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之內:與鈴的故事 #6 “親近之人” (Pixiv member : 约伊兹的旅行商人)
從鈴成為女仆那天算起,已經過去13天了。
鈴花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學會了打掃、整理、運用家具物什,一絲不茍地記住了基本的禮儀和時間安排,並且在實踐中同一個錯誤從未犯過第二次。我答應她在學習的過程中不會因為失誤而懲罰她,實際上她的表現也根本不需要我動用“規則”來懲罰。
此外,我真切感受到了她作為一只菲林不應該擁有的、恐怖的粘人程度。學習時對我窮追不舍還能解釋為好學,但在其它時候,甚至包括睡覺和洗澡時候也試圖粘著我,有幾次竟半夜偷偷摸到我房間來,就顯得不同尋常了。從她之前的表現看不像是未通人事,難道就不怕我對她存非分之想麽?(當然,除了第一次洗澡時教她使用浴室以外,這些奇怪的要求都被我拒絕了)
從各個方面上來看,鈴對新環境適應的很好。但是,問題就出在這。
她適應的太好,好的有些異常。
盡管被鈴認可為“好人”,但不管怎麽說,也才認識半個月而已,她就仿佛把整個身心給予我一樣。
雖然貧民區不是什麽好地方,給她留下了一些痛苦的回憶也說不定,但那里怎麽說都是她生長了14年的地方,有她的“親人”們,有她相依為命的同伴,有她生活過的房子和使用過的器具,突然這樣離開,怎麽可能沒有一絲想念。退一步講,即使沒有想念,也該有怨念,鈴為何會只字不提呢?目前,鈴對我提過的親人,也只有兩位已經死去的“姐姐”而已。
而且她學習的樣子,簡直是拼了命,不惜花費休息時間頂著被我打的風險來請教問題,給我最直觀的感覺是:她在趕時間。好像如果現在不學會的話,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但,即使如此,我也從來沒有提起這件事,也沒有打算采取什麽防範措施。
“如果我逃走了,你會打死我嗎?”在當時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就已經給出了否定的回答。如果她打算逃走的話,我便不能把她留下。因為,我已經答應過她了。
我回頭望向鈴,她正費力地使用與她體型完全不符的拖把清理著地板,隨後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麽,放下拖把,小跑著過來。我知道這孩子又有問題問我了,便輕輕放下手中的書。
晚上,我與鈴互道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白天被她鬧騰的讀不了幾頁書,所以我延長了午休時間,把讀書移到了深夜。比起鈴的刻苦用功,我的讀書更傾向於一種放松,內容也不拘於幾種。若是興致來了,偶爾也會做一些翻譯工作,不過大多是有頭無尾。
正在我讀書入迷時,床頭的小型警報器響了起來。方向是南面臥室窗戶。
13天前,我也是靠這個抓住了鈴,估計鈴的有去無回能夠威懾住亞人一段時間。沒想到這麽快就來了第二個。而且,竟然是從臥室進入……我皺了下眉。
我靜心聆聽,聽不見任何動靜,要知道當時鈴可是弄的滿屋子聲音。這個人應該是個老手,而且對我家已經有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知道南面常年無人居住。
我起身拉下防護電閘,隨後立馬趕向現場。
——我還沒有走出臥室門,便伴隨著“啪”的一聲,臥室里的燈熄滅了。
電路被破壞了。防護設施已徹底癱瘓。
我幹脆不再出門,準備好裝備,守株待兔,看看那個家夥準備這麽齊全到底想幹什麽。
假如他的目標是錢財的話,就不可避免地要路過我的房間,無論他是想上樓還是進入主臥。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鈴,所幸我們的房間僅一墻之隔,即使出事了我也能及時趕到救場。
“吱呀——”南臥的開門聲。
隱約能聽見腳步聲。
極輕的腳步聲逐漸靠近,沒有任何猶豫,徑直向我的方向奔來。
聲音停在了隔壁的房間——鈴的房間。
響起了房間的開門聲,很輕,但在深夜里聽得格外清楚。
比這更輕的是,我的腳步聲,以及給弩上膛的聲音。自己的心跳清晰可聞。
那個入侵者進入了鈴的房間,從此刻起他的目的已經不是那麽重要了。只要他有可能加害於鈴,那麽我不得不采取“必要”的手段阻斷他。
鈴的房間里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緊接著是——
“站到墻角,然後蹲下!!(亞人語)”我打開強光手電筒,另一只手平舉起粗制弩,對準床邊捂住臉的身影。“不想死就照做!(亞人語)”我大吼道。
強光照下,對亞人敏感的眼睛有短暫的致盲作用。而我剛從明亮的地方過來,很快便適應了強光帶來的不適。
看起來是一個佩洛(犬)的亞人男性,有著深藍到有些偏紫的毛發,正痛苦地用手臂遮著眼。我還沒來得及上前制服他,他便以驚人的反應力從鈴的床上越過,抱起已經被他喊醒的鈴朝窗外跑去。
我冷漠地看著半盲的他抱著鈴,竭力摸索著窗戶的位置。我按動扳機,一只弩箭無情地穿過他的大腿,一聲刺耳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府邸,他與鈴一同重重地摔在地上,痙攣著,呻吟著。
這一發,足以使其喪失機動性。
我擡起弩,接下來這一發,足以讓他喪失反抗能力——
“仆要!!——”原本在他懷里的鈴突然撲過來,張開雙臂爬在倒在地上的佩洛少年身上,又恢覆了以前的口音。
“不要殺哥哥!”鈴掙紮著站了起來,完全擋在弩和少年中間。
聽見稱呼,我挑了挑眉:“哥哥?”
從之前的交流中我得知,貧民區的亞人,尤其是同齡的孩子里,經常把親密的朋友當作“親人”稱呼。之前鈴提到的“媽媽”“姐姐”,都是這一類人。面前的“哥哥”與鈴種族不同,應該也屬於這類人。
鈴點點頭,向前邁出一步,胸口直抵到我的弩上,反倒將我逼退半步。
“鈴,你要走?”我放下弩,直截了當地問她。“你要走,現在就可以。”
鈴反倒不說話,沈默地看著我。鈴緊張時總是會發抖,這一次顫抖的格外厲害。
鈴身後的亞人差不多已經從半盲中恢覆過來,支撐著站起來。剛剛乍一看像佩洛(犬),現在看應該是年紀比較小的魯珀(狼)。與鈴差不多年紀,個子高一點,但與鈴不同的是他已經完全消去了稚氣,現在正借鈴擋住自己,悄悄地處理腿上的弩箭。
弩箭上有我自制的麻醉的藥物。那本是一時的興趣,還沒有實驗過是否有副作用。
“鈴,告訴他,我可以幫他治療,但你們要把事情解釋清楚。”我對鈴說。我的亞人語水平還完全不夠支撐起正常的對話,只能依靠鈴做翻譯。
但鈴依舊沈默著,咬著牙,一句話不說。
她身後的少年突然站立起來,雙手向窗沿上一搭,敏捷地側身借力翻過窗戶。我沒料到他處理得這麽快,急忙擡弩射擊,卻被突然撲過來的鈴死死咬住手臂。箭射在窗台上,所幸沒有誤傷到鈴。
窗外看不見人影的魯珀少年大喊了幾句亞人語,鈴松開我的手臂,慢慢退到窗邊。
“你要走?”沒有回應。
我們兩人,在這令人窒息的沈默里,對視著。平常有信心讀懂鈴的眼神的我,此時也無從得知她心中所想。
“啪。”一聲幹脆的,弩落到地上的聲音。我攤開手,表明了態度,或者說,履行了承諾。鈴咬咬牙,轉身,靈巧地翻過窗戶,一如她曾經進入這個府邸一樣。
夜幕下,受了傷的兩人瞬間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留任何痕跡。手電筒強光所能觸及的邊緣,依舊是黑暗。
這一晚,看不見一點月光。
我關上窗,收拾好被兩人弄得略顯混亂的房間,然後去戶外檢查了被破壞的電路。其實這都不是現在必辦的事項,只是如果不這麽做的話,總感覺缺了點什麽。
回到房間後,本以為過去了很久,沒想到才只是經過了半個小時。
我拾起丟到一邊的書籍,料想也沒法繼續看下去,索性直接塞回書架里。
明明是自己答應過她的事,卻沒想到在各種意義上,來的這麽突然。我幾乎喪失了冷靜思考的能力。她的到來,她的離開,都在情理之中——或許自作主張地把她留下來反倒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我關了燈,倚在床沿,腦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想什麽,只是單純地望著眼前僅有著模糊輪廓的桌椅燈台。
就在這昏昏沈沈的思索中,我居然睡著了。
早晨,我帶著一絲自知不可能實現的期待喊了一聲鈴,回應我的自然是只有空曠房間里傳來的回響。我在心里自嘲地笑了幾聲,開始回憶起獨自一人生活的時候,自己究竟是怎樣作息的。
不能沈淪,不能懷念,只能向前。
既然是我主動離開了家族,那麽我便理所應當地應該受到名為孤獨的疾病的侵擾。
當天晚上,書看到很晚,帶來的後果就是,夜間的細微聲響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把我驚醒。
直到淩晨時分,一聲沈悶的磕碰聲才引起我的警覺。我翻身坐起,卻在床邊看到了一抹淺紫色的閃動。
“主人早安。”是鈴平常的聲音,只不過沒有了往日的元氣,多了一份局促不安。
床邊,鈴仍穿著“逃走”時的一身睡衣,邊角各處都弄上了污漬;雙手平舉著藤條,挺直了身子跪在靠門的一側。臉上明顯是許久未曾休息的模樣,平常無論是學習還是受罰總是靜不下的她現在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耳朵偶爾輕輕抽動一下。
她的左手臂有一塊紅紅的,不難猜出剛剛的聲音從何而來。
“鈴?……”我本以為鈴不會再來,眼前的場景一時間讓我措手不及。
情感上我感到喜悅,但理智卻告誡我,現在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時候。
“你回來做什麽?”
結果,這就成了我們重逢的第一句問候。
鈴本來豎直的耳朵耷拉下去,臉上露出悲傷的神色來。不是痛苦,不是失望,而是面對現實無能為力的那種表情。
與鈴相處的半個月里,我一次也沒有見過她露出這種表情。毫無疑問,剛剛的那句話成了我不歡迎態度的證據。
“主人,請……”鈴的聲音怪怪的,就像是要哭出來一樣,“求求你……”
“幫幫我和哥哥!”
直跪著的鈴,突然俯下身子,頭低到幾乎要觸及地面,肩部小幅度地顫動著。我站起身把鈴的臉擡起,果然淚水已經不住地湧出,掉落的淚珠打濕了鈴手中的藤條。
“鈴,”我嘆了口氣,把鈴扶起,“別跪著了,站起來說吧。”
看樣子鈴跪了很久,膝蓋一片通紅,要自己站立起來已經有些吃力。等到她完全站起來,我才發現她小腿上有好幾處磕傷,更糟糕的是傷口旁還沾滿了泥水。
“對、對不起!我待會去擦幹凈……”鈴見我盯著她小腿看,還以為是責怪她把地板弄臟了,這份多余的小心謹慎令我一陣心痛。
“鈴,先去洗個澡吧,把傷口洗幹凈。注意不要洗太久。”我幫鈴擦掉眼角的淚水,可淚水仍流個不停,“洗完之後,再解決重要的事情。”
鈴洗的很快,洗完澡後,鈴果然也冷靜了一些。隨後,她的話讓我對她原本所處的環境又多了一份認識。一個殘酷的環境里,一份沈重的責任。
鈴口中的“姐姐”與“哥哥”,都不過是貧民區里的孩子們之間一種相依為命的稱呼。有所不同的是,鈴所在的這個小集體里,所有的孩子都是孤兒。
最初這個集體是被第一個姐姐“花”建立的,從鈴記事起,花就一直承擔著撫養所有孩子的責任。沒有人去考慮她的錢是從哪里來的,孩子們只知道每次姐姐從城里回來就會帶來很多錢,有了錢他們就能填飽肚子。
但是漸漸地,花帶回來的錢越來越少,直到她最後一次進城後,再也沒有回來。
於是,當時年紀最大的孩子,一個名字叫蝶的17歲的菲林女孩,主動承擔起了照顧所有孩子的責任,滿懷希望地期待有一天花能回來。她成為了第二個姐姐。而她的死,只發生在兩個月前。
“本來,現在是我做姐姐了啊。”鈴抽咽著,擠出一抹苦笑。
我一邊給鈴處理傷口,一邊靜靜地聽鈴講完了整個故事。
蝶死後,鈴就成了最大的孩子。但是,鈴卻逃避了。這個不擅長作惡,心地善良的孩子,在幾次偷竊失敗以後,逃到了我這個安樂窩里。
“我沒想到……做姐姐,是這麽痛苦的事情……”鈴低著頭,一手撐在床上,另一只手緊緊抱著胸口,“所以見到主人以後,我就想,不去當姐姐了吧……和主人在一起,是鈴最快樂的事情……”
“可是一旦看不到主人,我就會想起姐姐的事情,就會覺得很害怕……明明已經決定好侍奉主人了,但夜里,還有一個人洗澡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來……”鈴的話停住了,她哭的氣息有些急促,連著抽了幾口氣。隨後,鈴緩緩擡起了頭,顫抖著說:
“結果,結果……有孩子因為我,死掉了啊!……嗚啊啊啊啊!”鈴一下子抱住腦袋,撲到我身上,把頭用力地埋進我的胸口,嚎啕大哭起來,“嗚啊……鈴…是壞孩子……嗚……咳、咳……”
我放任鈴哭了一會,這次卻沒有擁抱緊緊抱住我的鈴。我把鈴輕輕推開,對還沒有止住哭聲的鈴說:“所以,為什麽不早點來和我商量呢?”
這些事情如果早點告訴我的話,就完全不一樣了。
鈴咬了咬嘴唇,沒有回答。
“我當初問你的時候,為什麽要撒謊?”
鈴目光偏移了一點,不敢直視我,嘴唇微微動了動。
“回答我。”我的語氣冷冷的。
“因為……”鈴艱難地開了口,仿佛一個坦白罪行的囚人,“因為姐姐說,不要相信人類……”
“所以說,你跟我生活學習了這麽久,連這點信任都不願意給我?難道你每天圍著我轉、對我言聽計從的樣子只是演戲給我看是嗎?”
“既然不願意相信我,還希望我現在來幫你嗎?”我扔下鈴帶來的藤條,站起身向臥室門走去,“你陪自己演戲吧。”
“不要!主人,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鈴的淚水忽地洶湧起來,幾乎是不顧一切地撲過來拽住我,“對不起!是鈴錯了,是鈴不好,不要走,求求你,仆要,鈴是真的很喜歡主人,鈴沒有演戲,求求你,是鈴錯了,鈴知道錯了,主人懲罰鈴吧,鈴是壞孩子,用藤條打鈴吧,對仆起,仆要走,仆要丟下鈴,仆要……咳、咳咳……”
鈴連珠炮一般吐出一連串混亂的話語,發音也變回了剛來我家時那只可憐懵懂的小貓。我嘆了口氣,轉過身,“松手。”
鈴不但沒有松手,反而把我抱得更緊了,嘴里嗚嗚咽咽地念著口齒不清的話,但意思都是一樣的:請不要離開。
說實話,我氣的不完全是鈴用我逃避現實,還不肯坦白的事情。畢竟雙方有巨大的身份鴻溝,又生活在這種混亂的地方,謹慎些是應該的。問題是這個笨蛋小貓啊,這種示弱的事實坦白了又能有什麽壞處呢?明明已經毫無保留地聽從我的教導了,卻在這種事上選擇了隱瞞。她哪里是不信任我,只是知道自己這樣做是錯的,又害怕面對罷了。也許,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這一點。
“那你說說自己哪里錯了。”
鈴的耳朵忽地一擡,驚喜地擡起頭望著我,滿臉的淚水還一塌糊塗地掛在臉上。她在一瞬間明白了話語背後的意思——我並非是真心想趕她走的。
“跪姿,手放好。”
“啊,是!”鈴慌慌張張地松開手,用袖子胡亂抹了抹臉,收斂起喜悅的神色,以最標準的姿勢跪好。
“我……我不應該把重要的事瞞著主人,不應該不相信主人,還有……不應該在前天咬傷主人,還有,唔……”鈴越說聲音越小,我聽著卻皺起了眉——說的全是和我有關的。
以前能夠老老實實認錯的她,現在是學會投機取巧了?
“鈴,”我語氣沈下來,讓鈴打了個寒顫,“我對你的認錯態度很失望。”鈴驚訝地擡頭看向我,臉上一瞬間浮現不解和恐懼。
“你現在想的只是怎麽回答能留下來吧?”我的話里帶著怒意,“難道逃避責任不是你犯的錯嗎?你在這里安逸著,你的哥哥和弟妹卻以為你被關押而四處找你,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就只是因為你不想面對現實,連去給他們送條信息告知一聲這種事也不願意,你難道覺得心安嗎?剛剛你自己還為死去的孩子哭過,現在都忘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動怒了。鈴面無血色,淺紫的眼睛盯著我,目光也不敢移動了。或許是被我嚇到了,或許是為自己未考慮過的事情而後悔著,恐懼著。她嘴巴半開著,看樣子是想說“不是這樣的”之類的話,但是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罪惡感,以及巨大的心理落差,已將她的心理防線盡數擊潰。
“鈴,我說的有錯嗎?”
鈴小幅度地搖搖頭,身體幾乎要縮成一團,微微地顫抖著。
一直以來,鈴都把我當作她的避風港,“姐姐”的事情,以及拋棄同伴不顧的罪過,這些令她痛苦的東西在這里都可以暫時拋之腦後。我的一番話,只是迫使她直面了自己早已有之的負罪感。
“認錯。”我命令道。鈴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抽泣著說了許多話,似乎還夾雜著亞人語。事實上,她的言語很難聽清,但是,我能感受到其中的愧疚與歉意。
鈴小聲說了很久,我靜靜地等著她說完。我們彼此心里都明白下一步是什麽,沒有催促的必要。許久之後,鈴漸漸停了下來,失神地盯著房間的角落。
“說完了嗎?”我用藤條敲了敲床邊。鈴只是茫然地望向我,”是不是忘了什麽?”過了一會,鈴才如夢初醒地伏身補上最後一句:“請主人責罰鈴!”
這不是什麽冗余的禮節,這是我和鈴共同承認懲罰成立的約定。
同時,也是我沒有拋棄鈴的保證。
“身體轉過去,手撐好。”哭泣和長跪的共同作用下,鈴的活動顯得異常艱難。我望著鈴踉蹌著照做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心疼,又補充了一句,“等懲罰結束後,我想辦法帶你補救。”
“……嗯。”
平跪著等待受罰的鈴把臉整個埋進床上的枕頭里,無聲地哭泣著。枕頭里傳來她簡短的回應。
“……謝謝。請一定要……(亞人語)”
聲音更加細微,語氣卻更加肯定。從敢於彌補的那一刻起,才算是真正面對了曾經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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