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異世界的突發奇想 #21 六:惡兆預言 (Pixiv member : 未贤)
似婧與兩位女仆互動期間,泠淥一行人也在好奇地到處逛。夕陽西下,血族們都脫下了黑蓑,高傲地張開雙翼,被血色的燭燈染成墨紅。而那位全城人民心心念念的公爵大人,也來到了府邸。
與似妾先前所見那位…隨心所欲的公爵不同,這位紮著低馬尾,佩戴平光鏡,富有知性美。她來此地只為與似婧一敘,不做多余的事,現在卻在其門前駐足許久,遲遲沒有推入。要說為什麽,是直覺,若此時進入恐怕會撞見相當駭人的場面。閒來無事,就利用眷屬們的眼睛看看那些同行者吧。
小灰對血族所用的各種器械很感興趣,正與小白閒聊:“這些燭,燒出來的火沒有溫度,是什麽原理?” 她像第一次見到火的小孩,用手指撥動火舌。
“不知道。等這個文明滅亡,他們的科技會被回收,到時不就知道原理了?” 忽然,身後響起了男聲,語氣隱含不善:
“吾輩的文明,可不會輕描淡寫地滅亡” 白荷葉頭也不回,嗆他說:“是啊,你們的文明就建立在帝國的廢墟上,那時的帝皇也這麽想”
這位士兵看對方就是個人類小毛孩,還目中無人,把自己氣得不清,臉都發紅了。
灰蓮花倒是不像小白那麽沒禮貌,她轉過身,回應說:“對不起,她說話總是這麽難聽,請見諒” “既然知道,你不該管教好,讓她乖乖閉嘴嗎?”
“呵,誰讓你無故和人搭話?” “又是誰先輕蔑他人文明?” “別吵架…” 她推著小白離開,避免得罪於人。留在原地的那位血族也轉過臉,不和粗人一般見識。
……
與此同時,泠淥正與這府邸的占星師交談,兩人都在預言上有所造詣。
“嗯…你是說,觀測星辰可以預言人的未來?” 泠淥得知了當地特色魔法:占星。聽說能預言出準確的畫面或事件。她對其表示懷疑,宇宙中的星體有什麽義務與典星的生物產生聯系呢?
『典星,人們對所處星體的稱呼,是從遠古世代遺留下來的名號,那時的天空還有雙月高懸,分為真月與魔月。後來魔月墜落於凪淵,只余真月當空』
“不信?要不吾給你算算?” “你來算,我倒要看看這預言準不準” 泠淥坐在繪有星空圖案的毯子上,面前青年故作高深,將自己的血灑向半空,凝為懸晶倒映星辰。
泠淥仔細觀察著一切,同時感知自己的因果線是否被窺探,亦或者被更改。她發現,對方口中的星辰並非夜空那些光點,而是深界中無數魔法波動產生的光輝。那些血晶,實際是將四維的畫面投影至三維,以大小反映深度系數。
『光子等一般能量無法在深維上進行傳播,因此深界觀測主要是對魔法波動進行觀測。
深界中存在大量的未知物質,其中有一類會不斷向外界輻射高能魔法波動,就像宇宙中的恒星。研究表明,這些物質並非法力,但與魔力同源。用晦明論來解釋即脫離了晦質的魔力,也就是單純的明質』
在她走進房間時兩人的因果線發生糾纏,但程度不深。泠淥借此預知自己會與對方交流,並僅限於今天一晚。不過具體會發生什麽,她可解讀不出來。而占星過程中,泠淥確有受窺之感,這占星本質上還是解讀因果線,憑什麽能做出精準預言呢?“怎樣,有什麽結果?”
“嘶…你在不久後,將會面臨關鍵抉擇,甚至能借此進階” 泠淥一聽,直起身來,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她先高興了:“可否詳細說說?”
“這天機不可泄露,你只需知道,做何抉擇並不重要,關鍵在於選擇本身” 實際上,他能力有限,也沒做多精準的占星,真不知詳細內容。
“具體時間、地點、關乎什麽,你一個都不說?” 泠淥佯裝發怒,實際上是看出對方還藏著些信息。“誒~先別急,吾剛剛還得出你被姻緣之事所困,有喜歡的人了?幫你看看啊” 她聞言,又恢覆了乖巧的坐姿:“行”
縮小範圍,預言的準度也能得到提升,在泠淥同意時她明顯感到自己會因這個決定而與約朧糾纏更深。“嘶…那人,吾算不了?稍等,別急…待吾旁敲側擊!”
只見部分血晶失去光澤,悄然墜落,而那占星師又是一灑鮮血,補充懸晶同時增添算力,總算得出了些結果。“有了!但…是不詳之兆啊”
“何處此言?我的姻緣…會怎樣?” “不好說,吾只見妖風席卷大地,哀鴻遍野…這樣,你明晚帶著她來,吾再仔細算算,定能得出個所以然!” 泠淥卻是擺擺手:“算了,戀情不可強求” 於是站起身,準備離開。
“稍等!總之,吾雖不知細況,卻能給予建議。你的女友將遭遇變故,被迫與她所愛之人離別,這是你的機會” “……”泠淥沒回頭,她知道對方已將所知一切盡數道出。
“能算出是女友,這占星有點真本事的”
……
似婧房間中,對似妾的懲罰結束,她掛著淚珠,被主人抱在身前,接受摸頭撫慰。“好啦好啦~下次別這麽玩了” “嗯…下次玩別的……” “……”
這時,敲門聲響起,似婧讓小雪去開門,是等候多時的公爵大人。雪央見到來者,連動作都變得僵硬,識相地立在房間一角,不敢吱聲。雖然兩位公爵的樣貌有所差異,但散發的氣味,都與白天所見的那位陌生女子相同。
“你好,有事嗎?” 她想將似妾安置好再去迎客,但對方緊緊摟著自己,掙脫不開,只好用現在這副姿態打招呼了。“魔臣,吾來,希望能與你達成共識” “嗯,先說說,需要我做什麽?”
“吾需深淵相助,願你能施以援手” 似妾聞言,理清了部分關系,說:“原來如此…你們只是想要足夠強的魔物,是不是主人的孩子並不重要”
公爵肯定了這個推測:“沒錯,若需素材,可由吾提供” “素材?”似婧不解,雖然是不需要她生孩子了,但又要怎麽弄來一位足夠強的魔物呢?
“閣下的意思是…獻祭活人?” 面前的血族只是微微點頭,不說一言,讓似婧有點心驚。“等等!你們的意思是…讓我將別人侵蝕成魔物?”
“吾將選拔出合適的人才,供你挑選” “主人,答應嗎?” “這…一定要我來嗎?” “只有主人親自動手,才能侵蝕呀”
“…讓我考慮下,請稍等”
似婧:不對吧!他們怎麽能…將無辜的活人當素材?
似妾:血族嘛,他們本來就看不起人類,利用社會傳播血族至上思想,洗腦下層人民,讓他們心甘情願當素材咯。
似婧:這樣嗎…
似妾:主人同意吧,這麽做不會引起悲劇發生,已經是負擔最小的殺生方式了。況且主人也要趁早習慣哦,有時優柔寡斷會害了自己的。
似婧依然有點猶豫,一番心里掙紮後,最終還是妥協了。如今世界這麽亂,怎還有閒心去擔心別人呢?應當以周圍人的利益為優先。她的仁慈只體現在自己的心里話:
盡量讓對方無痛地逝去吧。
“好吧…作為交易,我也需要你們的協助” “但說無妨” “似妾,交給你了” 似婧終於將這黏人的女仆推開,讓她與對方磋商。
似妾到房間中央,與公爵對坐:“說起來,有位公爵自作主張喝了主人的血,你們要怎麽賠?”似妾一開口就向對方施壓,讓公爵感到棘手:
“是吾管教不當,事後定會罰她” “哦?怎麽罰?”
眼見話題被她帶偏,似婧趕緊制止她:“似妾!談正事” “咳…既然主人這麽說了。我方的需求很簡單:能抵抗神殿偵查術式網的手段”
『偵查術式,由於術式在空間上的特殊性,除非同為術式,幾乎不存在反偵查手段。神殿有近三千年的文明底蘊,偵查網絡早已趨近完善,難以正面攻破。
但不要小看任何一個發展出獨立魔法體系的文明,血族確有方法,問題在於相關技術涉及機密,不宜暴露』
“同意,吾會指派相關人員為你們護行” “不如…就讓雪央來吧” 公爵瞥了眼墻角的血族,認為並無不妥:“那便依你”
她示意雪央過來,對方不敢怠慢,速度之快幾乎要在房間里起飛。公爵讓她把手攤開,一指點在掌心。
“吾已賜福予她,只可在夜晚生效”
最重要的交易已經結束,接下來就是些小問題了:
“對了,在下之前就好奇,你們應該還有其它領主魔物吧,為什麽非要主人的呢?”
“幾十年前,發生過爭奪魔物的冷戰,後演變為真正的戰爭。在此期間,吾失去了幾乎所有魔物” “在下之前教的那些知識,沒派上用場嗎?”
“不如說那是吾失敗之根源。因為獨占這些知識,吾變得越發傲慢,以至於忽略魔物的自身意願,最終失去它們。所幸大部分魔物遷往與世無爭的安息地,不會成為吾之敵人”
似婧也解開了一個疑惑:“怪不得沒感應到其它魔物的存在,我還以為是離太遠了”
……
第二日,似婧前往教殿堂赴約,似妾與公爵則在遠處守望,並未跟隨。一個月前此地還舉行過賜福儀式,這次卻是要“賜死”。
潮良曾教過她理論知識,但主要目的是讓似婧知曉哪些行為會有致命後果,並學會避免。不過後來也教了如何為自己的子嗣塑造魔身,以及引導其晉級。她連無階生靈都沒殺過多少,如今卻是要用活人了。
似婧站在講台上,有一位男性如死刑犯般跪於她面前,虔誠地閉眼等待。她走至對方身後,拉開袖子,取下禮裝,引導大氣魔素聚集,讓右手魔化。
“呼…”似婧做好最後的心理準備,把那魔晶覆體的手刺入他腰後,斷開與黑色晶體的生理連接,將其留在對方體表,隨後緩緩退開。
若放著不管,這位男性也會因侵蝕癥在數日內病逝,但這樣只能造就一位半成品,顯然不是血族想要的結果。所以要做得更徹底些,引導侵蝕因子將魔核塑造回原核,仔細雕刻,可以讓這頭魔物生來便是領主。她改造魔晶,將其變為地脈漩渦的中心。
「哢!哢啦——」只見那尖棱魔晶迅速生長,倒刺入男性體內,隨後從身體各處突出。他瞬間失去意識,因求生本能而痛苦掙紮,皮膚下的腐肉在蠕動中脫落,化作活物四散逃竄。這些是最低級的魔物,僅有微弱的自主意識,被稱為“造物”。而最中心的物體已然失去人樣,成為一大塊不穩定的晶體,在魔焰中劈啪作響。
「啪—砰!」有一簇晶體爆裂開來,破片隨沖擊轟碎窗架、深深嵌入墻體,化作造物蠕蟲遊走於房梁墻柱。緊接著又是幾塊爆破,將魔焰擴散得滿天滿地,將整個殿堂一同點燃。
「呼——」原核塑造完成,正貪婪地吸收魔素,引起狂風卷起粉塵、漩渦吞噬造物。各種硬質幾何體互相碰撞爆裂,在魔焰的高溫與狂風的低壓中發生反應、塑造魔身。
這是最後的工序了,將活人改造為魔物的最後一步。似婧輕嘆口氣,將自己所擁有的部分深淵賜予對方,暗自嘀咕:“我還以為,會更愧疚些…”
連同深淵一起給予出去的還有“知識”,只有被眾魔物普遍認同的知識才會被深淵保留、覆制,並賜予新生魔物。其中就包括語言文字、戰鬥技巧,以及因巧合而留下的姓氏,與隨機分配的名字。
似婧不曾想對方的模樣與自己的魔身有幾分相似,像是照鏡子發覺自己很醜般背過身,借深淵與對方交流。
似婧: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嗎?
……:“■■…如瑤”
似婧:如瑤?嗯,挺順口的。
如瑤:“你又是誰?”
似婧:“我叫似婧,與你的關系…算是陌生人吧”
如瑤的外形並不像任何已知生物或是概念族,畢竟魔物嘛,大多通體遍布漆黑魔晶。基礎生理構造也不是有機細胞,更沒有遺傳物質,形體皆由深淵決定。不過也有品種的劃分,如瑤看起來像“黑曜龍”。
特征為六足、四翼、雙角、單尾,有脊椎。平時四足著地,最前方的一對為附肢,位於長脖上,閉合在上顎之下,乍一看就是下巴。似婧不願去看對方的臉,因為她能想象到如瑤“開口”說話的樣子:三瓣嘴裂開,下顎變為揮舞的長觸,露出其中縱向排列的尖牙,並吊著一條長舌——要說這長舌啊…罷了。
大部分領主魔物都存在擴張族群的本能,表現為創造低級的民,帶領它們四處征戰、掌控它們擁護自身。但黑曜龍沒有這一本能,它們只會想著精進自身能力,彼此爭奪地盤,也因此繁殖率極低。不過魔物嘛,對生靈百害無一利,也不會有人想著保護瀕危魔物……血族不算生靈。
如瑤知曉似婧能掌控自己,此時沒有與她開戰的想法,只是揮動四翼,打算沖破這破爛的穹頂。
“稍等” 似婧借深淵攔下它,“雖然我和你不會再產生交集,但…你在誕生時就被賦予了使命,所以你還不能自由”
“…為什麽?” “呃…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你會慢慢知道的”
“我憑什麽,聽你的?” 如瑤張開四翼,前肢擡起,對面前的魔臣展現出敵意。“他們需要你,為此會盡力滿足你的需求…你懂吧,就像交易”
聽到“交易”一詞,如瑤恍然大悟,就地趴下,表示聽從安排。“乖,先跟我出去吧,會有人來接你的”
如瑤隨似婧前進,在對方走出大門後,它通不過,於是側身,一掃尾,將整面墻轟塌。隨後發生連鎖反應,殿堂不堪重負,應聲崩毀。如瑤被穹頂砸了幾下,但問題不大,它揮翼抖落灰塵,跟上似婧。
似妾提醒過,公爵知曉殿堂會在事後倒塌,但他們堅持如此,因為神聖的儀式理應配上相應的場所。殿堂可以再建,魔臣的“賜福”可只有這一次。
公爵見她的身後跟出一位領主級魔物,難掩興奮之情,準備上前去迎接。而似妾也等候已久,沖向主人,索要著一個擁抱。如瑤看著這還沒自己一只腳大的蘿莉,不知為何,產生了一絲恐懼,讓它應激般擺出防御架勢——此人是刻於北陸魔物深淵中的危險存在。
似婧似乎不大高興,剛消耗完也有些累,所以拒絕和似妾貼貼,用手掌將她推開,只是轉頭說:“如瑤,你就跟這位血族公爵走吧” 此時,那位穩重的公爵正目不轉睛地欣賞如瑤,對這一身精美的構造嘆為觀止,最後對兩人行禮告別:“吾之血門,永為汝開”
雖然主人沒有滿足自己的欲望讓這位女仆不滿,但她還是打算送給主人一份禮物。似妾退後,故作神秘地說:“今天,1328年8月8日,是值得被記念的一日,因為在下的主人……”
“停…我不想聽” “沒關系的主人,如果心里過意不去,可以都怪到小妾的身上” “…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會自己承擔這份愧疚”
似妾聽聞,踮起腳,將右手放在胸前說:“如果不開心的話,隨時能拿在下發泄哦” “不會的啦……”
“主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可愛,”似妾感慨同時,將背後的左手擡到對方面前,展示出來:“這是在下為主人準備的禮物”
在似婧眼前的,是一枚粉繭,其上有著一條小裂痕,透過縫隙可窺見深界繁星。凝視其中時,她感到格外地平靜與舒心,仿佛所有的負面情緒都被它吞噬了。
“里面住著一個蛹,需要用特殊的情緒滋養,而繭房的裂痕會隨著主人的‘成長’而增加,若在蛹發育完成前讓它破繭的話,就不能得到完美的胚胎了。總之,它會隨攜帶者一起成長,最終化作主人的力量。在下很期待它破繭出來的模樣哦”
“嗯…謝謝似妾,我也是!” 似婧謹慎地收起粉繭,先前的壞情緒已經被期待一掃而空了。
回到府邸,似婧終於能慰勞疲憊的身子,脫鞋上床,將臉埋進枕頭。似妾的小手倒是安分,幫主人揉揉肩、捶捶腿,沒有碰不該碰的地方。
“那麽…我們什麽時候啟程?” “隨時可以,主人想再待一段時間嗎?”
似婧思索過後,有點無奈地說:“一想到他們要讓如瑤做些什麽,我就不想再待下去…我這樣,是不是間接害死了很多人呢?” “主人這麽仁慈多心,會越活越痛苦的”
“嗯,等我們返程時,要不要去別的地方看看?” “東洲的其它社會…在下也沒去過呢,就這麽決定吧” “好,那去通知她們,現在出發”
……
“泠小姐——” “隊長?等等…你身上多了好幾條因果線,有兩條纏得特別緊” “…這意味著什麽?”泠淥靠近約朧,取出四觸法杖,盡量詳細地進行解讀。
“別的太模糊,解讀不了。其中一條意味著有一位新人要加入我們,並且相伴很久……此人就是你身後那位女仆,她是誰?”泠淥瞪向雪央,仿佛在看情敵。然而表情被幻幕擋得嚴實,對方並不知道自己被瞪了。
“嗯…她是雪央,叫小雪就好,能幫我們瞞過偵查術式” 雪央點點頭,對這兜帽遮臉的女性懷著些警惕,沒出聲。
泠淥若有所思,繼續說:“另一條不僅時間在許久之後,地點也隔了很遠,只知道此人會與你交惡” “誒,為什麽?” “總之是你做了一些事讓某人對你心懷不滿,具體原因就不清楚了,可能是些蝴蝶效應”
“這樣啊…那就以後再說吧。去找灰白,我們出發”
眼見隊長轉身離去,泠淥回想起那個預言,在私線中與對方說。
泠淥:隊長,到海上的時候請來駕駛艙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談。
……
“怎麽又多了個人?” 白荷葉盯著雪央,眼神不善,這次對方真切地感到了惡意,背生冷汗。她不敢與另外一位少女對視,躲到比對方還矮半頭的似妾身後。
白荷葉雖比似妾高,勉強脫離了“蘿莉”的範疇,但散發的氣場卻像是一位罪惡滔天的大盜,光是眼神就能給人嚇破膽。
“她是雪央,蠢蠢的,什麽都不知道,帶上唄” 似妾幫雪央說話,但不怎麽好聽。“你們打算怎麽和神殿的人說明?”
“在下自有方法” “嘖…隨便你們”
“你好,我是小灰,她是小白” 灰蓮花走向前,和善地伸出手。“嗯…”兩人隔著似妾,在她頭頂的雙角之間,握了手。雖然這並非似妾的真實身高,但她也是第一次產生了被侮辱的感覺,很新奇。
……出門時,雪央穿上黑蓑,回望府邸。與父親兄長都告別過一次了,他們知道小雪這次出行不是前往更富饒的核心城,而是隨魔臣去遊歷世間。對此…他們都表示支持,與擔憂,希望雪央能變得更堅強,擔心她遭遇不測。
這也是小雪自己的決定,她自知能活到現在是憑血族的長壽之軀,否則以她低高的等階,在三百年前就該壽終正寢了。日覆一日活了數百年,心智沒變得成熟,反而有些退化了。
要知道…她與父親不同,是憑智力爭取到的賜福,不過邊境更看重武力,成為血族後反而無所事事,荒廢了先前聰明的腦袋瓜。
此番外出,不僅是為了履行公爵交代的任務,也是為了歷練自己,成為足以獨當一面的女人、配得上這百年的歲數。
……
航線正式確定了,要修整後從西岸的隱蔽港口再次出發,不過因為某人的特殊要求,不用傳送法陣,只能借內部交通運船了。
『傳送,大部分傳送魔法是將物質化為特殊的純能量形式,並在量子場單一的異空間傳播,於指定位置解碼重構。因此傳送距離越遠,其危險系數也越大。
若在傳送過程中遭到沖擊導致能量蘊含的信息被破壞或改變,嚴重者當場死亡,輕傷者也會受到不可被通常治愈魔法作用的特殊創傷「異構」。神殿的治愈術對特殊創傷有過研究,能將其盡量修覆成原先的模樣,此後能正常接受治愈魔法。
即使並非灰蓮花這類特殊群體,也有很多人不願進行傳送。這就像坐飛艇,雖然便捷,但出事時的死亡率也是最高的』
多耽誤了一會兒,雪央在此期間慢慢與各位熟絡,能聊些有的沒的了。現在已是8月8日的夜晚,六人再次揚帆起航。
泠淥整日待在駕駛艙,剩下的兩個艙室分別是灰白與雪央約朧。似妾終於能以床位不夠為理由和主人睡一起了,但被以不需要睡覺為理由趕到甲板上了,只能和灰蓮花一起數星星。
「嘩——」海浪聲
「呼——」風聲
“唉…”似妾無聊的嘆息聲
“阿♪—阿~阿——♪”不知哪的歌聲。
“誰在唱歌?”似妾對這來歷不明的歌聲保持警惕,隨時準備戰鬥。
於此同時,駕駛艙中:
“阿—♪”
什麽鬼動靜…阿—阿~啊…?我怎麽了阿~~
這段特殊的音頻仿佛紮根於泠淥的腦海中,她無論怎麽轉移注意也揮之不去,總會不停地去默念。
泠淥:似妾阿—這聲音阿~有問題阿——
似妾:…呃,主人還好嗎?有沒有被奇怪的傳送法陣帶走?
約朧:沒有阿—……但是,不受控制阿~
“阿阿♪—阿阿♪~”
隨著音頻一起變動的,還有船的前行方向。似妾暗道不妙,沒想到從聽到音樂的那一刻便已中招。她嘗試為船體施加隔音,但這樂聲竟從甲板之下傳來、從泠淥與約朧的嘴中傳出。
約朧:似妾快來阿—!
似妾一聽,沖向艙室,只見主人將雪央按在床上,對方苦苦抵抗,急忙說:“這是海妖的攻擊!吾有賜福保護所以沒事…唔!” “對不起阿!”
「咻——」似妾隨手將主人捆住,救下了小雪。
“謝謝…但這只是權宜之計,魔音會感染凡人,若聽太久…” “會失去繁殖能力” 白荷葉從似妾身後慢悠悠地走出。
“你為什麽沒事?” “我音癡,記不住這些調” “這應該不是音癡的問題…”小雪嘀咕著,繼續說,“不過只要像她一樣,保持內心專注,也能不受魔音的影響”
“有沒有更簡單的方法,比如找到施法者讓對方停下?” “我就是為此而來。”白荷葉指出了一個方位,“快去解決對方,不然吵得我沒性欲了”
三人沈默了。
……不一會兒,似妾憑超大的感知範圍一下子定位到了敵人,對方見粉毛蘿莉猶如魚雷般下潛沖刺,嚇得擺動腹尾,連忙逃竄。
“想逃?沒門!”似妾揮出斬擊,將海水攪成亂流,攔下敵人。它逃跑不成,回頭一聲吼,通過海水直接攻擊對方,然而似妾早套了層護盾,利用自己的體質將波動中蘊含的魔法化解,也就是單純聽到超聲波罷了。
“還敢反抗?” 似妾半舉起手,指尖星芒閃爍,隨時能再次發出斬擊。“吾投降!”此時,那海妖倒是捂著嘴——就像舉起雙手——放棄抵抗了。
仔細一看,人首魚身,應該算半個女人,有溝通的可能。“你剛剛在做什麽?”
似妾:大家,恢覆了嗎?
“吾…只是在唱歌……”
約朧:嗯,好多了。
泠淥:總算消停了…
“唱歌還需要用魔法來迷惑人心?”
似妾:泠小姐繼續開船吧,在下待會兒追上你們。
“魔法?你是指韻嗎?”“別轉移話題,重點在你,到底打算做什麽?”
海妖心不在焉,她環視四周,隨後換了張面孔。本還誘人的面龐長出魚鱗,櫻桃小嘴裂到耳前,惡狠狠地說:“當然是引誘你過來,然後分食啊!”
言罷,埋伏的數個海妖齊齊登場,將似妾團團圍住。“阿!”比起先前婉轉悠揚的歌,此時對方的嘴中只剩粗獷暴戾的吼叫,聽得心情糟,讓她殺心漸起。
隨著戰歌越發激昂,眾海妖的身體也發生變化,魚鱗覆體,爪蹼大張,尖牙外露。連同生理機能也一並得到提升,遊速變快,眼神更加銳利。
似妾不緊不慢,隨便挑了一位突破,她與斬擊協同而去,強行撕開缺口。那位倒黴蛋被當場腰斬,卻在同伴的詠唱中漸漸痊愈。看來一般的致命傷還奈何不了它們。
“既然如此…”似妾見它們又一頭沖了過來,只是舉高右手,做一個斜下劈的動作。好騙的海妖們果然避開了似妾手臂劃過的扇面,然後紛紛炸成血霧。
“笨呢~”揮手只是為了耍帥,發出斬擊並不需要這個“前置動作”,卻能通過揮手誘騙對方躲避,然後預測走位,給每位海妖都單獨發一份豪華斬擊禮包。
當然,似妾完全能做到將斬擊覆蓋整個錐形空間,再能躲也沒用,用此招只是為了節省魔力…以及滿足一下自己的私欲。
她特意留了最初的那一只,此時孤零零的海妖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同伴的歌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水中的腥銹味。
“阿、唔…” 她顫抖地唱起療愈歌,還沒過一小節,就被似妾捂住了嘴。一瞬間萬籟俱靜,她被死亡的絕望所籠罩。
“哼哼,要怎麽罰你好呢…先跟我走一趟吧~”
……
“咳、咳!哇啊!——”海妖被粗暴地丟到甲板上,立刻開始掙紮,爬行著向邊緣移動。
白荷葉走到她身後,手持黑棍,其一端尖銳,被毫不留情地刺入魚身,將其釘在甲板。“啊!—啊啊——!”她扭曲地掙紮,神色因痛苦而發黑。
“怎麽,不唱了?”白荷葉蹲著看她,可愛的笑容就像一朵綻放的白蓮……用這麽幼稚的比喻來形容她似乎不太好。
“不唱的話,我再插一根哦~”她一打響指,背後唰地出現數十黑棍,尖指海妖。
她一驚,連忙夾起嗓子,讓自己的聲音變得盡量好聽些:“啊…阿♪~…” 然而小白不管這些,一劃手指又是送她一根黑柱。
“啊!為、為什麽!” “吵到我了,閉嘴”
灰蓮花看不下去,出聲制止:“小白…”
「啪」半空的黑棍又如不存在般消失了,白荷葉站起身,斜向後瞥去:“是是,讓你想起不好的回憶了?” “……”
似妾也在一旁看著,因為這位海妖沒有繁殖能力,也沒有能揍的肥肉,就交給白荷葉處置了,但沒想到她會這麽殘忍。
“算你命大” 白荷葉拔出兩根黑釘,將她一腳踹回海里。似妾對這段小插曲沒什麽感想,她更好奇發生在灰白之間的事:
“你剛剛說,不好的回憶是指什麽?” “想知道?自己去問” 白荷葉懶得解釋,回到艙室,繼續先前被打斷的遊戲了。似妾則坐到灰蓮花身邊,期待地看向她。
“好吧,我說…”灰蓮花受不了這種眼神,只能妥協,“小白她…有折磨人的惡趣味,我也被傷害過” 似妾並沒有從對方身上感知到恐懼的氣味,只有淡淡的悲傷。
“具體是怎麽做的呢?” “呃…” 她沒想到似妾就這麽直接地問了,“唔…” 正常來說,揭開別人的傷疤是很不禮貌的,但似妾不僅沒道歉還在傷口上撒鹽。
“太久之前的事了,記不清…” “只要願意回憶,沒有想不起來的,畢竟…” “這是我的隱私,我不想說” 灰蓮花的態度忽然變得強硬,直勾勾地盯著對方。
“這樣嗎?明明連曾經挨罰的事都敢和大家說,現在卻在意起隱私了。被她折磨過的人,應該不是你吧” 灰蓮花第一次體會到似妾的敏銳,才知道小白警告她的用意,繼續硬氣地說:“是或不是,重要嗎?”
“因為我好奇,犯了錯的小白,是怎麽被罰的呢?” “唔…我沒罰過她” “那麽…要我幫你嗎?” “不行!小白的報覆心很強,雖然她嘴上說什麽都可以,但心里可不一定。萬一,後果…唔…” 灰蓮花話說一半,忽然想起面前的蘿莉並不是一般人,更不是她。而且似妾還有著某些怪癖,這種警告反而會讓她更興奮:
“那不是更好嗎?” “…算了,隨便你吧”
“不過…她真的是裝出來的嗎?” 似妾對此保持懷疑,因為白荷葉的情緒過於鮮明,以當時在車上的感受來看,她對被罰本身只有很純粹的厭惡甚至憎恨,並不包含恐懼亦或羞恥。
……
似妾起身,打算去紅白的房間一探究竟。說起來…他們現在正行著些男女之事,可以順便觀摩一番。主人那邊嘛,只要不被發現就好了。
然而,就在她按上門把手之時,身後卻響起了主人的聲音:
“似·妾,你要做什麽?” “主人…?”似妾就像出軌被抓現行般定在原地,緩緩轉過頭,“請容讓在下解釋…”
約朧陰著臉靠近她,拉起手就拽往艙室中。
“如果我不攔著,你要去做什麽?” “唔…”似妾知曉她這麽生氣的理由,因為自己的行為稱得上背叛,對方恐怕有被愛人辜負的怨氣。
約朧將她推到床上,壓至身下:“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不去打擾他們!” “對不起…可是…主人為什麽會知道?” “因為我擔心你…”她皺著眉,頓了一下,繼續說,“泠小姐提醒了我,我們…會分開,很久”
“什麽?不會的!” “如果你去了那個房間,就別留在我身邊了” 主人的命令,在一瞬間令她心慌:“我知道!我不會去的…不要拋棄我…”似妾想將對方抱在懷中不讓她離開。但自己的兩條手被死死壓住,她失去主動權,異常不安。
她們的關系並非主從這麽簡單,似妾也知道,對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堅持,不會像個玩偶一樣任由魔女擺布。泠淥的警告讓似婧十分緊張,她害怕失去似妾,能想象出自己因此悲痛欲絕的模樣。但是如果似妾做出超越她底線的事,依然會不留情地驅逐她。
現在,她察覺到了似妾的焦慮,面前的魔女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堅強,也會因失去而悲傷。但她更深知,似妾並非離了誰就活不下去,只是現在還願意陪自己玩主從扮演罷了。
“好啦…” 約朧松開手,側躺到一旁,像往常一樣輕揉對方,“其實我只是在擔心,似妾跟別人好了之後就不愛我了…會顯得我很小氣嗎?”
“不會,有這種想法才正常。反而是小妾,分不清哪些是不該做的” “那答應我,再發生類似的事一定要跟我說,不會完全禁止你的”
她稍微加重了揉動的力道,似妾被迫閉起眼睛,腦袋被按得晃來晃去。“唔嗯…知道啦!”
她終究還是沒去那個房間。
8月9日,遠方的海平面出現異色凸起,仿佛世界盡頭的斑斕缺口。約朧好奇地問似妾:
“那是什麽?” “嗯…應該是須的神軀——哦對,主人不要念祂,不然可能會被察覺到的。其外貌就像一顆巨大的榕樹,現在看到的是頂端的彩葉”
“誒,這麽大嗎?我們離到神殿還有整整兩天的行程吧?” “現在離得不夠近,到時候,半邊天都要變成彩色的”
8月10日,確實如似妾所說,遠方的海天都浮散著詭異的色塊,此時浪面不再是單調的藍與白,更像是泡在混合顏料中的畫布褶皺。
約朧首次面對如此巨物,已有認知被侵蝕的錯覺,仿佛海不是海、天不是天,自己只是大千世界中的塵芥。似妾看她的眼底都映上了浮彩,雖不知意味著什麽,但總有不好的預感,於是讓她乖乖待在艙室中,盡量別外出。隨著航行,不止是半邊天要被染色了。
不過,灰蓮花倒是沒什麽感想,依然呆呆望著遠方,直至其灰瞳被染了層色膜也無動於衷。
由於天頂那發光的彩葉,看日月判斷晝夜的方法不再有效,只能通過時鐘…等等,是不是忘調時間了?似妾回憶著,此行向西跨過經度百有余,那麽時間也應該向…向前偏移!
雪央見似妾手中浮著兩個光球,而不遠處是另一個畫著經緯網與地圖的小球,在魔法操控下時而順時針轉,時而逆時針轉。
“你在做什麽?” “嗯,在算當前時間” “現在嗎?…還有三秒左右落日” 似妾看著她,忽然想起血族人均有精確到秒的生物鐘,且會隨經緯變動。因為他們曾經要趕在日出前歸巢……
日落後,雪央感到被壓抑的血液重新沸騰,伸懶腰般扇扇黑翼。
……
進入神殿的偵查術式範圍,已然入夜,雪央施展著公爵賜予她的祝福,泠淥與似妾也在盡自己所能,庇護眾人免遭窺視。
偶有巨型氣根垂於海面,其反重力魔法引起海流盤旋而上,流入映彩的白枝。天頂的色彩沒有先前那麽明麗鮮艷了,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深邃的黑暗。雖說此時已是深夜,但那天空卻不同於無光的漆黑,反倒像是…深界的寂源空洞。
『寂源,其最早被用於指代深界觀測中出現的特殊現象:一種類似於黑洞的存在,對四條維度均有作用,所有進入它的法源都有去無回,並仿佛吞噬般擴大範圍。因為其空無一物,所以稱為寂,因為其有擴張趨勢,所以稱為源。
曾有人推測寂源是陷入熱寂的特殊區域,也有人推測是經過真空坍縮後的災難宇宙。但沒有探針伸入其中後還能正常收到反饋數據,因此只停留在假設階段。況且寂源又不止在一個三維空間內,實際情況遠比這覆雜。
後來,有人發現深淵活動能將其吞噬而幾乎不受影響,且此後的那片空間就如不存在寂源般與周圍無異,在科研界掀起軒然大波。新的假設層出不窮,比如寂源其實是深淵要攝入的營養,寂源其實是領域之類的。不過更多研究表明,其實只是大量聚集的魔素,因為與特殊粒子結合出現了新的性質。
在神殿的觀測記錄中,並沒有寂源這種稱呼,他們對這種特殊現象甚至沒取代號,只是喚作「陰陽失衡的陰極表現」。另外一提,「陽極表現」被血族用作占星』
不能以常識來理解神跡,祂甚至能用陰陽術式為自己供能,用因果預測未來以推動體內自演化……而這一切,都只是須神億萬觸須中的一根、只是祂隨意挑出的部分軀體。
離得近了,似妾才從這巨物的壓迫下感到不適。回想起主人當時在甲板上的表現,她猜測,神殿將其視作禁地,肯定不只是因為信仰,而是有更現實的因素在其中。因此應避開那神跡,往偏北的方向航行。
她見一旁的灰蓮花還是像沒事人一樣坐著,於是問:“看到這種奇觀,有什麽感想嗎?” “唔…很美?”
“為什麽不確定?” “因為…祂的出現,是為了拯救蒼生,但它的存在,卻會成為災禍本身” “我還以為你在說形態外貌,原來是指存在意義啊”
小灰聽聞,笑了笑說:“不然呢?我可不會覺得大片光污染很美”
8月11日,淩晨,小帆船漸漸遠離了那神跡,也依稀能看見陸地了,似妾便招呼幾位做好登陸準備。
泠淥當了一整周的駕駛員,如今見到目的地,她按耐不住心中的興奮,跑到甲板上,向遠方喊到:
“神殿,我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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