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檸陌寒 #2 第一回 開小差嚴師處懲 走歧途誤闖異門 (Pixiv member : Akame)

 那天清晨,看著山頂詭異絢麗的極光,北檸回想起自己在臨溪城中,被兩位差役帶到公堂受審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五月剛臨,雲汐市的天氣就迅速地悶熱起來,對於這種臨近海濱的城市,一年中似乎有三分之二都是夏天。炙熱的太陽總是高高的掛在頭頂,好像要把鋼筋水泥的高樓融化一樣。城市的路面幹燥而滾燙,綠化帶的雜草也幹癟而毫無生機,每當運著貨物的卡車疾馳而過,揚起的塵土準能讓人捂住口鼻揉上半天眼睛。

和絕大部分高中一樣,雲汐一中的教室並沒有安裝空調,只有兩個大電扇在天花板上有氣無力地旋轉著。講台上,負責數學的劉老師穿著黑色的條紋格襯衣,腰間別著擴音器,細密的汗珠從臉上冒出,他邊寫著粗獷的板書,邊講述著圓錐曲線的解題技巧。路邊工地的噪聲不時從窗外傳來,因此盡管有擴音器的協助,劉老師還是不得不放大聲音,以讓每個同學在機械的響動聲中聽懂他的話。

教室右側的第四排,坐著一個長發垂肩的女生。她一手托著頭,一手緩緩地旋轉著手中的紅筆,看著窗外飛過的麻雀出神,心思早已不在課堂上。

“北檸。”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女孩的思緒。北檸回過神來,看到劉老師正用嚴肅的眼神看著她。

“你來說說,證到這步後面怎麽辦。”

北檸站了起來,但很顯然她還有些迷糊,只是有些茫然地看著面前的黑板。劉老師自然是看出了她根本沒聽清自己問的什麽,皺起眉頭厲聲說道:“還有幾天就高考了?我看你是一點都不在意!”隨即走到她的身邊,大手朝桌上的卷子一拍,“這道題你做對了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這次月考,北檸的數學只考了86分,最後一道大題圓錐曲線還拿了個大大的0,擺在試卷上頗為紮眼。

面對老師的責難,自己又理虧,北檸只好低頭攥著試卷,不敢言語。

“行了,坐下吧!”兩人相對寂靜了幾秒後,劉老師知道對著這個小女生再發火也沒有意義,嘆了口氣後回到講台:“我希望各位同學打起精神,現在已經到了沖刺的時候,把之前的知識鞏固鞏固,在考試時才能應對各種題型。好了,我們看前面兩道大題……”

劉老師回過頭,繼續寫那蒼勁而粗獷的板書。這樣的字體北檸很熟悉,自己每次測驗的錯題旁,都能看到那充滿蒼勁和歲月感的字,有時是錯誤解析,有時原理公式,有時只是簡單的三個字“用心點!”配合上一個力透紙背的感嘆號,和北檸娟秀雅致的字體形成鮮明的對比。

然而,盡管剛受過老師的訓斥,北檸還是沒能集中注意力聽講。原因很簡單,因為今天是周六,北檸最愛犯困的周六。自從升入高三以來,學校就組織了一系列的周末補課,而北檸卻有個周末熬夜看小說的壞習慣。學校的補課顯然壓縮了北檸看書的時間,但北檸顯然沒有暫時丟掉小說好好學習的打算,她總是深夜在宿舍挑燈夜戰,然後頂著兩個黑眼圈,哈欠連天地來到教室補課。

雖然小北檸並不是個勤奮的模範生,不過好在她頭腦聰明,領悟迅速,成績也因此保持在班級前十名左右。再加上性格活潑相貌可愛,老師們大都比較喜歡這種開朗大方的女學生,北檸也就很少受到老師的批評。

當然,數學老師是例外,性格古板不茍言笑的劉老師,除成績外似乎對所有學生都一視同仁,更何況北檸這次的成績從前十名跌落到了二十幾名。

北檸再次看向窗外的麻雀,自己到底何時才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呢?少女的腦海浮現出小說里的情景。

如果能回到古代就好了,她想。當一個浪跡天涯的俠女,遍歷山水,闖蕩世間,就不必蝸居在這小小的囚籠里,就能親眼去見證世間的美好。

城市的鋼筋水泥令人作嘔,少女的靈魂向往著寧靜與自由。

不過自由真的好嗎?想到這,北檸微微蹙眉。遠離親人,顛沛流離,能有知心夥伴尚好,若無人陪伴,未免也太過孤獨。北檸平時喜歡研讀文學,她看到無數古代的遊子,歷經艱險碾轉歲月,只為了家鄉那一盞明燈。北檸從來沒有遠離過家人,即便住校,每周也會回家一次,她想象不出數年不回家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也許自由與歸屬本就是一道無法遷就的難題,就如錢鐘書筆下的圍城。不然,無數遊子也不會闖蕩世界後想著落葉歸根,無數深閨少女,也不會每天仰頭看著墻外的世界,想象著……

“砰!”

耳邊的一聲巨響讓北檸嚇了一跳,也打斷了她的參悟哲學的過程。擡頭,劉老師的厚重的手壓在桌上,陰沈的臉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北檸倒吸了一口氣,她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殺氣,雙腿不禁打了個冷戰。

“你有在聽嗎?”

“在,在的……”

“那把我剛剛講的重覆一遍。”

北檸聽到這個必死無疑的提問,微微側過頭看向同學,只見同學們都繃緊了神情,向她投出略帶同情的眼神,“額,在講,選擇在家還是追求自由?……”

話剛出口,她就恨不得為了這個腦袋短路的回答給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

教室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但只持續了片刻,剎那間,全班同學的哄笑聲回蕩在屋子里,整個教室都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北檸迷糊的小腦袋瞬間清醒,她明白,在一連串的作死行徑下,自己今天大概是在劫難逃了。

劉老師深吸一口氣,用手里的教鞭指了指講台——這是一根細長的竹棍,用來獎勵部分令他惱怒至極的學生。

“程北檸,趴到講桌上去。”

“啊。”北檸楞了一下,耳朵已經聽清了老師的命令,但一絲僅存的僥幸讓她還沒有行動。

“到講桌上趴好,現在!”

課堂重新回到死一般的寂靜,大部分同學不敢作聲地看著兩人,還有人瞥了瞥老師手中的竹棍。還有少數學生則是一臉期待的神情,仿佛看到好戲上演時的圍觀群眾。

聽到正式宣判後,北檸有些意外地發現,自己還不是特別慌張,她懷著受罰也要體面的心情,撫裙起身,踮著腳步微微昂首走向講台,如同走向刑場的中世紀公主。她深吸一口氣,在全班同學的注目禮下,俯身趴臥在教室前方的講桌上。雙手和胸前傳來冰涼的觸感,也讓她清楚地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緊張之余腦袋也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在小說里,古代的大俠們似乎總是免不了受到官府的刑罰,刑罰的內容好像也就是笞杖,今天自己也將在這里受到這“竹筍炒肉”的摧殘,是不是也是種歷練?

其實,北檸打心底覺得,劉老師應該算是一個負責認真的好老師——只要他不打人的話。

少女的想法只持續了一分鐘,隨後便在劉老師嚴厲的教鞭下抽得煙消雲散。這一天,理科一班的教室傳出了兩種不常有的聲音:竹鞭飛快地抽打在裙子上的聲音,以及一個女孩因疼痛和悔恨發出的慘叫聲。


下課鈴準時響起,學生們紛紛跑出教室。北檸趴在課桌上,把頭埋在雙臂里,路過的同學中偶爾有人略帶憐憫地瞟一眼,隨後也出去了。

“你還好嗎。”高望歪著腦袋,對趴在桌上的北檸說。他是北檸的同桌,兩人已經認識了快三年。

“不太好。”北檸撅嘴擡起頭,眼眶紅紅的,“早知道今天就不穿裙子了。”

“你就不能想想下次就別開小差了。”高望有點無奈地說。不過他覺得北檸抱怨的是實話,因為她半年前曾挨過一次打,那時是冬季,北檸穿著厚厚的牛仔褲和秋褲挨了七八下竹棍,下課後依然活蹦亂跳的。而今天穿著短裙挨揍的北檸就慘多了,如同蔫了的黃瓜,在桌上趴了一整節課。

“好了,別哭了。”高望笑著說,“馬上畢業了,也就沒機會挨打了。”

“誰哭啦?”北檸兇巴巴的說,一邊使勁眨了眨眼,不然眼淚掉下來。

“來,給你。”高望從書包里拿了個坐墊,“坐著這個會舒服些。”

北檸本來覺得有些丟臉,但小屁股坐在堅硬的椅子上,確實感覺到火辣辣的痛,便一咬牙接過了坐墊。

“晚上一起回去嗎,我今天去姥姥家,順路。”高望笑著說。

北檸白了他一眼,說:“想得美,我自己回去。”

隨後便轉過頭去。

北檸的反應讓高望有些小失落,他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那好吧,你路上小心,臨溪路上那條岔路口最近在維修,記得繞道哦。”隨後便低頭接著寫作業了。

“知道了。”北檸不耐煩地回了一句,伸手挪了挪坐墊的位置。


一下午的課渾渾噩噩的過去,北檸艱難起身收拾書包,屁股上隱隱約約還有痛感。事實上,劉老師打學生也是以嚇唬為主,到了晚上基本就不太會痛了,北檸也是知道這一點。但是一想到自己已經十七歲了,他讓自己在全班眾目睽睽下受罰,還是用打屁股這種方式,北檸還是懷著一肚子氣。

北檸走出大門時,暮色已經開始四合,街道上依稀可見下班放學回家的人群。長相出眾性格大方的北檸在學校有不少追求者,她對待這些男生的殷勤也已經輕車熟路,出校園的路上,有幾個男生提出送她回家,但都被北檸拒絕了,她只想安安靜靜不被吵鬧地走回去。

來到臨溪路邊時,天色完全暗了下來,路燈也都亮了。北檸看到熟悉的小路被隔離帶封住了,旁邊放了個黃色的警示牌:“道路封閉維修”。

“啊,路被封了。”北檸摸了摸頭,想起高望曾經提醒過她的話,但是當時自己剛挨完打,所以並沒有聽進去。

看起來只能繞路了,但從臨溪街才決定繞道的話,至少要多走三四公里。此時天穹已經漆黑,路燈昏黃地閃爍著,雲汐市晝夜溫差很大,一陣冷風吹來,光腿的北檸被吹的打了個寒戰。

還是打車吧,北檸心想。然而臨溪街是年久失修的老路,不少路口都無人管理,車流量也非常少,北檸站在寒風中等了幾分鐘,手機無人接單,路過的車也始終沒見到的士。

怎麽辦呢?北檸裹緊上衣,思考著對策,她踮腳從隔離帶望去,小路並沒有動工的跡象,路面幹凈平整,和平時沒什麽差別。

短暫的思考後,北檸決定走熟悉的小路回去。得益於優秀的柔韌性,她把書包丟到對面後,擡腿跨過一米高的隔離帶,成功越過障礙來到了小路上。

小路並沒有路燈,北檸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摸索著往前走,所幸她對這條路很熟悉,明白只要走到老胡同盡頭,再走過一片田埂,就可以回到大路上,因此也就沒有放慢腳步。

然而今天的路似乎比往常更遠,北檸走了快十分鐘,依舊沒有走出舊胡同,換平時早就跨過田埂走到大陸了。而且有些奇怪的是,舊胡同里住著的都是些村里的老人,但過了幾家人都沒有亮燈,難道是同時不在家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北檸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自己很有可能走錯路了。然而胡同狹窄,北檸怕回頭又走錯方向,只好更加小心地觀察周圍,想走到下一個岔路再看看情況。

又過了五分鐘,手機的電量已經逐漸見底,北檸終於走到下一個岔路口,她用手電仔細照著兩條岔路的前方,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霧了,手電根本照不清前面。

北檸小心地來到路邊一家人的大門前,想嘗試敲門求助。突然,眼前的景象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這戶人家掛著殘破的春聯,和北檸剛才路過的一模一樣。

這是遇到鬼打墻了。

仿佛有顆炸彈在頭上炸開,北檸只感覺從頭到腳一陣發麻,心臟在胸膛里砰砰直跳。她開始張皇失措,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前進,祈禱能在下一個路口出去,然而每次見到的都是同樣的景象。寂靜的壓抑和對黑暗的恐懼逐漸擊碎了北檸的理智,她絕望地在黑暗中嗚咽哭喊著,手足無措地狂奔,但整個巷子沈默著。並沒有任何人理她。

忽然,北檸感覺腳下一空,似乎踩到了什麽松軟的東西上。北檸下意識地想抓住身邊的東西,卻什麽也摸不到,只感覺自己在一個漆黑的漩渦中不停的下墜,下墜……

一片黑壓壓的世界。

……


“這姑娘是哪里來的啊?”

“不知道啊,剛才一回神就在這躺著了。”

“這怎麽衣衫不整的,要不要報官啊……”

一片混沌中,北檸依稀聽到身邊有說話的聲音,她感覺眼皮如灌鉛般沈重,努力地嘗試睜開時,刺眼的陽光便令她難以招架。

好不容易習慣了光線,北檸發現不少人正圍在一塊觀察著自己,他們的打扮頗為奇怪,要麽穿著麻布短衣,要麽穿著長衫,明明都是男人卻都束著頭發,像極了電視劇里的古裝片群演。

難道自己誤闖到片場了?北檸不由得想。她晃了晃發脹的腦袋,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高大的谷堆旁,身旁都是密密麻麻的稻谷,雙腿和臀部都被谷子戳得生疼。北檸手扶地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手腳都酸痛難忍,費了好大勁才挪到一邊。

這時,一個留著白須,手杵拐杖的老人說話了:“這位姑娘,你是哪的人啊,為何躺在這里?”

北檸看向他,手摸了摸腦袋:“我,我家在雲汐……”

眼前眾人面面相覷,北檸感覺他們似乎並不知道雲汐這個地方,連忙補充說:“雲汐市在上海旁邊,各位大哥,你們知道這是哪嗎?”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眾人似乎更加困惑了。站在前面的老人回頭對一個身材精幹,面龐黝黑的漢子說:“登風,你知道這個什麽,雲汐和上,海嗎?”漢子果斷地搖搖頭。

“登風是這城中資歷最老的信使,就連他都不知你說的這些地方。”老人疑惑地告訴北檸。“難道你是異國人,從南境而來?”

然而此時的北檸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雲汐就算了,中國人還有不知道上海的?她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兩人陷入一陣短暫的沈默。

“那,你叫什麽名字?”老人用探尋的語氣問到。

北檸怔了怔,回答老人。

“我叫,北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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