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的假期 6

 三十

陸淺斟又取出了四張畫遞給我。說“這是在師父的筆記里夾帶的畫,應該能提供些線索。”


我接過那幾幅畫便明白了,那是老人畫給她師父的第二次畫,畫里是四個女生。


我一一翻閱這些畫,確認自己都不認識。又遞還給了陸淺斟,問她“這四個女生到底意味著什麽?”


陸淺斟沈吟道“這應該解開謎底的幾個鑰匙的碎片吧。而且我現在大概知道她們的位置,等會我們就出發找她們,按著順序找。”


陸淺斟將紙攤開在我面前,紙上女子們清麗的容顏一一躍然紙上,這些女生大約都是十八歲的學生,她們身上到底能藏著什麽呢。


“這是大學新聞系的系花,叫做周念心,這個是二中的高三高中生,叫做柳雪瑤,這個已經畢業了,在經營一家……嗯……服裝店,叫做陳煙。第四個我也推算不出她到底是誰……世界上仿佛根本沒有這個人一樣。”


我再次接過第四張畫,畫中是一個頗為漂亮的女孩,笑容新月般地美好,她留的是長發,長長的頭發一直流瀉過肩頭,一顆宛如星球般的吊墜懸掛在她的左耳。十分可親。;


不出意料,這個人我也沒見過。


“那我們先把已知的人都調查一遍吧。看看能不能有什麽線索。”


“嗯……”陸淺斟站在原地不動。


“怎麽了?”我疑惑道。她像是有心事。


“你玩過解密遊戲嗎?”她問。


我點了點頭。


陸淺斟繼續說“現在我們做的事情,就像解密遊戲里一樣。這個世界是一個謎,而我們現在要像通關解密遊戲一樣去尋找一把把鑰匙,而這個世界有一個特定的設定,這個在我師父的書中也有提到。”


我回憶了一下書中的內容,忽然想起了一頓記載:一個小女孩站在橋上,直覺告訴我她想要跳下去自殺,於是我問小女孩說,你為什麽想死。小女孩說,我頂撞了我哥哥,我哥哥打我屁股。這時候,我感覺到小女孩背上有種陰氣在發出詭異的笑……還有,那天櫃台的一個畢業了的女生坐立不安,我能看見她背上有那種陰氣,一個顧客進來,她故意背對著他,微微撅起自己的屁股,顧客心領神會一般拍了拍她的屁股,她背上的鬼做出了一個舒服的動作,櫃台的女生回過頭,假裝生氣地瞪了他一眼。還有種種此類的故事。難道……一個念頭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難道解開這些鑰匙的關鍵是……”我吞吞吐吐不願意把那三個字說出口,因為我曾經對陸淺斟幹過那種壞事,還招來了一頓毒打,我怕陸淺斟一生氣又將我暴揍一頓。”


陸淺斟似乎看穿了我在想什麽,身形轉瞬便到了我面前,對著我的頭重重地給了一個暴栗,可她的表情依舊冷淡,清冷道“就是打屁股。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想方設法都打到這三個人的屁股。”


“她們三個和我非親非故的,憑什麽給我打屁股啊。”


陸淺斟冷哼了一聲,揚起手在我屁股上很重了拍了一記,說:這種事情,你不是很拿手的麽?”


我知道她還在懷恨我上次打她的事情,雖然之後被她深深地報覆,但是恥辱的種子已經埋在了她的心里,所以聽到她冰涼刺骨的語氣,我連忙住嘴。


“那現在我們出發去大?”


陸淺斟點頭。


三十一

大是坐落在城東的一所大學。


它邊上有一條運河奔騰而過,河中的水蒼黃渾濁,周圍是剛剛拆除的廢棄居民樓,所以那里人煙稀少,很少有人來。這個大學很大,算是當地的名校了,想要在里面尋找一個人很難。但是周念心是新聞系的系花,那麽尋找她應該就要容易許多了。


我們假裝自己是這里的學生,趁著中午混進了學校。


陸淺斟畢竟是絕世的大美女,她走在我的身邊總是引來一些人對她的驚羨的目光還有一些人對我的奇怪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夾雜是嫉妒和厭惡。如果他們知道這個他們看了一眼便認定是女神的人曾經被我按在膝蓋上打屁股,不知道是什麽感想。


夏天天氣炎熱,而且正值暑假,所以校園里的人不是很多,有很多人都回自己的家了,所以我們也不能確定周念心到底在不在這個學校里,只好先打聽打聽。


其實打聽這種事情交給陸淺斟就很好辦了,畢竟她這麽漂亮,那些男生都樂意買她的賬。可是陸淺斟肯定不會親自去幹這種事情,所以這個重任又落到我頭上了。


我硬著頭皮拉住了一個男生,那個男生正在偷偷地用余光打量陸淺斟。我問他“你知道你們學校有個叫周念心的女生嗎?”


他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我。仿佛在說,這個人是我們知名的系花,全校都知道。


我無視她鄙夷的眼神。繼續問“那她現在在哪里,你知道嗎?”


那個人依舊在用余光瞟陸淺斟,而陸淺斟無動於衷。他再次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我,仿佛在說她在哪里我怎麽知道。不過像是看在陸淺斟的面子上,他還是說“我不知道,你或許可以去問問新聞系的女生。不過聽說她暑假沒有回家,留在了學校里,所以他的很多愛慕者也都留校了。”


於是我去了新聞系,那個人依舊戀戀不舍地看著陸淺斟曼妙的背影。


繞著那邊教學樓的房子周圍,種著許多說不出名字的花,他們在這個季節里開成薄薄的淡黃色,花團錦簇,一樹都沒有葉子,仿佛是圍繞著的一簇簇黃色的煙火。樹下時而會走過一個個身穿田園長裙的女子,側著臉看這些淺黃色的花瓣,滿樹芬芳便這樣悄無聲息地墜落到她們的肩頭。


“同學,你知道周念心在哪里麽?”我問一個穿著灰色長裙的女生。


她打量了一番我,皺了皺眉頭,說“你也是她的愛慕者?”


我連忙搖頭,然後這個女生也注意到了站在我身後的陸淺斟,她的神色也為之一顫,露出了一種自慚形遂的表情,於是她有些不高興地說“你都有這麽漂亮的朋友了。還惦記周念心?”


我只好解釋道“同學你誤會了,我們是周念心的高中同學,這次找她有些事情。沒有別的意思。”


她將信將疑地看了看我。說“我和她住一個宿舍的。她今天出去見她男朋友了,指不定現在在哪個賓館里呢。要不你們明天來找她吧。”


我不能確定她是不是在騙人,想再找人確認一下。


這時,陸淺斟拍了拍的肩膀,說“別找了,走吧。她不在。”


“可是……”


“我對畫上的人有種奇妙的感應。我覺得她不在。”她低聲說。


我只好陪著她離開了。”


學校邊上有條黃色的河流,上面開過了一條大船,船頭劈開了渾濁的水,緩緩地前進了,我看了一眼。這條運河應該是連接長江的。突然,陸淺斟看著遠處奔騰決去的水和那些破舊的廢棄房子停住了。”


“怎麽了?”我問她。


她微瞇著眼睛,看著那些斷壁殘垣,說了聲“走。”


我跟著她走向那些廢棄的老房子。很多房子都已經拆除,地上橫豎著鋼筋水泥,那些古老的花窗木格被風雨侵蝕得不能辨認樣子。這樣連綿的拆遷地帶一直延伸了很遠,這些河邊的房子被拆,應該是要建造工廠的吧。我看著那些本就無比渾濁的水,心中有些悲涼。


陸淺斟帶著我沿著河堤走,仿佛是在尋找什麽,她時不時地打量一番這些廢墟。


忽然,我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因為在雜亂堆砌的房屋中,在亂石橫生的荒蕪里,在河水連綿的波聲中,在一處幽暗晦澀的陰影里。


我們聽到了一個女生低低的呻吟。


三十二

那些曾經幻想過的情節忽然出現在我的腦海里,一個齷齪的念頭浮現在我的大腦,於是我馬上便明白里面發生了什麽,雖然這種事情一般都是發生在公園的小樹林里。這里斷壁嶙峋,塵埃翻滾,實在不是幹那種事情的好去處啊。


那種呻吟聲漣漪般泛起在某個幽深的角落里。周圍四下無人,我們循著聲音躡手躡腳地走著,那種醉人心脾的語調沖擊著我的生理和心理,我的余光悄悄地望了眼走在我邊上的陸淺斟,我發現她雖然不動聲色,但是她的臉頰也隱隱有些泛紅。


我們輕輕地繞過幾個被拆毀但是還沒倒塌的墻面,一棵年邁的古樹還在破碎的角落里生長,那聲音離我們越來越近,時而舒緩時而湍急,更多的是痛苦。我們透過一個墻根偷偷地看,那顆古樹邊圍起的小巧角落里,有一個衣衫淩亂的女子,那個壓在她身上的男子擋住了她的臉,但是光憑身材來看,應該是一個美女無疑了。


這時候,我突然發現,前面走廊的過道上還站著一個矮小的人,不止一個人。那個人東張西望,好像是在給這兩個偷情的男女望風。不過這好像不是偷情,因為女子的呻吟聲中聽不出絲毫舒服的意味,更多的是痛苦與折磨。


“婊子。你平時高傲的樣子哪里去了?”男子用力捏著她的乳頭,而女子的衣襟已經被她扯得淩亂不堪,上身幾乎是全裸,女子努力去推開那只掙紮的手,但是無濟於事,她拼命掙紮,用力推開了壓在她身上的人,那一個剎那,我看見了女生的臉。


於是我想起了那個老人的畫!


這個女生就是新聞系的系花周念心!


我相信陸淺斟也認出了她的身份,陸淺斟陰沈著臉望著那個霏霏的景色,呼吸難以察覺地有些急促。


“你再掙紮試試?”只聽啪的一聲,男子用手拍打了她的屁股,隨即開始撕扯她的裙子。“你竟然敢耍我,那你就應該要付出代價。”


說著男子的手毫不留情地揉捏她鴿子般雪白的胸脯,用力擠壓那個紅色,周念心淒涼的慘叫聲讓人心碎。


“禽獸!”


“啪”一記清脆的聲音再次響起,男子再次拍打她的屁股,示意讓她安靜襲來,他用力揉搓她的身子,掐出了一塊又一塊的淤青。


在一旁的我們有些難以忍受,想要去幫幫她。這時,那個站在走廊口的矮小男生轉過了頭,我們下意識地避開了眼睛,躲在了墻後面。畢竟做賊心虛,偷看這種事情心中難免有些顧慮。


“趙哥你們輕點,被把人招來!”應該是那個矮小男生的聲音。


“知道了。等會也讓你嘗嘗這個新聞系系花的滋味。”男子獰笑道。


“那就謝謝趙哥了……”矮小男子發出了邪惡的奸笑。


女子的呻吟身越來越急促,她被那個被稱作趙哥的狠狠壓迫在身體下,身上的衣服越來越少,而我身邊的陸淺斟聽到了這種呻吟似乎有些難以自持,不過她幾個呼吸間便穩定了情緒。


下一刻,男子囂張的辱罵欺淩之聲便停止了。


因為陸淺斟消失在我的身邊,她站在赤裸男子的身後,食指點上了他的後腦勺。


那個男子瞬間昏厥了過去,連一句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來。而走廊口的男子似乎察覺了異樣,快步跑了過來。可那個矮小男子僅僅是看了一眼,便也沒有了意識。陸淺斟的食指點上了她的眉心。


周念心赤裸著衣衫,雪白的皮膚大片大片地裸露出來,她趴在地上發出微弱的喘息,她的裙子被撕去,此刻甚至是光著屁股的。她的大腿手臂上都因為摩擦出現了傷疤和血痕。


我幫她掩上了裙子。小心地收拾著衣服。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一個大美女衣衫不整的樣子,我竟然沒有絲毫的欲望,只是覺得她好可憐。


陸淺斟淡淡地看了我們一眼。說“帶著她,走吧。


三十三

我去商店了買了條裙子回來,陸淺斟正和周念心並肩坐在河岸上,周念心輕輕依偎在陸淺斟的懷里,肩膀不停地抽動,像是在抽泣。而陸淺斟也愛憐地抱著她,輕輕撫摸著她淩亂的長發,用自己修長的手指將它們逐漸縷得平滑。


陽光中垂下的影子在廢墟上輕浮地移動,午風流暖,將我手中的雪紡長裙吹得悠揚。


我將裙子遞給了淚眼惺忪的周念心,她尚且布著紅青不一的手臂顫抖著接過我的裙子,柔軟的裙角捏在手中,她的眼淚又不自禁地滑落了下來,陸淺斟清冷的眸子里也充滿了愛憐。


“那個人是你什麽人,為什麽要這麽對你?”我問。””””


周念心低著頭,陽光熱烈地鋪在她的身上,她用那件雪紡的長裙遮住了自己衣不蔽體的上身,將裙子緊緊地抱在懷中後,她始終低著頭,將悲傷淹沒在一片濃重的陰影里,那片陰影,即使是日光席卷也不能吹散。


“他……他是我男朋友。”周念心抽泣道。


我和陸淺斟都是一驚,疑惑地看著她。


她沒有擡頭看我們,但是她知道我們的疑惑。她哽咽道“他本來是我男朋友,我是新聞系的,他是美術系的,我們是在一次舞會上認識的,他的華爾茲跳得很好,溫文爾雅,像是畫畫的人與生俱來的溫和吧。不久之後,我們便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戀人,我們曾經發誓要為了夢想一起奮鬥,志同道合,風雨同舟。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變了。”


周念心抽泣的聲音漸漸地緩了下來,一種恐慌的意蘊如同陰雲般壓了上來“那次他說要去看他妹妹,我知道她妹妹,是個很可愛的少女,馬上就要讀高三了,叫柳雪瑤。”


聽到這個名字,我猛然一陣。畫像上的臉如同水泡般幽幽浮上我的腦海。


這一切只是巧合麽。


我聽周念心繼續說“我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麽,反正從那天之後,他開始變得暴躁易怒,我一開始以為他只是遇到不順心的事情,過幾天就會好,誰知道他反而沒有變好,反而變本加厲,他時不時就把平時愛惜如命的畫筆顏料盒折斷或者打翻得滿地都是,我只是默默地幫他收拾,但是他視而不見,有一次還揪起我的頭發要打我,在那之前,他連一句重話都沒有對我說過。那天夜里,我永遠忘不了那天夜里,他把我鎖在房間里,燈光幽暗,他開始撕扯我的衣服,我恐懼得掙紮,然後他越來越憤怒,把我按在窗台上打我屁股……”


說著說著周念心不自主地回憶起傷心的往事,又開始哽咽了起來。


我和陸淺斟對視了一眼,神色有些凝重。


“那天他下手很重,很快我的屁股就被他打得通紅,但是他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還扒下我的褲子揚言要把我光著屁股扔到街上。我很害怕,哭著求他饒了我。我看著他,內心卻驟然發涼,因為我察覺到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周念心猛然擡起頭,猛烈明亮的陽光中,她的眼睛被照得雪亮得嚇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能感受到他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清明的神色,完全不像是個暴君的眼神,他好像是在給我使眼色,像是在提醒我什麽。但那或許只是錯覺,僅僅一個瞬間,我又被他按著打屁股,他打得很急促很用力,以至於我之後的三天都請假沒去上課。”


“他給人的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人突然被剝奪了所有的美德,仿佛一個美好的意識被什麽東西抹去了,只留下醜陋的,被無限放大的惡性一般。”


她抓著長裙的手捏得更緊了些“接著,我受不了這種事情,對他提出了分手,無論他接不接受分手,我都要和他分手。我受不了這種生活。”


真的有一種力量,可以剝奪人的美德麽。


可是為什麽要剝奪他的美德呢。還有周念心口中的那個清明的,仿佛暗示的眼神到底是什麽,如果他想要暗示,是想暗示什麽呢?他這麽做是裝瘋賣傻被逼無奈?可是有什麽事情可以把他逼到這種地步呢?


我想不明白,陸淺斟還在想,但是也應該想不明白,當我們發現這個世界和我們認識的不一樣的時候,我們就想要徹底地了解這個世界,可是對於這個世界,我們了解的還是太少了。


“接下來他不同意分手,然後就聯合他朋友把你拖到這個地方想要強奸你對麽?”陸淺斟問。”


周念心無力而緩慢地點了點頭,她抽動著肩膀,想努力緩和情緒,可是她的指甲已經深深地嵌入了白裙之中,仿佛要將裙子撕裂一樣。”


夏天的陽光再濃烈,也總有照拂不及的黑色陰影。


黃色的河水卷著發亮的波光遠去,一艘輪船從遠處遙遙駛來,我看了一眼周念心,她尚且衣衫不整,我連忙催促她換了衣服離開這里。;


“對了,你生活中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麽。”我突發奇想地問。”


周念心已經換上了白色的長裙,她濃密的睫毛上掛著濕漉漉的水漬,她的眼睛有些紅腫卻依然美麗。她沈默不語,像是在思考最近發生的事情。


陸淺斟輕輕撫摸了下她的長發,說“如果有什麽事情不願意想就不要想了。過幾天我會來找你的。”


“忘了那個辜負你的男人吧。”我說。


她擡起頭看著我,忽然搖了搖頭,說“我不想忘記了他,雖然他之後對我很不好,但是記得那時候,他對我說,他叫趙雨。那時我們剛剛才認識,那天周末,他送了我一本畫冊,畫冊上全是我,有我在公園的畫,有我上課時候認真聽講或者開小差的畫,有我在車站等車的畫,有很多很多關於我的畫,如果有一天,你突然發現,有一個人在你不經意地時候記錄下了你生活的點點滴滴,在你橋上看水的時候,在你因為等不到車而焦慮的時候,在你因為老師的講課昏昏欲睡或者被窗外風景吸引的時候,有一個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看你,將這些景致都一個一個刻錄在畫紙上的時候,你真的會喜歡上他。即使之後他給我帶來了很多傷害。但是我還是會經常想起我們一開始那些無比美好的瞬間的。”


“即使他後來這麽殘酷地虐待你麽?”我問。


她點頭。“他曾經對我說過,別人繪畫的留白是為了給畫增添意境,而他的畫的留白,是為了添上我。””


美好的幻想沈浸了她。”;


“那你依然喜歡他麽。”陸淺斟問。;


她搖頭。


她只是不想忘記。值得懷念的片段太多。所以不願意忘記。


很多年之後,我回想起這個片段,陽光將整個世界照得仿佛天堂,明烈的光幕仿佛銀河倒瀉般,在被照得發燙的水泥路邊,我們三個人沈默寡言,各懷心思。如果那個時候,我們能注意到一個不被察覺的角落,有一個人向這里投來了脆弱的溫柔的卻難以察覺的眼神,後來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三十四

送周念心回到宿舍之後,我們本來打算去找下一個目標,那個目標是二中高三的學生,叫柳雪瑤,據周念心所說。這個女孩還是她前男朋友趙雨的表妹。


但是今天經歷了周念心的事情之後,陸淺斟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她有些疲憊說,她想把計劃推遲到明天。我也沒有說什麽。畢竟周念心的遭遇對我們的刺激都挺大的。但是對於那個他男朋友的行為我們依然抱著些疑問,我打算找個機會再去找他男朋友問個究竟。


我和陸淺斟分別之後,她穿著黑裙子向北走去,轉而如同沙粒般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我這才想起來,原來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家住哪里,幾天的接觸之下,我發現自己有些貪戀這個修道的窈窕背影。


看著背影漸漸終於消失不見,我才轉身離開。


夕陽漸漸地向著西頭飄墜,近處的雲是比天空還要濃的青色,而遠處的夕陽邊,雲海仿佛是被火焰點燃的幹枯柴火,熊熊燃燒起的熱浪里雲如同金色的烈馬般奔馳而過。落日和煦而瑰麗地一點點下沈。


直到我走到新月橋頭的時候,夜色吞沒了我。


這里的吞沒不是比喻。而是真正地吞沒了我。那些洪水般湧來的夜色劈頭蓋臉地吞噬了這個世界,一股幽暗的氣息籠罩上我的心頭,然後我渾身劇顫。


因為我看見,橋頭站著一個人。方圓許多米都看不見人,唯獨橋頭,突兀地掛懸著一個黑色的恐怖身影。


這股如同蜈蚣爬上背脊的涼意很熟悉,我忽然想了起來,今天早晨在古竹齋感受到的涼意也是如此,這是此刻的更加冰冷。蒼涼得仿佛死亡。


那個黑色的身影遙遙地指著我,隱約有股氣機將我鎖死在這座橋上,那一刻我知道,我似乎再也難以逃脫。


濃烈的恐懼濃稠得宛如夜色,我的心臟仿佛盛滿了水,被一只手篡著,只要稍一用力,心臟就會炸裂般。


我拼命地深呼吸,盡量讓自己平靜地面對著這個陌生人。


也許他只是一個陌生人。我這麽安慰自己。


“你叫夏遠麽?”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這個聲音竟然還隱隱有些熟稔,只是我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幾個深呼吸後,我直視來人。用力點了點頭。”


“你找我有什麽事情麽?”


那個身影看上去有些搖晃,仿佛風中盛開的惡之花,黑色的流沙在夜色中彌漫張揚。


幽暗隱晦的氣息越來越濃,一股發自內心深處的害怕在我心中猛然升起,揮之不去。


一個接著一個的身影從橋面下浮起。那些身影鬼魅般樹立在橋的兩邊,看不見眼睛,仿佛只是單薄的衣裳掛在淒涼的夜風之中。


那像一只生長著漆黑牙齒交錯的血盆大口,搖晃著要將我吞沒。


看著那些橋頭的孤單豎立的厲鬼,我心中有些了然,即使之前見識過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此刻我才真正地確認。


這個世界確實和我認知的不同。


這些鬼魂異術仿佛是突然其來地生長在世界的。而這些矛頭又恰恰地指向了我,難道這些和我有關系麽。


我有些頭痛。陸淺斟已經走了,那麽這些厲鬼我該怎麽擺脫呢。還是就看著自己被厲鬼吞噬麽。”


我不甘心。


那些鬼魂在風中搖擺不定,仿佛一個又一個浪頭沖擊在我的心中。他們像是在猶豫著什麽,那個身影不說話,我的拳頭因為恐懼而篡緊地發抖。


可是顫抖不能解決問題。趁著那些黑衣猶豫之際,我拔腿就跑。;


黑衣沒有追上來。但是我絲毫不覺得慶幸。因為他們是如此地平靜,平靜地仿佛是一個獵人看著弱小的兔子逃出籠子,一瘸一拐地在草坪上前進,可笑得掙紮,而手中的獵槍時時刻刻不對準地兔子,只要扣動扳機,它就隨時會死亡。這是獵人與獵物的宿命。


但是我還是想跑,因為除了逃跑,我實在找不到什麽辦法來緩解這種至深的恐懼了。


那些幽靈般遊弋的靈魂仿佛就是這夜色的化身。


夜色像是被裁下了一個小小的輪廓,而那個輪廓再次擋住了我的路,殘月淒迷照人,借著夜色我依舊看不見那個黑影到底是什麽,仿佛一觸及它,所有的光便都會被吸食。我毫不猶豫,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我的身子迅疾地拐過一個又一個的巷子。


空巷無人,空街無人。我一路奔跑。一路敲擊沿途的門。咚咚咚無人響應。


人都去哪了?!我發瘋似地狂吼。


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再次攔住了我的去路。他對我發出了憐憫的嘆息。


幽幽的夜色也因為這聲嘆息泛起了漣漪。


我心如死灰。


三十五

“你應該死去。”黑衣人平靜地說。


他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地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他真的很有禮貌,沒有說去死,而是說死去。雖然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想死。更不想沒弄清楚自己為什麽要死就去死了。”


我氣喘籲籲地停下了腳步,猛烈的奔跑讓我忘記了許多恐懼,我開始正視黑衣人。


而隨著我奔跑的停止,身後那一道道幽靈般的影子猶如跗骨之蛆般圍繞著我徐徐地落下,眾星捧月般圍繞著我,但在我看來,這更像是白骨圍繞著象征死亡的花卉。


“因為你活著,會連累更多的人。”黑衣人說。


他的語氣顯得有些疲憊,他說。“這個世界很美好。不是麽。”


“我還是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去死啊。”我說。


黑衣人緩緩搖了搖頭。看著我,仿佛一柄刺穿夜色的銀白利刃。


“你既然要殺我,為什麽不動手?”我這麽問有些找死,但是我很想知道答案。


我必須死,可是他卻不顯得那麽急迫,還和我玩了會貓捉老鼠的遊戲。難道他不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就越容易有變故麽。這種寒意我今天早晨在古竹齋便察覺到了,說明早在那個時候,我就被盯上了,或者更早的時候,我就成為了目標。既然他們跟了我這麽久,直到這個時候才出來,肯定是因為忌憚陸淺斟的力量。可是他們此刻明明想殺死我,卻只是圍著我不動手算什麽,很多動漫電視劇里的主角都是因為志在必得的惡勢力和主角閑聊威脅了幾句然後一不小心等到了別人來了,把主角救走了。難道他們就不怕這種事情發生在我身上嗎?


他們鐵通般包圍了我,我背靠著冰冷的墻,死死地盯著緊緊縮小包圍圈的他們。


“因為我覺得你很無辜。”他說。


可是話雖這麽說,那股殺意卻越來越重。


“可是世人都很無辜。”他說。


我聽不懂他的話,也沒有發問。也許有太多的秘密我不知道了,即使是在我臨死的時候,都來不及窺探這個世界一眼麽。;


“這個世界,真的很好啊。”


說完這句話,黑衣人的殺意如同一柄炸出劍鞘的寒冷利劍,肅殺之意如秋殺之霜隆冬之雪,遍地生寒。


我的心臟因為死亡的臨近而劇烈砰然地跳動。


我沒有等到陸淺斟。於是那到凜冽的光便透過夜色直直地刺向我胸口。人類實在是太渺小了,再渺小的東西都有機會去致人死亡,更何況是如此一柄寒冷殘酷的利刃,以如此決絕的姿態破空而來。


無窮無盡的絕望淹沒了我。


可我的心里浸染隱隱有些解脫。


可是。


總有烏雲能蔽月。


緩緩流動的烏雲真的遮住了月亮。那些弱小的光也隨著烏雲遮蔽而去。可是那道一往無前的殺氣依舊如劍般襲來,月色的存在與否與我的死活似乎沒什麽關聯。


可是此時此刻,我卻能感覺到,有人來了。


一股陌生的氣息出現在我的身後。


一只瑩白色的手幹瘦得只剩下骨頭,可是那只手從我的身後探出,穿過黑發,穿過夜色,漫過肩頭。


就是那只弱小而幹瘦的手,抓住了那道如劍般淩厲無敵的殺意。


殺意已經宛如實質般地刺開了我的衣衫。


可是再也難以前進一寸。


因為穿過黑發穿過夜色她的手


三十六

我的身形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納,周圍的景物飛速地朝我身後退去,耳畔傳來黑衣人幽幽的怒吼,但是這種聲音迅速拋遠,所有的聲音都迅速拋遠,刮過耳朵的獵獵風聲告訴我,我正在告訴地移動著。


而有只手抓住了我的後背。”


僅僅一個剎那。我的身體便禁止了,我不知道這是哪里。一股鋪面而來的灰塵氣味嗆得我難受。”


周圍一片漆黑,隱約有個單薄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我四周環視,唯有墻壁上方的天窗中灑下了一點點簡單的月光。


我現在應該是在一個倉庫里。誰帶我來的。


倉庫的燈光昏暗地閃爍起來,那些被風帶起的灰塵被點亮成瑩瑩的飛蟲。而綽約的燈光下,站著一個形銷骨立的少女。她幹枯得仿佛一具白骨,她怔怔地看著我,這時我才察覺到,她的眼睛是那麽地幹凈清澈。


“是你救了我麽?”我問她。


我不知道她的來歷,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人,可是她既然救了我,那麽應該就不會傷害我。


白骨少女點了點頭。


“你為什麽要救我?”我又問。”


白骨少女看著我,恐怖開裂的嘴唇露出了一絲微笑,那絲於她此刻外貌截然不同的微笑同樣清澈而幹凈。


她發出沙啞的聲音“因為你是個有趣的人,我不想你死。”


白骨少女用一種小孩子般天真的眼神看著我,說“你真的很奇妙,比我見過的人都要奇妙,在你身上有無限多的可能性啊。可是現在的你,知道的太少。”


“那,請問你是什麽人啊。”或者不是人,我看著她蒼白的近乎透明的臉,心中出現了一種溫暖的寒意。


“當我還是個女孩的時候,我想要窺探世界的秘密,然後我成了現在這副樣子。我現在甚至無法見到陽光,只能在昏暗的日光燈下茍延殘喘。多麽悲哀啊。”她嘆息道“這里的空氣這麽污濁,環境這麽簡陋,我無時無刻不想離開,可是我能去哪里呢。我以為我會在這里慢慢地變得蒼老,然後我這副骨架也像是零件般碎碎地雕落。可是今天我看見了你,才知道原來命運從沒有放棄過每一個啊。”


白骨少女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純粹而幹凈,她小心翼翼地問我“你帶我出去,好嗎?”


我琢磨不透她的話,只好順著她問“我要怎麽帶你出去呢?””


“牽著我的手,走在陽光下呀。”少女露出無比希冀的表情。


“你不是畏懼陽光嗎?”


少女突然笑了起來,仿佛是聽到了一個可愛的笑話,她說“因為有你牽著我的手啊,陽光算得了什麽呢。即使是整個世界的厲鬼擋在我們面前,我們也能殺得片甲不留呀。嗯……難道你還不知道自己是誰嗎?”


我自己是誰?我再次回憶起這個困惑了我許久的難題,我自己是誰。白骨少女站在我身前,孤獨地,可憐楚楚地看著我。讓人不忍心拒絕。


可是我到底是誰呢。


我搖了搖頭。


“你是怪物呀。”白骨少女有些開玩笑地說。


她忽然伸手抱住了我,幹枯的骨骼裹住了我的身體。那時候,我感覺到一股清冷的力量貫入了我的體內,而一切,都如同竹傘般向她打開,我的所有記憶,都在這個擁抱中被她一覽無余。


她靜靜地讀取著我的記憶,那些沙沙流動過的記憶宛如暴走的放映機在眼前走馬觀花地掠過。”


那些或許痛苦,或許迷茫,或許美麗,或許憂傷的片刻,都重新回放過我的大腦。”


白骨少女仿佛陶醉在了我的記憶里。


過了許久許久。她才松開了懷抱。


她的表情有些茫然,又有些恍然大悟。


“原來你真的什麽都不懂啊。”白骨少女有些失望道。但是轉瞬間,她又活潑地說“你記不起來沒關系。我教你呀。”


她對我伸出了手,那只消瘦的手,那只曾經穿過黑夜黑發與肩頭的手。


我感受到了她的真誠。


於是我也伸出了我的手。


三十七

“你想學習魔法嗎?”白骨少女問道。


我想起了陸淺斟指尖燃燒的火,想起了黑衣人肅殺的劍。如果我擁有力量,那該多好。所以我沒有多想,便點了點頭。


白骨少女露出了單純的微笑,她為我的決定而感到高興。她說“那麽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師父了,我教你魔法,告訴你這個世界的秘密。等你學會之後,帶著我去陽光下走走吧。”


牽著她的手,帶著她走在夏天熱烈的午後,這並不難,不是麽。


“師父。”我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


少女用她幹瘦的手摸了摸我的頭,笑盈盈道“好徒弟。”


可是她仿佛又想起了什麽,很憂傷很惋惜地說“可惜,有件事情你不知道呀。”


“什麽?”我疑惑道。我隱約覺得那一定是件大事情。


少女幽幽的聲音宛如冰冷的水從四面八方湧來,無窮無盡的悲傷苦澀地吞沒了我。;


“我們這個世界,是假的呀。我們所有的人,其實都只是一個單薄的意識罷了。我們是否存在都是一個謎呀。我們的存在都是因為你的存在所以存在。你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人,可是你自己卻不知道。知道這個秘密的當然不止我一個人。很多人都發現了這個秘密,我們的世界就像是一個電腦程序,你是主角,其他人都是。但是突然,出現了幾個像我這樣意識到自己是個所以不願意做一個的人。我們得知了真相後很失望很失望,原來我們都只是一個小程序呀。都會在這個遊戲走到盡頭的時候消亡。可是我們都不想消亡。即使我們本身都不存在,但是也有活下去的夢想啊。”


少女的聲音宛如一個又一個的雷電在我腦海中轟然炸響,將我原本的世界觀炸得支離破碎。


“但是後來我們又發現,原來呀,有能力操控這個世界的不只是你一個人。而另一個隱藏得太好了,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找到他。”少女幽幽嘆息。“如果有人試圖殺死你,這個世界就會開啟它的保護程序,那個人的意識會被漸漸地剝奪,然後從全世界消失。而且不會有人記得他,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樣。”


“到最後,如果有越來越多的人察覺到了我們生活的世界是個虛擬的遊戲之後,所有的人意識都會消失,都會變成白癡。然後這個遊戲又會回到起點。周而覆始。”


她的眼神是悲傷得看不見底的空墳,我看著她空洞的目光。相信她說的是真的。


原來是這樣的呀。


我木訥地笑了起來。


姐姐,語晨,陸淺斟,還有曾經許許多多朋友的容顏浮雲般出現在我的腦海里,然後被風一點點淡去。他們性格各異,有的伶俐,有的活潑,有的開朗,有的冷艷。這些形形色色的人與我的生命交織,構成了我的少年與青春。如果說這些人其實都不存在。我不願意相信。


但是同樣的話,太多人說過了。


陸淺斟說過,他師父王玄琢的筆記里也提到過,那個老人說過,如今白骨少女也這麽說。


一切都只是個遊戲嗎。;


我們都是孤單的,等待著粉墨登場的戲子麽。


“所以你應該向我學習魔法呀。”白骨少女說。“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有可能擺脫命運,或者,改變所有人的命運呀。”


白骨少女幹枯的十指猶如鮮花般綻放,那些彌漫在空氣中的灰塵猶如星星點點的螢火般繞著她的指尖和周身環繞。此刻的她無比清艷璀璨,日月在她身邊起落,星辰在她掌間起伏,她看著我,熠熠生輝的瞳孔中亮起了美麗的煙火。”


她說:“今天我來教你第一課,教你修行,教你點亮自己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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