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神 #1 一。念 (Pixiv member : 玄乐)

 我討厭人類，其中最討厭的是我自己。

人類的意識活躍無比。一天有八萬六千四百秒，每一秒都能產生百八念頭。有可能在進食的每一次咀嚼、行走的每一次邁步，都有一個念頭產生，或有意、或無端、或善、或惡，在意識的海泛起交疊的漣漪。

甚至入夜，當四肢百骸都得以緩息，意識仍不肯停歇片刻，於是便有了夢。

只不過，若不去注意，念的幻滅只在瞬息，宛如花火。唯有躺在床上時，六根清凈，意識才得以隨念而行。

只是我多日不得安寧，意念萬千，心如海浪般狂亂。

我討厭人類，最討厭的便是自己，這是我的萬千念中最多出現的一個。

夜愈是靜謐，念的漣漪就愈是清晰。那蕪雜、繚亂、混沌的記憶與情緒，如羅網將我羈困其中。肉體的刺激固然激烈，但心緒的起伏更使我疲乏憔悴。

貧瘠的言語不能描述那感受，只能將其分開單獨說明。然而1+1並不等於2，這種解構亦是言不及義，我寫下這些文字，只是試圖將這獰惡的夢魘趕出大腦，希求將它們述諸紙面，能釋放困苦的心智，讓我得一夕安寢。

至於敘述碎片而淩亂，一是因為這段記憶本身即是如此，而我已再無心力憑理性去整理；二是這些文字本就多次棄之覆寫，情隨念動，須臾之間，何況日余。

或許只有等我寫完，才能將這文字與回憶一起徹底封閉。

人的命運，很大一部分生來就已然注定。面對鏡子時，我時常無意識的自我剖析，並深受其苦。

我的母親給了我不算愚鈍的頭腦，但是卻配以完全不等價的高聳的額頭，而我的父親，則雪上加霜般的給予我稀疏的發量，發際線伸到顱頂便已竭盡全力，顯得那片林間曠野愈加開闊。

何況，在這所不良集聚的高校，成績並不意味著地位。

據說堂姐班上還有一個每次考試都勉強及格的女生，似乎是叫什麽惠的？她照樣和我一樣不受重視，甚至名字都不為人注意。

還有一位野比君，每次考試都是倒數第一，但他卻似有過人之處，總是成為焦點……

從小開始，我便被冠以了“月代の阿慎”的綽號。亦因為這鄙陋之相，我總也不得異性的青睞。

這也難怪，小眼睛，高鼻梁，以及架在上面的高度鏡片，無論從哪個角度，都是大河劇里命喪於主角刀下的小流氓。

不但如此，神似乎還嫌這殘次品不夠低劣，又加了孱弱的肉體和怯懦的性格，使其經受的嘲弄更加理所應當。

慶幸的是，我的堂姐 雅時常‘關照’於我，讓我避免了不少外人的惡意。

不幸的是，雅與她的死黨們，親自承擔了這個理所應當的嘲弄者角色。

老實說，雅的行為是否算霸淩，不同角色的判斷是大相徑庭的。我的父母和叔父（即芙美的父親）覺得不是，認為其只是孩子間沒分寸的玩笑；

而試圖欺負我的混混則認為是，他們因為不搶同行資源而放棄了對我的勒索；

老師以不方便幹涉家事為由，對沒造成實質傷害的惡作劇不予理睬；

而曾與我交好的朋友，則為我的忍讓表示憤懣，並提出要代我實施報覆，不過被我拒絕了，理由是沒有不承擔後果的計劃。

但實際上，我自己並不知道這是否算霸淩。說是想不出報覆計劃，不如說是沒有想的動力。比起孤獨一人，這種略帶冒犯的陪伴反而讓我感到一絲慰藉。

往後每每想起，我仍然後悔於自己的軟弱，沒有堅持己見，趁早將惡之花根除。

這一次，她們玩的過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