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拂柳 #6 (Pixiv member : 周衡)

 【By:周衡】

【第六章】

天至拂曉,笙霞連映。

錦雲輕鎖,微微有風。

吹的樹梢曳曳翕動,水起蕩蕩漾波。

拂的薄霧娓娓散去,芳花簌簌飄落。

縷縷晴光如利劍穿透陰雲,灑在這安歌土地上。

聲聲雞鳴若警鐘敲醒四方,啼在這安歌人心中。

張弗雨心中掛念畫芊,早早就離開了醫館,在小販處買了些早食後便往家中趕去。

來到門口,見房門並未上鎖,她心中狐疑,便俯耳門前先聽了聽內里響動,見無異音,這才蹙著眉頭緩緩推開房門,躡手輕腳潛身而入。

剛剛探進身子,便看見那桌邊木椅上有個人影正欲起身,瞧那偏頭之舉,應是也察覺了自己,張捕頭自是不怯,伸手握住腰間官刀,正欲出鞘,恍惚間卻瞧清那人面目,不免有些錯愕:

“燕公子?你… 你怎麽?怎麽… ” 

邊說便指了指他身下木椅,又轉頭瞧了瞧在那床上趴睡著的恬靜姑娘。

燕歸見是張弗雨,雖松了口氣,卻也被她驚詫的有些難為情,駐在原地尷尬的張了兩下嘴,方才硬著頭皮解釋道:

“這… 燕某失禮… 還請見諒… 近日勞頓疲累,昨夜本想著在此處小憩一會兒,只是不曾想… 這一憩便憩到了此時… ” 

他話音剛落,便聽聞床上傳來句糯糯的“唔… ”聲,二人齊齊看去,卻見畫芊也不知什麽時候悄悄提起了衣褲,小臉也被枕頭壓出了些許紅痕,正用衣袖蹭去嘴角口水,應是恍惚間感覺有人,便用小手輕輕揉著惺忪睡眼,如奶貓般慵懶開口:“誒?張姐姐… 你回來啦?” 

見她睡醒,張弗雨莞爾一笑,拾起剛才丟在地上的早食,走上前去放在床邊:“嗯,回來咯,諾~ 這是給你買的早點,快吃些吧~” 

畫芊接過布袋,一邊解扣,一邊眨巴著大眼睛柔聲問道:“明汐姐姐還好嘛?我好像也好久都沒有見過她了,改天也該去看看才對~” 

“你呀!先顧好你自己再說吧!對了,那兒還疼不疼了?昨天有沒有乖乖擦藥?” 

聽她問得此言,畫芊不免一楞,接著那昨晚的尷尬畫面便隨之浮於眼前,且瞧她手指不斷的局促撚著布袋提手,銀牙微咬下唇,白嫩的小臉蛋兒也霎時羞的發熱,緋紅直漫耳根,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不住偷瞄著燕歸,半晌方才囁嚅出聲:

“我…我…有擦藥… 現在已經… 已經好多了… ” 

張弗雨見她這反常之舉,雖感覺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全當做是燕歸在此,小丫頭又傷在屁股上,當面提及起來有些難為情罷了。

想畢便扭過頭來,淺笑著看向燕歸:“弗雨不知公子在此,便只帶了小畫芊的早食,還請公子莫怪才是。” 

燕歸在凳上倚靠了一夜,雖是睡著,卻也疲累,正起身松著周身筋骨,聽聞此言便煦然答道:“張捕頭言重了,這有何怪?不過燕歸倒是失禮的很,貿然便在此借宿了一夜,還請捕頭… ” 

張弗雨靠身坐在床上,用掌心撐著床沿,匯一雙美目俏然盯著燕歸:

“這又算得何事?不過弗雨心中,確是被一事困擾的不輕,倒真想燕公子能替我解惑。” 

“哦?張捕頭為何所困?言來便是,若燕歸能僥幸解得此惑,倒也算是賠了一禮。” 

“嗯… 那弗雨問來,還請公子莫要隱瞞才是。” 

燕歸聽聞此言,見她面上狡黠,雖是未言,可那心中問題倒也明朗了幾分。

“那日,燕公子曾說過,這樁兇案淵底臥龍,只是勸阻我們不要牽扯,草草便沒了下文,可現在事已至此,我等也已經悉數卷入,我想… 燕公子也該解釋一番了。” 

見燕歸眉頭緊鎖,臉上爬著幾分覆雜,眼見仍是不願多言,張弗雨便繼續說道:

“或者… 弗雨換個問法呢?依燕公子看來… 這樁案件,是否與那永佩賭坊有得牽連?還是公子口中的那條臥龍,便是那賭坊中人!” 

燕歸見她如此求知心切,便伸出手指輕輕揉了揉眉心,苦笑道:

“若不是心中存疑,我又怎會跟宋大人前去走那一趟,不過張捕頭… 這賭坊雖也有些勢力,可卻遠遠比不上那龍頭一角,不過也有可能是在下太過敏感,杯弓蛇影罷了。”

聽聞此言,張弗雨柳眉微蹙,看那模樣倒像是不知在猶豫著些什麽,只見她沈吟片刻後,方才站起身子,徑直走到屋子一旁的櫃前,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一張草紙丟在桌上,正色言道:

“不瞞公子,依弗雨看,這永佩賭坊卻是有不少蹊蹺,每逢月中十五,都會有人護送著成車的財寶到賭坊後院,數量之大令人咋舌,接著又會在三五日之內將這些財寶分批存進各地的不同錢莊,這賭坊生意雖然紅火,可卻斷然不至如此闊綽。”說罷便又將那草紙往前推了一推:

“我雖暗中調查過,可此事不僅難以著手,查出的也盡是些不痛不癢之事,再想深挖卻無縫可入,不過…弗雨卻是懷疑… 這趙犁之死,倒很可能與此事有些瓜葛。” 

燕歸聽聞此言,便若有所思的接過那張草紙,仔細的瞧了起來,畫芊見他這幅認真模樣,便用小手輕輕的托起下巴,眨巴著大眼睛恬靜看他,張弗雨見小丫頭看的出神,便伸出手來用指節照著她的額頭用力敲了一下。

“哎呦~~ 張姐姐你幹嘛呀!好痛的~ ”  

燕歸轉頭看去,見小丫頭正捂著額頭撅著小嘴發牢騷,瞧那一臉的委屈模樣,倒真有幾分可愛。

“當然是叫你吃飯呀!在那楞著幹什麽?” 

畫芊原本想著頂上幾句嘴,可想了片刻,卻也不知道說些什麽,便不服氣的“哦”了一聲,算是回應,然後便悻悻的解開袋子吃了起來,張弗雨見燕歸沈思,便去邊上給他沏了些茶水放在一旁,二人雖無言對坐,可腦中卻思緒萬千。

畫芊吃飽了飯,又言口渴,便也討得個茶杯趴在床上乖巧喝起茶來,轉眼間便過去了半個多時辰,張弗雨快到了這上衙時間,便出言提醒,燕歸也隨之起身簡單盥洗了一下面容,又整理了一下衣冠,二人便準備出發去往衙門。

剛走到門口,卻聽聞有一陣敲門聲響起,張弗雨將房門打開,見來人正是昨日下午的那兩名衙役,心中正疑,卻瞧那衙役先滿臉堆笑著打了個招呼,接著便抻頭想往屋那內瞄去,說起來倒也怪不得這差役,畢竟這美女捕頭的閨房,又有哪個當差的能不好奇呢?

“咳咳!” 

那衙役見張弗雨冷著臉咳嗽了兩聲,便伸手撓了撓後腦尷尬一笑,轉而便拱手正色道:

“張捕頭,宋大人升堂審案!便特命我兄弟二人前來叫您。” 話落看見身旁燕歸,跟著欣喜道:“誒?又巧了,燕公子也在您這兒,這不又省的我們兄弟再跑一趟了不是。” 

二人對視一眼,剛要說話,便聽聞畫芊趴在床上疑惑道:“升堂?宋大人這又是升的什麽堂?難不成又有新案子?還是… 嗯… 衙門抓到兇手了?” 

衙役見還有別人,便又抻頭朝屋內看去,待看清那人後,便出言打趣道:

“呦?李家小丫頭也在這兒呀?不是新案子,哪來的新案子?還是那個趙… 趙犁?對!趙犁那檔子事兒。”

“趙犁的案子?那… 怎麽會突然升堂呢?難道說… 師爺他們又查到了新的線索?” 

見張弗雨疑惑,衙役跟著解釋道:

“這不今兒一大清早,賈三就從那城西當鋪里頭押了一個小娘們兒回來,也不知道為啥,宋大人一聽說,當時便樂了個開懷,飯也不吃了,急火火的就說要升堂,命我來請您二位,還特地叮囑我說一定要快,咱也不知道這兒急個什麽勁?那人都押著呢,難不成還能叫她跑了?” 

“哎~ ”

燕歸聽完輕嘆了口氣,擡手用掌根輕輕挲了挲眼睛,片刻後方才兀自言語道:“急功近利,這宋大人啊,還真是耐不住性子。” 

張弗雨見他此勢,便在一旁試言問詢:“那… 要不勸宋大人先行撤堂?待咱們商議一翻後,再?另行決斷?” 

“罷了,既已升堂,那便審吧,若草草收了場,一來衙門面上無光,二來… 怕是這縣中百姓也會議論紛紛的,只是… ” 

“只是你們要帶上我呀!”

燕歸見有人接話,便詢聲瞧去,見畫芊正一臉笑盈的趴在床上,向外探出一只胳膊,嘴里還繼續嘟囔著:“張姐姐~你快扶我起來~我們一起去!” 

雖是被喚,可卻絲毫看不出張弗雨有半點上前之意,只見她先白了畫芊一眼,

“你呀!走路都要人扶~還去湊什麽熱鬧?聽話~在這兒待著!乖乖養傷!” 

“我已經不疼了嘛!再說我都已經在這里悶了好久了!總該出去轉一轉的!”

畫芊邊說邊往外吃力的挪著身子,一條腿半搭在床沿上,一只芊麗小腳還在地上不停的探來探去,看模樣倒像是在找鞋子。

正挪動間,恍惚感覺身後有人,畫芊還以為是張姐姐前來扶她,便將一只小手伸了過去,可幹摸索了半天,也沒見有人伸手來拉,便一臉納悶兒的扭過頭去,這一回頭,卻見燕歸站在床邊,正繃著個臭臉直直的盯著她。

畫芊被他盯的兀自發毛,心中發虛,一時也沒了底氣,便緩緩縮回小手警惕探道:

“幹…幹嘛… ” 

“你要去哪?”

小丫頭見他語氣冷硬,不免生出幾分膽怯,自也不敢再像方才那般頂嘴,且瞧她如小兔一般乖乖揣起小手,嘴里低聲囁嚅道:

“我… 我想跟你們…一起去衙門… ”

回完了話,見燕歸那邊遲遲沒有動靜,畫芊心中不免好奇,便悄咪咪的扭頭瞧去,卻見燕歸還是如剛才那般低頭冷眼的看著他,也不言語,小丫頭便低下腦袋,苦著小臉兒委屈問道:

“到底準不準我去嘛… ”

“你說呢?”

畫芊聽得此番回答,心中也自然有了答案,便將剛剛那只搭在地上的小腳緩緩縮了回來,口里也不服氣的碎碎念著:

“不去就不去…有什麽了不起…幹嘛兇巴巴的… ”

張弗雨見二人這一來一回,卻是真有些摸不到了頭腦,昨日小畫芊還在同他置氣,怎麽這才過了一個晚上,就變得如此乖巧了?

正疑惑間,竟有一恐怖想法兀地浮上心頭,可只停了瞬間,便又被她全盤推翻:

一來這燕公子並不是那無恥之徒,二來則是小畫芊屁股上還有杖傷未愈,下床尚且需要人扶,若昨夜二人真就這樣睡了,那豈不是要痛死這丫頭了?如此想來,那懸著的心雖放下了幾分,卻還是將她驚出了半身的冷汗… 

江南水鄉素來秀麗,生得矮丘潺溪遍環,休提魚米之鄉,且先言這古鎮景致,真道是:

地生柔霞散彩,天布日月搖光。

涓旁奇朵布錦,橋邊瑤草噴香。

青磚鋪地點翠苔,老石搭墻潤綠蘚。

幽鳥亂啼青竹里,錦雞齊鬥野卉間。

內植千株老柏,帶雨半空青冉冉。

外種萬頃良田,含霧一片碧蒼蒼。

城門石橋下,顯九曲九彎流水畔。

園中桃李上,現千株千顆竟芳華。

路邊攤販熙攘,雜卻有序。

街上行人攢動,急卻有禮。

藤蔓掛懸三五樹,芝蘭香散萬千花。

市列珠璣戶盈綺,精耕人間百景奇。

一行人輕踏在縣道上,享微風徐徐拂面,呼清氣朗朗碧新,遠眺皆是長天麗色,近觀遍現車水馬龍。

有道是:世間三千瑣事盡,唯有煙火可慰人。

燕歸見這鬧市繁華喧囂,百姓摩肩擦踵,也不知為何,心中竟悄然憶起些許往事:

“爹爹!爹爹!卓兒不要再掃地抄書了!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佩三尺劍立不世之功!卓兒要你教我兵法!教我韜略!” 

“卓兒!快出去!你爹爹在同叔叔們議事呢!待會兒姨姨忙完了,再去陪你玩兒~ ” 

“我不!每天都這樣說!李煜曾言過家國之事!應是家事在前!政事在後!他卻每天忙著政事!從來就沒有理過我!爹爹是個…是個…是個昏父!” 

“卓兒放肆!怎麽同你爹爹講話的!姨姨教你的禮義廉恥都不記得了嗎!這便罰你將《呂氏春秋》抄寫一遍!若有下次!看姨姨不打你的手心!桂香!快!將卓兒帶出去!!”

 ……

“姨姨…對不起…今天是卓兒的錯…下次…下次不會了…都怪卓兒口無遮攔,害父親動了氣…還害你也挨了打… 你是不是還很疼啊… ” 

“姨姨…不疼… 別怪你爹爹… 是姨姨沒有教好你… 挨這頓家法也是活該…不過…哎呦…卓兒你記著,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你父親整日叫你抄書掃地,自是…嘶…有他的用意…待你大些了…自然會懂… ” 

“嗯…一屋不掃… 何以掃… 卓兒…卓兒記住了… ” 

燕歸正兀自發呆,卻突然被遠處傳來的陣陣嘈雜聲給亂了思緒,幾人詢聲看去,只見幾名衙役正將手中銅鑼敲出震天響動,風風火火的從縣道另一頭朝著他們走來,邊敲嘴里還邊嚷著:

“宋大人升堂審案咯!宋大人升堂審案咯!” 

見得此狀,燕張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將足下步伐都加快了幾分,燕歸雖不曾見過這等法門,可瞧這架勢,心中卻也莫名的增添了幾分底氣:“如若不是抓到了真兇,又怎會使出這般陣仗?” 

清早升堂本就罕見,加上衙役這般敲鑼穿巷,自是引來了許多前來湊熱鬧的百姓,燕歸見外堂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剛欲上前尋路,卻被張弗雨從身後扯了一把,

燕歸回頭一看,只見她足下寶蹬輕踏,緩步踱到近前,接著劍眉倒豎,粉面含慍,一對星眸四下掃視一圈,嗓中便迸出一聲厲喝:

“都給我讓開!!!” 

這亮嗓來的突然,不僅燕歸被嚇了一跳,更引得圍觀百姓紛紛回頭看去,雖面露不悅,可一見是官家的人,也都識相的朝著兩側散開。

燕歸見得此狀尷尬佇在原地,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直到聽見張弗雨出言催促,方算緩過神來,隨她一同進了衙門。

他剛踏進內堂,便聽見耳畔響起一陣爽朗笑聲:

“哈哈哈哈哈!這大清早便將燕公子叨擾至此!本官甚是慚愧啊!師爺!快給公子看座!” 

見宋大人如此客氣,燕歸他也不好推辭,例行躬禮加上一番簡單寒暄後,他便在師爺的攙領下坐到了主案側旁的賓席上,雖盡了禮數,可卻仍是不免召來百姓們的一陣議論:

“這人誰啊?”

“你問我?我咋知道?但是我估摸著啊,沒準是上邊派下來的欽差!要不宋大人咋這麽客氣?” 

“你估摸?你能估摸明白個屁!那只有當今聖上派下來的!才能叫欽差!他要真是欽差!別說你個鳥人!咱們都得回避!” 

“你他媽罵誰!你不是鳥人怎麽不見… ” 

那漢子還未講完,便被堂上的一聲驚堂木響給打斷了話語。

且瞧宋大人頭戴赤尾烏紗,身裹緞秀官袍,手撚顎下青須,眼迸精光掣電,正襟危坐於烏木台後,見堂下百姓鴉雀無聲後,方才肅然開口吐出二字:

“升堂!!!” 

堂邊兩排官差齊齊而立,聽聞大人號令,皆繃起臉上橫肉一邊使手中刑杖參差搗地,發出陣陣刺耳聲響,一邊開口低吟頌唱“威武”二字,散出波波莊嚴氣息。

這唱音還未落,便見兩名衙役押著一高挑女子從側衙走出,那女戴著手枷,右頰微微泛紅,臉上驚惶之色畢現,應是被這陣仗給驚的不輕。

剛帶到堂中,那衙役便猛的擡腿踹向姑娘後膝,張口低聲厲喝了句:

“跪下!” 

“哎呦~” 

那女子剛剛在側衙便挨了他一個嘴巴,臉上熱辣灼痛,這般又叫他踢的戧跪,後膝更是生疼,怯眼偷環四周,兀地瞄見案後大人,便使膝向前吃力跪挪兩步,又朝著堂上舉起手枷,口里慌張言道:

“大人!大人我…… ” 

“啪!!!” 

話未講完,便被案上一聲堂木震響懾的雙腿微微發軟,周身一陣激靈,那剩下的半截話語也叫她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堂下犯婦何人!哪里人士!” 

“民… 民女沈萱… 是樂民縣人,大人您是不是認錯了人!民女可是從來都沒有犯過罪啊!” 

宋大人嗤出一聲冷哼,對著堂下蔑眼而視,拿腔作勢的輕緩言道:

“哦?不曾犯罪?呵!我聽你這話…看來是不準備老實交代咯?” 

聽聞宋大人此言,沈萱木怔擡起頭來,眼中盡是不解之色,疑惑的朝著堂上詢辯道:

“大人!民女是真的不知所犯何事!您…確定不是抓錯了人?況且民女… 素來便是膽小,從來也不曾做過哪些亂了王法的事情啊!” 

見她擡頭,燕歸也在一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待瞧清沈萱面容後,臉上雖是古井無波,可心中卻是暗自生疑,這姑娘生的:

團臉鑲桃眼,平眉襯低顴。

水瞳脈含情,長睫撩韻動。

上庭雖飽但不厚,中庭且長卻不垮。

額前續著短髦寥寥數縷。

眼角點顆輕痣靜靜生憐。

臉上淡妝輕胭無有貴飾。

頸後半垂髻發單插彩簪。

窄肩細臂楊柳腰,搭粉袍白褂盡顯裊態。

纖腿巧踝金蓮足,穿黃裙繡鞋畢透依姿。

單瞧這模樣,莫說殺人,只怕是叫她殺只雞來,尚且需尋得條黑布蒙住雙眼,那才方敢一試。

沈萱模樣本就漂亮,加上此刻戴枷而跪,右頰微微泛紅,亦是給她平添了幾分楚楚,莫說別人,就連燕歸瞧在眼里,心中也不免生出幾分憐愛。

“哈哈!不知何事?好!沈萱,本官問你,你既是那樂民縣人,此番又緣何來我安歌縣呢?” 

聽聞宋大人發問,沈萱自是不敢怠慢,那邊話音剛落,便聽她柔聲答道:

“回大人的話,民女來此是所為訪友。” 

“哦?訪友?你既是訪友,那又怎麽會出現在那佰仟當鋪之中呢?”

“是因為… 因為民女身上所剩盤纏不多了… 便想著先當點東西,用來換些盤纏… ” 

“當的什麽?” 

“嗯… 一只… 墨玉釧鐲…” 

“哪里來的?” 

聽聞此言,沈萱不僅臉色微變,瞧那手上動作竟也變得局促了些。

宋大人見她低頭不語,便猛然一擊堂木,聲音也兀地提高了幾分,瞇著眼睛朝她一字一頓道:

“我問你!那鐲子是哪里來的!!!”

沈萱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驚的不輕,且瞧她周身一陣哆嗦,雙手微微做抖,顫聲答道:

“是… 民女… 民女祖傳… 祖傳下來的… ” 

“祖傳的?照這麽說的話… 想必你祖上應該傳下來了不少寶貝吧?比如…嗯…多寶琉璃瓶?紫銅長命鎖?還有… 如意結彩金簪什麽的。” 

“沒… 什麽琉璃瓶長命鎖… 民女… 民女從未見過… ”

宋大人聽聞此言臉色驟然陰沈,且瞧他又將那手中堂木重重一擊,對著沈萱厲聲一斥:

“事到如今還在撒謊!沈萱!你和趙犁究竟有何過節!你又是如何加害於他!快給我從實招來!” 

“啊?加害?” 

沈萱聞言驚愕,兀地擡起頭來,這一眼不偏不倚剛好迎上宋大人那冰冷眼神,沈萱見他橫皺寬眉如同護法門神,環眼睜瞪好似怒目金剛,那心中慌亂也不免更甚了幾分。

且瞧她怔怔跪在地上楞了片刻,接著緩過神來,臉上雖是幅開悟表情,可口中話語卻是吞吞吐吐:

“什麽…什麽趙犁…民女初來乍到…不認得… ” 

“什麽?不認得?你既然不認得趙犁!那這個玉釧鐲子又怎麽會在你身上!沈萱!本官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麽過節!!” 

沈萱聞言緩緩擡頭,表情覆雜的瞥向那鐲,猶豫了半晌後,且瞧她輕咬槽牙,深做呼吸,喉嚨中傳出“咕嚕”一聲幹咽響動,接著便低下腦袋輕聲言道:

“大人你一定是認錯了…那個鐲子…是經我娘家一脈手承手傳到民女手里的… 而且大人!民女從來就不認得您說的那個趙犁… 又怎麽可能有過節呢…”

宋大人坐在案後,一只手輕點桌面,另一只手則不知什麽時候從筒中摸出了根火簽在那把玩,聽完沈萱這般言語後,只見他鼻中一聲嗤哼,臉上堆滿假笑,直對著堂下揶揄道:

“沈萱啊…本官剛剛可是給你機會了…可你要非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那~就休怪本官無情了~只是不知你… 是否婚配啊?” 

“民女… 民女曾有過一次婚配…”

沈萱話音剛落,且瞧宋大人便將那手中火簽向下一擲,朝著左右厲聲喝道:

“好!來人!給我將她重打二十大板!!!” 

隨著火簽擲地,幾名衙役也應聲上前,壓肩插棍一氣呵成,毫不費力的便將沈萱固在了地上。

沈萱性子倒還算安靜,叫衙役這麽一按,她臉上雖然沒有太多表情,身子也並未掙紮,可從那眼中卻還是能看出有不少的恐懼之色。

衙役見她安靜臥著,也不亂動,便走上前去將那粉白布褂撩起,又將手摸至腰間抓住長裙下擺,用力向下褪扯幾把,便將下身黃裙連同內里小衣一塊兒拉到了腿間,沈萱那兩瓣緊翹肉嘟的屁股蛋和半截纖皙修長的大腿登時便亮在了這公堂之上。

“呀!” 

沈萱那面見自己被扒了褲子,口中一聲驚呼,便要翻身阻攔,可她手上帶枷,腰間橫棍,肩腳又被衙役按的死死,渾身上下除了脖頸皆是難動半分,且瞧她原地掙紮了一會兒,應是發現徒勞,也索性做了罷,而後便跟著擡起頭來,咬著下唇,用那一雙美目可憐兮兮的看著堂上。

可兩旁衙役自是不會理她如何,提起刑杖便搭在了她的屁股上,那杖由竹木所制,觸感冰涼,此番搭在臀上,不禁冰的沈萱周身一陣激靈,後頸緩現雞皮,臀腿微微顫動,眼中驚懼神色也更甚了幾分。

衙役剛起杖離臀,且瞧沈萱這邊是粉拳緊攥,蓮足緊勾,桃眼緊閉,銀牙緊咬,就連那兩瓣白嫩腚肉也是緊緊夾繃,瞧著是倒副死捱架勢。

“啪!!!” 

“一!!” 

這一板帶著破風聲響,正揍在沈萱屁股中緣,不僅直接將那兩瓣緊繃腚肉悉數打散,瞧著板頭更是深嵌肉中,彈板離臀時更是激起層層肉浪,一道深紅板痕登時便拱腫而起,與溝直直而垂。

沈萱伏在地上,頓覺後腚一陣劇痛沿髓而上,雖早有準備,可還是叫這斷指裂骨般生痛直搗的眼前一陣漆黑,胸中兀自氣短。

且瞧她上身一陣緊縮,芊腰驟然拱扭,下身皙腿繃直,繡鞋翻挺蹬地,修頸上揚,桃眼圓睜,口中兀地發出一聲慘叫來:

“啊呀!!” 

這叫音還未散去,卻見那右側皂吏手中刑杖已然落下,直直打在沈萱屁股下緣,臀褶上方,又清晰烙出道板闊腫痕來。

“二!” 

“啊!!大人!!!” 

常言道:【飽暖思淫欲,饑寒起盜心】

這成化年間國泰民安,百姓自然也設法尋樂,雖有玩味之處,可也無非是那煙花柳巷,草堂梨園。

前者尋燕問鶯百般歡愉,可卻勞神傷財,後者品評聽曲舒心省錢,但也乏味無聊,相比之下這旁聽審案倒成了個取樂的好去處。

一來無須花費半點銀錢,二來這街坊四鄰的家長里短顯然也要比那枯書乏曲有意思的多,若逢得官老爺動刑,則更是美事一樁,畢竟這“征服”二字隨胎而帶,是為動物之秉性,這瞧見他人被征服,何嘗又不是一種消遣?若再遇著女子涉案,只要不是自家娘們兒,便更要錦上添花。

沈萱此番受刑便是如此,雖也有人心生惻隱,可也不過是鳳毛麟角罷了,且瞧那堂下眾人大多都如枯木逢春,久旱遇霖一般,臉上神采奕奕,口中談笑風生。

“誒你說,這娘們兒她又不是本縣人,咋能和花貍子出過節呢?” 

“我估計啊,沒準是謀財來的,而且你瞧好吧,這小娘們鐵定還有同黨!要不就憑她那小身板兒?咋可能打的過貍子?”

“嘖~打這麽慘,真可惜這小腿兒小腚兒咯~宋大人要是把她交給我麽,用不上半個時辰,我就準保兒就能讓她都招咯!” 

“哈哈哈!你想的美啊!要真有那好事兒~那還能輪得到你?再說就這板子往屁股蛋子上一招呼,小姑娘家家的,又有幾個能撐住?你瞅好吧,這丫頭啊,我估計也就挺幾下!立馬就招!” 

恍惚間工夫,二十大板已然過了半,沈萱表情痛苦的臥在堂中,屁股沖著堂外,臀面上滿覆著道道殷紅杖痕,眼見已是被板子打的浮腫,且瞧她低頭緊閉桃眼,額頭微沁冷汗,腰身上下偏扭,蓮足胡亂蹬地,枷中小手十指緊扣,嗓中厲聲慘叫不絕。

“十三!!” 

“啊!!大人我冤枉啊!我真…” 

“十四!!”

“啊呀!!大人啊!我真不認識那趙… ”

“十五!!”

“啊!啊!!不認識趙犁!冤枉啊!!!”

吃得衙門這口飯人的無非官,吏,役三種,其中:

官悟【決策,刑律,民生】三道。

吏行【民安,文書】二路。

而役則只供一事,是為【差遣】。

官掛品級,得績遷升,吏雖無品,亦為公人。而這衙役雖也是為朝廷效力,可不僅並無身份,若按照“士農工商”來劃分,則更是與那“奴仆娼妓丐戶”齊階,同劃“下九流”之列,子孫三代再無科舉。

而這種潛移默化出的階級感也決定了衙役只能依附於官吏階層的大傘之下,一但離開庇護,則很難找到其他活路,所以這“唯上命是從”,“奴仗權勢”便順理成章的成了衙役的生存法則:若上官說抓,管你書生山賊,百姓公人,衙役只管綁來,若上官說罰,管你富商兵士,年長年幼,衙役也只管照辦。

這堂上沈萱便是活例,她雖生得副討人憐惜的楚楚臉蛋兒,又長得派惹人垂愛的裊娜身姿,可只要大人一聲令下,莫說是她,就算這堂上趴著的是那宮中寵妃天上仙女,衙役也只管將手中刑杖揮的呼呼生風,落在肉上劈啪作響,畢竟這按令辦事,就算是天塌下來也砸不到他們頭上。

“十九!!” 

“哎呦啊!!大人!大人你!你不能… ” 

“二十!” 

“啊呀!!!屈打成招啊!!”  

二十詢杖打畢,一眾衙役皆麻利退回旁側,堂中只剩沈萱一人赤臀臥於石板,且瞧她表情痛苦,秀目含珠,鼻中隱隱抽泣,口內喃喃呻吟,片刻緩過些神,便緩緩回過修頸小心望向後臀,素手也微微下探試探觸向傷處,這衙役雖然退去,可腕上卻仍有木枷相縛,便也只好作罷。

“啪!!!” 

正喘息工夫,便聽案上一聲堂木擊響,直震的沈萱周身一陣哆嗦,兀地回過頭來,直用那雙含淚桃眼怯生望向堂上。

宋大人為官多年,這趁熱打鐵之理自是通曉,只見他眉頭緊皺面色烏青的坐在案後,對著堂下巍然開口道:

“沈萱?不知這回…你可曾想起些什麽呢?” 

沈萱趴在堂下,屁股上暗紅杖跡縱橫相布,那多板交錯之處更是拱腫而起有半指余高,內里還隱隱透出片片烏淤之色,此刻聽得大人此言,也不知是痛是怕,只見她銀牙輕顫,巧鼻隱泣,眼神閃躲如避籠中獅虎,柔肩微栗如搖抽芽嫩樹,深吸了幾口氣後,方才喃喃開口:

“大人…哎呦…民女…是真的冤枉…我一個弱女子…孤身異鄉的…嘶…哪敢與人結仇哇…哎呦…我的屁股…” 

“還冤枉?呵…看你生的柔柔弱弱,想不到竟然還是個硬骨頭!好!既然你說冤枉!那本官問你!為何那信財當鋪所失之物會在你手中!!!” 

沈萱被這話問的一時語塞,楞了片刻後方才開口囁嚅道:

“什麽失物…我…我不曾…不曾見過…” 

宋大人見她仍是嘴硬如初,登時暴怒而起,且瞧他耳根激紅,鈴眼鼓瞪,揮手重重一拍桌面後便對著堂下厲聲遏道:

“沈萱!!!事到如今已是鐵證如山!!你居然還敢嘴硬!!來人!!給我取副夾棍來!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夾棍硬!!!” 

沈萱聞言愕然看向堂上,明顯有些慌神,恍惚間瞟見有皂吏持械走近,眼中驚懼之色不免更甚,待到她緩過勁兒來,早已是被那衙役按肩鎖腰重新固在原地,任由她百般掙紮也是再難挪半分。

沈萱掙了一會兒,眼見抗拒無用,便只好回頭對著堂上哀然求起情來:

“大人不要!不要啊!我不是兇手!不是兇手啊!” 

這邊正哀求著,衙役那邊已經將她的褲腿拉起,將那兩段白生生細纖纖的小腿剝了出來,正欲脫掉鞋襪,卻聽聞旁側賓席上有一聲音響起:

“大人且慢!” 

眾人詢聲瞧去,見那說話之人正是燕歸,只見他臉上掛著煦笑從凳上緩身而起,又對著堂上躬身行一揖禮後,方對著宋大人敬語而言:

“大人可否準許草民…對這位沈姑娘說幾句話?” 

“哈哈哈… 公子言重了!只要是對本案有利!何來準許一說!公子去問便是!” 

燕歸謝過宋大人後走到沈萱身前,示意左右衙役先行退到一旁,然後便蹲下身來對她柔聲說道:

“沈姑娘不要緊張,燕某不是來對你用刑的。” 

沈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這人臉帶笑意,語氣溫和,確是不似衙役那般兇神惡煞,雖寬了些心,可眼中還是不免警惕:

“你… 你走吧… 我是不會畫押的… ” 

這話雖說的燕歸一楞,可他也立馬悟了過來,這沈萱分明是將他當成了前來勸押的師爺,便開口解釋道:

“沈姑娘誤會了,燕某不是來勸你畫押的。”

沈萱表情狐疑,燕歸則緩步踱到身後,一邊將那被衙役撩起的粉白布褂翻下為她遮住屁股,一邊開口言道:

“燕某只是好奇,姑娘如此隱瞞,究竟所為何事?” 

見沈萱閉口不言,燕歸則繼續說道:

“沈姑娘你一屆女流,身姿薄弱又不會武功…可那趙犁卻是個精壯漢子,如此想來,姑娘最多也只是個幫兇…現在事已至此…不知姑娘究竟有何可慮呢?”

沈萱見他與方才那票兇神惡煞的衙役卻是不同,不僅這語氣聽著和煦,且口中所言亦是誠懇,沈萱雖瞧著有剎那猶豫,片刻後便苦笑著說道:

“幫兇?天下烏鴉一般黑…做官的也都一個模樣…管什麽真兇幫兇…哪怕畫押的是只狗…”

燕歸見她話說的決絕,不禁莞爾一笑:

“依燕某看…沈姑娘確是多慮了…這樁案件宋大人已經審過了三個嫌犯,如若真按你剛才所言,那豈不是應該早就抓到真兇了?更何況…姑娘你明知線索卻萬分隱瞞…只怕…”

沈萱見他邊說邊用眼光瞟向一旁衙役,其中用意自是不言而喻。

“你…你不用嚇我…堂上訊囚停夾一棍止杖四十…我是知道律法的…他們最多也只能再夾一棍,打上二十板…我只要挨得住…便要退堂… ”

“姑娘說的沒錯…這訊囚有度確是國法…可是現在又有誰能為你做主呢?”

話音剛落,且瞧沈萱兀地擡起頭來,不僅鼻息變得急促,緊緊咬著下唇,粉面上隱隱透出驚姿,一雙桃眼更是盡現憐相,惶恐看向燕歸。

燕歸見她如此神色,心中雖是暗喜,可卻也如無事般站起身來對著衙役冷聲吩咐道:

“你們幾個!把剮刀烙鐵都給我拿上來!先將她的指甲拔了!我今天倒要看看她的嘴有多硬!”

這話來的突然,就連堂上師爺也跟著吃了一驚,正欲開口阻攔,卻被宋大人低聲喝止,那幾名衙役更是面面相覷的怔在原地。

那賈三兀地瞥見宋大人眼色,率先反應過來,且瞧他拍醒旁人,兩人一前一後小跑著顛到堂下,待回來時已是腰掛皮鞭虎鉗,手穩端火盆烙鐵。

且瞧那賈三徑直走到沈萱身旁,也不客氣,一把便扯住她的頭發將她從地上生拽而起,而後又有兩吏箭步上前壓肩架腿,提枷固手一氣呵成。

再說平日里這衙門之上也不過就是打打屁股,拶拶手腳,這虎鉗烙鐵之刑雖有耳聞,卻也是在那戲曲評書中罷了,此番見這陣仗,一眾百姓已是被震的鴉雀無聲,屏息凝神齊刷刷的看向堂中。

不僅百姓,這堂上大人師爺亦是緊張的不行,且瞧兩人雙拳緊握,抻頸長探,四只眼睛死死的盯著燕歸,生怕出現什麽紕漏。

畢竟這要是真將她拔了指甲,一來污了晚節臟了羽翼,二來則必定引得百姓唾棄,留下昏官罵名,三來若真傳到了布政司去,皆時自己能不能保住頭上這頂烏紗,尚且還是個未知數。

燕歸暼見二人如此模樣,不禁撇嘴一笑,兀地轉過頭來看見賈三也略帶遲疑的看著自己,便對著他歪頭一笑,輕描淡寫的吐出一字:

“拔~”

沈萱見那賈三將虎鉗搭在自己指上,早已是懼的周身筋骨酥軟,頭皮發陣陣麻,透過那輕垂紗清晰見得兩條纖腿顫顫而栗,周身汗毛根根倒豎,桃眼里盡現驚恐之色,檀口中畢言混亂之語,瞧著已是近了那崩潰邊緣。

這邊賈三雖是得令,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回頭望向堂上,見宋大人和師爺雖也滿臉緊張,但也並未制止,索性便橫下心來,怒瞪起銅鈴大眼,散橫起臉上兇肉,剛要加力做拔,卻聽聞身旁響起一聲刺耳哀嚎:

“大人我招!我招啊!!我都招!!鄭明德!是鄭明德!東西是他給我的!!是他給我的!!!求求你不要拔啊!!!” 

見她招認,宋大人那邊也松了一口氣,他揮手將衙役遣退,沈萱雙腿早就已經酥軟,這番又失去衙役扯拽,便不由自主屈身向後癱坐下去,她屁股上本就有傷,這般猛然癱坐,傷處兀地觸到後踝,不免又痛的她口中一陣驚叫,擡臀拱身倉惶而起,且瞧她面上盡是痛苦之色,眼里滿布討憐之情,正以手撐地,撅著光腚沖向堂外。

“來!說說吧!我看看你是竹筒倒豆子呢?還是石磨做豆腐呢?”

沈萱聞言不免猶豫,說話自然也有些吞吞吐吐:

“大人…我說…我都說…可是你…你要答應我…答應我不能再對我用刑…”

宋大人抿嘴一笑,對著她嗤聲嘲道:

“怎麽?你這是在和我…談條件咯?你只管將你所知之事和盤托出!至於這用不用刑…那便要看你的表現了!但你要是膽敢說謊!哼!” 

這沈萱卻是被燕歸那方才一計嚇破了膽,見宋大人說著又要伸手去摸那火簽,立馬倉惶言道:

“不敢不敢!民女不敢!民女是樂民縣人,因為家父好賭又圖利…便私自將我配給了一個癆鬼…我拗不過…便獨自跑到您這兒來了…這鄭明德…便是我在逃跑路上結識的…”

“本官問你!你和那鄭明德是什麽關系?為何要替他隱瞞殺人罪證!!!” 

“大人!!我冤枉啊!!!我和鄭明德之間並沒有太多瓜葛!他看我模樣漂亮!便說賺了錢要娶我為妻!可他又整日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根本也沒有個成家的樣子!民女也是…孤身在外…全拿他做個遮風落腳的去處罷了…” 

宋大人輕撚碎胡,也不著急,只是擡眼上下掃視著沈萱,輕描淡寫道:“繼續說…” 

“哎…哎…中元夜那日…鄭明德同我講要回鄭家村祭祖,中午便回了鄉…當晚…哦不…應該是第二日淩晨了…他慌慌張張的回到家中…還用口袋背回來了不少寶物…便是…大人你們看到的那些… 他還告訴我不要聲張…否則便要了我的命…昨天…昨天傍晚時候他告訴我將那墨玉鐲子拿去當了…換些銀錢…我今天剛到當鋪…便被你們抓過來了…民女所言可是句句屬實!大人你若不信…可以叫他來當面對峙!”

“既然如此!為何你一開始要閉口不言!!!” 

“民女…民女…”沈萱聞言支吾:“民女害怕…大人實不相瞞!我是剛剛上了公堂…才知道那個死者便是當鋪老板!他死了…所失之物還在我處…我又怎麽可能洗脫嫌疑…若是再被…那可是死罪啊大人!!”

“哼~瞞來瞞去!最後還不是要講!本官問你!那鄭明德現在何處!!” 

“民女…民女不知…但是…今兒一早我出來的時候他確是在家里…也有可能…跑回了鄭家村…”

宋大人聞言一拍前額,對著堂下暴怒一指,高聲呵斥道:“好你個沈萱!簡直是膽大包天!!你方才怕不是故意在這兒拖延!為的就是給那歹人爭取時間逃跑吧!!!” 

沈萱聞言錯愕擡起頭來,楞怔了片刻後,也顧不得自己還裸著下身,直接纖腰下榻,屁股高撅,對著堂上慌忙磕起頭來,一邊磕口里還一邊辯解道:

“大人我不敢啊!我不敢啊大人!這這這…這可是死罪啊!我和那鄭明德非親非故!只是想暫時騙取個落腳地而已!又怎麽會為他拖延呢!!” 

見事已至此,這堂下百姓也不免議論紛紛,既找到了贓物,又尋得口供,案情瞧著已然愈發明朗。

聽著百姓議論,耳中依稀捕捉到星點稱讚之語,宋大人心中自是樂開了花,且瞧他環眼含笑,皺臉煥光,擡手輕擊堂木,勒令賈三將衙役分成兩隊,一隊帶領沈萱直奔鄭明德住處緝拿搜贓,另一隊是則直接開赴鄭家村打聽此人生平,並沿路張貼告示畫像實行通緝之舉。

安排完諸多事宜後,宋大人便輕擊堂木宣告先行退堂,燕歸見百姓紛紛散去,剛要隨眾離開,卻見師爺一路小跑著奔上前來滿臉堆笑著將他攔住,見他表情狐疑,師爺便伸手躬身做薦。

燕歸回過頭去,見宋大人緩步從堂上踱下,正對著自己一邊作揖一邊朗笑著開口言道:

“哈哈哈哈哈!燕公子急個什麽!” 

燕歸見狀也禮貌還禮,二人一陣簡單寒暄過後,宋大人便率先入了主題:

“公子有所不知!我安歌縣呢~雖然不大~可當年太祖開國建業之時~卻是出了幾位能人志士為太祖效犬馬之勞!這安歌二字!便是太祖所賜!取自那安國長歌之意!每年今日!我縣都會舉辦一場燈會花節!以紀念太祖天恩!”

宋大人話音剛落,還不等燕歸多言,師爺便在一旁將話茬接了過去:

“剛好啊~這安歌縣內也有不少百姓聽聞了宋大人即將調任的消息~宋大人平日里雖談不上愛民如子吧!但卻也是嘔心瀝血兩宿清風~剛好今日又恰逢吉日!便有不少百姓都吵嚷著要借此機會替宋大人踐行~到時還望公子能夠賞臉前來啊!” 

燕歸聞言莞爾一笑,擡手對著二人謙虛答道:

“大人師爺看得起在下!皆時在下定然欣然前往!” 

…………

【第六章完】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畢業生懲罰週重製版 (Pixiv member : RC_C)

白百合女學園的一天 #1 Day1 - 把家長叫來學校協助懲罰也太讓人害羞!教師最終伸出了魔爪... (Pixiv member : cospanker)

館山女子少年院(1-6) (Pixiv member : a接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