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愈合 (Pixiv member : 萤和)
“這張圖里面是什麽數字？”
“我...我看不出來。”
“那這個呢？”
“79？”
“色盲。”
那兩個字被體檢的醫生說出來的時候，江顏只感覺腦袋里面瞬間安靜了下來，一種獨屬於虛無的寂靜瞬間占據了她的全身。
“啊？江顏你是色盲？”
一旁同學的驚呼聲把她拉回了現實，她揉了揉眼睛，手背上濕濕的。就在昨天，高考體檢的前一天，班主任才讓每個同學都分享自己想報考的學校、專業、以及未來想從事的職業。江顏記得她說自己想報化學師範，當一個化學老師的時候，心里面對未來的期待。
“要是真的能如願就好了。”
她當時雙手合握，祈禱著。可僅僅兩個字，就把她的夢擊的粉碎。
回學校的路上，教室里，一直有人指著她討論“誒，你知道麽，她是色盲。”
“她不是昨天才說過她想當化學老師的來著？”
“那我只能說，江顏的化學夢碎嘍～”
這是悄悄話嗎？壓低的聲音，卻又真真實實的飄入江顏的耳朵，徹底把失魂落魄的人釘死在了課桌上，額頭耷拉在手臂上，淚水打濕了褲子。同桌拍拍她的後背，遞過來一張面紙，她哽咽了，說不出謝謝，只有接過面紙，拭去淚水，走出了教室。
從班主任那里借來手機，撥通了自己姐姐的電話。
“喂？王老師，有什麽事情嗎？”
“姐姐，是我...”
“顏顏，怎麽這時候打電話？你怎麽哭了？”
“我...我體檢查出來了，我為什麽會是...色盲？”
“......”
“姐姐，我想回家，你能來接我嗎？”
“嗯”
把手機還給班主任，開好假條後，江顏拖著步子向校門口走過去。
“可惜了，明明化學成績那麽好。”班主任看著江顏的背影感嘆到。
是啊，一個高中化學裸分能上90的、真心喜歡化學的學生從小到大的夢想就被這簡單的兩個字否定了，況且現在離高考只有三個月不到的時間，這麽大的打擊。唉......
坐上姐姐的車，江顏低著頭，目光空洞，一言不發。
“去喝杯咖啡？”姐姐從後視鏡看著她，輕輕的說
“嗯...”
一杯摩卡端了上來，熱氣蒸著她的眼睛，奶沫遮住了下面的咖啡液，眼淚滴進去也消失不見。
“應該不會是的，不然你長這麽大我們不可能不知道，對吧？”姐姐伸手揉了揉江顏的頭，遞過來一張面紙，“我問過了，還可以覆查的，到時候你再去查一下，這次可能是太緊張了？”
“能覆查？”江顏心里一喜“可是這次確實是看不見啊，覆查會有改變嗎？”這樣想一想，心又迅速涼了下去。但是還有夢想啊，“對，夢想”小小的火星又燃了起來“我怎麽會是色盲呢？我又不是認不清紅綠燈。對，一定是這次緊張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巧克力的香味、咖啡的絲絲苦味伴隨著牛奶絲滑的口感一起流入胃中，讓她又重新自信了起來。
“一定不會是的。”
有多少次，她打開手機想去查那些色盲辨識圖，但是每到最後一刻她都退縮了，用“不會是的”來安慰自己，用那種沒由來的愚蠢借口來讓自己入眠。其實，她心里早有了答案。
覆查，結果不出所料，她就仿佛掉進了那些一個一個雜亂無章的色塊之中，找不到出路。人生的答案似乎被塞在了一個加了密碼鎖的盒子里面，可笑的是，有密碼的那張圖就是那所謂的色盲辨識圖。
“你知道那邊的紅綠燈是什麽意思嗎？”
“紅燈”
“對啊，你不應該是色盲啊。”
朋友試著安慰她，以一種徒勞的方法。事實上，她活到現在從沒發現過自己有什麽顏色認不清，除了那個所謂的辨識圖。
“不，我是色盲，只不過不是紅綠色盲。”江顏強撐著對身邊的朋友說。她接受這個現實了嗎？沒有。可是這是現實，夢是現實的延續，而現實是夢的終結。
“沒什麽好不接受的”擠出一個微笑來試著安慰自己，卻發現絕望只會更進一步。
她從小，還在上幼兒班的時候就喜歡化學，喜歡那種物質與物質之間的各種反應，喜歡實驗中的各種現象，甚至是喜歡化學課，喜歡化學題，喜歡輕輕松松解出難題的成就感，喜歡同學向自己請教問題時的虛榮感。她想當化學老師，早早的有了心儀的大學，有了奮鬥的目標。
可現在呢？什麽也沒有了。
沒了奮鬥目標會怎麽樣？成績下滑？她不在乎，上課時盯著黑板的眼睛里面是空洞的，拿手的學科也會因為各種馬虎大意丟很多分。
“江顏，你來一下我辦公室。”有一天，化學老師把她喊走了。
“老師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是人生又不是只有這麽一條路，你可以換一個方向啊。”
“可是，老師...”
“沒什麽好可是的。喏，這個給你。”
一杯某巴克的新品，朗姆風味摩卡，被遞了過來。
“謝謝...老師。”
“而且，現在教師這個行業就業前景挺不好的，說不定這還算是避坑呢，對吧？”化學老師微笑著拍拍她的肩，“好好加油吧，以後可不能再像最近這樣消沈了。”
“嗯。”江顏低著頭，臉頰通紅的答應下來。“哈哈。”她心里面笑著，是被開導通了嗎？“幾句話，就想填補我十多年的夢想嗎？滑稽。”她知道自己這樣很不好，但也只是知道而已，她渴望有一個人能來撫平她的傷痕，又希望自己可以什麽也不做，坐享其成。
“顏顏，你最近的成績怎麽下滑這麽多？有沒有認真啊？”晚上回到家後，姐姐坐在她床邊問她，盯著她的眼睛。
“你煩不煩？”江顏突然惡狠狠的說“我一天天的聽這種話都快吐了，能不能少說點。”
是啊，她當然知道她的成績在下滑，她當然也不想這樣，但是她感覺自己的努力沒了目標，沒有目的地的旅行有什麽意義呢？她厭倦了來關心她成績的人，厭倦了這些不能“治愈”她的人。
“江顏！你怎麽可以這樣說話！”姐姐有點火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還陷在......”
“夠了！”江顏想掀桌子，卻發現自己掀不動，之後用力拍了一下。好巧不巧，那杯化學老師送的咖啡一口沒喝，還放在桌沿，濺了姐姐一身，“你不要待著這里好不好？！快出去！”
“你好好想想吧。”姐姐拿面紙簡單拭去了身上的咖啡，一臉失望地走了。
江顏呆坐在書桌前，看著撒了一地的咖啡楞神。她陷入了沈思，可是大腦里面什麽也沒有。她突然笑了起來，眼淚流了一臉，她想起那些人說她的夢想破碎了的時候像知道了什麽有趣的事一樣的笑容，她想像那些人一樣嘲笑自己。熱水器的聲音打斷了她，姐姐清理了衣服後在洗澡。由於父母不在身邊，她一直和姐姐住在一起，姐姐對她來說，和媽媽並沒有太多的區別，她站著緊閉的浴室門前發呆。
“剛剛，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
她想起姐姐這些時間對她的關心，允許她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不去上晚自習，陪她散步，帶她出去玩......
這時候浴室門開了，姐姐換上了幹凈的睡裙，正在拿浴巾擦拭著頭發，看到江顏站著門口，柔聲問“有什麽事嗎，顏顏？”
那溫柔的語氣紮的江顏心痛，明明自己剛剛態度那麽惡劣，姐姐還是能......
“沒什麽，我...”
“沒什麽事的話，先洗澡吧，剛好熱水器開著，衣服給你拿好了。”
“嗯...”江顏楞楞地應著，她想說點道歉的話，但是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什麽也說不出來。
熱水劃過面頰，隨眼淚一起流下，“我得去道歉”江顏想“剛剛確實是我太過分了。”那一股愧疚感快要把她淹沒了。換上睡裙，烘幹頭發後，她走進姐姐的房間，姐姐正在電腦上辦公，她走過去扯了扯姐姐的衣角。
“嗯？顏顏有什麽事情嗎？姐姐正在工作，可以稍微等......”
“對...對不起！姐姐，剛剛是顏顏太過分了，顏顏不該這樣和姐姐說話的...”江顏打斷了姐姐的話，紅著臉說。
姐姐楞了一下，隨即摘下眼鏡擦了擦，又重新戴上，然後伸手摸了摸江顏的臉，“原來我們顏顏知道啊。”
“嗯...”江顏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那顏顏記得這樣和姐姐說話的下場是什麽樣的嗎？”姐姐的語氣突然嚴厲了起來。
“知...知道的。”
“知道的話就去趴好吧，等我忙完再來。”
其實每次江顏犯錯誤，或者考試考砸了的時候，她那身為教師的姐姐都會有一種特殊的解決方法，這次也不會例外。
“顏顏，馬上就要高考了，姐姐真的不想揍你，如果你不想挨打的話，直接和姐姐說，你能主動道歉姐姐已經不生氣了。”姐姐看著趴著床上，小腹下面墊著一塊枕頭的妹妹柔聲說到。
“姐...姐姐，顏顏真的知道錯了，顏顏也知道姐姐一定還很生氣，如果姐姐打顏顏可以消氣的話，我...我願意挨打...”最後這句我願意挨打好像耗盡了江顏所有的力氣，她把臉埋進被單里面，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懲罰。
姐姐合上電腦，打開一旁的衣櫃，從里面取出一把戒尺。
“啪！”
突如其來的一記戒尺打的江顏倒吸一口涼氣。
“你知道你那樣說話多讓人傷心嗎？”
“啪！”
姐姐的聲音有一點顫抖，江顏回頭望去，發現姐姐的淚水在眼睛里面打轉。
“對...不起。”
“啪！”
“對不起？明知道會對不起，那為什麽還要這樣說？”
“啪！”
“嗚...”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很不好，大家都知道你以前有多努力，可真正讓人可惜的是什麽？”
“啪！”
“是你現在的這種狀態！你很難過對嗎？你感覺你自己的努力都是白費對嗎？但是你還要高考啊，你還有未來！不是不能當化學老師就活不了了吧？你還有別的選擇啊。”
“嗯...”
“既然今天是你自己要求挨打的。行，50下戒尺，你好好想想以後該怎麽辦。自己把裙子掀起來。”
江顏跪在床上，怯怯地看著面容嚴肅的姐姐，顫抖著伸手掀起自己的裙擺後重新趴了下去。
姐姐伸手將她的內褲也一把扯下，已經有了幾道紅痕的小屁股露了出來。
“記得報數。”
“啪！”
“啊！1...”
失去了兩層衣物的庇護，落在她屁股上的戒尺顯得格外疼痛。
“啪！”
“2…”
“啪！”
“3…”
……
江顏的雙手死死揪住床單，生怕姐姐因為自己在挨打的時候亂扭更加生氣。
“啪！”
“嗚嗚…2…20”
20下戒尺，已經讓江顏的屁股蓋滿了紅痕，有些地方還微微腫起。
“啪！啪！啪！”
“2…23！嗚嗚嗚…”
燈光下，戒尺留下的痕跡格外明顯，交錯相織，像極了少女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混亂的內心。
“啪！”
“嗚啊…”淚水浸濕了床單，江顏心里的愧疚感也在慢慢的減少。
姐姐伸手摸了摸江顏紅腫的屁股，輕輕捏了一下“說好了報數的呢？”
“唔...，2…24。”
啪！啪！啪！……
50下戒尺打完了，江顏的臀尖已微微泛紫，戒尺留下的痕跡所帶來的脹痛讓她止不住的嗚咽。
“疼嗎？”姐姐放下戒尺，坐在江顏身邊，伸手戳了戳自己妹妹的小屁股。
“嗚嗚嗚…，疼～”江顏擡起頭，把臉埋進姐姐的懷里“姐姐，對不起…”
“唉…，今晚你就先睡姐姐這邊吧。”姐姐揉了揉江顏的頭，湊在她耳邊說。
取來些藥物簡單處理了一下後，姐姐幫江顏蓋好了被子，關上了燈，自己也鉆進了被窩。
“姐姐？”黑暗里，江顏的聲音傳來。
“嗯？怎麽啦？”
“疼…”
“噗～”聽到自己妹妹的話，她輕笑一聲“要我給你揉揉嗎？”
“唔…，要…”
她把手放在妹妹那仍然有些發燙的小屁股上，輕輕的揉著。
“姐，你說，到底是為什麽…”
“唉，傻孩子，有什麽好為什麽的，這是天生的。
“可我真的好傷心好傷心。”
她轉頭看著妹妹的眼睛“我們也沒法改變，對嗎？”
“嗯…”
“向前看，不要總是想著。”
“可是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嘛，顏顏不是一直都很樂觀嗎？其實你也不想這樣對吧？”
“嗯…”
“人生還很長，沒必要目光這麽局限，能從這里面走出來是很難的，所以走不出來也沒什麽問題哦…”說著說著，她聽到妹妹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睡著了呀，小家夥。”她摸了摸江顏的小臉。
“如果傷口短時間無法愈合，那就帶著傷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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