吶?”
“嗨,還能有什麽,檢舉了造反派唄。”
“意思是今天砍的那個——”
“對,我幹的。”常四爺興奮了,“小東西還想讓我出錢跟他造反什麽什麽的,反手把他告了。”
“咦——”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哎呀呀,這種人,”李雙先是大口喝酒,又繼續說到,“這群人道底要幹嘛呀,一天天的也沒個事幹,就光跟人要錢去了,只能說四爺您鴻福,碰上了瘋子。”
四爺笑道:“其實這小東西不是別人,正是老江的大兒子。”
“啊?!”李雙差點沒嗆到,其他人也是一幅震驚樣兒。
“對呀,江家的。”常四爺說。
“嘿,那老江也是個瘋子,硬要把他兒子送到什麽‘新式學堂’去讀書,那講師還是個洋人。”一個下垂眼酒客說。
“洋人?!”吳豪和酒客們都震驚了。常四爺笑了笑,繼續說:“這還算不上什麽咧,我聽人說,那小子在牢里還不老實咧,還想讓獄卒跟他造反。”
“這被洋人教出來的,果然不是啥好果。”一個禿頭酒客憤憤不平道。
“先聽我說完,”四爺頓了一下,繼續說:“那獄卒能聽他的麽?一點油水榨不出的小子還說三道四的,就給他兩個嘴巴!”
眾人皆笑起來。
“結果他挨了打,還不知足,還嘴里念叨著‘可憐可憐’咧。”四爺說。
“打都打了,還有什麽好可憐的呢?”下垂眼問。
四爺樂了:“你沒聽懂我的話,他的意思是,打他的獄卒可憐咧!”
眾人臉色皆變了,像是被什麽嚇到了一樣,一個個四目相對,你望我,我望你,楞了起來。
李雙率先發話:“獄卒可憐,這簡直就是瘋話,這東西發了瘋了。”
“發了瘋了。”眾人表示讚同。四爺笑了笑,又坐下點了好幾樣葷菜,自顧自的吃起來。酒客們也都自顧自的喝起酒來,吳豪也開始邊吃豆喝酒,慢慢想著剛才回味無窮的談話:造反派,可憐 ,發瘋……算了,關我屁事,吳豪搖搖頭,大口喝起酒來。
……
不一會,吳豪就將那一大碗黃酒和四爺請的酒一並喝完,拍了拍身子,往外走去了。
要是我也能碰上瘋子就好了…吳豪挪車時這樣想到,隨即飛快地拉著車,向太陽下山的地方,也就是車廠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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