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往事

 並州,自古就是五戰之地,地勢險要人傑地靈,被惡龍覬覦,蟄伏在東山山腹,惡龍夜出傷人,終於驚動了坐鎮北方的真武大帝,一劍千里將惡龍斬落,化成一條長河將功補過,孕養了東山郡百姓千年。東山有“兩王”,鐵打的王朝流水的世家,東山王氏雄踞並州百年屹立不倒,雖說從未出過六部公卿,但子孫後代青黃相接綿延不絕,身居各地父母官造福一方百姓,再加上王氏家學重修身本身就強調立言立德為先立功次之,備受並州乃至京畿士子推崇,桃李遍天下。而另一“王”就有意思了,將門出身理應家世顯赫無比,可惜自古都是馬上打天下馬下治天下,太平盛世將種更顯雞肋,最終朝廷大筆一揮給了一個有名無實的並州都尉,俗話說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朝廷這一手安排,未嘗沒有制衡家學風靡儼然有動搖國本苗頭的東山王家。兩王碰頭開始和和氣氣,互遞名帖,噓寒問暖,直到圖窮匕見,撕破面皮,勾心鬥角,官場浸淫多年,東山王氏口蜜腹劍早已爐火純青,幾個回合下來,將種出身的王氏子弟儼然落了下風,兩家鬧到老死不相往來。東山王家家主更是不遠千里請來齊雲山清貴的黃紫道人親口講出東山口口相傳的傳說,觀山望氣表示東山王家祠堂正好位於龍睛處,廟堂上下皆得意的東山王家家主當場表示從此將東山王氏之名讓給後來者,本家則以龍睛王氏自居,畫龍點睛地位昭然。後者也請來高人,表示自家為北川王氏,坐北望南氣魄不可謂不大,可是在東山郡依舊處處受制,王不見王,此王非彼王也,後者被好事之徒戲稱為“次王”。雖說兩王之爭一直是東山百姓茶余飯後的談資,但是誰都不敢小瞧這家“次王”,而且誰都知道北川王家家主王青老來得女,據說竟生的貌若天仙,據說曾有雲遊道人旅居北川王家,見到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大驚失色,直言此女面向貴不可言,奈何以自己的道行尚不敢妄言,只說身她負天人六相,留下可叫”菩薩生青絲,天人落凡塵“的驚人讖語。東山百姓信以為真,更是杜撰出王家小女是東山被斬惡龍投胎轉世,功德圓滿被允許享人間一世清福的荒誕猜測。越傳越玄。

王青生得一副俊朗面孔,性子卻是截然相反,配的上他的將種身份,治軍治家皆是嚴苛兇悍,對於犯禁的手下家仆動輒打殺,校場一直有“白面閻王”的稱號。而且他不近女色,正室相處幾十年始終相敬如賓,之後納了兩房側室也是為了打消東山本地鄉紳豪閥顧慮的政治聯姻。殫精竭慮,一生只執著於振興家族。當年府里傳出老道人讖語的家仆他早已派人處理,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風的墻,終究還是被東山郡里遊手好閑的青皮发現了蛛絲馬跡,更坐實了王小庾的天人之姿,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從她年滿十三歲上了繡樓,府里就開始收到各種各樣的物什信件,不是才子佳人的老套詩賦,就是同州郡府上門提親,甚至都有了一股風潮,東山郡的青年才俊不去王家門口丟一紙書信就不能說自己志在千里。更有一名並州士子剃发明志願寒窗苦讀十年考取功名迎娶王小庾,直到王青連信和剃下的发髻一同塞到他嘴里刀架在脖子上逼著咽下去的時候,騎馬拖行了半里地,這股風潮才漸漸收斂,“他娘的,面都沒見過在這里跟老子放屁,再有人敢辱我王青,辱我北川王氏,必百倍償還!”已近花甲的王青戾氣可見一斑。北川王家大堂,家丁丫鬟十幾人跪伏在地上體若篩糠,王青臉色鐵青,雙眼死死的盯著跪在眼前的小女兒王小庾,沈默不語,家賊難防。年關將近少不了王青要出門親自維護關系,這一去一回就接到下人稟告,說府中有人替小姐暗傳書信,好死不死居然還是和龍睛王氏的嫡子王茂林,被觸犯到底線的王青勃然大怒,當場就要提兵塌門不死不休,龍睛王家家主王蘭亭聽到風吹草動頓感大事不妙,趕忙逼迫王茂林交出暗子名單,親自登門交給王青,這才免去兩家刀兵相見不死不休的僵硬局面,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兵逼急了舉刀砍過來還說個屁的理。

“全都打殺,屍體丟到東山喂狗。”王青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看到居然還有兩位偏房的管事和教王小庾女工的貼身丫鬟,“家賊難防!”王青咬牙切齒,滿屋沒有一人求饒哭喊,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剛正耿直的老爺最厭惡的就是別人哭號,王小庾更是大氣都不敢出,她一旦開口大堂這十幾人必死無疑,跪著的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站著的人低著頭不敢求情,見到這一幕的王夫人於心不忍,都是在家里熟悉老爺脾氣的自己人,“老爺.....”王青面色不善的瞥了一眼愁眉緊鎖的王夫人,反問道“夫人想替這群吃里扒外的東西求情?”“我們北川王家本就式微...就這麽打殺....”王夫人知道只有提到家族興榮才能勸得住王青。“我知道夫人的顧慮,可是家賊不除,我王家就能好了?殺了有非議,不殺更是閑言碎語,這個家現在烏煙瘴氣!都去了才能去病根!”說話間王青已是拍案而起,一個才十幾歲的小娃娃懂什麽!居然被這些下人蒙騙就信了王茂林信里的鬼話!看著跪在地上的王小庾,饒是王青不喜女色,看到長開六七分的閨女心里還是感慨一聲我兒生的好面孔!殺機更甚。

沒一會大堂上就搬來了幾條條凳,每條條凳旁邊站了兩位膀大腰圓的護院手中各持一根粗長的紅頂大棒,都是王青收攏的官家退伍下來的老兵,在北川王家,家法大於軍法,軍法大於國法,這就是王家的家法,年輕時的王青,剛嫁入王家的王夫人,還有少不更事的大公子,除了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王小庾,家中的大大小小對條凳和紅頂大棒都不陌生。王小庾聽到跪在最前的幾人悉悉索索起身的聲音,表情痛苦泫然欲泣,他們....他們會死嗎....他們會因為自己被打死....喂狗嗎?只見幾人面無血色,表情木然地率先趴在條凳上,雙手雙腳皆被布條牢牢綁縛在四條凳腿,大管家微微低頭,王青嗯了一聲,不知多久沒再看到這種規模的家法場面,饒是經歷大風大浪的大管家仍是覺得上身发涼,“開始!”護院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各自退後一步,舉起大棒重重的揮了下去,大棒打在身上发出悶響,就像是拳頭落在沙袋上的聲音,幾棒下去終於有人忍不住悶哼出聲。王夫人忍不住撇過了頭,王青瞇了瞇眼。始終沒有受到責備的王小庾終於頂不住巨大的恐懼感和心理壓力昏死過去癱倒在那里。“別管她!”王青皺起眉頭,王家歷來都是主人犯錯主人下人都受罰從不偏頗,哪怕是再慣著舍不得責罰,這些事情都是因她而起,無規矩不成方圓,他哪怕是王家的家主也不能壞了祖上傳下來的規矩。

漸漸的凳上受罰的幾人衣褲上陸續沾滿血紅,執行家法的護院額頭上都滲出細密的汗珠,“停!”看到幾人都沒了聲響,得到老爺首肯,大管家出聲喊停,快步走過去伸手一個個探查鼻息,然後回頭快步走回低頭回覆,“稟告老爺,還有一人有些氣息。”“下一批。”看王青依舊面沈如水,大管家不敢懈怠,“下一批!”立馬就有家仆上前解開束縛拖著還帶著熱氣不知生死的一具具軀體丟到早已準備好的板車上,第二批剛喊出口,就有幾個丫鬟昏死在原地,立馬就被人架起拖到條凳處綁好,北川王治家,見微知著。“開始!”大管事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只是順著臉頰留下的汗珠暴露了他緊張的心情。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但仍是不敢叫喊出聲,只是開始有了吃痛的低嚎,中止又突然響起的擊打聲把癱倒在地上的王小庾驚醒,茫然的坐起身,突然想起发生了什麽事情一個冷戰驟然清醒,“轉過去。”王青冷冷開口。王小庾一楞,“轉過去!!!”王青突然的大聲呵斥讓王小庾心口一緊,“你給我好好看著他們都是因為你死的!!”哪怕是丫鬟偷偷告訴她家主治家有多麽冷血無情,從小被王青寶貝到大的王小庾都覺得外人眼中的父親都不是真的,直到今天,看到雙眼布滿血絲滿面猙獰的父親,王小庾感覺的一陣陌生,僵硬的轉過身,趴在條凳上的幾人都瞪著眼睛艱難的擡頭死死的盯著她,尤其是她私下里姐妹相稱的貼身丫鬟,眼如銅鈴牙關緊咬嘴角滲血。她一聲驚呼坐在地上狼狽後退王青站起身擋住王小庾的退路,雙手背負,“這就是你信任有加的好兄弟,好姐妹?小庾你給我看清楚了,看看他們是什麽人。看看他們告訴你的事情是不是真!你是信爹,還是信他們!”

當她眼睜睜的看著依舊瞪著雙眼死不瞑目的小姐姐,看著她滿眼都是嫉恨,王小庾癱坐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王青看著眼前沒有半點城府失魂落魄的小女兒,心里一陣揪痛,人人都說王家有女,必然鳳棲梧桐,家憑女貴,王青終其一生都在苦苦思索,在太平盛世如何振興江河日下的武家。聽到道士的驚人讖語,和那些風言風語他自然也心動過,可是當他看著王小庾一天天長大,從一個可愛的瓷娃娃變得越來越漂亮,像他,也像她母親,他就舍不得了。北川龍睛二王纏鬥多年,做事如做人,王青陽謀尚可五五之數,陰謀卻是兵敗如山倒,這也是北川王家處處受制的原因。自己的女兒可能是關鍵的一棋,虎毒不食子,饒是被外人背地里腹誹“白面閻王”的王青依舊是想就這麽保護著她長大,然後再給她找一個安穩平淡能和他一樣好好保護她變老。

“爹,你繞過他們吧,他們只是被劉管事和春水強迫,送了一次信,而他們幾個我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王小庾見慣血腥,終於冷靜下來,擡手指了指幾個人,又點了另外幾人,“請父親明察,一天打殺這麽多條性命,我王家必受非議,既然首惡已死,女兒願意代他們受罰,繞他們一條性命。”一直側著頭閉目念經的王夫人瞪大了眼睛,王青看著陸陸續續被擡出去的屍體,緊皺的眉頭舒展了幾分,“夫人先請回吧,帶她一起下去吧”王青揮了揮手,看著堂中僅剩的幾人,王青嘴角勾起,“都聽到了?你們幾個,家法40如果不死就此揭過,如果死了和他們一起丟到山上喂狗。”幾人仍是不敢得寸進尺,只是叩首低聲謝恩,幾雙本以死寂的雙眼瞬間有了些光彩。“老爺...王茂林公子求見....”大管家收到門房耳語小心翼翼地說道,“”嗯?他來得正好?讓他進來。“王青眼底有了一絲笑意。

只見王茂林面不改色目不斜視傳過大堂,走到王青身前一揖到底,”小侄王茂林見過王叔。“”王賢侄所為何事?“王青冷笑一聲,”茂林鬥膽請王叔饒過這些人性命“王茂林再次一揖到底,王青扯了扯嘴角,”你讓我饒過這些吃里爬外的畜生?你也看到了吧,野狗最喜歡的就是和它們一樣狼心狗肺的東西。還是說..........這是你王大少爺的?嗯?“”小侄不敢,只是聽說王叔治家嚴謹,家風中正也容不得宵小,可是畢竟是替小侄和小庾妹妹....“”閉嘴!“王青聽到那四個字頭皮一跳,”你就不怕我摘了你的腦袋丟到龍睛王家門口?“王茂林依舊放低姿態,額頭上卻滲出冷汗,”那些東西你帶走,都是你養的家狗,不拴繩子再竄進我北川王家家門,有多少我殺多少。“王青指指點點,”這幾個你帶不走,你要想要,明天我親自丟到龍睛王家門口。“王青深呼了一口氣,”我現在確實是不好殺你,再敢打我女兒的主意,王蘭亭那個老娘們兒保不住你,滾出去。“王茂林低著頭嘆了一口氣,告退出門。出門時聽到門房小心地對他說,小庾小姐生性善良,在老爺面前求了情,老爺爺破天荒地答應了留下了那幾人的性命.....聽到這里王茂林的眼睛終於閃過了一絲陰翳。本就是北川王家進退都是把柄的死局,居然被王小庾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攪了局,,,,莫不是之前春水看走眼了....不可能啊,不管怎麽樣,他這次斷定王青不會對他下手,龍睛王氏嫡子再次登門道歉已經給足了面子,壯著膽子登門,本來打著名利雙收說不定還能獲得佳人青睞,天人之資,未見其人先聞其身。如今折了面子,還替北川王家收了屍,弄巧成拙給了王青安插暗子的把柄不說,嚴苛家法之下救人活命的名聲也給本就名聲在外的王小庾做了嫁衣,王茂林臉色陰晴不定,雙拳緊握,”次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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