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吏》（一） 作者：江城故人

 天香閣位於河畔，能叫這個名字，必然是風月場所，但一般那些服務於販夫走卒的腌臜之所，斷然也不敢叫這個名字。

與常見的上流風月場所無異，整個三層樓都被熏染了香氣，讓人一入其內便有輕飄飄之感，再加上穿著綾羅綢緞的姑娘居於各個角落，半遮面目欲迎還休的樣子，縱使再一本正經的道學夫子，也能被激發出情欲。

天色已是淺淺入夜，往常這個時辰，正是天香閣最為熱鬧的時候，燈紅酒綠，往來不覺。然而這一日的天香閣，卻門可羅雀，瑟瑟秋風吹過滿地的落葉，更讓河畔的這座建築增添了些許的淒涼感，而門口兩名足蹬官靴身著青衣的衙役，則又讓這里散發出了肅殺的氣息。

目光移至門內，燈光依然溫潤，卻見不到半個客人，只有天香閣的所有女人，從姑娘到老鴇，約莫有20多人，都低著頭站成了一排，而他們面前，則有一人踱步來回，從隊頭走到隊尾——

此人身著青綠，束帶，一側挎刀，這是捕頭的裝扮，只是此人沒有頭戴捕頭那醜陋無比的帽子，而是用深紅色的綁帶將頭發紮了起來，倒是更像江湖俠客，而體型修長，面容又比普通的衙門中人精致秀氣了太多，雖然此時面容嚴肅，英氣十足，但也能看出這名捕頭是一名女子。

 

這一朝到了本代，已有了百余年，雖然天災人禍仍是不絕，但戰亂卻已百年未有，尤其是這遠離邊疆的繁華之處，經濟富足，商業繁華，絲綢布匹出產之所，導致了此地女子眾多，一些精巧的繡技只有女子可以完成，這使得某些“技術核心”掌握在她們手中，故而產生了當地女生地位比之同時代的其他地區，要高了不少，不但女子可以外出，做工，甚至可以開辦工坊，經營店鋪。

朝廷派來的官自然是男子，但實際辦事的吏卻有不少的女子，一來是因為風氣開化，沒有那麽多局限，二來是此處女子從事者甚眾，與之打交道還是有些女吏要方便一些。

這名女捕快便是如此，名喚白玉英，由於體型高挑，生的也白凈，且自小習武，身形挺拔，宛如真是一尊白玉一般，故而親近之人便將其最後一個字去掉，只喚她作白玉。

此番來到這風化之處，是奉命而來，縣令林伯儒接報，被革職的朝廷官員黃舟山途徑此處，去了這天香閣。革職官員去往風化場所，本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但林伯儒與黃舟山分屬朝廷兩黨，此時黃舟山所屬黨派已然失勢，但秉承著痛打落水狗的精神，上級指示讓林伯儒探聽出黃舟山有無誹謗詆毀朝廷之言，若有自然可以將其直接捉拿歸案，而酒醉金迷的溫柔鄉，怕是最能讓人說出這種內心之言的場所，故而白玉英被派去，找到接待黃舟山的姑娘，將其帶回，從她口中逼問出林伯儒想要的“實情”。

白玉英僅帶了兩名手下前去，並讓他們守在門外，因為這種地方全然不會遇到什麽危險，況且自己這身功夫，對付這三五個龜奴不再話下，白玉英也不想看到兩名手下看向這些姑娘的那種禽獸眼神，故而自己一人走了進來。

 

只是讓白玉英沒有想到，老鴇子居然不知道黃舟山來過，並且也不知道是誰接待了他。若是將昨日來過的客人一律查出來，那工作不但會十分繁重，也會造成很多不便的後果，畢竟對於有些客人來說，來此處是不可為外人道的秘事，若被真的抖了出去，那最後倒黴的反而可能是自己。

那是約莫兩年多以前，本地出現一飛賊，許多大戶都遭到了盜竊，衙門派人前去捉拿，雖然人沒有抓到但卻找到了許多贓物，白玉英前去將贓物退回本主，然而有一銀質的器物卻一直找不到本主，白玉英打算調查此物是誰人所有，將其交換省得對方收到損失，不料就在剛有頭緒之時，當時的縣令卻直接叫停了白玉英的調查，斥責她辦事不力，下令打了她三十大板。

上一任縣令是一名年過花甲的老夫子，對待下屬速來溫和，很少斥責，更別提動刑。這三十大板打得白玉英屁股開花，身體疼痛自然不用多說，更關鍵的是心里別扭，自己到底哪里辦事不力了？

直到後來，衙門里的老人才告訴她，這件銀器像是宮里來的東西，若是來路正當，那本家丟了御賜之物，也會遭到懲罰，若是來路不正，那私藏宮中之物，更是嚴重的罪過，縣太爺擔心因此會得罪當地的大戶，所以才讓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玉英停手，並打了一頓板子屁股。

 

不能去調查客人，那只能逼問天香樓的這些姑娘，盡管她們一個個身著綾羅綢緞，貌美如花，比之大家閨秀也不逞多讓，但在王法面前，她們就原形畢露了，不過是一群身份下賤的女人。

“到底是誰見了那人，抓緊時間交代，否則……”，白玉英在眾人面前慢慢踱步，現場安靜的只能聽到她踩到木質地面的咯吱聲，此時她突然站住，擡起頭，掃視著面前的姑娘們，“我就把你們全部都帶回衙門去問話。”

此時，姑娘們才有了點反應，有的嚇得啰嗦了一下，有的驚恐地擡頭看了她一眼，而白玉英則鬼魅一笑：“你們知道到了衙門會怎麽嘛？跪在那里被大老爺問話嘛，那是對待良人，你們這些賤人，自然不會是這樣。你們上了大堂，大老爺不會問你一句話，先差左右衙役將你們按住，從外裙到小衣一件件剝去，露出你們白白嫩嫩的屁股。然後左右衙役就會抄起手里的毛竹板子，狠狠地打你們的光屁股。啪……啪……啪……”，白玉英刻意用一只手拍另一只手，用以營造氛圍，“一下又一下落在你們的屁股上。期間你們會嚎叫，會呼喊，會求饒，會疼得扭動屁股，甚至會疼到嗞出尿來，但這都沒有用，大老爺絕對不會對此有任何反應，而衙役也會毫不留情地打完三十大板才會停手，此時，你們每個人的屁股都會被打得紅腫青紫，甚至屁股開花。你要問為什麽要打你們這頓板子，沒有為什麽，因為你們是賤籍，上堂就要先打三十大板殺威棒，才能問話。”

白玉英走到她們身後，用巴掌輕輕地拍在她們其中幾個的屁股上，一邊在他們耳邊惡魔低語，“那麽重那麽厚的板子，打在屁股上，怕不怕。”

 

那幾個被她拍到屁股，又聽了這番話的姑娘，嚇得一個激靈，而白玉英則直接站在了所有人的後面，讓所有人更加感到了一種壓迫感：“你以為挨完三十大板就完了嘛？自然不是，大老爺會問你話，若是覺得你哪里說的有問題，會繼續打你板子，有可能是二十，有可能是三十，也有可能是四十，最後你的屁股會被打爛。”

此時，許多姑娘的身體已經開始微微顫抖，甚至發出了啜泣聲，而白玉英則又來到了老鴇子的面前，此女子不過三十多歲，也是煙花女子出身，所以並沒有任何衰老的感覺，反而是因為統領這些姑娘，多了一些氣質。

“至於你，就不用擔心這個了，因為只要上了大堂，你一定會被打爛屁股，因為據我所知，現在的縣令大人你們這些老鴇子了，上堂先打五十大板，至於後面還要挨多少下，那就要看大人是不是想要你這條賤命了。”

聽完這些話，老鴇子咽了一下唾沫，有些惶恐地看向姑娘們，強作鎮定：“你們哪個見過那人，抓緊說出來，不然讓我發現了，扒了你的皮……”

白玉英又掃視過了眾人，卻仍沒人說話，這一次，她尋見一眼熟的女子，名字想不起來，但清楚地記得上個月，這姑娘被抓到衙門，挨了一頓板子。

“這姑娘，我若沒記錯，上個月你被抓去衙門挨過板子，這樣，你可給他們講講，你的親身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