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檸陌寒 #41 第四十章 凍土之下,安有完卵 (Pixiv member : Akame)
臨溪城的雨,下了整整一個月還不見停。如同一個端著碗的巨人在往世界傾倒手中的水。
放走慕氏姐妹後,縣衙似乎回到了往日的平靜。說起來也許現在才是常態,對於習慣了太平盛世生活的臨溪城來說,連續多位的少女過堂受審的奇觀,也算是多年未見過了。
畢竟,在劉弘文上台的鐵腕治理下,大按要案已然少了許多。不過,也只有劉弘文本人,才知道這樣平靜的波瀾下,隱藏著怎樣的洶湧波濤。
這個月沒什麽案子,身為師爺的柳含煙自然是清閒了許多,但他始終輕松不下來,一方面是對宋家等一種權貴蠢蠢欲動的擔憂,令一方面則是擔憂於縣令劉弘文每況愈下的狀態,劉弘文似乎不像往常那樣冷峻精明了,他總是坐在書房,對著窗外的雨發呆,柳含煙從好友的眼中讀到了落寞和悲傷。
他總有種直覺,一種很危險的直覺:有什麽重大的事要發生了。
這一天沒有來的太晚。就在秋風蕭瑟的一個清晨,正當他在縣衙書房整理這幾日賬本時,一陣沈重而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縣衙的寂靜。
什麽人竟敢直扣縣衙大門?柳含煙思索之余,一名差吏面色慌張地闖進了書房:“柳大人,門外有一隊人馬,他們身著官服,氣勢洶洶,指名要見縣令大人。”
“他們是什麽人?”柳含煙問道,他一直有不好的預感,但驗證得這麽快。
“他們自稱,巡按御史……”
“巡按御史?”聽到這四個字,柳含煙不由得驚訝到一時語塞,但他還是很快調整好神情,冷靜地吩咐道:“既是御史巡查,就請進來吧。”
養著差吏慌忙離去的背影,柳含煙深深嘆了口氣,內心如窗外一般風雨大作。
來者不善。
……
半個時辰後,縣衙後院的會文館內。
劉弘文臉上掛著標準的官場式微笑,鄭重地端起一杯酒:“孔大人遠道而來,風塵仆仆,下官招待不周,還請恕罪。”
巡按御史姓孔,名峻熙,他有一個眾人皆知的身份:元妃的表叔叔。
這位峨冠博帶的巡按御史並沒有舉杯,而是帶著有些陰冷的臉色問道:“禮節就不必了,我們從京城來此地,是有案子要查。”
劉洪文放下酒杯,拱手說道:“早就聽聞巡按大人不拘繁文縟節,今日所見,果然如此。只是不知大人要在下官這兒查什麽案子?”
“黑月教。”御史極為直接地說出了這三個字。
“原來如此。”劉弘文擺出若有所思的樣子,“下官這一年來,始終在追查黑月教的行蹤,只可惜這群賊人行蹤隱秘,做事狡猾,下官雖極盡所能,實推行鐵腕手段追查,也確有過懷疑對象,但苦於線索太少,半年來仍未能鎖定黑月逆黨的真實身份,實在愧對縣令之位。”
“下官追查逆黨不效,願受處罰。”
說罷,劉洪文站起身來,俯身行了個官禮。
御史不動聲色地聽劉弘文講完,冷笑道:“劉大人年紀輕輕,沒想到卻是避重就輕,大事化小的好手啊。”
“下官不明白大人所指。”劉弘文面色坦然道。
御史輕輕搖了搖頭,周邊的隨從心領神會,隨即掏出一幅畫來:“這幾人,你應該都見過,甚至審過吧?”
劉弘文怔了一下,但很快便沈著地將畫卷展開,看到畫上的內容時,他的眉頭不由得緊鎖起來。
畫卷上是三個妙齡少女的肖像,一人長發披肩,眉目清新而靈精;一人身著藍裙,面色溫婉,另一人身著粉衣,神色可愛,而肖像的下方則注釋了三人的姓名。
正是北檸,慕晴,慕雪。
劉弘文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幅畫卷:“沒錯,這三名女子,下官曾陸續懷疑過她們與黑月教存在幹系,但經過堂審理,詳加訊問後,均沒有充足的證據能證明這三人是黑月教徒。”
“沒有證據?”御史忽然仰天大笑。劉弘文站在原地,靜靜等待著對方的下一步棋。
“好一個沒有證據。”御史轉笑為怒,對著桌子重重一拍,桌上的茶杯都被震的抖了起來。
“北檸,數月前身著奇裝異服在集市出現,身上甚至還有黑月教的信物,這分明是黑月逆黨在市中妖言惑眾,你竟說她不是黑月教徒?!”
“北檸身著奇裝異服不假,身帶黑月教信物也不假。”劉弘文正色道,“然而她從異地流離而來,至於那黑月教信物,卻本應屬於男性教徒。下官認為證據不足,依其巧言令色之罪責臀六十,當堂釋放。”
“哼,那慕氏姐妹又作何解釋,竟公然阻攔官軍追查逆黨,如此行徑還不是黑月教徒?”
“經下官排查,慕氏姐妹在本地做釀酒生意,已有兩月,因酒窖失火,急於救火而誤撞到正在追查逆黨的官軍。”劉弘文頓了頓,“堂審期間,慕晴深知自身罪責,曉我公堂之威,供述詳盡,主動請罰,依律杖三十;而那妹妹慕雪再受審期間多次出言不遜目無公堂,依律杖六十,並堂前示眾。二人均已受完責罰,於次日釋放。”
“次日釋放?你就這麽把人放了?”御史步步緊逼,眉宇間隱約帶著殺氣,“這三人嫌疑重大,即便不能立即定罪,也當先行關押,嚴加拷問,直到她們認罪,或者本官親自來此地巡查為止。”
“北檸案距今已過三月,慕氏姐妹案距今已過一月有余,難道大人的意思是,即使罪名未定,也要將她們扣於獄中數月之久?”話到此處,劉弘文的眉宇中隱約顯出些許怒色。
“那又如何?”御史冷言道,“黑月教乃我朝心腹大患,而這三人不過民間女子,草芥之人,即便錯殺又有何妨?”
劉弘文只覺得怒從心中起,額頭青筋逐漸顯露,柳含煙見狀,用手中的扇子點了點幕友的胳膊。劉弘文深吸一口氣,將怒火壓回腹中,努力讓自己恢覆冷靜的神態。
“三天。”御史站起身來,拂袖向門外走去。
“朝廷在你臨溪緝查的,是一名黑月教女子。”御史高聲說道,“本官給你三天時間,不管用何手段,把這個黑月教女人抓出來。”
“否則,你自己知曉後果。”
巡按御史的人馬揚長而去,徒留劉弘文和柳含煙在會文館內。
“別無退路了啊,含煙。”劉弘文深深嘆了一口氣,鬢角已有些許蒼白。
暴雨滂沱而下,淹沒了這片大地上生命的氣息。
子夜剛過的時候,連下一整月的雨終於停了,依稀的月光穿過厚厚的雲層,灑落在這片已不太祥和的土地上。
吳銘拿起掃帚,將漫到台階上的雨水掃落下去。他瞥了一眼漏壺上的刻度,又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才知道子時已經過了,正當他站起身打算伸個懶腰時,一位身著藍色衣裙的少女從他身後的木屋中探出身來。
“辛苦了,吳公子。”慕晴屈身行禮,她的神情一如往常般溫婉,再加上極具大家風範的言行,在這漫長的雨夜里總能給人帶來溫暖的感覺。
“沒關系。”吳銘笑了笑,“你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已經無礙了。”慕晴笑意盈然的眉目就要如冬日里的暖陽。“公子快去休息,後半夜就交給我吧。”
“那就辛苦姑娘了,有任何事情請立刻叫我。”吳銘回頭看了看夜色中的叢林。
“小女子明白。”慕晴溫柔的笑容中隱約帶著些憂慮,“我聽說,官兵和差吏把京城九郡全都圍起來了,情況似乎很不好。”
“是啊。”吳銘也沒有隱瞞,“不知為何,這幾日形勢急轉直下,官道上每隔兩里地就有巡查的官兵,如果他們的眼線接近了這里,我們就要馬上撤離。”
“可是從臨溪到其余郡縣的主路全都被重兵把守了,到時我們只能走山野小徑,而且即便是小路,或許也有……”
“倒也不至於此。”吳銘聳了聳肩,臉上掛著笑容,“放心吧,我在道上還有些朋友,總會有去處的。”
慕晴看了看吳銘的眼睛,明白對方是在安慰自己,但她掛上還是轉憂為喜的表情道:“我們能一路平安,真的是多虧了吳公子。都怪小女子無能,害大家到這步田地……”
“如果不是你和你妹妹的犧牲,我們已經在縣衙的監獄里吃牢飯了。”吳銘笑道,這句話也是發自內心的。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隨後吳銘便走進了小木屋。他們前日還打算逃往其他縣,沒想到僅僅過了一天,官兵們就截斷了各個縣之間的官道,只得留宿此地。
吳銘說,這里是他多年前在林中的據點,眼下只能先住下,再做打算。
過了半晌,慕晴側耳靜聽屋內的聲音,隱約聽到屋內多了一個人的呼吸聲,聲音逐漸趨於平穩均勻,顯然已經沈沈睡去。
慕晴拿起一把油紙傘,站起身來,雙腳往地上輕輕一點,身體便如起飛的鴻雁般離開地面,很快便消失在了密林深處的夜色中。
已到醜時,茂密的叢林也陷入了沈睡,只能依稀聽到一些淩亂的蟲鳴。在這片夜色籠罩的密林中,一個身輕如燕的藍色身影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在樹木間穿梭,在足足跑了幾里地後,這個身影才在一棵巨大的榕樹下停了下來。
慕晴深吸一口氣,平穩了呼吸後,踱步朝那顆的榕樹走去。榕樹似乎已度過了許多的年頭,它身上的枝椏野蠻而怪異的生長著,仿佛一個個在亂世中扭曲掙紮的靈魂。
一個身著黑衣的女子跪在榕樹下,她的眼睛怔怔的看著前方,慕晴走近的時候,發現在她面前是一個不起眼的土堆。
“沒想到,你居然會來見我。”黑衣女子解下頭巾,露出一張姣好而陰郁的臉,她用帶著嘲諷的語氣說道,“看來你們這兩天日子確實過得不太好。”
“恐怕是彼此彼此。”慕晴面無表情道:“我沒猜錯的話,宋耀文早把你們的底細查個精光了吧。”
黑衣女子的神情陰沈了下來,但又故作輕松道:“宋耀文只想要北檸,讓他知道又有何妨?我可沒有跟那丫頭在一起,倒是你,整日和她朝夕相處,到時官府或者宋家抓到了北檸,你們也脫不了幹系!”
慕晴沒有言語。黑衣女子覺得自己占據了局勢的上風,便索性乘勝追擊。她將慕晴上下打量了一遍,得意地笑道道:“真是可憐我們的大小姐了,上次挨的板子還沒養好吧?沒想到轉眼就要被抓回公堂,嚴加拷問了。不知這回是你挨的板子多一些,還是,你那可愛的妹妹呢?”
“是嗎?”慕晴並沒有生氣,而是徐徐輕語道:“你還是和往日一樣天真啊,冬蘭。”
“你什麽意思?”冬蘭的眉頭微蹙。
“如果我們被緝拿,你難道認為官府會就此放過你?”慕晴神色平淡地說道,“在朝廷眼里,黑月教徒皆為逆黨,你猜,如果我在公堂上將你們的據點行蹤和盤托出,官府會花多少時間把你們連根鏟除?十天?五天?亦或者……”
“閉嘴,你這個叛徒!……”冬蘭只覺得一股業火從心底升起,拔出腰上的彎刀便朝慕晴刺去。然而慕晴卻毫不閃躲,單手便抓住了冬蘭持刀的手腕,電光火石間,刀尖在慕晴喉嚨三寸的位置停了下來。
“所以,我勸你好好想想。”慕晴的神色如同天上的月色,清冷而從容。
“都是你,背叛了我們,背叛了教會!”冬蘭咬牙切齒道,“方知晴,你別忘了,你也曾經是個黑月教人!如今居然想反咬教會一口,簡直是大逆不道!”
“方知晴已經死了。”慕晴淡淡說道,“那個身份是我一生的枷鎖,現在我終於能為自己,為妹妹而活了。”
“你真正的活法應該是為教會獻出生命!”冬蘭乘機抽回刀,陰狠地盯著慕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保護那個害死我哥哥的丫頭!”
“北檸一直是無辜的。”慕晴看了看冬蘭身後的土堆,“你哥哥冥軒。他迫害一個普通女孩,險些毀了她的一生。他咎由自取。”
“我宰了你!”冬蘭揮舞刀刃,月牙狀的彎刀如閃電般向慕晴襲去,慕晴則身體微微後仰,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冬蘭顯然不打算善罷甘休,她快速的揮舞著彎刀,伴隨著淩厲的殺氣,彎刀如無數條出籠的毒蛇般向面前的少女刺去,鋒刃所到之處,落葉和斷枝瞬間被切成數段,隨著至邪至惡的劍氣一同向前襲去,剎那間就要吞噬近在咫尺的慕晴。
然而,慕晴的身影卻如她身上的裙擺般靈動,在月光下如起舞的舞姬,讓人目不暇接。冬蘭無論如何攻擊,當刀刃的鋒芒即將觸及對方的身體時,慕晴總是能用靈動的步伐恰巧躲開。幾個回合之後,這陣洶湧的攻勢竟被依次化解。
一絲冷汗從冬蘭的臉頰滲了出來,她知道這個女人很強,但沒想到會強到如此地步,仿佛自己苦練多年的刀法都無法望其項背。
會有破綻,冬蘭心里默念道。隨即她打開身上的包裹,剎那間,無數把暗器被機關發射,瞬間向對方面龐刺去。每把安琪的刀尖都淬上了毒,一旦有所擦傷,對方必死無疑。
慕晴卻鎮定地從身後拿出那把油紙傘,藍色的傘張開碩大的圓面,圓面快速旋轉,竟把那要命的暗器全都擋了下來。冬蘭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覺得喉嚨一緊,回過神來後,自己的喉嚨已經被慕晴那看似纖細的手給牢牢鎖住。
“天字……甲等。”冬蘭露出一絲勉強而帶著憤恨的笑,“不愧曾經是教中最頂流的高手之一,你,很強……唔……”
“你別忘了,我可以把你移交給官府。”慕晴看著冬蘭的眼睛,音色一如往常的溫柔,言語卻帶上一抹不尋常的冷酷,“你不該對我動手的,即便冥軒還活著,你們也不是我的對手。”
冬蘭努力地呼吸著,臉上擠出一抹笑容:“知晴姐,你不能把我交給官府。”
“哦?”
“你想的是,我不知道你們的行蹤,所以我如果被抓,就能吸引官府注意力,你們就能趁亂逃走。而我不知你們的底細,想必也無法拉你們下水吧?”
“你太天真了!”冬蘭突然獰笑起來,“你知道官府這幾日為何會突然重兵圍剿黑月教嗎?因為巡按御史已經到臨溪城了!”
“巡按,御史……”慕晴喃喃念著這個官職。
“我們的內應已經探到消息了。”冬蘭笑道,“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覺得,他們抓到我後,就會放松這里的戒備嗎?”
慕晴深吸了一口氣,松開了手。從束縛中解脫的冬蘭踉蹌地跌坐在地上,捂著喉嚨,一邊劇烈咳嗽,一邊貪婪地呼吸著空氣。
她說的沒錯。慕晴的眉頭逐漸收緊,冬蘭,不過是黑月教的一個普通教徒,她本人甚至接觸不到黑月教的任何線索。
她的哥哥冥軒惡貫滿盈,殺人如麻,可自從冬萱死後,他再也不讓冬蘭插手任何教內事務。這樣的決定,如今卻真的保護了她?
“知晴姐,我的命不值錢。”冬蘭坐在地上,低聲說道,“他們更有興趣的,是你,是天字甲等高手,方知晴!”
慕晴低頭看著冬蘭,沒有言語,空氣仿佛在這一刻陷入了死寂。
“你這次來見我,就是這個目的,是吧?”慕晴收起手中的油紙傘,藏在身後。
“你願意來赴約,是不是也是這個目的呢?”冬蘭擡頭著看慕晴,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訕笑。
慕晴沒有回答,而是回頭看了看遠方,隔著夜幕和無盡的叢林,她仿佛看到了林中的木屋,看到妹妹慕雪和自己的夥伴們棲身於小屋中,沈沈地酣睡著。
她仿佛看到,溫熙的晨光灑落在這片傷痕累累的大地上,咕嚕咕嚕的燒水聲和濃郁的飯香味從竈房飄出,慕雪有些為難地撓著小腦袋,聽北檸耐心地帶她念書,路過的吳銘沒能忍住笑意,然後被慕雪拿著書本追打了一路……
這就是,所謂的平常人的生活嗎?
不用躲避官府的緝查,不用害怕教內的追殺,沒有仇恨,鮮血和死亡,沒有過去那暗無天日的時光……
這是她窮盡一生追求的夢想,如今,她終於可以將希望完整的留給阿雪了。
“也罷,你這個背棄教派的人,又怎麽會……”
“我同意。”慕晴平靜地說道。
冬蘭有些吃力地站起身,狐疑地看了對方一眼,看到慕晴的表情,確定對方不是在開玩笑後,她笑了起來:“真讓我有些意外,我知道你愛你的妹妹,但確實沒想到,你真的能做到這種地步。”
“明日辰時,我會在城西五里的當鋪露面,大約一個時辰後,官府的人馬應該就會出動,再過一刻鐘,他們會抓到我。”慕晴的語氣沒有變化,仿佛在說一件平常至極的事。
“我受審時,會將禍水引向城西十八里的楓落山。楓落山地勢崎嶇,官府為了圍剿整個黑月教,一定會派重兵前往。”
說到這里,慕晴摘下左腕的玉鐲,用紅繩在鐲子上打了個結:“到那時,你帶著這枚信物去找我的妹妹,從城東小徑,帶她們離開官兵的包圍圈。”
“這點小事,你的內應能做到吧。”慕晴盯著冬蘭的眼睛問道。
“那是自然。雖然御史已到城內,但並未帶多少兵馬。”冬蘭笑道,“只要姐姐你能騙出臨溪城半數官兵,要趁亂逃離不過易如反掌。”
說罷,冬蘭笑魘如花地打算接慕晴手中的玉鐲:“我原以為知晴姐姐叛離教會,早已不信任妹妹我了,看來,是冬蘭低看姐姐了。”
慕晴笑了笑,忽然手腕一轉,一顆藥丸從手中飛出,徑直飛入了冬蘭的喉嚨。冬蘭還沒來得及反應,藥丸已經順著喉嚨咽入了腹中。
“……你,你給我吃了什麽?!”冬蘭神色大變,雙手緊緊掐著喉嚨,試圖把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西施毒,七日後發作,發作後無藥可解。”慕晴莞爾說道,“解藥被我藏在一個地方,你只要帶我的妹妹安然離開,她就會告訴你解藥在哪里,只要七日內服下解藥,你就不會有礙。”
“你,你這個賤人!……”冬蘭氣得面色漲紅,聲音也因憤怒和恐懼有些發抖,右手緊緊握住彎刀,想要拔出。
“別費力氣了,你勝不了我。”慕晴淡淡笑了笑,“這是一場交易,這顆藥丸不過是一個保險罷了,冬蘭妹妹。”
對峙半晌後,冬蘭終歸放下拔刀的手,情緒也逐漸回歸平靜。她看了看手中的玉鐲,冷哼了一聲:“好,那就按約定的辦。”
慕晴微微點頭:“還有一件事,你只需告訴阿雪,是我囑咐你去幫忙,其余不必提及。如果問及我的下落,你就說,我已離開此地,會在雪城等待他們。”
“還真是個殫精竭慮的好姐姐呢。”冬蘭詭笑著答道,“好,我答應你。”
交代完後,慕晴看向東方的天際,一絲魚肚白已從山下探出頭來。
“我該走了。”
慕晴轉過身,正欲施展輕功離開,冬蘭卻突然喊住了她。
“知晴姐,啊不,應該叫你慕晴姐。”冬蘭的語氣帶著些許嘲弄,似乎想借機把剛才受的氣全發泄出來,“明天可就要靠你表演咯,我在教中聽說,那縣衙里的公堂大板可是足以讓無數女子聞風喪膽呢。雖說姐姐已經領教過一次,但這次姐姐是以黑月教徒身份被捕,到時過堂審訊要受的笞杖刑拷,恐怕會嚴厲數倍吧。姐姐可千萬要守口如瓶哦,哈哈哈哈……”
聽到身後那帶著羞辱的妄言,慕晴並沒有理會,她雙腳輕輕點地,幾步之後,那藍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叢林中。
伴隨著一聲聲雞鳴,天色已然破曉,一縷晨曦落在枯樹遍布的山路上。
金雲當鋪的夥計睡眼惺忪地坐在板凳上,看著眼前空蕩蕩的街道,心里頗覺煩躁。自從前日官府查封官道起,路過的商人數量銳減,再這樣下去,當鋪老板都快發不起工錢了。
正當他想著下一份活計做什麽時,一陣淡淡的蘭花清香味道打斷了他的思索。
“老板,您這里收銀飾嗎?”
夥計迷迷糊糊地擡起頭,看到來人時,他精神都振奮了許多。
站在案外的是一位身著藍色衣裙,頭戴面紗的女子,亭亭玉立的身姿如同初綻的蓮花般,在晨曦中顯得格外清新脫俗。
“姑,姑娘。 請問您要當的是?……”夥計瞪大了雙眼,有些局促地陪笑道。
“這個。”少女攤開了自己的手心,一枚銀色的垂飾呈現在夥計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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